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柒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有帮别人做饭的一天。
她脚上拴着沉重的镣铐,站在一个石头建成的伙房里。
这个伙房似是建在山洞里,四周都是不规则的天然石壁。
这地方说是伙房吧,又实在是太过简陋。
说不是吧,这里有水源,有砧板,有灶台,灶火还连着一根烟囱通向石墙之外。
伙房里还有一个被派遣来监视她的侍卫。
这侍卫似乎对自己的这份差事很是不满,便把愤懑发泄在胡小柒身上,一遍遍地催促她快些做饭。
胡小柒也不是不想做,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望着眼前的食材左右为难,一时间不晓得从何下手。
虽说在人间时,她也常常自己做饭,或在取酤堂的伙房帮厨。
但她终究是只狐狸,对食物向来没什么要求,只要把肉弄熟了,她便能饱餐一顿。
在取酤堂的伙房,她干的也都是炒花生,蒸米糕之类的活,压根没什么技术含量。
那侍卫有些不耐烦,冲着磨磨蹭蹭的胡小柒叫道:你会不会做饭啊?半个时辰内,你已经把菜洗了三遍了!我要是没有及时把菜呈到君上面前,你和我都没有好下场!我……我这不是想着,胡小柒心虚地撇过头,想着把菜洗得干净些,好让你家君上不要吃坏了肚子。
胡小柒转转眼珠,看着案板上已经被处理好的鱼,朝侍卫道:这位大哥,既然你我都不想挨罚,你不如帮帮我,先去帮我把火生起来。
胡小柒见侍卫迟疑,便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快去呀!要是到时候你们君上等着急了,我就说是你妨碍我做饭。
侍卫原是打算拒绝,可是想了想君上生气时的脸,便一脸不情愿地走到灶台边上生火。
侍卫已经把火生好,胡小柒又使唤他:再去帮我寻几片树叶,要很大的那种,最好能把鱼包住。
你做饭要树叶作甚?侍卫不解,话语间透着警惕。
你家君上不是要吃我的拿手菜吗?胡小柒扬了扬下巴,今天就整点你家君上没吃过的。
侍卫皱眉警告胡小柒:我警告你,不要偷奸耍滑!胡小柒摆摆手,意思叫他放心。
只见那侍卫捻起一个诀,手里就变幻出了即便大绿叶子。
胡小柒差点忘了,只是她没了法术,可别人还是有的。
她讪讪接过侍卫手中的树叶,看着案板上已经被剖肚刮肠的鱼,就像看到了自己。
胡小柒心一横,拿出破釜沉舟的气势。
她抓起树叶,把鱼裹得严严实实,然后从墙根处找来一桶烂泥,又将烂泥尽数糊在叶子上,直到她的手中只剩下一个泥巴团子。
一旁的侍卫已经看呆了眼,他几番想要制止胡小柒,但都被胡小柒坚定的目光瞪了回去。
胡小柒把泥团又拍得更严实些,然后捧着泥土,拖着沉重的脚镣,一步一步走到火灶前。
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赌,说不定自己还能保住这条小命。
胡小柒想着,把手里的泥团往火里一丢。
她听见背后的侍卫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瞧着侍卫就要发作,她连忙摆摆手道:大哥,你放心。
就算你家君上责问起来,你便说是我一个人的注意。
这一回,真的是不成功,便成仁。
-圆桌前的男子眯着一双丹凤眼,盯着眼前被炙烤的黑不溜秋的泥块,神色是说不出的古怪。
男人和往常一样,还是穿者那件厚实的皮裘斗篷。
胡小柒站在距离男子几米远的地方,她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男子。
昏暗的灯光下,她看不清男子的面貌,只看到男子伸出手中的筷子,戳了戳泥块。
转眼,男子的目光便锁定在她身上,那目光寒凉,让她心里有些发毛。
胡小柒吞了吞口水,道:君上,这就是我的拿手菜——灵宝鱼。
如果君上不嫌弃,我来给君上演示一下吃法她这回真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在赌。
她原先在天山上的时候,都是五师兄子奕包揽他们的伙食。
子奕是在凡间长大的,自然知道很多凡间的菜肴。
但很多凡间常见的菜肴,在胡小柒看来是相当稀奇的。
有一回,子奕宰了一只鸡,又拿荷叶裹上,再把泥巴糊在上面,放进炉子里炙烤,直到那外面那层泥巴被烤得又黑又硬。
胡小柒刚开始也是困惑,直到她尝了一口烤好的鸡肉。
谁知道这样烤出来的鸡,又香又糯,汁水横流。
后来子奕告诉她,这在凡间叫做叫花鸡。
她今天就是一葫芦画瓢,做了个叫花鱼,她还随手给叫花鱼取了个更大气的名字——灵宝鱼。
她拖着脚上的锁链,吃力地走向男人,男人身侧的侍卫先是警惕地将她拦住。
但男人抬眼看了一眼侍卫,那只拦住胡小柒的手便放了下去。
男人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胡小柒拿起桌上的被烤得梆硬的泥块,朝着桌面猛地一砸。
哐当一声,泥块裂开,露出潮湿的树叶。
胡小柒用筷子掀开泥块下树叶,露出银白的鱼肉。
激烈的鱼腥味连着树叶的土腥味,一下子飘散出来。
屋内的几个侍卫纷纷掩鼻皱眉。
胡小柒皱眉,闻着这浓郁的腥味,胃里是一阵翻腾。
她忍住吐意,强装镇定道:君上,尝尝。
恶心的感觉已经堵到了嗓子眼,她怕自己再多说几个字,就要忍不住呕吐。
男人倒是定力极强,像是没有嗅觉一样,面不改容。
他斜睨了一眼胡小柒道:这就是你的拿手菜?胡小柒心虚地眨眨眼睛,又点点头。
男人轻笑一声,十分有勇气地把筷子伸向了面前的灵宝鱼。
他夹了一块指甲盖大的鱼肉,送进嘴里。
胡小柒看他轻轻松松把这鱼吞入腹中,顿时目瞪口呆,心生敬畏。
她感叹,这人不愧能当上这里的头领,果然是有些本事和定力在身上的。
周身的气温蓦然下降,胡小柒心道这情况不太妙。
于是她拖着脚镣,慢步向墙根挪去。
她好不容易挪到墙根,却看见男人放下筷子,撑起下巴看向她。
昏暗中,男人嗤笑,两颗虎牙又露了出来,像一朵有毒的花。
盯着胡小柒看了良久,男人缓缓站起身子,朝胡小柒徐徐走来。
他走到胡小柒身前,斗篷下陡然伸出一只手,那手捏住胡小柒的下巴,冰冷修长的手指沿着胡小柒的下巴,滑至她的咽喉。
胡小柒感受到男人蓄力的指尖,她颤动着睫毛,不小心对上男人狠厉的眼睛,耳边传来阴森的低语: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