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有些遗憾，又似乎充满了对一个幼稚姑娘的宽容。
他曾经对我允诺过，他会留给我百分百的自主权，不会干预我的设计，这是我们早就说好的，你也不能改变，明白吗？上下打量着叶玖玖，Niel的声音是越来越轻的，但是其中的压迫感却是越来越重，几乎要将人挤压到窒息的咄咄逼人。
他选择给你一个设计总监的职位，大概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轻你，欺负你，但——你真的觉得，他是把工作室的权力分给你了吗？Niel摇了摇头，似乎有些遗憾的否认道：没有。
她做了一个X的手势，并且评价道：从来没有。
Niel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观察着叶玖玖的表情，她似乎试图在少女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慌乱或者恼羞成怒，但失败了。
叶玖玖平静的有些过分，而这让她不得不加重了语气。
你真的太天真了，女孩。
她说：说到底，你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在读学生而已，或许你比其他人更加聪明，但刚才我也已经说过了，我们这里从来不缺天才，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够动摇我决策者的地位呢？凭什么呢？Niel反问她，她把羞辱讲述得如此平铺直叙，像是只是在讲述一个不容争辩的事实。
凭你几乎为零的实习经验吗？还是凭你在学校里学的那些条条框框？停下吧女孩，不要自取其辱。
她不再称呼她为叶小姐，像是对待一个平等的合作伙伴，而是叫她女孩，仿佛是为了提示她在自己面前只是个黄毛丫头。
我在这个圈子里呆了二十几年。
Niel说：从我也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就梦寐以求建立一家完全属于自己的工作室，并且扬名立万，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名字，让屏幕剪报上星光熠熠的女明星与名流们穿上我设计的高定——而我通过自己的努力，最终实现了它。
当她讲述这些的时候，情绪才终于出现了一点波动，她的xiōng部起伏着，那上面层叠的绿松石项链随着她的动作反射着莹莹的光，照在她的下颌上。
我成立了Niel，并且让它成为了屹立于整个奢侈品行业顶端的设计师品牌，我在那些拥有古老历史的品牌面前仍能做到昂首挺胸，因为我们一样都是高定协会的成员，它们除了年纪以外，并没有什么能比Niel更强。
你觉得，这又是凭借什么呢？女孩？她这么问叶玖玖。
叶玖玖没有答话。
但女人需要的恰恰如此，她不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叶玖玖的沉默反倒让她感到舒适。
凭借的是家世吗？因为我来自豪门？又或者是男人吗？拥有一个同样富可敌国、背景惊人的未婚夫？她在令人不那么愉快的含沙射影之后，毫不犹豫的回答了这个问题，给出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都不是。
Niel说：我凭借的是我的能力。
指甲最后一下敲在桌子上，比之前都更加响亮，几乎要拉出令人耳膜不悦的剐蹭声。
你觉得，这样的我应该成为你的下属，应该听从你的建议吗？Are u kidding？最后一点尾音消散在空气中，随后是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Niel望着叶玖玖，从那双刻薄红唇之中吐出的话语一句比一句更加锋利，也一句比一句更加现实，偏偏叶玖玖还不得不承认，她只是实话实说——每一句都不曾作假，戳人软肋的时候更是格外精准。
要是坐在她面前跟她谈判的真的是一个小女孩，一个真正没有过历练经历的刁蛮大小姐的话，大概真的会被她唬住，甚至已经开始反省自己的错误了，这大概也是Niel最为想要看到的画面吧。
但叶玖玖不会。
叶玖玖认可她说的每句话，也知道自己能够坐在这里主要还是靠老公，但——那又如何？这本来就是她资本的一部分，世界从来就不是公平的，如果其他人义愤填膺跟叶玖玖谈这个，她还会认真思考一番，但这个人着实不该是Niel。
身为几乎千年一遇的设计界鬼才，她能够一鸣惊人难道靠的就是她足够努力吗？很显然，不是的，这世界上从来不缺努力的人，时尚圈更是这样。
这位设计师能够出头，说到底，靠的是几乎绝伦的天赋，同时，还有她长袖善舞的社交能力。
她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踩的是别人的骨头与血，更少不了靠山的帮衬，如果说谁是资本的受益者，那他们两个人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叶玖玖身后的资本要更加雄厚一些罢了。
反正，Niel用一副被压迫剥削的口气指责她，就是偷换概念，很不讲道理。
叶玖玖心里门清，更不会被她三两句忽悠瘸了，她摇了摇头，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理智至极的看向Niel。
可是，这是你选的。
Niel瞳孔微微紧缩，叶玖玖却并不打算闭嘴，她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你本来可以永远掌握着工作室，做它唯一的话事人，但你并不满足于此。
叶玖玖淡淡道：无论祁南枭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将这个职位交给我的，无论你的工作能力是不是比我优越，都是没有意义的废话，你大可以占据争吵的上风，但只要我一天还坐在设计总监的位置，我在这个工作室里的话语权，就注定要比你大一点。
她伸出手指，很是欠扁的在Niel面前摇了摇。
这跟我的年纪，跟我的工作经历全都无关，少跟我贩卖焦虑跟施加暗示，既然你已经在时尚界浸淫了这么多年，那么你就理应很清楚，当你选择将公司卖出去让别人完成收购的时候，就等于主动放弃了对它的百分百自主权，它就不单单只是独属于您了。
见女人想要说些什么，或者是反驳，叶玖玖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你又要跟我老生常谈了，说祁南枭对你的允诺，但我希望你不要偷换概念，祁南枭答应你的是在作品设计上百分百的自主权，而不是公司决策上，二者从来不能混为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