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美人。
听见这个称呼,崇宁立刻明了整件事情的脉络,她努力缩在树下不出声,只静静瞧着。
渠英立马冷静下来,扬声道:郑美人,你可是认错人了?父皇还在殿内,孤只是到这里醒酒。
不是殿下邀妾身到此吗?郑美人惊诧无措的声音,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剩下的事崇宁不看也知道会怎么往下走了,拉着锦润要走,锦润却在原地不动,仍旧仔细看着,神情严肃,似在深思熟虑。
走啊。
他微微摇头,拉着崇宁一直等渠英和郑美人被请走了才站起来。
我们该回去了。
崇宁并不想去插手。
虽然她念渠英的好,可是,若渠英的储君之位因此事被撼动,大梁必定陷入夺嫡之争,这对大邺也是有利的。
除了渠英,其他皇子的年纪都还小,多年来也被宣平帝有意排除在朝政之外,根本不顶事。
扳倒一个精心栽培的储君,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就凭设局的人敢动手,就足以证明此人蠢透了,竟然拿大梁的前途挑事。
锦润欲言又止,跟着她来到殿外,他还是停住了。
虽然十几年来装傻充愣,可他深知储君之位稳固对大梁来说有多么重要。
他对宣平帝有恨,可渠英是无辜的,他是一个合格的储君,不该被这种龌龊手段算计。
那我先进去了。
崇宁也不多问,松开他的手跨了进去。
他们立场不同,思量的也不同,她不能要求锦润与她一样无视渠英蒙冤。
只是进了殿,崇宁就赶忙让飞燕传话下去,计划取消。
一晚上闹出两件女色的事儿,还事涉太子与使臣,太容易引火烧身了。
飞燕刚走,就有人匆匆进来,与皇后耳语了一阵,皇后意味深长地瞧了传话的宫女一眼,扭头请了宣平帝出去,然后便以宣平帝出去醒酒为由安抚了一番。
大家吃喝正酣,心知离着宴席结束尚早,为此也不在意。
这么冷的天,往哪去了?鲁王妃笑呵呵地转过来打招呼。
崇宁扬起笑意:王爷酒醉,我陪着出去走了走,他还在外面站着呢。
鼻尖都冻红了,快让人还给手炉来暖暖。
鲁王妃笑呵呵地转着身子:今晚怕是要在宫里守岁了,还是得玩起来才行,否则熬不住的。
崇宁点点头,安心坐着。
领宴偏殿,郑美人就在门口跪着,宣平帝进来就朝她心窝踹了一脚,郑美人惊呼倒地,张口便呕出一口血来,娇美的面容顿时煞白。
来人,将这个贱人拖出去处死。
完全不需要审问,他就决定了郑美人的下场,郑美人求情都没有机会,被太监捂住嘴直接拉了下去。
皇后站在门口,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们离开,默不作声地跟在宣平帝身后进去。
渠英在内殿等着,宣平帝一进来,他就立刻跪下,腰杆挺直,不卑不亢。
父皇。
宣平帝停在他面前,阴沉着脸色:你觊觎朕的女人?儿臣不敢。
渠英低着头:儿臣在亭中醒酒,昏睡了过去,醒来时郑美人就在跟前。
宣平帝一言不发,谁也不知道他信不信这番说辞。
自己的女人和儿子搅在了一起,这对帝王而言是绝对的羞耻。
今日若无人证可以确实地证明渠英无辜,即便宣平帝现在宽恕了他,父子间也有了嫌隙。
皇上。
皇后小心翼翼地开口:太子恭谨纯孝,绝非登徒浪子,必定是郑美人自己耐不住深宫寂寞,这才起了勾搭太子的心思,还请皇上明察才是。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暗戳戳地说宣平帝年纪大了,不如年轻的渠英吸引女人。
这对宣平帝更是一种侮辱。
而且,往深一些的地方细究,便是渠英自己道貌岸然行为不端,这才让年轻后妃有了肖想。
宣平帝心思敏感多疑,自然听得出来这一番意思,一时间火气更深,却是扭头责骂:你身为皇后,就是如此管束宫妃的?臣妾失职。
皇后赶忙跪了下来。
外头突然有了响动,宣平帝的脸色更是难看,这种事他并不想让奴才们知晓。
谁?他一声猛喝。
外头的人战战兢兢答应:皇上,是凌王。
皇后微微诧异,想不明白这个傻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宣平帝忍了忍火气,走过去停在帘帐处看着坐在凳子上让太监帮忙脱鞋的锦润,沉声呵斥:你到这来干嘛?鞋袜湿了。
锦润委屈地低着头:我不是故意的,亭子那边有个雪坑,我踩下去了。
哪?亭子那边,树下面。
锦润声音很小,怕被骂一般:我给阿姒折梅花,踩下去了,她会骂我的,我要换了再回去。
折梅花?他这样说了,宣平帝才注意到他手边的梅花。
身边的奴才眼尖地瞥见宣平帝的表情,赶忙问道:王爷何时去的?渠英睡觉的时候去的。
他语气憨憨,委委屈屈的样子让人生不出半分质疑之心。
内殿的渠英也听见了,他转头看过来,正好瞧见皇后微微一蹙的眉头,顿时,心里的疑惑也有了答案。
渠英在睡觉?他不是和宫女说话吗?宣平帝语气放平,也怕吓着他。
锦润抓抓头:不是呀,渠英睡着了,那个宫女自己跑过来蹲在他跟前的,我瞧见渠英吓坏了。
那你方才怎么不出来?我要给阿姒折梅花呀。
他理由充分。
宣平帝陷入了沉默,似在掂量他这话的可信度,太监见状,立马折身出去,半盏茶的功夫就跑了回来。
皇上,奴才去看过了,亭子边上的确有个雪坑,还有脚印,与王爷的靴子合得上。
宣平帝立马问:那个贱人呢?回皇上的话,已经勒死了。
混账!宣平帝更加恼怒。
锦润的话已经证明了渠英是被诬陷的,结果郑美人死了,是谁诬陷的查无可查。
快给我换鞋子呀。
锦润小声催促:我还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