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黛捧着他的脸,不知为何,这张脸突然让她感到陌生。
她向后退着,好将他所有的神态变化纳入眼底。
阿灏,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君灏愣怔片刻,旋即否认:黛儿,为何这样问?前阵子我虽然瞎,但并不代表我是个傻子。
锦黛有些自嘲地说道,从前你不这样事事依着我的,我故意地提了那么多无理的要求,可你问都没问一句,便替我去办了。
五年里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阿岚不肯带我回长陵,为什么你半点儿的消息也没有。
她盯住了君灏的眼睛,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神情:阿灏,我做过一个梦,梦里冰天雪地,但看到的,却是一片血红。
你都说了,只是梦而已……锦黛的眼神令他害怕起来,君灏上前一步,锦黛便后退一步:那我父亲呢?为什么我打听不到锦家的任何消息。
就像是,他们从未存在过一般。
君岚临走前,问过她一句:黛儿,你可知为何是我带你四处求医,非是你锦家的人吗?锦黛这才忽然想起来,这些年里,她一直满心满眼地等待着君灏,并且终于等到。
可她却连自己的亲人也忘却。
她对君灏的痴迷程度几近疯狂,君灏牢牢掌控了她所有的喜怒哀乐,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君灏察觉出她的异样,终没舍得告诉她实情:黛儿,当日锦家与皇兄伙同陷害我,我登基后,他们便被贬为庶人了,你不记得了吗?你们各个都这样说,可没一个人告诉我,他们去了哪里。
锦黛尖叫着冲了出去,君灏担心发生意外,可追出去后,却发现锦黛就站在门外。
他回头,小姑娘定定瞧着他,一眼也不错:黛儿,莫胡闹了,好不好?君岚说得没错,记忆的缺失毕竟是短暂的,锦黛总有一天会想起所有来。
他开始害怕了。
但锦黛突然朝他张开了手臂,像是小孩子渴求怀抱一样的委屈撇嘴。
君灏没舍得让她失望,过去将她揽在了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抚平她的情绪。
她很小声地说:阿灏,我很害怕,我怕有一天早上醒来,我会忘记你,可我更怕,我满心满眼、满满的都是你,最后却连自己也失去了。
她从前没这样的患得患失,总是敢爱敢恨。
君灏依稀记得,他第一次见锦黛,小姑娘悄悄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一支画笔,那是西洋的东西,他好奇起来。
少年时的君灏一把揪住了小姑娘,小姑娘脸气得通红,脾气也爆,画纸粗暴地贴到他脑门上,气呼呼地留下一句话来。
她说:要不是你生得好看,我一定叫皇上把你拉下去喂那只海东青。
君灏这才知道,小姑娘年少成名,一手丹青出神入化,外邦刚献了西洋的画笔和画纸来,朝中没人敢尝试,小姑娘自告奋勇,学了几天后,想到宫里头采光,见了他,便立即起了绘画的念头。
那张画纸君灏至今还留存着。
少年眉眼干净,因为地位不高,眉头紧紧蹙成一团,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半张脸没在残晖中,在她的手下,那样悲伤的画面,尽展无疑。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君灏才得到了皇帝的目光。
思绪拉回,君灏低头,轻轻一吻她的发旋:别怕,阿灏永远都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