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点小事故没等交警来就自行解决了,按照事故责任,原本应该让出租车司机赔点钱,但老实巴交的司机看着程绍仲的车,顿时心疼的眉头都皱起来了,心想着怎么也得赔个千八百的,这两三天的工钱都得赔进去了。
他从钱袋里找出一沓钱,刚想点一点,程绍仲便说不用了,以后开车小心点,接着他没再说什么,直接回到自己车上,打算离开。
一直站在一旁的何清见状连忙追上去,趴在程绍仲的车门上有些紧张兮兮地说:程律师,我看你一直捂着头,是不是撞到哪了?程绍仲说没有,不碍事。
哎呀,那不行啊,撞到头可是大事,你这万一开车回去突然出点什么事,那可就危险了!程绍仲最受不了人这么啰里啰嗦,吵得他头疼,但是这回他没像往常一样冷漠相对,也没眼不见为净直接离开,只是耐着性子回绝道:谢谢你的好意,但真的不必了。
回去的路上小心,再见。
哦,哦,再见……何清站在原地,看着程绍仲开着车慢慢消失在视线里,先是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眼里顿时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烧的她整个人都狂躁起来了。
何清回到家之后,沈瑟已经早早地回来了,还备好了一桌的菜。
见到沈瑟,何清连羽绒服都来不及脱,径直跑到沈瑟的面前,抓住她的手,激动加冲动地喊道:瑟瑟,瑟瑟瑟瑟,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沈瑟的手腕被攥得有点疼,再看何清这一脸狂乱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管见到了谁,你先去洗手,吃饭的时候慢慢说,好不好?可是按照何清的性子哪能耐得住,趁着沈瑟回厨房盛汤,她也跟了进去,也不卖关子了,开门见山道:我刚才看到了程律师啦!以前就是远远地看着,今天近距离一瞧,我的妈呀,怎么会有那么帅的男人!皮肤比我还好,眼睫毛好像比我还长!那五官,那比例……她还在后面如痴如碎地念叨,沈瑟已经端着碗走出了厨房,来到餐桌前,摘下围裙准备吃饭了。
何清看她半点没兴趣的样子,顿时也有点泄气,坐在她对面,有些失望道:你现在真的是一点都不愿意提到他了。
沈瑟一脸你知道还问的表情,又颇为无奈道:快点去洗手,先吃饭吧。
何清不情不愿地去换了衣服,洗了手,回到餐桌前,她看着一桌好菜,本来应该食指大动的,但是此时此刻,居然有那么一丢丢的怅然。
知道沈瑟不爱听,但她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句:我还没跟你说,我今天碰到程律师发生什么事了。
回家的时候我坐的出租车追尾了程律师的车,当时程律师好像是伤到头了,但他没去医院,也没收那司机的钱,就直接走了。
走之前还跟我说,让我回来的时候小心呢。
沈瑟喝了口汤,有点烫,烫得舌尖都有些发麻。
过了会儿,等到那股麻意渐渐消散些了,她才低声问道:哦,你没事吗?我当然是没事啊。
只不过我当时光顾着欣赏程律师的帅去了,都没能再好好劝劝他去医院看看。
我现在是越想越不对劲,万一要出点什么事,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何清一脸的懊恼。
他是个成年人,知道自己什么情况,不想去医院就是不必要去医院。
你别瞎操心了,赶紧吃饭,谁最后吃完谁刷碗。
沈瑟悠悠地说。
何清一听赶紧拾起筷子夹菜吃,她才不要刷碗呢,她最讨厌刷碗了。
咬了块排骨在嘴里心满意足地嚼着,何清又含含糊糊地说道:瑟瑟,我现在发现,你好像有点变了,变狠心了。
就算是个路上遇到的陌生人,人家出了意外,都不会这么冷漠吧。
沈瑟的手一顿,之后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地回答:变了难道不好吗?一直像以前那样,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也对,人都是要成长的。
虽然成长的过程中有那么多的辛酸苦辣吧,但是没了这些,这一辈子过得也太无趣了些。
清清……嗯,怎么了?没事……赶紧吃饭吧。
这么说着,沈瑟却放下手中的筷子,再吃不下什么东西。
晚饭后,沈瑟在厨收拾,何清累了一天,也去卸妆洗漱了。
将东西都规整好之后,沈瑟站在橱柜前,想了想,拨出去一个号码。
不一会儿,熟悉的声音传来。
瑟瑟,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啊?沈瑟靠在柜子上,轻声笑出来:怎么,接到我的电话你不开心啊?你这说的哪里的话,等我一下哈,我还熬着猪骨汤,我去关上火再跟你说。
等待的时间,沈瑟就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一直在穿高跟鞋,小指都稍微有点变形了。
想要得到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而对于在律界闯出了名堂,自己的身体好像在慢慢变糟糕的这件事,沈瑟却有些分不出来,这样的代价到底值不值得。
不多久,沈妈妈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能抚平人心慌乱和伤痛的魔力。
定好回家的票没有?到时候我让你二伯去接你。
还有啊,过年车上人多,记得多长点心眼,在火车上别玩手机,快到家的时候就给我打个电话。
每次通话都是差不多的念叨,沈瑟都快能倒背如流了,她等沈妈妈说完,才带着点无奈说道:知道了,为什么能这么啰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在妈妈的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小孩子,走到哪我都得操心。
沈妈妈笑着答。
沈瑟也无声笑了笑,慢慢地,笑容却消失了,只剩下难言的苦涩,还有压抑。
她想跟妈妈说,她好像病了,可是具体病在哪里,她又不知道。
而且她很清楚,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妈妈在家不知道要多担心,她怎么能舍得呢。
但除了母亲之外,她这样难受,她又不知道还能跟谁说。
沈妈妈到底是最了解女儿的那一个,她能敏锐地发觉沈瑟的不对劲,于是乎便担忧地问道:瑟瑟,到底出什么事了,不要瞒着我,有事就告诉妈。
171、第171章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沈瑟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努力平静着声音说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啊。
我这就快要回家了,等我回去我们两个再好好谈,嗯……妈,我不跟你多说了,我得早点睡了,明天还得上班。
沈妈妈还想追问一句,可是沈瑟已经挂了电话,于是她只能看着手机发着愣。
这边,沈瑟从橱柜旁慢慢滑坐下去,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不一会儿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又不能放声哭出来,只能压抑着胸腔,发出低低的呜咽和啜泣。
那边何清还在哼着歌洗澡,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沈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特别敏感,变得特别脆弱,稍微一点不顺心就能让她不开心好久。
还有,她好像变得越来越冷漠,周遭的事物,无论什么,都挑不起她的半点兴趣。
她还失眠,经常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可第二天清晨到来,她还得逼着自己精神抖擞地去上班。
旁人应该还没察觉太多,但她自己偶尔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这样不太正常,起码并不是个好的变化。
她用拳头抵住自己的胸口,想让那吞了石块一样的感觉赶紧散开,她要没办法呼吸了。
……程绍仲回到家之后,颈后的闷痛非但没有消散,好像愈发严重了些。
他没有自虐的倾向,于是给相熟的一位医生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医生听完回答说,有可能是脑震荡,也有可能是脊椎损伤,建议去医院拍个ct或者磁共振检查,免得延误治疗,或留下什么后遗症。
程绍仲听完突然问了句,有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愣了一下,回答说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建议做个全面的检查。
好的,我有时间会去一趟的,谢谢你,吴医生。
收了线,程绍仲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转身去了书房,打算把手里的一个案子再梳理一下。
满室清灰,只有书桌上的一盏灯独自绽放着光亮。
……三天后,所有人的工作都迎来了尾声,还有两天就是农历新年了,大家都在盼着回去过年,因而即使表面上还都相当淡定,实际早已弥漫着一种蠢蠢欲动的气息。
所里的老大们当然知道下属们在想些什么,趁着放假的前一天,方进来到办公区,对大家说:这一年大家都辛苦了,今晚咱们聚一波。
年货也早都备好了,先提前预祝大家过个团圆幸福年!此话一出,全部的人都在欢呼,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干脆也不隐藏了。
收拾好了东西,全所除了提早回家的几个人之外,一行人称得上浩浩荡荡地去到了聚会的地方。
方进这次算是大出血,定了个挺高档的餐厅,临近年关各家餐厅酒店也是到处爆满,一走进去相当有过年的氛围。
沈瑟被所里的几个师姐硬拉着坐到了位子上,原本她是不太想来的,觉得有些累,想回家早点休息。
可是这样难得聚在一起的机会,大家哪能让她这么轻易地逃了,都说好了今晚不醉不归呢。
这场也算是年底的庆功会,方进还有其他两个合伙人先是各自发了言,都是场面上的话,但因为语言幽默,所以还是赢得了不少的掌声。
到最后方进讲话的时候,有几个人已经按捺不住,大着胆子喊道:老大,再不上菜黄花菜都凉了!方进一听笑骂了句这帮臭小子,倒也不再多说,招呼着服务员赶紧上菜。
上菜的时候,沈瑟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多,何清定的是今晚十一点的票回家,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去送她。
再不然待会儿稍微应付一下直接走就好了,反正这么多人在,少了她一个不会有人发现的。
结果世事就是这么凑巧,她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偏偏有人非得把她拎到台面上来。
菜吃的差不多了之后,几个合伙人开始挨个桌子拼酒,纯粹是为了乐呵,不能喝的女职员一般不会一个劲儿地劝。
到沈瑟这一桌的时候,沈瑟原本想跟其他两个师姐一样喝果汁,但是方进一眼瞧见了她,便乐呵呵地笑道:小沈啊,今天这么高兴,只喝果汁怎么够呢?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沈瑟一脸的冷汗和黑线,但还是真诚地解释道:老大,我酒量不好,别喝多了闹什么笑话。
方进一听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能闹什么笑话,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谁还不知道谁啊是吧。
再说了,你喝醉了我找人送你回家,保管你毫发无伤!说完,他还不等沈瑟给反应,居然转过头去,对着其他人说道:我跟你们说啊,我给小沈找的人,那是相当的可靠,绝对会把她安安全全地送回家,是吧。
我跟你们说,我找的那个人啊……喝多了酒的人哪还能指望着保守什么秘密,沈瑟毫不怀疑,要是再任由这位方老大继续说下去,下一句绝对会是——我跟你们说,我找的那个人啊,就是程绍仲啊。
程绍仲知不知道,他跟我们小沈可交往了三年呢,想不到吧,哈哈哈哈……沈瑟赶紧摇摇头,把那可怕的场景挥散去,然后趁着方进还没说完之前,赶紧打断道:老大,我喝酒,我喝!方进闻言这才转过头来,脸喝的有些上头,舌头也有点不利索,但那双眼睛还是依旧精明:早说不就好了嘛,来来,咱们碰个杯,希望新的一年,大家宏图大展,咱们律所更上一层楼!干杯!干杯!……沈瑟喝了半杯白酒,坐下的时候,已经觉得有些头晕。
她把手放在额头上试了试,然后感觉到胃部有些不安分,便扭头对身边的一个师姐说,她去趟洗手间。
餐厅的洗手间在二楼,她摸索着楼梯走上去之后,脚下已经有些打晃。
那帮男人喝的都是高度数的白酒,个个跟酒坛子似的,喝了那么多都不会醉。
好不容易找到洗手间,沈瑟走进去,好像不怎么想吐,于是便撑在水池旁,用凉水抹了一把脸。
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睫毛膏晕开了,眉毛也变浅淡了,看着挺搞笑。
只不过她还来不及笑自己,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