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天牢中,冒着风雨的一群黑衣人此时摘下斗笠,打晕了守备的侍卫,径直向关押谢氏一族的牢房走去。
如今新上任的刑部尚书是个铁面无私之人,谢氏犯下的错不光是涉及刑部,更有关户部礼部,卖官鬻爵是一项罪名,更有可能和尘封多年已经一锤定音的张侯一案有关。
刑部尚书徐未直当年和张侯是至交好友。
素来以两袖清风一心为民所着想,因而当年张侯一案未受很大牵连。
他并不站队任何党派,只是一心想翻查出张侯的冤假错案。
太子曾多次暗示徐未直可以停止查探此案,谁料这人油盐不进,更是多次拒绝太子上门拜访。
无奈之下,太子只能亲自走一趟刑部,亲自来送谢氏一族上路。
若谢氏供出全部,一旦昭告天下,那么就算是皇帝昏睡,昌平王也有能力废掉太子。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陈润自然不想被拉下水。
谢老大人。
陈润略微一拜,看着牢房中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谢谅以及谢修隽,勾唇一笑。
今日孤来,是想营救各位出去的。
真正在刑部关押的只有谢谅和谢修隽两个人,毕竟凡事都是他二人主谋。
而谢家其他家眷,则关押在另一处牢房。
一挥手,手下的人送来了两套夜行衣,交到了谢谅和谢修隽手里。
谢修隽盯着手中的夜行衣,又放在鼻尖把轻轻一嗅,侧头笑了。
此衣在鹤顶红中浸泡过三个时辰,我同祖父浑身是伤,若穿上片刻之内便会毙命。
太子殿下不是想来救我们,而是……想要我们的命。
谢谅吓得将手中的夜行衣丢弃,大声喊着:来人!来人!陈润没想到谢修隽会轻易识破伎俩,只是笑道:谢大公子倒是聪慧……既然知道了,那孤也就不费心思纠缠了。
焦大,动手吧。
太子见不得这些血腥气,嘱咐着手下人赶紧动手,便走出了刑部,却不想迎面便遇上了三个刺客。
此时太子身边也仅仅只有一名侍卫,这三个刺客个个武功高强,还未过上三招,那侍卫已经毙命。
为首的刺客逼近太子,狠厉的笑道: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来人知道他是太子,陈润心下有了盘算,稍微抵挡住几招便想往刑部走,却被三人团团围住。
你们想要什么,孤可以给予官职俸禄爵位……还是那人,他将剑抵在陈润脖子上,示意余下的人去往刑部,继而对陈润说道:自然是要殿下的命。
手上用力,准备来个一刀毙命,却被及时赶到的宋泽挑断剑柄,直直的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又是一掌击胸口出,隔着面具那此刻吐了一口血,回望刑部之内,剩余的那两名此刻拖着以焦大为首的东宫侍卫的尸体出了刑部,咕噜一声,脑袋便滚落在了太子的脚下。
甚至焦大的眼还未来得及闭上。
太子抖如糠筛,躲在宋泽身后,宋卿,斩杀此人,速速斩杀此人!刺客三人听到了周围的哨声,都施展着轻功消失在了雨幕中,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不多时刑部尚书才匆匆赶到,进入大牢后才看到,谢谅和谢修隽已经消失不见。
地上散落的有毒的夜行衣以及东宫侍卫的尸体。
是谁做下的,显而易见。
陈润方才抚平心中的恐惧,他自小生的安稳,即使去过战场也只是躲在营帐里,哪曾见过如此血腥的杀人场面。
徐未直冷哼一声,看着宋泽和陈润,眼底尽是些不屑之色。
太子大驾刑部,是属下的疏忽。
可刑部如今丢了人,不知太子有何想法。
就连平日里总是向着陈润的宋泽也摇头直呼:殿下今日怎能做出如此昏庸之事?陈润脸色不好看,放肆,你刑部丢了人关孤何事,那些刺客并非孤之人。
殿下!如今证据确凿,就莫要怪臣不客气了。
刑部尚书一甩袖子,他本就不畏强权,便是一死又有何惧?宋泽此时也满是血腥,他今日是去梅府定亲的,半道上出了刺杀一事,当真是愚蠢。
太子想要杀谢谅而后快,就是怕谢谅供出有关他的罪证,届时太子之位不保,那苦心积虑的所有也就白费了。
末将送殿下回宫。
宋泽不想废话纠缠,太子如此只会更加惹怒群臣百姓,而这些,也正在计划之中。
此刻,安国公正等在东宫,方才刑部的事情让他知晓后,气得他是吹胡子瞪眼。
陈润一向冲动无勇,事事自私不会顾全大局,从前还未成为太子时还知道询问身边人该如何做,如今坐上了这个位置,倒是愈发自大起来。
舅父。
太子见安国公站立在书房内,一旁伺候着的还有太子妃。
吴若渝是安国公亲选的太子妃,当时太子和梅贵妃都不愿意,可安国公却声称吴若渝事关吴家,是个有用之人。
吴中邈只是个五品官,且吴若渝只是他的侄女,陈润怎么想也想不出吴中邈到底有什么重要的。
殿下受惊了,妾为殿下备好了安神汤。
吴若渝端上前来,低声说道:今日舅父有些生气,殿下应当小心些。
话毕,吴若渝才去了内室,好让二人商议。
太子脸色更是不好看,对上安国公的眼睛,却无任何悔恨之意。
谢谅的事,臣早就说过殿下要忍耐,莫要得罪徐未直……舅父!太子毫不客气的打断安国公,转而说道:舅父时常让孤忍,可如今那徐未直已经查出端倪,再不做些手段,只怕你我二人都会地位不保。
安国公立刻回怼道:如今呢,你的把柄早就落到那些人手里了,明日大街小巷都会传遍太子失德,你又拿什么登基?叩叩叩!门外再次传出声响,探子一身蓑衣,站在门外未敢进入,手中奉上信件,被安国公拿走。
殿下,大人。
身在金陵的赵世和已经几日未传过信来了,今日探子来报说是金陵城门已经紧闭……那信件已经到了太子手里,是陈萍送来的。
几日前他传召陈萍回京,今日陈萍便送来了信件。
二哥安好,见字如唔。
金陵祸事频发,瘟疫横行,土匪进城,与大盛已成一块痒病。
若萍妹执意离去,半月之内定会祸及京城。
今妹已关闭城门,禁止城内外之人来往,也借助了周围郡县兵力之手将寇贼斩杀于马下。
勿念,勿忧。
啪一声,茶盏落地。
有人曾在金陵周围,见过醉风楼的沈方知。
沈方知和陈淮乃至交好友,身世成谜,去年曾查到和大理有关系。
大理一向对中原虎视眈眈,如果真的是沈方知,那可就麻烦了。
安国公皱眉,立刻吩咐下去:加派人手盯着。
而后回头说道:应当去向金陵派去刺史查探。
一来以救灾之名,二来就此探查二心之人……太子略微一沉吟,写下旨意。
躲在内室的吴若渝正拆解的毛线,听着外面的动静冷笑一声,却未停下手中的动作。
…………金陵郊外,一身丧服的赵明仪手上端着老夫人的骨灰盒,亲手放进了棺椁,同老成安侯合葬。
而一旁的墓穴,则是一生凄苦的赵思眉的陵墓。
这几日的泪水已经流干了,赵明仪也只是呆呆的跪在蒲团上,亲眼看着仆人们合上棺椁。
而后,重重叩头。
身后陈淮也上前,跪在了赵明仪的一旁,亦是对着老夫人的棺椁磕了一个头。
他握住赵明仪的手,像是起誓一般说道:祖母,我会好好的照顾明仪一辈子,此生绝不相负,绝不相欺。
风林潇潇,远处惊雷阵阵,刚刚停下的雨又反反复复,春兰赶忙打开伞,替二人遮住了风雨。
傍晚回到淮南王府后,赵明庭已经带着赵家人回了府内。
赵明仪派人将从前赵家大房的祖宅赎了回来,地契交给了赵明庭,让赵家大房二房重新搬回了自己的宅子。
就当是谢氏奋不顾身救下自己,赵明仪对他们的一丝补偿吧。
伤还未好透,今日又淋了雨,到了晚上赵明仪的身体又不争气的起了热。
陈淮自然担心,将自己的公务搬到了房间内,一边照顾她一边批阅自己封地送来的折子。
阿述律,沈方知究竟是什么人?赵明仪睡不着,刚喝下药后胃里不舒服,于是点灯起身,坐到了陈淮的身边。
陈淮轻笑,身后揉了揉她的发丝,丢下手中的信件便说道:当年大理内乱,沈方知一家受人暗算,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逃脱出来。
只是他身负寒毒,只能整日生活在寒窟中。
于是……于是你就顶替了他的身份,自己一个人撑起两个人的身份?那……那你有喜欢过沈方知吗?赵明仪露出一脸探究的笑容,在寒窟那几天她虽然昏迷,可六识还在,自然能听见沈方知整日在她耳边念念叨叨。
不过她能醒过来,还是要谢谢人家沈方知。
她支起胳膊,看向陈淮时就发现,陈淮早已经一脸黑线。
他拿着手上的信封轻轻拍了一下赵明仪的小脑袋,看样子是气得不轻,他咬牙切齿的凑近,一字一句的说道:赵明仪,你是不是忘了上辈子谁是你的夫君?他靠的有些近了,这让赵明仪有些不适应,刚要往后退一退,下一瞬间就落入了他的怀里。
陈淮的下巴抵在赵明仪的肩膀上,手臂从她胳膊下穿过,因为害怕动到她的伤口,因此环抱的并不是很紧。
赵明仪的脸就在一瞬间烧的通红。
你……放开我!气息喷洒在脖子上,一丝暧昧的气味在发酵,只听见陈淮在她耳边说道:前世在宫里的时候,你最喜欢在我怀里处理宫务。
你那个时候喜欢喊我什么来着?陈淮一副回忆的表情,而后捏着嗓子模仿赵明仪说话:阿述律,我困了……这让赵明仪腻歪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挣脱了陈淮的怀抱,满脸羞涩的打了他一下。
却不想这一下,就让陈淮疼的呲牙咧嘴。
你背上有伤?陈淮点头,忽然想起今日背上的伤口还未换药,于是得寸进尺道:今日还未上药,你帮帮我。
赵明仪:……身后就是药箱,陈淮麻溜的将自己的上衣解下,露出了缠满了绷带的上半身。
伤口在后背,赵明仪拿着药来到他身后,见有一些伤口已经隐约渗出了血水,这才拿着剪刀小心翼翼的剪开。
入目,满是触目惊心的大大小小的伤口,伤口周边虽然已经开始长上了新肉,可里面还是不断的渗出血水。
陈淮到底,经历了什么?那几日外界都说你死了……一开口,满是哽咽之声。
她是心疼。
只是看着严重而已,一点也不疼的。
陈淮忽然有些后悔让她帮忙上药,进而解释道:没什么大事。
他没告诉她那一晚所有人都在追杀他,他一身羽箭,最后不得已跳下了暗崖。
皇后娘娘的棺椁在京城,若你难过,等到明日替娘娘立下衣冠冢吧。
赵明仪害怕他疼,用嘴轻轻吹着伤口,撒上了药后才慢慢换上新的绷带。
还有梅侧妃,她死后要求火化掉,如今骨灰还摆放在小佛堂。
陈淮沉默了,他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只怕一开口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表妹的心愿,是希望将自己的骨灰洒入长江。
她说来世想变成一条鱼,自由自在。
因为这场权力之争,前前后后几十年总共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
阿述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赵明仪伸手握着他的手,也只能如此安慰他。
局势风云变幻,如今两人早已交换了内心,两颗心也越来越靠近。
不过……赵明仪忽然想起前世的云锦,于是问道:你说云锦是你大哥的女人?前世你可是连你大哥的女人都敢收进宫中,还有了孩子……唔……陈淮堵住了她的嘴,一番城池掠夺后二人已经是气喘吁吁。
你怎么这么多话?再说还给你堵上。
赵明仪瞪了她一下,继续说道:兄弟妻不可欺,你……陈淮再次俯身,看赵明仪不再挣扎才意犹未尽的说道:云锦的孩子不是我的,是我大哥的。
前世我大哥,在我登基那一年才去世。
赵明仪轻咳几声,主动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她面色酡红,胡乱的擦了擦嘴巴,眼神躲闪的进了内室。
明日我要回府!(各位小可爱,目前作者已经定下写一写陈萍的番外,丰宁公主的番外以及皇后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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