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一向还算乖巧的女儿第一次呈现出这样暴躁的模样,让温荆若被吓到了,同时对她也有些束手无策,她头疼得很,几乎说破了嘴皮子,然而白敏芝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说什么也不能接受温荆若的想法。
可一向也算疼爱白敏芝的温荆若,这回也是铁了心不准备改变自己的想法了,任凭女儿怎么闹得满城风雨,她是纹丝不动,这无疑越发加剧了二人之间的矛盾,在剑拔弩张的气氛到达临界线之时,白敏芝做出了一个让温荆若十分无法理解的叛逆举动——她离家出走了,并且给温荆若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上写着:我要亲眼去见一见叶玖玖,看看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你十几年没有见到她了,还这么舍不得她!当温荆若看着被带走的护照跟行李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在她看来,白敏芝一个从来没有出过国的小姑娘,做出这样的举动,简直是将自己处于麻烦之中。
对于白敏芝,温荆若的想法十分复杂。
虽然当年收养白敏芝只是她一时冲动,但这么多年的陪伴也并非作假,白敏芝陪她度过了很多艰难的时刻,让觉得自己几乎要撑不下去的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她早就也把白敏芝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所以闹成这样,温荆若也有些手足无措。
此时,见了白敏芝,她第一个想法便是走进两步,只可惜准备好的呵斥尚且未曾说口,她就先一步因为对方落下的眼泪心软起来。
白敏芝泪眼婆娑的看着温荆若,随即轻笑一声:我见到她了。
她一字一句的对着温荆若说:她真的很漂亮,很完美,果不其然,闪闪发光——少女的语气几乎咬牙切齿,她并不遮掩自己对叶玖玖几乎鲜明的妒意,语气里还有些痛苦:可是你真的就不能,不要去找她吗?白敏芝看起来有些崩溃,她从行李箱上站起来,几乎有些踉跄的走到了温荆若的面前:她根本就不需要你,没有你她也过得很好,我与她交流,她提起母亲,分明就是早已将你忘光了——你为什么却对她如此执着?温荆若几乎被质问的说不出话来,她低头看着白敏芝,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个纤细脆弱的姑娘,第一次如此鲜明的意识到到,她已经长大了。
她第一次见到白敏芝的时候,是在孤儿院。
温荆若那时候并没有收养一个女儿或者儿子的打算,她也并不觉得孤单或者寂寞,虽然处于某种微妙的痛苦与困境之中,但并不是会打开心扉将自己的麻烦同谁诉说的性格。
温荆若来到孤儿院,是陪着朋友一起来的,因为朋友想要收养一个孩子。
这个过程很顺利,朋友也成功找到了那个想要带回家的孩子,而温荆若也就是在这时候注意到了年幼的白敏芝。
她跟其他小孩之间像是有一层隐形的墙壁阻隔着一般,几乎可以说是有些格格不入。
是因为她的血统,一个亚洲少女在一群白人小孩里实在是过于惹眼,也是因为她的性格,她看起来格外的沉默寡言,像是拒绝所有的交流。
但当时的温荆若并没有打算收养白敏芝,她被这个与自己肤色相同的女孩吸引了片刻的注意力,但很快又转开了视线,直到她在离开之前看到了白敏芝被其他小孩欺负推搡, 血顺着她的鼻子里流下来,挂在下巴上——可她看起来并不惊慌,也没有落下眼泪。
她就只是这么站在原处,几乎平静的,淡漠的接受着这场霸凌。
温荆若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她们是完全不同的物种,叶玖玖是典型被宠爱浇灌的孩子,她无忧无虑,像是永远不会落到这样凄凉的处境,可那一瞬间,她还是共情了,好似看到叶玖玖是如何委屈的咬紧嘴唇。
也就是这一恍惚心软,让她出手救下了白敏芝,也让她收养了白敏芝。
可是此刻,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歇斯底里又小肚鸡肠的白敏芝,温荆若几乎无法把她跟那个时候联系在一起了。
她一时无言,对上白敏芝充满了鲜明恨意与慌乱的眼睛,狠下心对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晚了。
温荆若说:我今天在巴黎见到她了。
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白敏芝的脸在一瞬之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苍白,她用一种无法置信的、几乎不可思议的目光凝视着温荆若,像是想要在她脸上看到撒谎的痕迹。
可是没有,温荆若平静的跟她对视着,用一种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语气对她说:敏芝,你不能这么自私,那是妈妈的亲生女儿。
白敏芝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几乎让人胆寒的哀鸣,她死死的凝视着温荆若:所以就算我再怎么喜欢你,讨好你,在你心中的地位也不如她吗?温荆若叹了口气,随即回答了她的问题:你们是不一样的,但你们都对我很重要。
只是显然,白敏芝并不能够接受这番说辞,她越发激动起来:骗人!你也只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你这个大骗子!她留下这句话之后就似乎彻底失去了跟温荆若交谈的欲望,转过身向着卧室的方向走去,地板被她踩得嘎吱作响。
温荆若站在原地,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越发头疼欲裂起来——事情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进展到这一步呢?连她自己都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她叹了口气,在原地站了会儿,又忍不住打开了跟叶玖玖的聊天栏,有些呆滞的想,或许白敏芝说的确实没错,即便他们互相陪伴了这么久,但骨子里的血液共鸣还是让她在见到叶玖玖的那一刻明白,她是无法代替的。
温荆若顿了顿,给叶玖玖发了一条信息: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