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一时糊涂，满脑子祖训……丁施口不择言。
文歆婉在一旁没搭腔，心说丁家的祖训可没说过弟弟妹妹遇到难事可以袖手旁观，更没说一定要有血缘关系才是一家人。
咱们家没有这样的祖训。
丁一殊替她说出来。
丁施继续忏悔，说当初没来帮忙，是觉得他们两口子粗手粗脚不会照顾人。
另外老五有银子为什么不雇两个丫鬟伺候着。
关于雇丫鬟的事，小兰说过，他们担心二哥二嫂在外头遇着难事需要花钱，不敢大手大脚。
而且丁越担心丫鬟照顾得不好，思来想去就没雇人。
丁一殊低头不语，无论说什么大哥总有一堆理由等着他。
他和大嫂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就是不肯承认他们只想占便宜不想付出。
他在烛光下给打磨好的竹片钻孔，叮嘱大哥早些回去，这事就按文歆婉说的办。
什么都依着你们还不成？丁施无奈的站起身，却不打算离开。
祖宗牌位不分，但是族谱必须分。
我和文歆婉回家就是为了过清净日子，不希望大嫂总在人前人后说文歆婉的不是，说老五媳妇闲话。
丁一殊头也不抬，眼睛盯着竹片上的小孔看有没有打歪。
你大嫂保证不会再说三道四，更不敢再惹弟妹。
你若是非要分族谱，我明天就跟爹娘说说，他们倚重的老二不顾兄弟情分，什么都听媳妇的……丁施又一屁股坐下，觉得老二会心软答应不分了。
去吧，你已经很多年没去爹娘坟前祭拜了，若是找不着地方，我可以带路。
丁一殊淡淡的说。
老二的反应让丁施猝不及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没有人情味了。
从前就算分了家，他见着大哥也会笑着打招呼，还经常过去帮忙干农活。
如今把爹娘搬出来都说服不了他，心肠可真硬。
丁施的确这样想，虽然自己犯点小错，可老二媳妇要砍大嫂的手就一点没错么？你跟大嫂真是越来越像了……老二轻轻摇头。
有脸说我，你才是对女人唯命是从的废物。
丁施破口大骂。
文歆婉被大哥这句话吓到了，外面的人大概都是这样想，认为丁一殊什么都做不了主得听媳妇的。
丁一殊放下钻头和竹片走到文歆婉身旁牵起她的手：我们的想法一样，不存在谁听谁的。
就算听她的，也是因为她说的对。
文歆婉如释重负，原本以为丁一殊心里会有负担，会觉得听媳妇的矮人一头。
丁施无话可说。
毕竟自己媳妇比老二媳妇差远了，嘴里向来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自己从前照样百依百顺。
看看文歆婉，自从她来了之后弟弟妹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是当掌柜就是在京城书院念书。
二弟听她的确实没错。
可是，他心有不甘。
老二为何不能拉他一把？不说发大财，就算给他出个主意做门小营生也知足了。
前几日在镇上碰见给人修葺房子的人，人家原来只能勉强养家糊口，经过文歆婉的指点挣得盆满钵满，还说过几日抽空亲自登门道谢。
对外人尚且能指点一二，为何对大伯哥却守口如瓶不肯透露一点有用的信息。
老二，旁的咱们不说了。
你瞧瞧我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就不能可怜大哥一回？丁施扯自己破烂的衣裳给二弟看，穿得比他家下人还要差。
当年分家的时候你穿的就是这身衣裳，那时候还是新的，而我和老三老五加一块连一身像这样体面的衣裳都没有……丁一殊说着便哽咽了，当年他是十几岁的男娃，穿屁股漏洞的裤子不知道被人笑话多少回。
文歆婉见不得丈夫哭，一把搂住他的头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
她对丁施下逐客令。
丁施抬腿走到院里，看到新建的小游乐场才知道为何儿子每日散学都不愿意回家。
二弟家什么都有，却不肯给他点银子。
媳妇上回去衙门告发老二，不仅没拿到赏银还被轰出来。
现在家里捉襟见肘，粮食虽然够吃，可是想吃点肉太难了。
弟弟妹妹如今都是有头有脸在沙子镇有名号的人物，却没人愿意帮他一把。
上个月他特意去老五的酒馆喝酒，老五没看他一眼，还按照原价收菜钱和酒钱。
丁施越想越觉得窝囊，回到家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出一身汗…………丁氏祠堂建成第二天，祖宗牌位从丁家堂屋请到新住处安顿下来。
没有隆重的仪式，可是每一个人都梳妆打扮换上素色新衣裳，包括丁文微和丁文静两个刚满三个月的娃。
丁一殊走在最前头，跟在后面的是丁越。
兄弟二人一个捧着牌位，一个撒纸做的金元宝。
丁施忽然从人群中闯出来拦在丁一殊面前：接祖宗为何不叫上我？你还当我是大哥吗？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口齿不清头重脚轻，站在那左摇右晃。
大哥来了，跟我并排走吧！丁一殊表情淡然。
我是你大哥理应走在最前面，快，把牌位给我。
丁施伸手便要抢。
丁一殊往旁边闪一步，大哥一个踉跄扑到路边的小树上，压断一根枝丫后扑倒在地。
他像条虫子一样蠕动许久才爬起来，看一眼手掌上被枯树枝划破的伤口，往身上揩了揩血水。
快给我，大庭广众之下别让人看笑话。
他稍微有点思维，又开口了。
听说你最近从早喝到晚，今天这样的日子也不例外。
喝醉了回家歇着去，别在这儿捣乱。
丁一殊摆明了不想让他参与。
哪成想丁施快跑几步来到丁家祠堂门口，直直在门槛上躺下，谁有本事就从他身上跨过去。
丁一殊一家继续往前走，到了门口便停在那儿。
丁越看大哥这副模样简直无赖至极，抬脚准备踹他，却被二哥拦下来了。
兄弟俩一人抓住大哥的肩膀，一人抓住他的脚腕，暗喊一二三之后合力抬起来扔进不远处的已经干涸的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