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诺大的餐厅里除了叶雪言，空无一人。
她依约坐在窗边位置，看着绝佳的江景百无聊赖。
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叶雪言想着这是Y市最高档的餐厅，必然要排队等候，便早早出门。
到店之后才知道李旭东已经包下整间餐厅。
她的提前出门，倒显得多余了。
漫长等待中，手机收到一条微信，震动声把叶雪言从万千思绪中拉回现实。
她点开消息界面，居然是总部大佬发来的信息。
【回H市的飞机马上起飞，有些件事必须叮嘱你。
我知道你想找孙卓海骚扰下属的证据，对方毕竟是成年男性，你有任何行动要提前跟我说，量力而行。
】叶雪言眸色瞬间柔软下来，这人居然把她的微信从小黑屋里拯救出来了。
叶雪言快速回复了萧恒，顺手又把萧恒的备注从总部大佬改成拉黑狂魔。
叶雪言一个简单哦的回复，成功激怒了萧恒。
他只能猜测，叶雪言或许手头有什么要紧的事。
这样想着，萧恒已经下意识就把一条消息发出去。
【你在干嘛？】安静的餐厅里，轮子滑动摩擦地板的声音格外清晰。
叶雪言远远看见一个人坐在轮椅上，被另一个人往这边的方向推。
叶雪言看着萧恒的消息，毫不犹豫的回复完后，把手机塞回包里。
她不知道，另一边的萧恒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眼花，的确是收到叶雪言说自己在相亲的微信后，几乎要勒令已经在滑行的飞机停飞。
轮椅上的人被越推越近。
他清隽的轮廓如远山雪松渐渐清晰。
男人的脸色很苍白，是常年不见阳光不健康的惨白，嘴唇却有些殷红。
对比之下，整个人有一种病态的脆弱感。
餐厅的光线很明亮，但落在男人身上仿佛刻意改变了力度，轻柔而安抚，在他的肌肤上呈现出糯玉般的光泽。
推着李旭东的老者将他推到叶雪言对面，就退了下去。
叶雪言看见李旭东的第一眼，脑海里就跳出一个形容词君子如玉。
他的五官也是极其好看的，不同于萧恒那种侵略性十足的好看。
而是温润舒缓，教人看了身心愉悦的好看。
叶雪言这时想起那个荒唐的小道消息——难道竟然是真的？！你好叶小姐，我是李旭东。
听说你三十分钟之前就已经到了，不好意思，久等了。
李旭东的声音也好似涓涓细流，润物无声。
叶雪言从难以言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你……你好，是我提前出发到的早，不用不好意思。
李旭东抬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叶雪言。
啧，好美的一张脸——却有着那样丑恶的心。
前台被餐厅服务员端了上来，叶雪言看着摆摊精致的食物，有些心疼道。
这里的东西太贵了，分量又小，其实挺不划算的。
李旭东狎玩地看着叶雪言，看来叶小姐是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倒是我有点俗了。
心里却想着，这个女人心机果然重。
知道寻常的有钱人，最吃这套，难怪能把母亲哄的一愣一愣，非逼着他来这里相亲。
叶雪言摆了摆手，不是的，主要是……用在我身上浪费了。
你叫我叶雪言就可以了，我也就直呼你名字了。
李旭东，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第一次打照面，叶雪言对李旭东印象极好。
她觉得这样气质风度的男人，即使下半身残缺，也不损他一分一毫。
这样的人，她实在不忍心对他逢场作戏。
她是为了那份放弃赡养责任书才来相亲的，上面的条款只说她要出席，可没有说不能把实话告诉李旭东。
李旭东知道这种有手段的女人，自然是花招百出。
他心里厌烦至极，但也只能配合。
怎么，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我其实，是代替别人来相亲的。
她是我名义上的妹妹，我们关系不好。
这场相亲，是我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你懂吗？也就是说，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
实在对不住，浪费您宝贵的时间了。
这样吧，这顿饭多少钱，我们AA，我转给你。
不不，我这么过分，应该让我买单才对。
这样吧，这顿饭我请了。
李旭东，实在对不起。
叶雪言说道买单，分明满脸的肉痛。
李旭东简直要为母上大人折服，居然能找到演技这样精湛的姑娘？这是选老婆还是选奥斯卡影后？这招以退为进，实在高明。
但他实在厌烦，陪这种人演戏。
李旭东轻笑一声，极淡地看向叶雪言，演的真好，还要给我买单。
下一场戏演什么，我猜猜，大概是要演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来这里相亲不过是形势所迫，对不对？叶雪言眼见他如春日旭风般温暖的眼神倏然冷下去，一时间错愕住。
等到她完全反应过来，才想起刚才的李旭东，对待她的温柔，实际上是疏远到极致。
他的笑，也是没有温度，在皮不在肉的。
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叶雪言急切地想要解释，我知道我的行为让你很不舒服……其实你也不想跟我相亲对不对？既然这样，我们就互相配合，吃完这一顿饭吧。
我会用我的行为正名，我对你真的没有任何恶意和企图。
呵，对我没有恶意和企图……李旭东的眉眼染上嘲弄，瞬间就多了几分妖冶，是的，你只是对钱有恶意和企图。
叶雪言更加不解，什么钱，我不明白？我说了，这顿饭钱我会转给你！你过来。
李旭东命令道。
如果是别人，叶雪言不会听从这样无理的指令。
但对象是李旭东……他身上兼具着美感和脆弱。
粘附着致死的毒性般蛊惑着叶雪言，疼惜着他的残缺，怜悯着走向他。
叶雪言这才看清男人的下半身，他的双腿在裤管里显得空荡又多余。
她眼里的震惊和同情，亦如那些曾经被带到他面前的女孩们。
这是不论经历多少次，都能刺痛他的眼神。
这种疼，能疼到他疯狂。
疼到他毫不避讳，反而更加病态的，把自己的残缺展露给别人。
他要牢牢记住这种灼人自尊的痛觉。
他的腿是毫无知觉的，无论受到多严重的伤害，都不会有一丝疼痛。
他要让这种疼痛，替代肢体失觉带来的空虚感。
疼，也比不疼好。
就像这废腿，还不如被斩断了好。
男人的红唇愈发野冶，过来，再近一点。
叶雪言听话地俯身在他的轮椅前。
李旭东伸出那只苍白劲瘦的手，抚上叶雪言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