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祁南枭确实还是个很内向的小男孩,即便年龄要比叶玖玖更大一些,但是实际上却看不出来,跟从小到大都闪闪发光的叶玖玖不同,他跟现在判若两人,脸上带着很羞涩的、很小心翼翼的神色,在人群的最末端,一不小心就会被彻底无视。
可他的眼神一直放在自己身上。
叶玖玖忍不住如此想到。
她并没有注意到祁南枭,这个小男孩只是她人生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她没有记住对方的脸或者名字,隐隐绰绰的印象似乎与一个陌生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萍水相逢而已,很快便被她抛诸脑后。
可是祁南枭记得她整整十多年。
可以看得出来,这张照片被精心保养,即便经过漫长的时光打磨,也不影响它的完整,可是即便保养的再怎么得当,也仍然有些不可逆的旧照片的痕迹,比如略微的褪色。
这个发现让叶玖玖更难过了。
是啊。
这真的很不公平。
祁南枭对她的喜欢是纯粹的,没有杂质的。
可她却不是。
叶玖玖嗫喏着看向祁南枭,这才发现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叶玖玖的脸上,而是落在她手中的照片上,若有所思,似乎在想些什么的样子。
所有的辩解与疑惑都在这一刻化成了一句由衷的对不起。
祁南枭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叶玖玖为什么要开口道歉,这一刻的他却并没有展露出叶玖玖以为他会展现出来的温柔,或者包容,他的嘴唇紧抿,下颌线条绷紧,眼中的冷意与不悦变得越发浓厚。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叶玖玖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尽管不想让自己如此优柔寡断,但出口的效果就是这么恼人。
我不是想要承认我对你的情感多半是愧疚,而是……我其实也有些搞不太懂了。
话说到一半,叶玖玖的肩膀有些沮丧的垮下去。
难道我不想吗?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我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尤其是在你这么真诚的情况下。
她又下意识的想去咬自己的嘴唇了。
只不过这回,祁南枭眼尖的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站起来,将食指抵在了叶玖玖的唇瓣上,阻止了她这像是自虐一般的动作。
都出血了。
他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别咬了。
叶玖玖像是霜打的白菜一样,看起来愈发蔫巴巴了,她用有些可怜兮兮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祁南枭,男人对她越好,此刻的她就越发不知所措。
或许是她水光盈盈的眼睛跟可怜兮兮的表情杀伤力实在是太大,祁南枭还是先一步心软了,他冷硬的表情略微融化了些。
好了,你知道的,我不是想要怪你。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很显然,在叶玖玖纠结至极的时候,他也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跟从容。
我只是……也有些矛盾罢了。
叶玖玖点了点头。
我明白,你生气是应该的,确实是我没想明白,也是我对不起你。
眼见着她又要开始一场道歉,祁南枭却摇了摇头。
不要再跟我说这三个字了。
他说:你没有对不起谁,喜欢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可以由理性控制的。
祁南枭叹了口气,他撇开了脸,没有看叶玖玖。
安静在二人之间扩散开来,谁也没有先说话,叶玖玖没有,祁南枭也是,他们异常默契的共享着此刻的低落。
最后打破这诡异氛围的人还是祁南枭,他道:我会给你时间,让你足以想清楚的。
祁南枭这样说,清冷的嗓音里像是裹着一层薄薄的冰,敲在叶玖玖的耳膜上,仿佛要渗进她的皮肤里,让她手脚都开始不由自主的发冷。
在此之前,我会减少跟你见面的数量,也不会碰你的。
祁南枭收回了手,很轻的拍了拍叶玖玖的肩膀,他越过了叶玖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像是打开一场漫长冷战的开关。
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不必回叶家,免得惹得你父亲猜忌,正好这段时间我也要去迈阿密出差一趟,分开一段时间,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
真的是吗?她不知道。
但在叶玖玖确认祁南枭的发言之前,男人已经干脆利落的,没有任何犹豫的走出了书房。
叶玖玖就这么有些低落的站在原处,她像是双脚被钉死了一般,寸步难以移动,而嗓子里那句能不能不要走的挽留,到底是没有说出口,现在看来,也没有说出口的必要了。
深深吸了口气,叶玖玖缓缓蹲了下来。
她很想对祁南枭说,我很迷茫,但我不需要思考,因为我对你有感激,喜欢却也并非作假——可是她没有说。
这太自私了。
她的爱意重量实在是太轻了,与祁南枭相比,更是显得虚伪至极。
道理她的确都明白,祁南枭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他的选择叶玖玖也能够体谅,可是这种心仿佛被人挖空一块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太不好受了。
祁南枭一向是一个说话做事都非常具有执行力的人,他说一不二。
因而当晚,叶玖玖本来以为她起码还能享受现阶段最后一个用祁南枭相拥入眠的夜晚,但等待她的,却只有空荡荡的床铺。
甚至连一秒,祁南枭都像是不愿意等。
叶玖玖几乎有些自暴自弃的把自己摔进床铺里,伸手轻轻抚摸着柔软床单的褶皱。
就在昨晚,他们还在这张床上缠绵,虽然祁南枭吃醋了生气了,但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要比这一刻来的更加亲密。
怎么会这样呢?甚至都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他们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堕入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