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颜旭一连好几天没有见到骆其添。
她有些担忧,但是又不好直接问。
几年的朋友,突然关系变得这样不尴不尬,一时间,她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口吻什么身份去关心他。
骆小赛看到她,只是叹气。
她应该是知道了这件事。
然而却爱莫能助。
一周后的某一天,放学的时候,骆小赛火急火燎地跑来,拉起颜旭就往操场跑,闭口不谈发生了什么事儿。
两人跑到一处无人的角落,骆小赛才开口,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骆其添跟你表白了?他告诉你了?骆小赛心不在焉地说,我猜出来的,而且我猜你没答应他,对吗?颜旭轻声答应道,嗯。
骆小赛走近些,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为什么?颜旭咬了咬嘴唇,艰难地说道,早恋呐,让老颜知道,打断我的腿。
骆小赛嗔怒道,你少骗我!你是克己守规的人吗?叛经离道那么多次,不差早恋这一个。
颜旭轻啧一声,我那是彪,不是放浪。
骆小赛根本不吃那一套,不接她的话茬,直接问道,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颜旭长叹一声,内心措辞遣句半天,谨慎地说道,第一,我真的拿他当弟弟,跟他谈恋爱?怎么下得去嘴?她偷眼看了眼骆小赛,发现对方正全神贯注地听着,这才接着说道,第二,我没有那个心思,马上高二,我必须全力以赴备战高考,哪儿有精力跟别人卿卿我我?骆小赛听完,频频点头,还真让我猜对了。
她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我就说嘛,这么可能还有个什么别人......颜旭一头雾水,什么?什么别人?骆小赛缓过神来,连连否认道,啊!啊.....没......她赶忙转移话题,说道,你现在的成绩不是很稳定?颜旭叹气道,这是什么地方?高手如云啊!要想维持住自己的武林地位,不得冬练三伏,夏练三九?骆小赛没忍住,笑出声来,指着她的鼻子,纠正道,那叫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颜旭不拘小节,双手一挥,总之,松懈不得。
我这儿不行就直接拒绝呗,也是为弟弟好。
别在我这儿浪费心思。
骆小赛一时间没有了声音,两人相对无言。
就在颜旭以为,这件事只能先搁置,回头再议,准备拍屁股走人的时候,骆小赛开口了,她罕见地用小心翼翼的口吻说道,我给你说个事儿,你可以不发表意见,但,不许生气。
什么事儿。
我得先听听。
我那个倒霉弟弟,旷课一周了已经。
骆小赛找到一片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一周没出过房间,我好说歹说,今天算是让我进他房间了。
可是我被吓着了。
屋子里全是烟头、啤酒瓶。
门口那儿有把椅子断了一条腿,他整个人颓废得不行,瘦了一大圈。
我问他出什么事儿了,他不肯说,我只能一件件猜,最后,提到你,他才有点反应。
周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
所以,这次,他好像挺受打击的......我.......我很抱歉.......打住!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骆小赛伸手打断她,既然刚才我们已经开诚布公地讨论出来,你不答应他的原因,那,那,我能不能求你件事儿。
她郑重地点头,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她答应的很爽快,骆小赛反而扭扭捏捏的,就是,怎么说呢,你......颜旭干脆坐到骆小赛的身旁,轻拍她的小腿,催促道,你是要我的命,还是咋的?至于这么吞吞吐吐的吗?还真是,有可能要你命。
骆小赛更加不自然,你,能不能暂时答应他呢?颜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答应什么?答应跟骆其添谈恋爱。
骆小赛急忙解释道,当然,只是名义上的,你的生活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只需要给他一些支撑,一个奔头。
颜旭哑然,她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骆小赛会出这么个馊主意,这.......你还不如要我命呢。
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
但是,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他再这样下去,我怕他会再次想不开......自从他妈妈走了之后,他就把自己封闭起来,而转学遇到你之后,他整个人都开朗起来,好像重新活过来,一直以来,你都是他生命里的光。
我很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自暴自弃。
他这个年纪,这种状态,要是想放弃自己,太简单,太容易。
始终抓着他的那条线,是你。
你不要着急答复我,也不要有什么负担。
你当然可以拒绝,不管结果怎样,我们都是好姐妹,永远都是!......那天,颜旭在操场坐了好久。
这是个必须要想清楚的问题,也是一个不容回避的事情。
骆其添的情况,她多少了解一些。
他爸是个人渣。
虽然很有钱,从来不吝啬给老婆孩子花钱,但是很少在家,在家的时候,永远板着一张脸,不知在思考什么,如果心情不好,或者喝醉酒,那么骆其添和他妈就更惨了。
他爸爸会打他们,不问青红皂白,不管不顾。
骆其添小小年纪,挨打的时候不哭不闹,默默忍受,有时他爸打他妈太狠,他还会出手保护妈妈。
在骆其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爸出轨了。
小三是个很有手段的人,想要上位,用尽方法羞辱折磨他妈,逼她妈离婚。
最后,他妈不堪家暴和受辱,跳湖自杀了。
从此之后,骆其添更加沉默寡言。
他曾经预谋杀死他爸,然后自杀,被骆小赛发现,及时阻拦。
然后他被接到骆小赛的家里。
从此,与他爸的关系,只剩下抚养费和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的血缘关系。
有时,颜旭看着骆其添脸上清澈纯真的笑,很难想象,那段不堪的黑暗的童年时光曾经真的存在于他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