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动的人群围成了一个圈,把那女人团团围住。
那女人躲在长条桌子下面不住地哭喊:我没有害人,我就是来看个病,林大小姐菩萨心肠饶恕了我吧!朝廷有规定,梅毒,肺痨,麻疯这三种病,得病必须报官,集中看管居住,而你不仅不报官且随意出来传染别人,你不该受罚吗?林汀兰的一席话扯上了朝廷立法,众人一听底气更足了,人群中有人骂道:得了这种病就该自尽,不知道会传染人吗?谁碰了你都会被你传染,全身溃烂而死的!刚才排队时站在这妇女旁边的几个人紧张起来了,立即向左右人问道:碰一碰就会传染吗?被问的人也不知道碰一碰会不会传染,但是听刚才那人喊说,谁碰你都会传染,便以为这话跟碰一碰就会传染这句也差不多意思,他立即大声回答:是的,碰一碰就会传染的!他这样一喊,其余人更是对这个女人恨之入骨,一想到她得了这种可怕的病,居然还到公众场合来害别人,就愤怒地大叫:打死她!打死她!人群是经不住煽动的,一句打死她立即引发了一呼百应的效果,围观的绝大多数人都挥舞起拳头大叫:打死她!一群相府护院虎视眈眈地看着条桌下缩成一团的女子,只等着林汀兰一声令下便扑上去将她乱棍打死。
林汀兰叫住一个护院,对着他低语了几句。
那护院点点头,转身跑进相府。
人群情绪高涨,仍在一浪高过一浪地大喊:打死她!很快,刚才那名护院拎着个桶从相府里出来,他哗啦一下,把整桶液体全部泼到长条桌的上下周围。
立时浓烈的火油味弥漫全场。
桌上的油慢慢从桌面的缝隙里,从桌子周围像雨幕一样成一连串的雨线滴落,不一会就把那女人浸透了。
全身被火油浸透的女人已经吓呆了,直到闻到这浓烈的火油味,才知道自己被泼了火油,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些人要烧死她,不由凄厉地大声哭喊:不要烧死我!她不喊还好,一喊反而提醒了在场的众人,于是刚刚喊打死她!的人,全部改口喊烧死她!林汀兰嘴边闪过一抹阴冷的笑,她大声喊道:安静!火油有消毒作用,泼了火油,她的病暂时就不会传染给在场各位了!人群的情绪却被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烈的火油味点燃了,没有人听得进林汀兰那个关于火油只是消毒,减少传染的解释,反而是情绪更高亢地喊:烧死她! 林芷清突然明白了林汀兰的意图,为什么她要泼这女人一桶火油,她只不过是借刀杀人罢了,那女人身上满是火油,只要人群中有一个人情绪失控,冲动地点燃了火折子往场中一扔,大火立时熊熊燃烧,她林汀兰什么都不用做,那女人就必死无疑,而且就算烧死了这女人,跟她林汀兰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只是用大夫的方法给这女人消毒而已。
在古代,民间确实有用火油消毒的说法,加上她师傅可是神医李思貌,说出来的话,在北晋医界可是一言九鼎。
何况就算火油不能消毒也没事,她只是惩罚一下这个女人,跟她开了个玩笑,谁知众人会点燃火折子呢?林芷清先前站在义诊队伍的末尾,所以当人群围成一个大圆时,她就落在了外围。
她对着身边的青麦说道:跟我一起喊:梅毒没那么容易传染,我能治!两个人把双手在嘴边环成喇叭状,高声喊起来,可是声音却被嘈杂的人声淹没了。
一句话还没喊完,青麦突然指着人群中的一个人惊叫道:不好了,小姐,那人要用火折子点火了!林芷清顺着青麦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满脸凶恶的男人,拿出一个火折子正要打火,她下意识地大叫:不要点火!因为地上的火油太多,只要一点火,就算立即扑救,都不能救下这名女子!可是没有人听见她的惊叫,就算听见了,也没有人会理会,这场义诊活动早已变了性质,变成了一场娱乐大众的火烧活人游戏,病人也再不是病人,成了助推这场游戏的好事之徒!突然,那手拿火折子的凶恶男子尖叫一声向后倒下,手中拿着的火折子则脱手而去,远远地抛向了人群后方!这一变故来得很突然,没有人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以为是这男人没站稳摔倒了而已。
那男人自己却明白是怎么回事,刚才一个类似小石子的东西击中了他的手腕,此刻他的手腕早已肿得有小臂粗细了。
谁?是谁打的我?那男人爬起来,没受伤的手捧着受伤的手大声地骂道。
谁也没有注意,人群后方,一辆马车缓缓驶过,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马车的窗帘掀开,露出一张冷峻非凡的男人的脸。
马车车夫对着车内的冷峻男子说道:主子,你现在也喜欢管闲事了?她的事不是闲事!车中传出男人清冷的声音,马车夫转脸看向人群外围那个一脸焦急的姑娘,身材瘦弱,面色萎黄,穿着身打补丁的衣裳,就这身打扮,这姑娘怎么看都是刚从乡下来的,浓浓的乡土气呀!主子一向不亲近女人,怎么好像对这个没发育好的、又土长得好像也就一般般的小姑娘感兴趣了呢?这时突然听到人群之后有马蹄声得得传来。
一名骑马的侍卫在前开路,口中喊道:四王爷驾到!众人回头,看见后面一匹马上,一位俊逸的青年男子骑马而来,紫金冠束发,鲜衣怒马,分外惹眼。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众百姓纷纷行礼,口中大喊,给四王爷请安!四王爷从马上跳下,看见门前这一副乱糟糟的样子,不由得失笑道:这是何故?林汀兰站在原地不敢动,满地都是火油,她生怕自己走过去会滑倒,所以只是远远地给四王爷司马辰行礼,口中喊道:王爷,小心地滑!司马辰早就看到了满桌满地的火油,以及那一个被火油浸湿的在桌底瑟瑟发抖的女人。
那女人听见说四王爷来了,赶紧又大声哭喊起来:王爷救救民女,他们要烧死民女!民女是听说相府大小姐是活菩萨,为贫苦百姓义诊,不辞劳苦,还免费赠药,所以民女才来求治的。
民女不想死,四王爷为民女作主呀!四王爷别听她胡说,这女人得了梅毒,她明知这病会传染人,还出来害人,是她该死!围观人群中有人不依不饶地嚷道。
对,她该死!她故意出来害人,该死!有人立即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