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文歆婉翘着二郎腿坐在屋檐下。
赵妈放假了，丁仪和丁春有些手忙脚乱，因为二嫂的列的菜单对她们来说太复杂了。
现在下油锅炸到金黄色......做扣肉到底多少道工序？实在太难了。
丁春抱怨道。
吃的时候嫌少，做的时候嫌麻烦。
难不成他们以为她每次进厨房一盏茶功夫就能端出一桌热腾腾的好菜？文歆婉跺了一下脚，让她们别废话。
丁家去年的年夜饭只有三个菜，一碗炒鸡蛋，一碗白菜加上一碗油渣炒辣椒。
猪板油油只买了半斤，出油多能润润肠胃，肚子里油水少的可怜。
文歆婉说要是喜欢这三个菜就给安排上，旁的菜别做了。
丁春嬉皮笑脸走出来给二嫂捶腿，时辰还早，多做几个她也愿意。
五花肉起锅，快点......下一道工序，把肉切成一指宽。
文歆婉按部就班说出烹饪步骤，把两个姑子指挥得团团转。
丁春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为什么家里的活非要女人干，两个爷们完全把自己择出去了。
丁家半年前开始改朝换代，怎么男人还想着作威作福。
要说种地，活基本上被陆大叔的徒弟包揽了，老二老五完全能抽出时间搭把手。
丁一殊和丁越在祠堂祭祖，里面都是老爷们，不允许女人进去。
文歆婉本也没打算去，一帮男人在里头抽烟扯闲篇搞得乌烟瘴气，爱揽这个活就让他们去。
丁一殊早早回来，对村里人来说他也是个不合群的主，从前埋头种地现在除了织竹席就是粘着媳妇，甚感充实。
丁春把劈柴烧火的活推给二哥，仍然觉得便宜他了，递给他一条猪腿先烧毛再烤到焦黄为止。
谁家没到午时就开始准备年夜饭？祠堂里男人们抽动鼻子像二哈一样嗅着香味，答案很明显，除了丁家没别人。
拿整个猪头做祭品的人家，老祖宗都得高看一眼。
更别提刚才放了长长一挂鞭炮，不知道是来取悦祖宗还是来炫耀。
李大花丈夫周正满面红光走进祠堂，篮子里放了四只碗，除了三碗饭还有一小块方方正正肥瘦相间的猪肉。
虽说各拜各的先祖，瞧见那只煮熟的猪头还是咽了一口唾沫。
可惜猪头实在太大无处可藏，要不今晚能添一道菜。
指尖触到坚硬的物体，周正从兜里摸出一柄短刀，暗自窃喜一番后手起刀落切下一个猪耳朵加上半张猪脸。
身后几个人正聊得起劲，完全没有注意到。
直到有人被家人叫走，一帮人才散开。
丁越端起盘子才发现猪头只剩半边脸，另外半边露出洁白的獠牙和骨头，好像在嘲笑他。
悻悻然踏进家门，还没琢磨出怎么跟二嫂解释这件怪事。
祖宗显灵了？文歆婉扒拉一下猪头差点没笑出声来。
丁越郑重其事摇头，有人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割了，不知道谁干的。
你就当祖宗吃了。
这也可以？丁越双手合十，对着头顶上的蓝天向丁家先祖作揖，保佑他明年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丁春一脚踹他屁股上，还不快去喂马，就让他真的滚滚。
相爱相杀兄妹俩，从村里到京城，再从京城到镇上，见面就吹胡子瞪眼掐架。
丁一殊也习惯了，跟媳妇学着淡定应对，爱打打去。
拎着一只刚烫好的公鸡挨着媳妇坐，一丝不苟拔鸡毛。
一半炒辣椒姜丝一半白斩，鸡腿别留，免得兄妹俩吃撑了打得更欢。
文歆婉不紧不慢说今年进步最大的就是丁仪，压岁钱得给多点。
他们没听错，二嫂准备了红包。
从出生到现在从老二到老六，没人见过压岁钱长什么样，今年算是开了先河。
吃过年夜饭，文歆婉在桌上摆出四个鼓囊囊的红包袋，从大到小依次分给老二到老六。
我也有？丁一殊迫不及待打开粗略数了数，约摸十两银子。
文歆婉轻轻拍他手背，别让弟弟妹妹看见，要不肯定得埋怨她偏心。
丁一殊幽幽的掏出四个红包，怕什么偏心，他有回赠弟弟妹妹可没有。
吃饱喝足，三个小的钻进里屋数钱。
丁一殊洗完澡出来就把文歆婉抱进屋里，过年没有别的娱乐，只能玩媳妇了。
……年初五，陈艳玲派人接丁仪去京城。
接下来一整年没有任何假期，不管家里权势多大都不能破例，明年过年才能跟家人见面。
李大花路过丁家门口，忽然直挺挺躺在马车前面。
她家孩子昨晚吃坏肚子，必须赔钱。
不是……什么情况？丁越想起来了，偷猪头肉的不会就是周正吧。
别说吃坏肚子，就算吃死人也找不到丁家头上。
文歆婉让李大花挪挪窝，别耽误丁仪赶路，万一被马踩伤可是她自找的。
两匹高大的骏马就在旁边，谁躺地上谁发怵，李大花骨碌爬起来坐在丁家大门口。
就算拿了你们家的肉，你们也不能往里放毒药。
她又改口说丁家故意下药想毒死她家人，其心可诛。
文歆婉不耐烦的说能不能有个准信，到底吃坏肚子还是中毒了。
一样有一样的说法，要不她也为难。
非得吃死人你就高兴了？李大花又冒出这么一句，让人丈二摸不着头脑。
这……哪跟哪啊！周正领着两个儿子赶来，到了地方捂着肚子直喊疼，再不找个大夫看会活活疼死。
那就找呗！文歆婉没打算出这个钱，惯出毛病不得翻了天。
李大花一遍又一遍重复，都是因为吃了猪头肉才肚子痛的，自己家的肉没看好也得承担责任。
丁越说年初一他拿着剩下的猪头肉请村里的弟兄喝酒，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她家人吃了会出毛病。
该不会是故意讹人吧？你们那份没下毒。
李大花继续狡辩，不闹出点动静不收摊。
丁越急眼了，整个猪头摆在那，他哪知道周正会割哪一块。
再说谁会在祭祖的肉上面下毒，借十个胆子都不敢。
就算没下毒也可能放坏了，你们年轻力壮吃了没事，我家孩子还小。
你还知道放久了会坏啊？除夕割的肉留着初四晚上吃，不洗手抓起来就啃，不吃坏肚子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