楚楚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房。
韩羽坐在她旁边，正盯着窗外在思考什么。
医院的玻璃窗外挂着一轮明月，屋内的空调吹着暖风，吹在人脸上热乎乎的，并不舒服，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楚楚的胃里一阵翻腾。
醒了。
韩羽看到楚楚醒来，微笑着说，医生说你空腹，情绪激动有点低血糖。
他的眉眼长得很清秀，笑起来也是淡淡的，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与南亦博的肆意张扬是不一样的。
楚楚以前看到韩羽，总觉得江南的男孩子应该就是他这样的模样吧。
楚楚坐起身，头疼得要裂开了，她掀开被子，谢谢你。
韩羽拦住她，看到她要走，说：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补充体力。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外面天已经黑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楚楚却执意起身，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当面问清楚。
他如果真的能给你一个答案，他在电话里随时可以告诉你。
韩羽站在他身后，把手机递给楚楚，打电话问，也会有答案。
楚楚接过手机，却没有打开，她坐回病床。
今天一连串的事情，让她一时间没了理智，如果真的见到他，她要怎么说？问他一夜情的孩子？还是问他自己的父亲是被他陷害？如果他告诉她是，她自己能接受吗？如果他不承认，她会相信他吗？韩羽看着冷静下来的楚楚，自己也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他看着楚楚的样子，想起了那晚，她也是这样。
突然有些后怕。
韩羽的声音很坚定却带了些愤怒，离开他，还来得及。
楚楚看向他，此时的楚楚已经没多少心思注意思考他的话，即使他是劝自己，楚楚只是觉得整个人被掏空了，听不进任何话。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南亦博的手上有人命。
韩羽冷不丁的话像是一根刺刺了楚楚的心一下。
什么？楚楚一时间大脑没有反应过来一般。
楚楚的手机震动声连着响了好几声，只有关于南亦博的新闻消息才会有这样的震动，楚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刺眼的标题刺得人心里很痛。
南亦博携未婚妻出席NW发布会。
南氏集团准儿媳汪晴出席NW。
一连串的消息和微博热搜，全是两个人同游，婚期的消息。
照片上的汪晴一身明艳的红色旗袍笑靥如花，亲昵地挽着南亦博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满眼都是对方。
金童玉女最是般配的。
机场。
临近新年，整个南城都沉浸在准备新年的忙碌和喜悦中，楚楚坐在出租车上从窗户里看着到处张灯结彩的南城，心里有些发酸。
车子从南氏集团的办公大楼路过，整个南氏人来人往进进出出，迎接新年，挂上了中国结。
巨大的中国结立在广场上。
小姑娘，是外地人吧？要回家过年？司机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开车。
嗯，是呢。
楚楚机械地应声。
小姑娘，我瞧你长得不错的，怎么没去报名参加选美。
司机胖胖憨憨的样子显得有些和蔼，口音是地地道道地南城人。
楚楚记得，以前自己很小的时候，暑假去乡下外婆家的时候，外公也常这样说，我们楚楚啊，随了名字，长得楚楚动人，以后是参加选美的。
想到这儿，楚楚红了眼睛。
司机自顾自地说着，想必是看一个外地小姑娘在异地奔波了一年，回家还拉着脸蔫蔫的肯定是遇见了不开心的事情，想要逗她开心一下，见她没有回应也自己给自己一个话题，其实回家过年也挺好，一年到头总要和家里人在一起团聚才算是过年。
选美那是本地有钱人的活动。
司机打开广播，电台正在播放周杰伦的《烟花易冷》，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方文山的词是有灵魂的。
有些爱情因为遗憾变得凄美，让人难以忘怀，就像是这个故事里的皇家将领和那个削发为尼的姑娘，纵然相爱，纵然等待，也终究输给了命运的安排。
造化弄人是经历过的人才懂得的。
电台的跳转，把楚楚的思绪拉回来。
女主播的声音柔美，最后南氏集团汪副总代表南氏集团和南总为大家送上新春的祝福，也祝福我们的南总和汪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
司机关掉电台，最近南少爷的婚事也是闹得沸沸扬扬，汪家和南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现在这个年代，谈恋爱能结婚的不容易了，有钱人喜欢商业联姻，互相利用的呀，婚姻更不容易。
没得有感情，这样的有感情又能有商业价值的婚姻不错的了。
楚楚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好像是在讽刺自己，是啊，不容易。
连司机都知道门当户对，商业联姻，只有她，信了这些所谓的爱情。
楚楚从出租车上下来，司机把红色的行李箱帮她从车子上搬下来，用地道的南城话说：小姑娘，回家过年就是要开开心心的，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楚楚淡淡地笑了笑，礼貌地回应，新年快乐。
楚楚推着行李箱进门的那一刻，心脏疼了一下，她停住了脚步。
她从小生活在这个城市，这里有她最美好的记忆，却也是这个地方让她遍体鳞伤。
她这算是落荒而逃吧。
就在这一年，家没了，一切都没了。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她在梦里还没有醒来。
楚楚低头看了一眼脚下，也许，这一走，再也回不来了。
不远处的门口一堆记者围着，应该是明星接机。
本来要过去的楚楚选择了另一边的安检，就在她要转身的那一刻，那个熟悉的身影让她整个人僵住。
南亦博一头酒红色的头发，裹着黑色的呢绒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面对记者和镜头，他一言不发。
几个保镖护在他两侧。
楚楚看不清他的脸，那个身影也模糊了，眼底起了雾气。
她握着行李箱的手使劲儿抓着，在看见跟在南亦博身后的汪晴的那一刻，楚楚的泪水划过嘴角。
她转身离开。
南亦博被人群围着，不耐烦的情绪已经染上眉眼，保镖推开众人想要让开一条路。
保安一到，众人也被隔开。
南亦博只觉得心脏猛地一跳，疼得他眉间蹙了一下。
他停住脚步，回头张望，看着人来人往推箱子的人群，心脏紧缩了一下。
汪晴上前几步挽住他的胳膊，阿肆，怎么了？南亦博回过头，没事。
楚楚躲在门后面，看着离去的两个人，直到背影消失。
飞机起飞了。
很快就回到英国了。
还好，航线的另一端有她的妈妈，还有这个世界上她仅存的牵挂和温暖。
所以，她还有力气在路上，还想要到达彼岸，还有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