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结束,余音绕梁不绝。
古朴壮丽的琴曲,与笛音配合完美,真似神仙眷侣一般。
萧御正要收起手中的玉笛,却见乔惜言起身,迈着小步急急地跑到他跟前好奇问道:这是……萧御望着她呆萌可爱的表情,像只眼馋的小狐狸。
这是我的笛子。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他从小就学,跟古琴一般,都是拿手好戏。
乔惜言惊喜地瞪大眼睛,笑盈盈地问道:萧哥哥真是深藏不露,听我一段旋律就可以配合这首失散已久的广陵散。
这已经不是什么普通的才华,而是卓绝无二的神奇天赋了。
那庞秋燕站在两人对面,脸上骤然间闪过一丝浓浓的嫉妒,带着几分别扭笑道:四小姐也是深藏不露,要不要考虑一下……乔惜言站在萧御身边,敛去脸上的笑意,正色道:庞大家,你不要忘了履行之前的承诺哦,你答应过萧哥哥的。
庞秋燕满心不甘,火气正盛,却又不敢打搅这两个琴技卓越的天才,只能憋屈地笑道:不就是一个教坊司的名额嘛,我可以做主送给你,不过烟儿已经启程去了京都,你可能赶不上乐游馆的船队?乔惜言淡定地笑道:不着急,据我所知,太后的寿宴和京都教坊司的四海乐典要在一个月之后举行,我们没必要搞得这么仓促。
那几个年轻琴师,早就被乔惜言这一手高超绝伦的琴技震撼到,此时见她自信款款,落落大方,纷纷露出难以压抑的妒忌之色。
于楠挖苦道:只有一个月准备时间,你真的可以谱出世间难得一见的名曲?要知道烟儿妹妹也花了足足一个半月呢!乔惜言脸色骤冷,不以为然地笑道:不劳你们操心了。
哼!真是自大狂!别以为会弹奏乐府古曲,就可以踩在乐游馆的头上?你这么厉害,还不是要靠乐游馆替你弄一个教坊司献曲的名额来?几个年轻琴师既义愤填膺,又觉得乔惜言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种矛盾的感情,使得众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复杂。
乔惜言出尽风头,虽然并非本意,但骑虎难下,只能这么办了。
最重要的是,她要替萧御找回场子,替萧哥哥打这些琴师的脸。
萧御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笑道:走吧!他本来计划打探一下京都教坊司和太后祝寿需要的曲谱,秋天他必须亲自下场参加乡试,自然顾不上乔惜言这边。
如果她可以趁着乐游馆的东风,去京都献曲,那到时候他去京都参加会试和御前殿试,就可以顺道将乔惜言一起捎上。
这是一个完美的掩饰。
只是没想到,乔惜言会给他一个如此巨大的惊喜。
等两人不疾不徐地离开,望着四小姐那抹清丽出尘优雅自若的背影,庞秋燕走到四海堂外面的门廊里,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于楠俏脸臊得通红,面对那些同辈琴师的控诉眼神,她只能逃也似的离开了,根本不敢向乔惜言发出挑衅。
好半晌,丫鬟采薇来到庞大家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帕,替她仔细地擦拭一下脸上沾染的泪痕。
采薇身为庞大家的贴身侍婢,对她痴迷音律的心情极为熟悉和通透,小声问道:师傅,那四小姐弹奏的广陵散真的有如此动人?嗯,你也这么觉得,对吧?采薇羞涩地笑道:从我跟随师傅学艺开始,从未见过师傅这般失态,哪怕师傅收了那个天赋卓绝的乔烟若为弟子,也不曾如此惆怅感叹。
庞秋燕站在江东第一名家的立场上,中肯笑道:烟儿确实颇有天分,也够勤学苦练,但……跟四小姐比起来,无异于萤火与日月。
采薇顿时一惊。
师傅,烟儿是你最器重的弟子,而且耗费了你一番心血倾力栽培。
你为何要贬低她,去奉承一个与烟儿姐姐敌对的人呢?庞秋燕幽幽一叹:你不懂的,音律这个东西不分敌人和朋友。
但是你也提醒我了,我这辈子唯一器重的弟子是乔烟若,而不是她。
说罢,庞秋燕散去眼中的惜才之色,满脸清高地转身走了。
乔惜言本来准备打道回府,但刚刚走到半路上,就被栖霞楼的赵管事拦住了。
四小姐,我家少东家有请。
乔惜言倒也没有抗拒,径直跟在赵掌事身后。
来到不远处的栖霞楼。
望着金光闪闪的金字招牌,乔惜言突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萧御陪在她身边,用磁性十足的嗓音笑道:不必烦恼,跟云深只需见招拆招就行。
言外之意,不必被夜姬和卫卿那些人的说法刺激到。
保持平常心即可。
乔惜言来到熟悉的二楼包厢,拣了窗口的位置坐下。
窗台上摆着一只仿造四羊方尊制式的青铜香炉,一缕缕淡雅好闻的夜来香从炉嘴里袅袅升起,氤氲了一室。
气氛显得极为雅致,静谧,而又安柔。
乔惜言难得见识这种夜来香,忍不住细细回味其中的尾韵。
但云深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劈头就问:夜姬是不是死在你手里的?我还以为四小姐宅心仁厚,肯定舍不得让自己的朋友轻易丧生。
乔惜言从袅袅飞舞的香雾中抬起头来:首先,我跟夜姬萍水相逢,称不上什么好友,其次我不想掺和你们栖霞楼背后的浑水。
云深一愣:你已经知道了?那你……真的要选择放弃栖霞楼股份,如果你想继续拿栖霞楼的分红,替那人做事,是必然的。
有舍有得,人生莫不如此,哪儿来那么多十全十美的好事。
乔惜言慎重地点点头:你可以拿回栖霞楼的股份和分红,我要顺嘴问一句,我培植出来的药材和设计的珠宝,还能在这里拍卖么?云深点点头,冷笑道:可以,但你选择放弃,就意味着会失去每年足足五十万两的真金白银!对她这样的小财迷来说,这可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巨资。
乔惜言犹豫了一下,一旁的萧御替她回绝道: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云深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云深温润如玉的脸上布满阴霾:哼!别太天真了!萧御,等你以后去了京都,你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萧御神色不改:你指的是夺嫡?别说如今皇帝已经立下太子,向宋国昭告天下储君的归宿,就算皇帝还没有立太子,斗争还处在白热化阶段,萧御也不带怕的。
云深冷笑一声:我可以稍微透露一个消息给你。
哦?太子身患怪疾,根据我们的推测,大概只能活一年左右了。
乔惜言惊讶地张了张嘴巴,没有插话,而是低下头去继续喝茶。
萧御倒是十分平淡,笑道:说真的,储君这种大事,掌控权一直都在陛下手中,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干涉。
云深神色不豫:你太保守了,须知富贵险中求,而且……如果不是三皇子命中有一劫,我们也不会这样死心塌地追随那人。
萧御依旧波澜不惊:是问了天师府,还是天问阁?云深幽幽地叹了口气:两个地方的卦象一致,所以三皇子没有出路,注定是一个死结,兴许也是陛下故意祭出来做挡箭牌的。
萧御笑道: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云深别有深意地瞪了乔惜言一眼:在这青州府,我可以跟你打赌,知情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乔惜言蓦地打了一个激灵,差点被这番话打击到。
她是不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皇室秘闻?会不会被大皇子那边的人趁机收拾掉,死无葬身之地?萧御似乎瞧出她的顾虑,笑道:无妨,云深故意将这件事告诉你,应该只是为了招揽你。
大皇子那边大概急需人才,暂时不会在青州府闹出什么血光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