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霖境地中,大理石雕刻的台面上,置放着三盏琉璃球。
这三盏琉璃球里,分别有三缕悬浮的丝线。
那三缕丝线亮着金光,错综缠绕,却隐约透着黑紫之气。
胡小柒盘坐在三盏琉璃球前,强撑着眼皮,努力不让自己睡过去。
她刚从天山回来,不知为何,自打从天山归来之后,她就格外疲乏。
兴许是心累。
胡小柒猛地摇摇头,想要将困意甩去,脑袋却愈发的昏沉。
她扶着下巴,警告自己不能睡过去,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缓缓闭上,直到视线越来越模糊,只剩下一片漆黑。
她做了一个颇为古怪的梦。
梦里,胡小柒感觉自己被吸入一个空间之中,这空间里是一望无际的纯白。
这白色太纯净,白得她眼睛疼。
她虚眯着双眼,遥看四周。
这鬼地方,除了白色什么都没有。
梦里的她仍旧是困顿,于是胡小柒索性躺在地上,瘫成一个大字,用手臂遮住眼睛,沉沉睡去。
可还没等她安稳地歇上几秒,就感觉手背上一阵冰凉潮湿的触感,伴随这触感的还有嘶嘶的吐气声。
胡小柒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子,把眼睛遮得更严实。
谁知道,那吐气声跑到了她耳边,变本加厉地嘶嘶作响。
胡小柒心里一阵烦躁,猛地起身,想看看是谁在她梦里作祟。
可她刚起身,便看见身旁盘着一直通体雪白的蟒蛇,那蛇长相俊秀,昂着脑袋,吐着红信,用一双晶莹的眸子凝视着她。
胡小柒的怒气一下子褪去大半。
这不过是一只人畜无害的白蛇,没人会对如此貌美的小蛇发脾气。
胡小柒用手抚上白蛇的脑袋,那白蛇也不躲,任由胡小柒抚摸它。
这凉丝丝,滑溜溜的触感,让胡小柒有些欲罢不能。
她从蛇脑摸到蛇身,再从蛇身摸到蛇腹。
反正这是她的梦,百无禁忌。
摸够了吗?白蛇忽然开口说话,吓得胡小柒一个机灵跳起来,飞起一脚把白蛇踢出去好几米远。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胡小柒歪歪脑袋,觉得这白蛇的声音有些耳熟。
白蛇对她的那一脚毫无防备,他从地上缓缓爬起来,怨恨道:你至于吗?说着,一道金光闪过,白蛇转眼变成了一个玄衣男子。
男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胡小柒,一双丹凤眼眯成缝,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道:过河拆桥的女人。
胡小柒先是一愣,随后撩起袖子,使劲捏了一下手臂内侧的嫩肉。
一点不疼,这就是梦。
可她怎么会梦见赤露?难道是她的怨念太深,导致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晦气。
胡小柒看着赤露,低声咒骂一句。
赤露脸上的笑容逐渐僵住,眼睛不可置信地眨巴两下:你说什么?胡小柒使劲地咬咬牙尖,怒气沉沉地朝着赤露冲过去,一抡拳头朝着赤露的身上锤去:我说晦气,太晦气了。
这梦里的触感倒是真实,胡小柒用尽全力锤上去好几拳,十分解气。
虽然是梦境,但赤露在挨了几拳后,还是往后退了几步,敏捷地在半空中抓住她的手腕,道:你冷静些,我是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胡小柒愣住,不解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说着,胡小柒猛地抽开被赤露抓住的手,双拳又如流星般砸落在他身上。
她此刻只恨这是梦境,不能唤出龙吟剑,把赤露一剑戳死。
亏她还帮赤露洗脱恩将仇报的骂名,可他却把她的弱点暴露给魔尊,让魔尊屠了皇城。
看她情绪如此激动,赤露不知使用了什么办法,蓦地把她定住,让她停在了张牙舞爪的那一瞬间。
你怎么敢的,这可是我的梦。
胡小柒惊愕地看着赤露,可无论她如何挣扎,就是无法动弹。
赤露勾起唇角:因为这也是我的梦。
胡小柒讷住,愕然道:你入侵我梦境?赤露抬起眸子,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收起笑容,严肃道:我确实是来和你商量正事的。
没等胡小柒说话,赤露就接着道:我想和你做个交易,我用一份礼物跟你换义父的残魂。
胡小柒笑出了声,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她气沉丹田,骂出一个滚字。
我还没说完,赤露对胡小柒的反应并不惊讶,款步走到她身边,待我拿到残魂,我可以和你里应外合,在义父实行纳魂大法时,把他的双魂封印。
胡小柒眼睛扑闪,睫毛似蝶翅般颤动,傻眼道:我没听错吧?我认真的。
赤露不苟言笑地看着她,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你真以为我会傻到再信你一回?胡小柒干笑两声,你废那么大功夫复活你义父,就是为了此时再将他封印?你是不是小时候被那仙鲤族长老给药傻了?胡小柒转动两下眸子,不屑道:更何况,封印魔尊当真是那么容易的事?能封印你义父那污浊不堪的魂魄的,除了昊天塔,就只剩下九黎壶。
一个失散已久,一个不知所踪。
九黎壶在我手上。
赤露沉声开口。
胡小柒眼中诧异,哑然许久。
是我当年把九黎壶带出了云姬的火海,又从九黎壶里取出来义父的魂魄。
赤露向胡小柒解释着,诚实道,我也是那时才发现,我的体质可以帮我抵御至阳真火。
那这事就更离谱了,胡小柒嗤笑一声道,你连至阳真火都不怕,花费近两千年,煞费苦心地复活你义父,此刻又要将他封印是做什么?赤露一双丹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似乎是有话要说,却又把提到嘴边的话咽下。
我执意复活义父,是因为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赤露深吸了一口气,过往,从未有人像他那般对待我。
我追随他,是因为他的恩情我无以为报。
但现在我欠他的这份恩情,已经还清了。
从未见过太阳之人,容易误将任何发亮之物当作太阳。
直到他见过真正的太阳,感受到太阳的温暖与强大,方才明白自己的从前的无知可笑。
从前,义父帮他定义了整个世界,可现如今,他有了自己的定义。
我并不认同他所执着的大义,赤露微微抬首,自嘲地笑了一声,这世上哪有天然纯净之人,为人为神,都难免有欲念。
我有了自己意志,不想再陪他玩这嗜血的游戏。
胡小柒听完他一席话,心情有些复杂。
其一,是她仍旧觉得这是个全套。
其二,是她被定住了许久,手臂很酸。
赤露这人,一直很擅长诓骗别人。
他说魔尊残暴,可他自己便是至恶的帮凶。
这是你的一家之言,我不知真假,胡小柒动了动眉心,直言道,我不可能把魔尊的魂魄交给你。
赤露似乎是早有预料,浅笑道:无论你信不信我,我都会想尽办法封印义父。
还有,我送你的礼物已经在路上了,你若收到,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