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玖玖是真的有些惊讶。
她完全没想到Niel会这么说。
在惊喜的瞬间，她感受到微妙的不对劲。
怎么说呢，Niel不像是会这么善良的人。
毫无疑问，叶玖玖不讨厌她，甚至觉得自己跟她非常合拍，但这并不代表她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征服Niel。
这么幼稚的言论说来她自己都会觉得荒诞，凭什么？凭着一席话吗？当然不可能。
这只能降低Niel对她的戒心，但并不能改变这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本质。
于是叶玖玖抬起头，试图从Niel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美艳而成熟的中年女人冲她露出一个浮于表面的、点到即止的、足够客气的笑容，就像是面对她那些虚假的朋友同行或者顾客。
而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电光火石间，叶玖玖便明白了她在想些什么。
因为那双保养得当的漂亮眼睛里头，除了赞许之外，亦充满了疏离与试探。
叶玖玖在心底无声的啧了声，随即福至心灵。
她想她知道Niel为什么会选择让她留下，给她一个继续旁观挑选的机会了。
这当然不仅仅代表着Niel对她审美的认可。
同时，她仍在考察他，是想要看看她接下来的表现能不能如对方的意，想的恶毒一点，也是想要通过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场合来借此打压她，让她看清楚，即便她非常聪明，但在Niel，她仍然太过青涩，她不值一提。
这并非是叶玖玖想的有些太多。
而是Niel却是轻敌了。
即便是笑得非常好看亲近，但她眼眸之中的轻蔑却几乎是完全不曾遮掩，他们自然而然的流露倾泻而出，她好像根本不害怕叶玖玖察觉到这份不屑，把她完全当做了一个不会看眼色的愣头青。
意识到这一点的叶玖玖除了对她的欣赏、尊敬之外，也终于生出了几分恼火。
她很受不了Niel这幅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态度。
她承认自己还有很多不足，也明白她尚且青涩，但她受不了这种完全可以说是轻慢的态度。
叶玖玖给予Niel足够的尊重，是因为对方是她的前辈，而且在时装的造诣上也确实不是现在的她能够与之比肩的，看过她的作品，见过她的为人，她对于Niel十分认可，但这不是对方就可以将她搓圆按扁当做普通下属使唤看待的理由。
要知道，无论如何，她现在才是Niel的设计总监。
严格意义上讲，她的职位比Niel高，她是对方的上司。
她可以主动示弱、表现出谦逊的态度，但她们之间的交流应该是平等的，她的皮囊尚且年轻，但Niel却是只老狐狸，她怎么可能不懂？她当然懂的。
叶玖玖这样想到：但这是一个下马威，一个警告，她在告诉我，即便我来了，Niel的话事人也并不会改变。
啧。
真是够了。
叶玖玖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心中战意熊熊燃烧起来。
她并不打算配合Niel的警告，也并没有打退堂鼓的打算。
适当的示弱可以拉近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因为Niel是绝对强势的，但如果她一寸一寸让出自己的底线，不停的退让，非但不会换来对方适可而止，只会让Niel把她看扁，觉得她不过如此，变本加厉的压榨架空她罢了。
叶玖玖才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也是时候让这个女人知道，她可不是好欺负的，不像是刚刚那个被三言两语攻击就节节败退崩溃出逃的姑娘，她不会让自己展现出这样的不体面，亦不会成为被她毒液浇灌后萎靡不振的废物。
她垂眸，掩去一闪而过的冰冷情绪，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叶玖玖的脸上已经挂上了与Niel同款的虚伪笑容，那唇角勾起的弧度精美且准确，像是一把弯起的刀。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自然没有拒绝的。
接下来，叶玖玖几乎凶悍的展现出了自己颇为过硬的设计实力，跟几乎毒辣、一针见血的审美眼光。
最开始，会议室里其他人看叶玖玖的眼神里还有些探究，但到了后来，纷纷都对她心服口服，露出认可的眼神。
毫无疑问，叶玖玖虽然年纪不大，但论能力其实不比他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弱，这样的场合非但没有给她带去压力，相反，她几乎如鱼得水。
不说别的，Niel跟叶玖玖还是相当合拍的。
她们在挑选目光上几乎一致，给出的意见也不谋而合，随着时间的推移，叶玖玖能够感受得到，对方看她的眼神逐渐没有了最开始的轻慢与不在乎，而是变得严肃起来。
那里面有对她的惊讶、有对她的认可，但与此同时，也有愈发浓郁的戒备与危机感。
想当然，Niel确实不需要蠢货，不需要脑子不好用、审美也一塌糊涂的实习生设计师，她想要的是更高效率的工作伙伴，聪明人无论在哪里都讨人喜欢，但对于她这种掌控欲格外之强，又习惯独断的女强人而言，太聪明，也不太好。
她需要一个听话的、折中的、脑子好用但又不过火的下属，而不是……一个会对她真正造成威胁的上司。
叶玖玖对这点门清。
可她并没有打算藏拙，更没有因为Niel的忌惮忐忑。
结束了这场高强度用脑、全场气氛紧绷的挑选会议之后，叶玖玖精妙的掩去了自己的疲倦，朝着Niel露出一个神采奕奕的笑容。
Niel这会儿也仍在笑着，只是眼神却是冷的，正如同叶玖玖走进来时，她肆无忌惮将叶玖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此时，那种仿佛要将人剖开的敌视感又再度如影随形的将她笼罩。
叶玖玖一挑眉。
Niel女士？Niel摆了摆手，挥退了那些围绕在她身旁的男助理，她对着叶玖玖低声道：没什么。
Niel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以后却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一起共事，我想我们应该要多了解下彼此，right？叶玖玖点了点头，自然而然的应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