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不奇怪了。
贺北淮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有这一桩仇怨在,有心人要策反杨毅,并不是难事。
关键只在于,是何人策反了杨毅。
杨毅任江陵城守,已有九个年头,势力根深蒂固。
他早前与韩毓联系紧密,尚且算得上尽忠职守,未曾表现出过反心。
左怀瑾事发,是在两年前。
这两年,南境战事频频,杨毅为何现在才选择叛国。
这话非是问句,听在其余两人耳里,已各自有了答案。
柳予安道:如今韩将军迟迟拿不下江陵,朝中的宗亲们,准备对韩家下手了。
等会儿,这韩家,不是也算宗亲三大家之首吗?为何放着贺北淮这心腹大患还没除掉,你们就要内斗啊?时月不解的发问。
柳予安干咳一嗓子,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贺北淮急忙插话:这兵权一事……你别想要忽悠我,让予安先讲。
贺北淮:……贺北淮幽幽看了眼柳予安。
柳予安咽了口口水,正在迟疑,时月就摆出一副要拿毒药款待贵客的架势。
柳予安见状,立刻选择了坦白从宽:韩家在二十几年前,确实是先帝最大的助力,也是可与李家、柳家齐名的世家之首。
他们世代为帅,韩将军的父亲、祖父都曾有过卓越的功勋。
只是,早年在徐州战场上,韩将军的父亲遇上一位劲敌——西梁护国公。
一战饮败,亡于那西梁护国公之手。
房间里,死寂了半刻。
良久。
时月僵硬的看向贺北淮,问:西梁的护国公……是不是叫苏信来着?贺北淮点头。
那这苏信,你前段时间是不是还跟我说,是师尊背着我收的弟子来着?没有背着你,他也是你师兄。
我去,这梁子结大了啊。
现任的韩将军,知道他爹是咱们鬼谷中人杀的吗?贺北淮没吭声。
柳予安温和道:乱世纷争,各为其主,此事无可厚非。
西梁护国公的仇,不会算在你们师兄妹的头上。
毕竟,你们自己的仇一个脑门都快顶不下了。
时月:????贺北淮:……时月皮笑肉不笑:予安,没发现啊,熟了之后你这么能揶揄人。
过奖。
比明秀还是差一大截。
柳予安打趣一句,继续道:韩将军的父亲死后,三十万边军,顺理成章的由韩将军执掌。
宗亲勋贵的关系格外错综复杂,韩将军的父亲曾娶过六名妾室,皆是别家的女儿,七拐八绕,现今的世家多多少少都能和韩家攀上亲戚。
原本,韩家手里握着兵权,是让众多宗亲勋贵们更有底气之事。
但……此事的转折便在于……咳!贺北淮重重咳了一声。
柳予安欲言又止。
时月冷冷的瞅向贺北淮:怎么着?你是要让我亲自猜一猜这转折究竟是什么?若是我来猜,多半就要根据话本子来添油加醋。
届时,我要是猜错了也不会承认,只会依着自个儿的想法来判断,要是据此做出一些过激行为……贺北淮默了默,很快也识时务的选择了坦白从宽:岐山一役,是我与韩将军合作。
我知道。
你还把商炀交给她养了三年。
嗯,因而有几分交情。
韩将军也深信我的人品,是以,不愿参与朝堂斗争。
时月将信将疑,眯着眼端详贺北淮片刻,又瞄着柳予安:是这样吗?柳予安垂下脑袋抹了把鬓边并不存在的冷汗,决定卖友保命:我是听说……只是听说,当年韩将军因父亲之死,十分憎恨西梁。
曾与西梁军在汝南、爵春一带数次交战。
后明秀前往军中坐镇,指挥了岐山一役,灭西梁二十万大军,自此西梁走向覆灭。
韩将军也对明秀……咳!时月阴森森的龇牙:对他如何?就……就……咳咳!说!时月重重拍响了桌子。
柳大人被吓了一跳,顿时语如连珠炮:总之是为了明秀,和宗亲勋贵都撇清了关系。
还把她爹娶的六房妾室,都送回了本家。
韩家不能为宗亲所用,宗亲自然也容不下她成为明秀的助力,这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局面。
时月默了好一阵儿,旋即,似笑非笑的看着贺北淮:啧啧,首辅大人好手段呀。
你这盘棋,可谓布得是滴水不漏,物尽其用。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韩将军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是吗?她都能为你背叛‘友军’了。
话不能这么说,你看予安也为了我和宗亲泾渭分明,难道予安会对我有非分之想吗?我就离开了四年,你倒招惹出不少红颜,长乐、韩毓,还有没有我不知道的?这怎么能叫红颜?如此算来,你相的那一百场亲,当年糖铺子的少东家,而今的陛下,岂不都是你招惹的蓝颜?嘿?贺北淮你要翻旧帐是不是?此事非我挑起。
你……柳予安适时插话:别吵了,就当你们鬼谷出来的人是天生丽质人见人爱,咱们接着说正事儿行不行?时月想了想:你自信点,把就当两个字去掉,我们鬼谷掌令这一脉,确实是天生丽质人见人爱的。
柳予安:……柳予安简直不想再沟通下去,起身就要走。
时月赶紧把人拽回来,贺北淮又相当默契的斟满一杯茶,就差给柳予安递到嘴边。
两相合作下,总算是稳住了柳大人这名贵客。
少顷。
时月道:看来,是我判断错误了。
柳予安饮下半盏茶道:你的确判断错误,我能为明秀担保,他和韩将军没有逾矩行为!时月没有及时应话,与贺北淮交换了一记眼神,末了,方慢声道:他们不是没有动作,而是没有对我二人直接动作。
言之过早。
瓦解韩家的兵权,只是在试探。
他们要利用燕帝和长乐。
嗯。
萧家这一把大火,要把暗中的鬼烧得现形了。
话到此处,柳予安也明白过来:这件事,幕后有推手。
贺北淮微微颔首。
他又问:你打算如何应付?短短月余,朝廷的风向就变了。
你若再这么称病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彻底架空。
届时,回天乏术。
乱世之争,风吹向哪?兵权。
他们汲汲营营想要的,无非是京畿七大营的兵权,边军三十万的兵权。
可惜,都不在他们手里。
贺北淮慢吞吞的把茶壶拎回了炉子上放着,道:兵权给出易,收回难。
三十万边军跟随韩家多年,韩毓亦不是普通女流之辈,心腹早已遍布军中。
莫说如今的天下未一统,无人比韩毓更适合戍边大将,便是韩毓自己,又怎甘当砧板上的鱼肉?静观其变罢,待这年关一过,南境恐要生变了。
柳予安和时月面面相觑。
时月正色道:你别以为他是个神棍……虽然吧,他这么说话很难让人不认为他是神棍,但他天天搁外面夜观星象,估摸着是真得有变数了。
柳予安也赞同的点点头,表达了对贺北淮深刻的信任:我知道。
需要我做些什么准备?贺北淮想了一想:集你柳家之力,暗中多备粮。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