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姨说到这儿就停了,大概是在那粗使婆子那里也受了些委屈,又觉得那些话粗俗,便不再说出来恶心自己了。
祝以茉却也明白了,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呀。
她无奈,到底这波攻击还是得她先来挡一阵子。
栖幽,你帮我去一趟马厩那边,探探杜姑娘的马车里有没有……许是我多疑了,你就看看有什么,也不必拿,先别惊动了他们。
是。
沐栖幽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祝以茉这才又朝着云姨问道。
云姨,沈庄主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病的?病得突然,午后顾老来请过平安脉,当时还好好的,喝完药以后小睡了片刻,醒来之后就昏昏沉沉的。
云姨如实说道。
大少爷说身子乏,便又想再睡会儿,采荷姑娘隔了一个时辰才唤他,就唤不醒了……然后大门那边就说杜姑娘来了。
喝过药了,应该就不是寒毒发作,也不像是什么急病。
祝以茉看了看沈言玦的脸色,像是透着一丝不正常的黑,她沉思了一下,突然说道。
怎么像是,中毒……中……中毒?云姨虽然也管事,可到底是深宅妇人,没想到这些。
冯叔又不在,云姨一下子跟没了主心骨一样,被祝以茉一说就给吓到了。
祝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呀!别慌。
祝以茉随口一说,也没有实质证据,得先找到靠谱的人过来看看才行。
顾老这会儿在山庄里吗?今儿是初五,每到初五顾老都要去城中的药庐备一回药,不远,我差人去请!被祝以茉这么一提醒了,云姨连忙喊人去了。
快!快去药庐请顾老回来。
祝以茉心想还好,虽然沈语琛不在,可是顾念归是在的,那么至少沈言玦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不知道是不是祝以茉这祈求感动了上天,沈言玦突然睁开了眼睛。
可这已经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他连手都抬不起来。
但祝以茉一直注意着床铺的动静,一看他醒了,连忙问道。
沈庄主,脑子还清楚吗?这话换个人说,或者换个人听,就好像骂人一样。
但是祝以茉没顾得上想这么多,沈言玦也没心思想,只点了点头。
那就还好。
祝以茉把沈言玦扶着坐了起来,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给他说了个大概。
沈庄主,你放心,汪姑娘已经去请二少爷了,云姨也去请顾老了,不管他们谁先回来,咱们都能脱险。
祝以茉乐观地想着,沈语琛回来能解困,顾念归回来能解毒,总有一项任务是能完成的。
沈言玦却并没有因此得到安慰,反而露出了一丝悲怆来。
他们是……故意的……什么?祝以茉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语琛去……去赴的……沈言玦的声音很低,吐字的气力不够,要祝以茉靠近了才能听见。
是杜家的宴席。
祝以茉这就明白了,沈语琛是被杜家诓骗出去的。
那汪采荷未必能顺利见到人,就算能见到,只怕也是阻碍重重,会耽误很多时间。
而杜家支走沈语琛,又把杜欣若送上门,目的很明显,是要让杜欣若和沈言玦成其好事的,怪不得杜欣若要大张旗鼓地来了。
她不惜毁了自己的清白名节,也非得要沈言玦认下她那个执明山庄庄主夫人的名号。
牛不喝水强按头,这种局,真是恶心地让人反胃。
祝以茉正想要说什么先宽慰沈言玦,没想到外面有一阵激烈的动静传来。
出什么事了?门口一个小厮跑了进来禀报道。
庄主,杜姑娘他们……他们非要进来!沐栖幽也回来了。
庄主、祝姑娘,我去晚了,马车已经空了,箱子里有划痕,应该是兵刃,茶寮里的那些人,也是他们一伙的。
好家伙,这毁人清白的肮脏事,眼看着走文的有阻碍,就直接动武了?光天化日的,这是要强抢良家妇男了?有人想玷污沈言玦这尊玉洁冰清的活菩萨,祝以茉是看不过去的,撸起袖子就要往外面冲。
老娘忍不了!可关键时刻,沐栖幽拦住了她,并且平静地解释道。
祝姑娘,你打不过他们,我去。
哦,那……那您请。
祝以茉如梦初醒般怂了下来,看着沐栖幽又脚步如燕的飞快出去了。
步法是真的好看,是她这辈子也学不会的那种好看。
祝以茉羡慕嫉妒恨呀!是呀,这里的人有武功的,她又不会,就不去凑热闹了。
而且祝以茉这才发现,江宣林还抱着她的腿,好像生怕她要去送死一样。
乖阿林,姑姑不去,送人头不划算,咱不干这傻事儿。
江宣林好像听得懂,还朝着祝以茉比大拇指道。
我师父……厉害!好,他厉害。
祝以茉心想,这等于是说她不厉害,虽然是事实,而且还是童言无忌,可她还是略微有些心塞。
她感觉自己到了这儿,就像个废人一样,什么也做不了。
祝以茉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声叹息,却叹到了沈语琛的心里。
他像是突然间醒过神儿一般,朝着祝以茉招手道。
祝姑娘,请你过来。
祝以茉便把小挂件江宣林从腿上卸下来,走到床边问道。
沈庄主?沈家今日,遇到这等糟心的事,见笑了,也不知……沈言玦似乎觉得羞耻,实在难以启齿,便不再说了,只把一张木质的黑色令牌塞进了她的手里。
此时屋子里除了云姨,还有四个丫鬟、五个小厮,门口还立着两个侍卫,一看到了那个令牌,就立马跪下了。
庄主!这状况让祝以茉吓了一跳,她后知后觉地看了那令牌一眼,在手上翻了个面,突然呆住了。
这是玄武城的城主令!是沈家最重要的东西!如果把沈言玦比作皇帝,这张令牌现在就等于是传国玉玺!沈言玦这是要向祝以茉托孤的意思!天啦!这责任太大了,这玩意儿简直烫手,她可以不接吗?他们不敢接,可你不是沈家的人,你不用守这规矩。
沈言玦极其认真地解释道。
祝以茉却欲哭无泪,内心在大喊。
‘哥哥我也不敢接呀!’令牌现在在你手里,你可以支配执明山庄里所有的人,甚至,如果能出得去,你可以调配城中任一护卫队。
沈言玦用力说完,突然吐了一口血出来。
我……未必能撑过今晚,但……如若,宁愿死,也绝不……这贞洁烈女的模样,让祝以茉不得不收回了她打算立马收拾东西偷偷逃跑的龌龊想法。
她要是这么跑了,也太不是个东西了!虽然她本来就是个人,也不是个东西。
可是,日子虽然短,沈家也好吃好喝地照顾了她这么长时间,没奴役她、没虐待她,她不能就这么跑了。
祝以茉突然下了个当英雄的决心。
毕竟她在现实生活中没机会当,而她骨子里又向往武侠的格局和江湖的浪漫,还是有点儿想当一回试试的。
沈庄主放心,我必定护你周全,也会尽力护住执明山庄的。
祝以茉像只是把玩个物件儿一般,不当一回事地把手上的令牌颠了颠。
这小玩意儿虽然好看,可也太沉了,我先勉强替你拿着,等太子,咳咳……等二少爷回来就扔给他,不会私吞的。
她此话一出,这屋子里原先想到这茬的人都有些惊讶,原先没想到的人甚至后怕。
她若是真的生了歹心,还拿着城主令牌,沈家就麻烦了。
可现在谁也顾不上深度分析,因为沈言玦又晕过去了。
庄主!大少爷!云姨急得都快哭了。
大家又乱成了一团,都没注意到外面平静了许多。
沐栖幽暂时平了外面的打斗,还带着顾念归回来了。
顾念归也不多问,也没想着什么礼数,直接就坐在床边请脉了。
祝以茉看得出顾念归是个不好惹的大神仙,本能地往后退,可见他眉头越皱越紧,便又忍不住担心,主动问道。
顾老,沈庄主这是……中毒了吗?这不是毒,是蛊。
顾念归镇定的诊断道。
沈庄主中的是‘情化蛊’。
啥玩意儿?‘情花毒’我熟,情化蛊是什么?祝以茉不记得自己给本书设置过这么个玩意。
不管什么鬼东西,你能解吗?不能。
顾念归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种蛊只有把下蛊之人找出来,打破母蛊才行。
倒也不难找,谁会是受益人,蛊就是谁下的呗。
祝以茉很清楚,这肯定是杜欣若那伙干的好事,可是屋子里的其他人却都只是直直地看着她。
你们为什么都看着我?你就是得益之人呀。
顾念归看了祝以茉手上的城主令牌一眼。
情化蛊的中蛊者,会对下蛊者钟情,产生亲密感和信任,城主令都在你手上了,你说你是不是得益者?把母蛊交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