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云亦烟嘟着嘴,突然说得这么伤感做什么啊。
事实而已。
等孩子们都长大,他们也都老了。
这个世界,是属于年轻人的。
霍景尧想,那时,如果他还在,他要陪着云亦烟,去到任何她想要去的地方,看遍世界的美景,也能够陪她在家里,安享晚年。
这一切的前提,是如果。
如果他还在的话。
年轻的时候,很害怕变老。
云亦烟站在他身边,仰望着星空,但其实,到了我现在这个年纪,反而,我没有那么害怕了。
把丰富多彩的世界,留给孩子们,这不是挺好的吗。
嗯,不过,我从来不求,承知能够有多么大多么傲人的成就。
我希望他,平安健康,开心圆满。
我也是。
以前年轻气盛的时候觉得,平凡多么的庸俗。
现在倒是觉得,一个人能够平凡一辈子,其实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霍景尧看着她:不用太过担心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轨迹,承知也会有属于他的人生。
嗯,只是做父母的,不可避免的会为他担心。
少喝点。
他的手指摁在她的手臂上,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亦烟回答:偶尔喝点嘛。
霍景尧却不由分说,直接夺了过来。
她靠在屋顶的栏杆上,身后是浩瀚的星空。
霍景尧。
云亦烟问,我不在的这些年里,你会借酒浇愁吗?会,但是很少。
这么克制?霍景尧淡笑道;因为身体不允许,工作也不允许。
我要是喝得烂醉如泥,日日夜夜都买醉,那就该成为全京城的笑话了。
也是,你这么爱面子的人,就算天塌下来了,表面上也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
亦烟,他说,我这辈子,天只塌下来过一次,那就是和你离婚的时候。
但是现在,你回来了,我的天又重新亮起来了。
云亦烟笑道:难道不是你确诊的时候,才觉得天塌下来了吗?那时我想的,不是自己的病会到什么地步,而是,没有了我,你该怎么办。
讨厌。
她鼻子一酸,好端端的,突然煽情干什么。
我只是实……好啦。
云亦烟打断他的话,看星星,可以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不许说这些。
霍景尧伸手一拉,直接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他问:你对明天……有信心吗?百分之九十。
霍景尧诧异的挑眉:这么高?如今我也为人母,站在长辈的角度,为了应辉,应医生也会答应的。
云亦烟回答,何况,他的后顾之忧,我们都可以解决。
他脾气很古怪。
有点本事的人,都有点脾气嘛,正常。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就像你一样。
霍景尧失笑:你的意思是说,我脾气很古怪?还好。
云亦烟歪头想了想,不过,在不怎么接触你的人眼里,还知道把你形容成什么妖魔鬼怪呢。
都不接触的人,在意他们怎么想做什么?霍景尧说,你不觉得我古怪就好了。
古怪啊。
云亦烟点点头,煞有其事的说道,我那时候倒追你,那么喜欢你,你是怎么了,眼瞎么,居然拒绝我,还看见我就躲。
他点头认了:是啊。
眼瞎。
还好,最后你还是我的。
她笑着亲了他一下。
两个人没有注意到的是,对面二楼的窗户后面,聂铭静静的站在那里。
几分钟后,聂铭拉上窗帘。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
车子在昨天的地方,停下。
应辉早早的就在等候着了,看见他们陆续下车,高兴得不行:叔叔阿姨!你们来啦!等好久了!云亦烟看见他,问道:你在这里迎接我们?是啊。
应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爷爷说,昨天你们来,茶都没有喝上一杯。
今天得要好好的招待招待,不然还显得我们不会待客。
没关系的,不用客气。
一路说说笑笑,一行人又来到了老旧的砖房前。
叔叔阿姨你们坐,我去泡茶!应辉搬出来椅子,同时又喊道,爷爷,他们来啦!应学真缓缓的从里面走出来。
比起昨天的随意,今天,应学真穿得格外正式。
中山装,黑色的老皮鞋,头发也梳了起来,整整齐齐,十分庄重的感觉。
见状,聂铭和云亦烟都站了起来:应医生。
坐,坐,应学真低头看了看自己,我这一身,还可以吧?聂铭回答:相当可以,一下子年轻了。
你这夸得太不走心了,应学真笑道,我这把年纪,就算年轻十岁,那也是八十多,还不是头发花白,牙齿都掉光了。
云亦烟说:您不管穿什么,这白胡子一捋,特别洋气。
应学真笑得合不拢嘴。
应辉开始端茶,又洗了水果,拿来瓜子糖果。
这是这边待客的最高礼仪了。
霍景尧问道:应医生,昨天的事情……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明知故问。
应学真说,我要是没答应,还打扮得这么隆重做什么。
这身衣服,我都好多年没穿了。
没想到今天一试,还很合身。
云亦烟露出惊喜的神色。
应医生答应了!有了这位九十多的老中医加盟,她觉得离治愈的那一天,又近了一步!霍景尧微微一笑:许诺过您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做到。
其实,你们知道,打动我的那一句话,是什么吗?云亦烟认真的望着他:您请说。
应学真的眼里,有着点点的泪光——我的老伴,就是得这个病走的。
我当了几十年的医生,治好了无数的人,可是却治不好我的妻子。
我眼睁睁的看着她遭受这个病的折磨,却无能为力。
医院说,没救了,接回去好吃好喝的时候,我和医生对骂起来。
我骂他们无能,不中用。
可是,我用尽毕生本领,也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