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一角稍稍靠近田野的地方冒着一个小土堆。
土堆上长满了青草郁郁葱葱,隔壁还冒出了一颗半米多高的小树苗。
小土堆随意到好像稍稍不留神就会被人忽略掉的存在一样。
夏梨弯下腰理了理周边的杂草,在心里默默地跟她讲了些话就沿着田野的埂道往旁边的几间瓦屋走过去。
爷爷,奶奶呢?门口抽着旱烟的老头指了指里屋,然后吐出一口烟圈看着山头的方向,抽几口然后伸出手来弹弹烟管子抖抖灰。
奶奶!我回来啦!夏梨故意压低声音说话屋子里正做着择菜的老人闻声脸上一喜,被岁月镌刻在脸上的痕迹随即舒展开来,应她哎!是楠楠回来啦, 七饭了没有,饿不饿呀?哎呦~快过来,快过来给奶奶看看,夏梨乖巧地依偎在老人身边,轻轻附在奶奶膝上。
奶奶伸出布满纹路的手轻抚她的背。
哎~真好,楠楠这回放假作业多不多呀,你都好久没有回来看奶奶咯~奶奶,我考上大学了,可能要去北方上学了...夏梨说话声音很小很轻,怕奶奶听出来,也怕惊着她。
老人怔了一下,然后应道,上大学好,上大学好哟~ 老人眼角噙着泪,双目视线浑浊。
她看不见。
老头子,我们楠楠考上大学咯,以后要有大出息咯。
门口老头没应声,过了一会儿,放好烟枪走进来接过奶奶盆中择好的菜。
上大学是好事情,娃子好好学,不劳烦你惦记我们。
夏梨眼泪刷刷掉。
老头红了眼,大概他也是想起美楠来了。
这些年夏梨每逢放假时常会来这看爷爷奶奶。
美楠跟她说过,跟爷爷奶奶最亲,以后长大了赚钱了一定要对他们好。
这些本该她自己亲自做的事情,她只能弥补地尽力多做一些。
前几年爷爷跟她说,不必记挂,不是她的错。
但是她又怎能真的听进去呢,她只想多做一些,再多为她做一些......爷爷说,美楠命不孬。
当年她妈妈让她嫁的村上那户人家娶了新媳了,这几年经常受男人以及婆家人打骂,连生的小娃儿都顾不到好像精神方面都有问题了。
他说美楠那是有福气提前躲过去了,不挨这罪。
爷爷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但是啊时常就这么在门口一坐就是一天,时常盯着山脚的位置,看着看着就红了眼。
青山下的人家不多。
到了饭点儿就可以看到远处稀稀拉拉烟囱里往上窜的白烟,还有土房子里挨个亮起的橘黄色的灯光。
罗美楠说她爱极了这小村庄的烟火气,她不爱大城市,她说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像爷爷奶奶一样盖个小房子在这里看太阳晨起暮落,找一个勤劳干净的人就这样简单过一生。
夏梨将攒了好久的钱以及暑假赚的那些偷偷塞进了爷爷的黄布包里。
......梨儿,看!小叔给你买的大号行李箱酷不酷!夏梨瞥了眼放阁楼堂屋中间的行李箱。
蓝色的底色倒是不同于千篇一律的猪肝红底,但是箱面上超大的奥特曼图像让她瞬间傻眼,果真是小叔的手笔,必定是不同凡响。
喜欢吗?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夏梨:呃...就知道你会很喜欢,来,你已经是大人了,自个儿的东西自个儿提溜上去。
夏梨...... 她应该也没太指望他会帮忙‘提溜’行李箱旁边立着的领着黑眼圈,冒着胡渣白瘦的男人就是她小叔。
此时的他就像是熬了三天大夜加好几天没有刮胡子,衬衫松松垮垮,扣子完整地避开了本该属于它们的正确位置,踏着一双人字拖盯着许久未梳的鸡窝头。
总结两字‘别致’。
他是陈月英的第三子,名叫夏凛冬。
今年38岁了仍旧未婚,独身。
陈月英说这么多年夏凛冬除了没有领回来过一分钱以外还没有领回来过一个女性朋友。
哦,不对,其实男朋友也没有,谁也不知道她小叔叔在外边做什么工作,只知道他一会儿在南方一会儿在北方,听说好像还去过非洲和一些其他边境国家。
那时候网络不太发达,所以到底去了哪里,去没去过哪里很多都无从考证了。
夏梨觉得小叔叔是个很酷的人。
他从不在意别人说他什么,有时候大伯给他讲道理,让他走正路务正业,看着眼前这毫无反应嘻嘻哈哈没正行形样儿的小叔会急眼,但是小叔从来不恼。
乖乖听训,而且对方没念叨完之前他绝对不提前离场,要说他听没听进去吧,恐怕只有小叔自己知道了。
小叔是陈月英三个儿子中长得最好看的了,有185的个子,皮肤白皙,五官一点不输海报上的泡菜国当红男星。
咋地?是你小叔叔我又帅了所以你走不动道?需要我把你连人带箱一起提溜送上去不?夏梨差点一口老血堵在胸口,若不是自己小叔叔。
大概率她会认为他是个不正经的大龄油腻男然后看到绕道走。
夏梨横了他一眼接过箱子客客气气道了声谢谢叔叔,就麻溜儿上楼了。
放完箱子麻溜儿下来!跟我去翠花嫂子家蹭饭!听到没!今晚有客人要来......好!听到了。
夏梨没好气地应她不应他的话肯定接着嚷嚷,直到她回应为止!不过小叔叔这家乡话夹杂普通话太好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