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以茉的每一步都做得很慢、很缓,语气也稳得很,一丝着急都听不出来。
栖幽,把他拿下。
是。
沐栖幽在领命的同时已经上前将人擒住,压在墙边了。
你们干什么?沐公子,你为何要听她的话?阿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破口大骂起来。
她算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仗着有几丝小聪明,爬上了庄主的床,吹了吹枕边风,就讨到了城主令?呵!当真以为自己就要是主子了吗?呸!祝以茉一听这说话的路数,和杜欣若带来的那个婆子一路货色,心里就有数了。
这个阿介就是内鬼,他能接触到沈言玦平日里要喝的药,情化蛊的子蛊可能就是他放进去的。
他还在骂骂咧咧的,尖酸刻薄、恶毒阴狠,连端庄有涵养的云姨都听不下去,想上去堵住他的嘴了。
这话大家闺秀的汪采荷听不得,小家碧玉、良家妇女都听不得,可她祝以茉是个千锤百炼的大魔头,脸皮厚地像城墙,这种辱骂别说伤不到她分毫,就是挠痒痒她都嫌不够力度。
阿介小兄弟,我如果是你,就不会现在开始狂妄。
祝以茉微微笑道。
我就是装,也得装到沈庄主真的闭眼了以后,而不是这般敷衍的把把脉。
你这么不尽心,怕是原本就知道大少爷中了什么毒,知道这毒来势凶猛、难得人救,所以连演都懒得演了是吗?阿介没想到她能反客为主,一时之间居然解释不了,只能恼羞成怒地大喝道。
你胡说!你大抵是忘了,我也是懂医术的人,我会不知道他出什么事了吗?沈庄主不是中毒,而是被人下了蛊。
祝以茉哪里懂什么毒什么蛊,就是在顾念归之前说的基础上二次创作了一下,其实是诈阿介的。
我请你来,就是想确认一下,你身上有没有蛊虫的味道,果然……你别想污蔑我!我身上不可能有蛊虫的味道!阿介果然中计了。
谁都知道,情化蛊,是无色无味的!哦,是吗?祝以茉冷哼了一声。
那……顾老都要把许久的脉才能确定的情化蛊,你怎么随便摸一下就知道了?是你的医术真如此高明,还是因为,情化蛊的子蛊,就是你放进去的?我……阿介这才察觉自己大意了,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你!你居然这样害大少爷!云姨气坏了,也顾不上涵养了,上去就是一巴掌。
阿介,大少爷平素对你不好吗?他教你识字,还让你跟着顾老学医,你……你个没良心的……沈家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来!祝以茉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想云姨和汪采荷一样,骂人的时候都是文明的。
沈家这典雅方正的高门大户,除了这只白眼狼,养出来的全都是大兔子。
风平浪静的时候,大家和睦相处、关怀友爱,当然是好事,可万一出了点儿状况,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呀。
看样子,还是得她来善后。
阿介呀,我有一丝小聪明,又懂一些医术,不是跟你很像吗?你鄙视我,不等于鄙视你自己吗?祝以茉慢吞吞地说道。
还是说,你鄙视我,就因为我是女子,所以我的小聪明和医术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我能拿到这个城主令,就仅仅是因为我是个女人我能爬床而已。
那你可怪不得我,你得怪老天爷不让你生成女人,或是没给你生一张美到男女不计的脸,不然你也可以爬床的。
呸!那阿介直接的话居然都骂不出来了,只啐道。
我岂是你这种不知廉耻的贱货可比的!不知廉耻,伤得只是自己的脸面。
可不知感恩,还恩将仇报,就是损人不利己了。
祝以茉突然严肃了起来。
顾老要是知道他的徒弟是这般模样,还不得气死?辱没师门,你不是比我还让人看轻?他才不管,他眼里只有奇花异草。
阿介冷哼了一声。
一株玄溪花就能骗走他,枉有一身医术,却是个蠢人,那玄溪花就是个传说,偏他还相信。
玄溪花?好家伙!这道题没超纲,这道题她会!玄溪花,传说中,是长在玄沧泉边上对吧?祝以茉现在觉得解蛊不着急了,能稳住沈言玦寒毒不再发作就好,所以要尽快把顾念归找回来。
云姨,能派出去的人,让他们全到玄沧泉边找!顾老怕是被困住了。
是!云姨连忙出去了。
目前整个执明山庄的人都集中在言阙楼,还是能派几个武功尚可的人出去的。
你……阿介这才发现自己大意了,他还要说什么,就看到祝以茉朝着沐栖幽使了个眼色,阿介还没明白过来,就被沐栖幽一掌打在后脑上,晕了过去。
栖幽,把他绑好,等二少爷回来再发落。
祝以茉俯下身子,低声跟沐栖幽说道。
他敢如此行事,想必跟外面的人有联合,先把他藏起来,别让那边的人发现事情已经败露,免得节外生枝。
是。
沐栖幽点头,动作极快地把人绑好了。
祝以茉这就发现,沐栖幽已经学会了她刚才用的杀猪结。
那个……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好意思告诉对方,她会绑但是不会解。
结果沐栖幽好像知道祝以茉在想什么一样,突然拔了剑,把江宣林手上那个结给挑断了。
他出手又快又准,一点儿都没伤到人,甚至连吓都没有吓到人,江宣林一点事儿都没有,还开心地拍了拍自己的小手。
所以还需要什么解法?一力降十会呀!祝以茉便直接起身,朝着屋子里的其他所有人说道。
从现在开始,这个屋里的人,都不能出去。
他们抓了阿介的事情,不能传出去。
如果让杜欣若知道了,情化蛊的计划已经被识破了,那么那点儿表哥、表妹的亲戚面子就给不了了,等沈语琛回来肯定是要跟她和杜家撕破脸,难说他们不会因此孤注一掷,一把火点了言阙楼,把所有知情的人全烧死在这里。
言阙楼虽然易守难攻,可到底是在四面楚歌之中。
祝以茉不能再空等了。
往日她是脸盲的,可是此时此刻,她空出了脑容量把屋子里的人,一个一个的脸全部记住了。
这里人虽不多,但守住这间屋子还是够用的。
我知道,你们之中,一定有人不服我,更甚者,有人是这位阿介小兄弟的同谋,私相授受也不一定。
祝以茉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
我现在只需要你们知道一件事,你们要听命的人不是我,是沈家。
守住沈庄主,保住你们的大少爷,不得让外面的人再靠近他一步,是你们保命的唯一方法。
祝以茉内心是期望没有第二个内鬼的,还好这些人虽然胆子小了点儿,可被她的目光接触到的时候,都没有躲闪或者逃避。
他们的眼中,甚至带了一点即将面临决战的热血。
好家伙,就算是一窝兔子,逼急了也是能咬人的。
祝以茉长舒了一口气,才又继续说道。
沈庄主平日里待你们颇为厚道,主仆一场,单为忠义,也得以他的性命为重。
他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沈家还有二少爷,这执明山庄是听沈二爷的,还是听那位未过门的城主夫人的,你们心里没点儿数吗?那沈语琛你们都知道是个什么性子,可不是大少爷这般温和好说话的人物,能容得下害他大哥的人吗?所以你们,不管出于什么心思,最好是求神拜佛祈求大少爷快点儿好起来,有他在,你们才有一线生机。
是!沐栖幽率先领命,并且向祝以茉郑重地行了个礼。
他行的是城主礼,众人看着,瞬间全都跪倒了。
听命!好。
祝以茉交代完,就往旁边走去,想在陈列的武器上选一把防身。
她本想帅气地拿一把剑,但是实在太重了,她两只手都用力也拿不起来,还差点儿摔个狗吃屎。
祝以茉无奈,最后只能选了一把比较轻的匕首带着。
我要去会会咱们那未来的城主夫人。
江宣林感觉祝以茉又要去送人头,就想抱腿不让她去,祝以茉却先反应过来,把小挂件扔给了沐栖幽。
阿林,去抱你师父的大腿!沐栖幽把江宣林接住了,又让他在旁边站好,郑重其事道。
祝姑娘,我随你一同去。
不行。
祝以茉低声说道。
栖幽,这里我只相信你,你得寸步不离地守住了。
她又低下头,摸了摸江宣林的脑袋。
云姨能护住阿林就不错了,所以你必须得留在沈庄主身边。
沐栖幽似乎有话想说,但又说不出,最后只能点头道。
那姑娘自己小心。
放心吧,我不是去送死,只是去拖延时间的。
祝以茉拍了拍他的肩膀,便错身要出去,却突然被人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