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楼氏就在做着精心打扮,她被关了许多日,又因诸事不顺,心情一直抑郁,急需要一个热闹的场合来缓解心中烦闷。
从前和吴夫人见面,明明她年长我几岁,可她那皮肤偏就比我生得好,搞得我好像比她老一般,今日说什么我也得好好打扮一下。
她拿着簪花左右比对,只有七分的容貌因着上妆打扮,倒也美得让人一眼挪不开视线,近三十岁的人了,这么一打扮完似豆蔻少女一般,妩媚、美艳。
她对镜照了照,想起一件事。
嬷嬷,你打听没,吴府怎么在节前宴请,是只咱们伯府还是咱们商都有头有脸的名门都叫了。
要是都叫了,她今天这身就太过娇俏,失了稳重。
要是只叫他们伯府那就没事了,两家熟络,她自然想怎么打扮都随意。
桂嬷嬷一直立在后面没有说话,嘴唇因为抿得太过用力而生出一圈的皱褶,原本就一张驴长的脸,耸拉着表情时像阎王都欠她三万两银票一般。
夫人,奴才打探过了,吴家今日这场家宴是为了那院的小崽子办的,您今日去多少要压着一些火气,莫因为一时冲动让人看出端倪。
夫人表面上的温婉、大气还是要有的,不然这些权贵夫人会鄙夷你。
才还一脸笑意,心情雀跃的人,忽然就变脸了。
什么?楼氏脸上的表情瞬间狰狞,也不顾手上的钗环有多名贵,甩手拍在桌上碎成两截。
这怎么可能?桂嬷嬷长叹一口气。
老奴打听到吴老太君病了这半年,一直在看大夫,可病情越治越重,结果那院的就是去玩了一趟,开了个药方就将吴老太君的沉疴给治了,吴大人高兴,说什么也要办家宴亲自谢礼。
他字都没识全会给人看病?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什么好事都能让他遇上。
楼氏越想越气,随手又抓了一样东西就折,那只展凤钗手上用力,尖叫出声,啊!发簪上的流苏生生在她手指上留下一条露骨的血痕。
夫人何苦这样作践自己,您若不喜欢不去就是了,这样伤自己可不是办法。
我想不通啊,他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这么有本事?慕灵犀能给老爷子治病,哄得老爷子眼里心里全是他。
给吴家老太君治病,哄得吴知府大摆家宴只为感谢他!而她的珏儿呢,只会斗蛐蛐打弹弓,都是孩子,怎么差距那么多。
她气馁地坐在妆台前,看着自己一身的盛装,肃然觉得无味。
桂嬷嬷前日才勒死胡嬷嬷,每每闭眼就是那老婆子瞪大眼睛看她的表情。
晚上睡不好,白日还要背着府里的眼线偷偷替夫人筹银子,今日家中来信,小孙孙的病情不但没好,越治越重了,希望能请府上的大夫去给看看。
可府上现在这种情况,府医真去给栓柱看了,没有半个月是不能回来的,她心力交瘁,真希望夫人能成熟一些,能独挡一面。
夫人,咱们入府筹谋了那么多年,您都没急没燥,现在小公子不过六岁,还威胁不到大公子,待明年大公子满十周岁,老爷子就要教他酿制之法,只要学好这一项,家主的位置必定是大公子的,您先忍忍。
忍忍?从前她能忍,是因为一切都顺风顺水,可现在处处被人掣肘,她竟是怎么都忍不下。
二哥还没消息吗?老奴派人在尽力找了,二爷的闺女和儿子一共花了三千两保下来了,昨日便安顿在庄上,只是两位小主子没过惯苦日子,吵着要见您。
楼乐菱瞬间心烦头疼,见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他们爹去耍的。
这么多年的辛苦,全叫他一夜就败光了。
提起二哥楼乐菱便头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要是大哥还在该多好,一走就是十年,到现在都没有半点音讯。
桂嬷嬷也感叹,大公子有担当,对夫人最是疼爱,如果有他约束着二爷帮衬着您,现在的日子也不会如此被人掣肘了。
楼氏心情低落,她才二十八岁,就要日日在这伯府守寡,这种日子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是头。
紫鸢给楼氏的伤口止了血,重新挑了一只发钗为她簪上。
楼氏看着那对并蒂发簪就心烦,什么都是成双成对的,偏她没了男人,什么都要靠自己。
越想越难受,抬手就把发簪给拔了下来。
今日这身月华衣裙你给我配个淡粉色发簪,你有没有脑子?紫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平日夫人都不发火的,可是发火必有人倒霉。
她努力解释,夫人上一次不是说,再有宴席就戴这只蒂莲海棠发簪吗,您还说这对发簪名贵无比,能陪衬出您的尊贵。
楼氏盯着那只花了近二百两买回来的发簪心中发呕,不去了,为那小崽子办的宴席,我去给自己添堵吗?紫鸢垂下楼不敢再说话。
桂嬷嬷将蒂莲海棠发簪捡起来重新插入她的鬓角,该去还是要去的,别的不顾忌,吴夫人的情面总要考虑。
吴大人和伯爷关系匪浅,不相处好,对您没办点好处。
还怎么去,想到过去人人都捧着小崽子,我还要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嘴脸就呕得慌。
她做不到。
桂嬷嬷见夫人又闹小女儿情绪,不免叹气。
夫人做闺女时就是家中最小,生得貌美又有哥哥们宠着,这脾气是一点没长进。
其实夫人您不必如此,老奴想到您会不快,一早就替您想到了计策,这一次若成了,保证那小子再嚣张不起来,还会惹下天大的麻烦。
楼氏听了来了精神,就晓得嬷嬷主意最多,快说来听听。
桂嬷嬷附耳在她身边低语几句,随手塞给了她两个香囊。
嬷嬷真是厉害,这一次若成功,看他还怎么在众人面前装样子。
嬷嬷见她笑了,点头称是,夫人还不收拾妥当向伯爷辞行,今日这宴席可是缺您不可呢!楼氏抓起胭脂在唇上厚厚又涂抹了一层,对着铜镜露齿一笑,明艳不可方物。
走,晚了可就不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