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饭庄的常客,倒是有几分好人的模样。
老板娘戳了戳丁仪让她赶快到厨房洗碗,谄媚的迎上常客,给他安排吃饭的位置。
文歆婉大概是闻鼻子不通还是脑子麻痹了,裹着一身臭味想跟丁仪进厨房。
老板娘拦住:你怎么还不走?我这儿的剩菜剩饭不够伙计吃的,你到别处去看看吧。
丁仪忙解释说二嫂不是讨饭的,今天就是想跟着来看看,绝对不会添乱。
老板娘嫌弃的捂着鼻子,她现在就是在添乱,这一身味儿差点把客人都送走。
难道都鼻塞了?老板娘用力推了一下丁仪让她一块滚,不管鼻塞还是脑子不好使,她都不愿意继续雇一个丫头。
文歆婉瞧见一直照顾原身的老四被人欺负,上前一步扛起老板娘来了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老板娘被厨子扶起来,缓了一会儿指着文歆婉骂:臭娘们敢动手,快把她拖到外面使劲打!两个伙计闻声赶来,捏着文歆婉的肩膀像拎小鸡一样往门口推搡。
文歆婉抬起细胳膊肘朝一左一右两个伙计的胸口上顶,只用了两分力道。
两个伙计蜷在地上,先是胸口上不来气,缓过来直咳。
丁仪,你二嫂有病吧。
老板娘让她们赶紧滚,有多快就多快。
文歆婉知道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属于欺负人,老板娘不提钱字就想把人轰走性质更恶劣,她想赖账。
麻烦结算一下工钱。
她伸出手又缩回去,拍了拍手上的泥灰,发现有些已经是陈年老垢需要搓澡才能去掉。
想要钱门都没有。
老板娘气不打一处来,打了人还想要钱。
人家干了活就得给钱,赶紧拿钱把人打发走就是了。
刚才那位常客似乎有点爱管闲事,怕喝酒的雅兴被人打扰,又替丁仪说了句话。
常客真吃罪不起,老板娘不情愿从柜台里拿出五百文扔在地上,随后把头撇到一边用余光看着姑嫂俩。
不会算术么?少了五百文!她重重拍了一下柜台。
老板娘慢吞吞的又拿出五百文钱扔在地上,五百个铜板滚得到处都是。
这是丁仪勤勤恳恳干活挣的钱,你爹没教过你尊重人么?文歆婉把头怼到她跟前,熏死她。
众目睽睽之下,老板娘一个后趔趄半倒在墙边。
费力站稳扭头把气撒在伙计身上,叫伙计捡起来交给丁仪。
丁仪顾不上数铜板的数目对不对,拉着二嫂出了饭庄走路回家。
除非情况紧急,村里人平时都是靠双腿往返舍不得坐马车,丁家穷更是把钱袋子紧紧捂住。
二嫂,我丢了活计没了进项将来可咋办?丁仪一路愁眉不展,没有工钱家里连饭都吃不上。
文歆婉算了算丁家的开销,一两银子,喝稀粥也就够用半个月。
一家人得喝半个月西北风。
这活不干也罢。
丁仪把攥在手里捂得发热的铜板塞进文歆婉手里: 二嫂要回来的工钱,二嫂拿着。
文歆婉想着反正这两天得买粮食,钱放谁手上都一样,一点儿也没客气就收下了。
回到村里被几个毛头小孩围住,笑着说说她家出事了。
文歆婉晓得只要有热闹小孩就高兴,不管谁家倒了霉。
丁理已经背着包袱走了。
留下了三个弟弟妹妹,还有刚刚找上门要债的邹财主邹大遥。
文歆婉在娘家的时候偷偷看过此人一眼,他正是在成亲当天退亲那个男人的爹。
好在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他现在完全不记得文歆婉这个名字甚至可能忘了有这么个人。
丁家欠下的债谁来还?邹财主扫视一眼丁家几个人,没一个能顶事的。
文歆婉前身治病花了一些钱,加上丁家父母去世之前借给老大娶媳妇盖房的,如今丁家除了一屁股债啥都没有。
文歆婉吐了一口凉气,特么就是穿过来还债的。
丁仪跪下来求邹财主,等她找到新活计一定把钱还了。
这是丁家惯用动作,一旦有人上门讨债就下跪求情,多少有点用。
邹财主此次不是奔着钱来的,他去年到村里收地租的时候就盯上丁仪了。
老夫正好想娶一房姨太,我看这丫头挺合适。
只要过了门就是一家人,欠下的债都免了。
邹财主顺手把丁仪拽过去,让家丁把人塞进马车准备回去就把事给办了。
丁越和丁春哭喊着想把四姐拽回来,两个弱鸡完全没那个实力,不消三两下就被家丁推倒在地。
文歆婉瞟了一眼五短身材肚大如鼓的邹大遥。
老不正经的东西五十多岁想娶十六七的小姑娘,看来邹家家风不怎么样。
丁仪坐在马车上小声啜泣,胆子太小连逃跑都不敢。
文歆婉沉着脸把家丁踹倒,撩开帘子将丁仪扶下马车。
老牛吃嫩草不怕梗着喉咙,人不能让你带走,欠的债我全认下来。
你一个叫花子出身的娘们连自己都养不活能挣钱还债?邹财主轻蔑的说。
看来他来之前跟人打听过丁家的事,对丁家的叫花子二嫂略有耳闻。
文歆婉从包里掏出五百文钱递过去:我说还一定会还。
哈哈哈……五百文打发叫花子呢?邹大遥笑得赘肉乱颤。
文歆婉没耐心继续讨价还价,既然对方不讲理她也不必客气了。
上前几步放倒想再次抓住丁仪的家丁,又转身掐住邹财主的脖子问他还想不想把人带走。
邹财主一个劲摇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村里人目瞪口呆,难道文歆婉以前体弱多病都是装的?跟从前判若两人,对付几个男人轻巧的很,这副凶模样看起来倒像是土匪。
欠的钱三个月之内还给你,我只有一个条件,别动丁家三个孩子。
文歆婉说完缓缓松开手,让邹财主和他带来的人滚蛋。
半个村子的人来看热闹却都不敢帮腔,几乎每家都借过邹财主的钱,跟他作对就是自寻死路。
文歆婉把债主打走之后又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都轰出大门,根据丁家目前债台高筑收入微薄的现状,她要给老四老五老六开会。
丁越,你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说说以后家里咋过?二嫂,我可当不了家,我只管平时到镇上做伙计挣口饭吃。
丁越说。
文歆婉晓得他向来爱往镇上蹿,家里的事向来不管不顾,勉强他当这个家不如直接散伙。
她扭头瞥了一眼丁仪,柔弱女子一个更加指望不上。
二嫂,我可以到镇上帮人扛大包。
年纪最小的丁春站出来说。
丁春虽说是个姑娘家却是野小子脾气,能吃苦骨子里却是个叛逆的主。
沙子镇离京城只有几十里,大小也算是个交通要塞,有不少铺子和过路的客商需要搬运工。
丁春偶尔干过几回。
你现在干别的零活能挣几个钱就行了,扛大包这种重活人家不收女的。
收的,我干过。
你以为好玩啊?提前透支体力过不了几年就废了。
文歆婉把小姑子喝退,再提扛大包别怪她翻脸。
此时,眼前三个人的肚子咕噜咕噜叫,隔着一丈远文歆婉听得真真的。
二嫂,家里剩下的粮食都做了饼让三哥带走了,今晚吃什么?要是不想被饿死,就听我的。
文歆婉看面前三个弱鸡就是一盘散沙,决定自己当这个家。
二嫂,听你的能吃上饱饭?丁越揉着肚子问。
不听我的难道你们能吃饱饭?文歆婉白了他们一眼。
丁仪小声告诉丁越,二嫂似乎很聪明还会拳脚功夫能对付欺负他们的人。
丁越今天也瞧见二嫂的身手了,长这么大没见过比她厉害的。
他犹豫一下抖了个机灵,暂时同意让她当家。
文歆婉告诉他们,家里一粒米都没有了,今晚都得饿肚子。
那时候饿肚子是常事,地里粮食收成低还要给地主一半,剩下的根本不够养活一家老小。
挣点碎银子买了粮食就买不了油盐酱醋鸡零狗碎。
你刚才不是说能吃饱饭么?丁越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