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丁越匆匆跑回来,说酒馆出事了。
房东要把铺子收回去,让他收拾收拾关门。
文歆婉问他当初有没有写字据,租多久,租金多少。
写了,他不认。
丁越头都大了。
走,打架去。
文歆婉拉着丈夫去镇上。
房东正叉着腰站在酒馆门口指挥店里的伙计往外搬东西,今天就得腾出来。
伙计左右为难,站在门口直发抖。
文歆婉跳下马车,从后面抓住房东的肩膀。
霸气侧漏啊!是嫌租金少了?房东翻着白眼用力甩开文歆婉,多的不说,他就是要收回来。
文歆婉从丁越手上接过字据,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租期五年,租金每月二两银子。
你赔违约金我们现在就搬。
她淡定的说。
房东大笑:赔什么?他又没提前给租金。
铺子是我的,我要收回来自己用。
文歆婉说要是都跟他似的,谁还敢租铺子做生意。
别说没用的,赶紧腾出来,我急着用。
房东继续叫嚣着。
文歆婉掐着手指算账,装修钱,置办桌椅板凳的钱,加上违约金……你得赔四十两。
她伸出四个手指头在房东面前晃。
我呸……不赔!你们不搬我找人来搬。
文歆婉抬起衣袖挡住喷过来的唾沫,余光瞥见隔壁饭庄何老板在人群中窃喜。
原来是他在背后捣鬼,明的不敢来暗的。
你算算转租给别人划不划算嘛!反正除了怂恿你那个人,谁也不敢接手你家铺子。
文歆婉说完,发现房东偷偷看了一眼何老板。
那位在背后捣鬼的好人,既然想租铺子就帮人家把违约金给了,再给二十年租金。
文歆婉望着何老板站的方向。
何老板用衣袖挡住自己的脸,迅速离开现场。
房东看何老板走了,心里直打鼓。
方才文掌柜说的话是在提醒他,万一何老板不翻脸不认账,自己也失去了诚信,谁敢再租他家铺子?说不定另外两间铺面也会受影响,到时候只能自己用。
想想都觉得肝颤!他拂袖而去,不闹了。
文歆婉在他身后大喊:房东别走啊,我们不用搬啦?继续开酒馆吧……房东头也不回的说。
文歆婉朝丈夫抛了个眼神,架打不成了,不如两人一块到饭庄尝尝京城大厨的手艺。
何老板在后门瞧见文歆婉进了自家饭庄,吓得连忙缩回后院。
他嘱咐伙计千千万万要伺候好文掌柜,别让她挑出毛病来。
文歆婉挑了靠窗的位子坐下,要了一碗红烧狮子头,一盘葱烧海参和一盘素菜。
伙计立马跑到后厨给大厨交代,先炒文掌柜的菜,别人的靠后排排。
不消一盏茶功夫,菜陆陆续续端上桌。
红烧狮子头一般,海参差点吃吐了,素菜炒得干巴巴。
文歆婉让伙计把老板请来,有话要跟他说。
不好意思,老板不在。
伙计哈着腰。
文歆婉知道何老板就躲在附近,她让伙计把耳朵凑过来。
小声说:麻烦你告诉你们老板,大厨手艺了得。
说罢把饭钱放在饭桌上,到隔壁丁越的酒馆看看。
如今酒馆生意兴隆,丁越雇的两个伙计变成熟手不再手忙脚乱。
丁一殊看店里客人已经坐满,跟文歆婉商量不如先回去。
文歆婉还要去木匠铺一趟,订做另外一座新房的家具。
杜喜月的哥哥杜贵放下刨子迎出来,打听妹妹在京城过得如何。
她回来了。
文歆婉把杜喜月的住处告诉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他爹娘知道。
杜贵晓得自己爹娘什么样,上回邹家把聘礼要回去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他们要是知道妹妹回来了,肯定得去闹。
木匠铺掌柜刚从外头回来,知道大主顾又来了,赶忙过来招呼。
打一套跟上次一样的家具,另外再做两张长椅和一个这样的秋千……文歆婉拿出图纸给掌柜看,这些都是放在院子里的。
掌柜的可知道镇上哪儿有做瓷器的?文歆婉付完钱顺便打听。
掌柜说整个太平县都没有做瓷器和卖瓷器的,要买只能去京城。
又是京城!丁一殊说那就去京城一趟吧,正好把丁仪接回来过年。
嗯文歆婉笑了。
二人再次返回酒馆,打包几样菜路上吃。
正是傍晚时分,出发的时候天已经开始黑了。
马车走到半路下起瓢泼大雨。
飞扬的车帘子根本挡不住蚕豆大的雨点,一串一串往家里人身上砸。
丁一殊在前头牵马,寻到最近的村子,敲开一户人家的门。
这户人家住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她独居,没有家人。
听说小夫妻要借宿,热情的把他们迎进去。
屋子简陋,二位不嫌弃就住下吧。
老人家端来一盆热水给他们洗脸洗脚。
趁着客人擦洗身子的空挡,她把剩下一个馒头放锅里热一热。
家里只有一个粗粮馒头,将就着吃吧。
文歆婉抓起黑乎乎的馒头分成两半,另一半递给丁一殊。
丁一殊环顾四周,总共两间屋子,没有几件像样的物品,老人家平时在堂屋做饭。
他问老人家是不是除了这个馒头家里没别的吃食了。
我年纪大种不了地,全靠抓点泥鳅小鱼摘点野果换口吃的。
老人家缓缓坐下来,笑眯眯看着小夫妻俩。
文歆婉借着灯光看老人家有点面熟,好像文家以前的厨娘。
丁一殊实在不忍心吃掉半个馒头,把它还给老人。
老人家说她晚上吃过了,大冷天又淋了雨,得吃点东西填补填补。
文歆婉一点儿也不客气,大口嚼着难以下咽的粗粮馒头。
吃完把打包的菜从车上拿下来,让老人家拿几个碗来。
啊呀,全都是肉……老人家两眼放光,却又不好意思吃。
文歆婉说舍不得吃就收好,别让外人瞧见。
诶……让我说什么好……老人家往火塘里添了几根木柴,火旺些衣裳干得快。
老人家是不是在太平县待过?看着面熟。
文歆婉试探性的问。
姑娘老家在太平县?老身原本给一户人家做厨娘,那家大夫人把二夫人陷害自尽,就把家里的下人都换了。
唉,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文歆婉心里一阵酸楚,果然跟大夫人有关。
她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表面波澜不惊,没让丁一殊看出异常。
坐了一个时辰,两人衣裳干了,外面雨也停了。
老人家把他们送出村外,塞给文歆婉一把烤熟的野生板栗,留着路上吃。
老人家,回家记得看一眼柜子上的肉,别让老鼠叼走了。
文歆婉搂着栗子,郑重其事的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