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漆黑。
他们像两个临阵脱逃的士兵,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去。
风灌进肚子,擦出火星,一路烧向胸口。
不知跑了多久,连天上的星星都逐渐隐去。
后面的少年像是终于发现不对劲,停下来,拽了拽前面的李柚白。
不……不是这边……李柚白顺着他的力道停下,弯腰大口喘气,隔了半晌,才想起来她是来找钱包的。
现在这么一直跑算怎么回事?李柚白有些不高兴,直起身,装出凶神恶煞的气势。
那在哪儿?游安停顿一秒,回答:我带你去。
这次换李柚白跟在他身后。
因为害怕后面的人随时追上来,两人动作很快。
找到之前的村子,在村子里七拐八拐,吵醒七八条狗,终于找到少年所说的地方。
李柚白问:就是这儿吗?游安迟疑地盯了她一秒,嗯。
答完,蹲下身,借着李柚白打火机光刨开一个小土堆。
哗啦啦露出塑料袋,从塑料袋里翻出钱包。
李柚白眼睛一亮,伸手抢了过来,也不管上面有没有土,抱着狠狠亲上几口。
Mua~可算让她给找到了。
游安:你……游安的话还没说完,两人身后突然打来一束手电筒光。
喂!你们是哪家的孩子。
在那儿蹲着干什么呢?!李柚白一个激灵,把钱包往怀里一塞,没听游安说什么。
喊了一声:跑!就拉着他又跑了起来。
他们穿过村庄,跳下梯田,踏过水畔。
一直跑到黎明破晓。
白色微光从远处朦胧山峦后透过,驱散乡间如墨的晨雾。
在跑到村外桥上时,游安突然一停,惊恐地盯向桥对面。
不行!被拽停的李柚白一个踉跄,差点倒下,稳住身子后,回头问。
怎么了?游安眸子颤抖,出自本能的恐惧害怕,边摇头边回答。
对面有刘爸的人,他们不会让我跑的,我走不了。
李柚白睁大眼睛,同样惶恐。
那你不早说?说完她趴在桥边,向下看。
昨天刚下过雨,桥下水涨了不少,清澈,黝黑,仿佛探不到底的深潭。
李柚白把折起来的画和钱包装进刚才顺手拿上的塑料袋里,往怀里更深处塞了塞,回头问游安:你会游泳吗?游安不明白她什么意思,茫然地发出一个气音,哈?没等他回过神,李柚白转过头去,攥紧衣服,后退几步,冲上桥边围栏,一跃而下。
等等……没拦住人的游安不敢相信地瞪圆了眼睛。
上下嘴皮子打架,愣是说不出一句话,像个被丢下的小孩儿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环顾四周。
最终还是一狠心,跳上围栏,捏住鼻子,失重般往下坠去……刺骨的河水瞬间包裹他的身体。
游安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冷过。
也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自由过。
仿佛世界上所有的痛苦,相比现在的寒冷,都算不得什么了。
清凉的河水在他耳间,发间,身体的各个角落穿梭,流转……周围静的像是被抽掉空气。
他不断扑腾挣扎。
直到握住一只温暖纤细的手,他如碰到救命稻草般狠狠抓住,再也不敢放开。
*山里水深,李柚白他们顺着河流飘了很久。
直到遇见一个小水坝。
水流变小。
他们不得不从河里爬起。
但也没走上大路,而是靠着河边走,藏在那些葱葱绿绿的枝桠后。
此时天已大亮,旭日东升,为大地投下一片金光。
李柚白浑身湿透,白着小脸,步履蹒跚地向前走着,每走两步就要给自己的衣服拧一次水。
这样在河水里浸饱了的衣服一时半会儿干不了,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想到早上从桥上跳下来。
从来没有这么疯过。
也是搭错了筋,爽是爽了。
但是一想到,要穿着湿透的衣服走一路,李柚白就恨不得给当时的自己抽两巴掌。
怎么就没忍住跳下来了?走到一块大石头边,李柚白撂摊子,我不走了。
在后面跟了一路的游安立马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盯着李柚白。
老实说这里离他们之前待的村庄已经很远了,河流两边都是山林,没有狗叫只有鸟鸣,仿佛空无人烟的深山老林。
阳光透过树叶刚好铺满李柚白面前的大石头。
她左右看了看,然后开始自顾自地脱衣服。
游安虽然从小远离父母生活,但也知道该有的男女之别,现在见她旁若无人地开始脱衣服,一时间惊得手足无措。
李柚白脱得很快,把外衣外裤抛到大石头上晒着,只留内衣内裤穿在身。
游安回神转身的动作也很快,但还是免不了看到一些。
李柚白见游安转身背对自己,起了逗弄的心思,挑眉。
你转身干什么?游安答:你……光着身子。
李柚白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光着身子怎么了。
我的身体又不是丑的见不得人,你是觉得不好看吗?游安觉得自己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是这个原因吗?!!李柚白像是看见什么稀奇玩意。
怪人,他们都喜欢我的身体,你竟然不喜欢?……游安不回答,李柚白也懒得继续了,不再去管那边什么反应,转身从湿透的外衣里掏出塑料袋。
虽然有塑料袋包着,但里面还是进了不少水。
画和钱包里的钱都湿了。
李柚白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展开,一张一张地贴在大石头上,想要晾干。
做完这些,她又感觉脚下的鞋子里进了泥沙,走起路来很硌人。
脱下鞋子,在水里冲了冲,想要找地方晾干。
但眼前的大石头已经没位置了。
她只能跑到河对面,找地方晾着。
回来在晒衣服的大石头边找地方坐下。
等待的日子总是无聊的,刚好旁边还有个大活人。
无聊了十几分钟后的李柚白忍不住搭话。
喂,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游安。
你姓游?好奇怪的姓。
不是,我没有姓。
为什么?游安停了两三秒才回答。
被父母抛弃的人都没有姓。
李柚白想起火车站那个保安大叔说的话,恍然大悟,像是一点儿也不怕别人忌讳道。
噢,对,你好像是被拐卖进去的。
……不过也不用太伤心啦,现在你已经逃出来了。
李柚白摸摸脑袋,虽然刚开始知道你偷了我钱包,确实挺生气的,但现在也回来了,没什么大不了。
既然你跟我跳下桥,不如你跟我姓吧,我叫李柚白,你以后就叫李游安?……游安嘴角抽抽,不要。
为什么?不为什么。
李柚白也不强逼,只觉得对方这是没福气。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