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中的白菊花束放下，对着墓碑鞠了三躬。
谢谢。
初宁哑声道。
陆聂之看着她，又将视线转向另一侧不谙世事的初子晏。
往后什么打算？他言语中带着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忧。
初宁没说话，只是扶着墓碑缓缓站立起来。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牵住了初子晏的手。
临到陆聂之身侧，她才动了动唇瓣。
走一步算一步。
说完，她和初子晏一步步走下台阶。
陆聂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初宁回家后，开始悉心照顾初子晏。
这些天她有和一些医学旧友交流，如何能让先天自闭症患者恢复正常。
同事告诉她，法国博纳医院有专门针对此种患者的康复训练，对初子晏的帮助很大。
初宁对院长递交了辞职申请，准备带初子晏去法国。
她看着抽屉内一摞厚厚的车票，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曾经她以为是过往感情的见证，实则是不足挂齿的存在。
初宁叹了口气，将所有车票拿起来，连同陆聂之曾送给她的礼物，扔进纸箱，用胶带封住。
随后，她又将手机加密相册内的照片，一键删除。
往后他的一切，都与她再无关系。
曾经爱过，她不后悔。
往后陌路，山水不再逢。
5月29日，陆聂之和楚凝婚礼前夕。
陆聂之看着病床上已经睡去的楚凝，走出了病房。
他站在走廊上，深思熟虑一番后，拨通了初宁的电话。
明天的婚礼，我还是希望你能来。
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初宁听着陆聂之亦如从前般好听的声音，眼底已无一丝涟漪。
我曾经幻想过和你一起出现在婚礼殿堂，但没想过新娘不是我。
楚凝是你喜欢了十几年的姑娘，我很羡慕，但也仅仅是羡慕而已。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以后，我会遇到属于我的陆聂之，他会疼我爱我陪伴我，不会把我当成任何人的影子。
初宁看着已经封上胶条放进储物间的纸箱，一字一顿道：我希望我结婚的时候，你也不要出现……有关我和你的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说完，她将电话挂断，再把陆聂之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这一次的告别，她是认真的。
陆聂之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嘟’声，再一次拨打了初宁的电话，却显示无法接通。
他眸底的情绪微微翻滚，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明天我等你。
他编辑短信给初宁发送过去。
但他不知道，他的号码已经被拉至黑名单。
这条短信，她永远也看不到……第二天。
初宁带着初子晏坐上了前往法国的飞机。
飞机起飞，她俯瞰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脑海中蓦地浮现陆聂之的身影。
这座城市，有她全部的青春岁月，也有她要遗忘的人。
这时，一旁的初子晏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姐姐，不哭。
他轻声道。
初宁微愣，抬手抚过脸颊，这才发现自己湿漉漉的。
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她牵过初子晏的手，嘴角微微扬起：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气流颠簸，初宁难受地闭上了眼。
突然，平稳飞行的飞机猛地一个颠簸！刹那间失去了平衡！啊！乘客一阵惊慌尖叫，所有人都惶恐不已。
一旁的初子晏也不安地缩在初宁怀中：姐姐，我怕……子晏不怕，姐姐永远在。
初宁紧紧抱着他，手却在止不住颤抖。
初子晏听着旁人惊恐的求生祷告，隐隐明白了什么。
姐姐，我们会死吗？初宁惨白着脸抿唇，无声抱住弟弟，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知道飞机一旦出现状况，根本没有逃生的可能！飞机极速下坠，带着常人难以承受的冲击力。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乖子晏，我们要去找妈妈了——初宁沙哑的声音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戛然而止。
……另一边，菲斯大酒店。
百合花铺满整个结婚殿堂，热闹非凡，西装革履的陆聂之站在门口，拧眉看着马路上的来往车辆。
一众老同学都已入座嘉宾席，唯有初宁和唐鑫没来。
陆聂之又一次拨打初宁的电话，依旧无法接通。
他心中有些烦闷，只能拨打唐鑫的电话。
唐鑫，你和初宁怎么都没来？听筒那端一阵冗长的沉默后，传来唐鑫沙哑的嗓音。
初宁，在西郊殡仪馆。
那悲痛到绝言的语气，伴随着一阵断断续续的哀乐从听筒内传来。
陆聂之的心倏地一紧：她在那里做什么？你来一趟吧，别让自己后悔。
陆聂之还想再问个究竟，电话却被挂断。
他心底猛地升起一抹不安，扯了西服上的新郎胸花就往外奔！巨大的恐慌在他心底无限蔓延，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西郊殡仪馆。
陆聂之下了车，冷清的风拂拂吹来，透着令人压抑的沉重气息。
灵堂内，白布挂满灵柩，一身黑衣的唐鑫跪坐在厅中，神情悲痛的烧着盆中的钱纸。
在那边，再也不用受苦了……不会有人让你伤心，也不会有人让你绝望……陆聂之站在门口想喊她，喉咙里却好似卡了刺般。
唐鑫，初宁人呢？他哑声问道。
似是才觉察到有人进来，唐鑫有些木讷地抬起头看着逆光而来的陆聂之。
她啊……唐鑫眼眶通红，哽咽道，睡在这里了……说着，她仰头看着灵柩上方挂着的黑色相框，两行泪水无声从眼角滑落。
陆聂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整个人如遭电掣。
黑白相框里的照片，赫然是初宁笑魇如花的脸——！======第十一章 为什么不早说======轰隆——陆聂之的脑子里，好似炸过一道惊雷。
他趔趄地后退了几步，险些有些站不住。
这不可能……陆聂之喃喃道，心脏一阵阵刺痛。
那个女人，前几天见面明明好好的，怎么会躺在这里！不是真的，一定不会是真的！不，不……陆聂之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痛，好似要炸裂一般。
聂之，快醒醒。
耳侧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陆聂之骤然睁眼，发现自己竟然在酒店的休息室。
他环顾四周，又低头看了眼自己。
左胸口的新郎胸花还在，腕表上的时间显示为上午10:28分。
距离婚礼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
陆聂之捂着胸口，重重叹息一声。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梦而已。
幸好，只是梦。
可为什么，他会做这种梦？倏地，陆聂之心底又不安了起来。
他大步朝酒店门口走去，想在一众嘉宾中，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
老同学们都已入场，还有唐鑫也一同来了。
唯独初宁，没有看到。
她没跟你一起来？他问向唐鑫。
唐鑫看了看腕表，淡声道：她已经坐上去法国的飞机走了。
陆聂之想起刚才的梦境，脸色微变：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告诉你干什么，难不成你还能放弃结婚跑去挽留她？唐鑫毫不客气的讥讽道。
陆聂之微微噎住，语气有些急切：我和楚凝只是假结婚……说完，他不顾唐鑫惊讶的神色，拿起手机连连拨打初宁的号码。
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显示无法接通，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陆聂之夺过唐鑫的手机再次拨打了初宁的电话，这次终于被接通。
喂？熟悉的声音让陆聂之心底一阵悸动。
初宁，是我。
他哑声道。
听筒那端一阵寂静，仿佛下一秒电话就会被挂断。
陆聂之等不了，呼吸有些紊乱：我说过我会等你，为什么没来？新婚快乐，我祝你和楚凝白头到老。
初宁平淡的语气，似乎早已释怀一切。
你又一次答非所问！陆聂之的情绪微微失控，我想要的不是你的祝福，我要的是你出现！飞机上的初宁听着陆聂之急切的语气，微微愣了愣。
但她不想去猜测他那句话的含义，因为已经不重要。
所有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再见，陆先生。
初宁挂了电话，将手机关机……另一边。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嘟……陆聂之一遍遍的拨打着初宁的电话，里面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冰冷的声音。
唐鑫站在一边也是愁眉不展。
终于，陆聂之握着手机的手缓缓垂下，眼眸中尽是悲痛。
你，你假结婚为什么不早点说？唐鑫拧着眉，实在不明白这是在演一场什么戏。
陆聂之蓦地抬起头看向她：她的飞机是几点起飞，终点是哪？梦里，她的飞机是失事了的。
唐鑫怔了一瞬，看了眼手表，抿了抿唇：已经起飞了，到巴黎，但之后她会去哪儿就没告诉我了。
陆聂之把手机还给她，转身便要离开。
身后蓦地响起一道声音：陆聂之！======第十二章 算我求你======众人看去，正是一身洁白婚纱的新娘楚凝。
你要去哪儿？楚凝神色凝重，死死地咬住嘴唇。
陆聂之脚步一顿，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慢慢攥成了拳。
是了，他现在不能走。
他是这场大戏的主角，他走了，戏又该怎么演下去？可是一想起初宁如自己梦里的一般乘坐飞机去了法国，他的心却始终都不能静下来。
唯一让他欣慰的事，梦中的时间已经结束，但初宁的飞机已安稳飞行。
所以，梦和现实会是相反的吧？这般想着，陆聂之闭上眼睛，呼出沉重的一口气。
片刻，他淡淡道：我哪儿也不去。
听到这句话，楚凝紧绷着的那根弦一瞬就松下去了。
唐鑫却皱起眉：陆聂之，你不去追小宁了？陆聂之看向她，眼睛里都是恳切，他低着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唐鑫，请你帮我联系初宁，一定要知道她落地巴黎后的具体位置，算我求你。
唐鑫怔住，认识陆聂之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低声下气的样子。
陆聂之是谁，是医学院里成绩最好的那个人，是老师口中最有天赋和潜力的那个人，是省医院功勋墙上最夺目的那个人。
他这样的人，是不会低头的。
可是现在，他却为了初宁，说出了一个求字。
唐鑫顿了顿，终是点了点头：好，不过我要知道这场婚礼的真相。
婚礼结束，我会告诉你。
陆聂之说完，转身走向了楚凝。
楚凝听到伴娘们说的话便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她知道陆聂之有多在乎初宁，所以是真的害怕他会把自己一个人留在婚礼上。
就算这场婚礼是假的，她也得逼着他演完。
陆聂之走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往休息室走，他冷冷道：我送你回去。
即使他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是楚凝还是看出了他的怒气。
到了休息室，陆聂之松开她，语气还是冷的：你好好准备，别再随便跑出去了。
楚凝心一慌，连忙扯住他的手臂，声音微微颤抖：聂之，你不会抛下我的，对不对？陆聂之挣开她，漆黑的双眸直直地看进她的眼底：婚礼结束，我们就不要再有任何牵扯了，你想要的我会给你，也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治疗。
说完，他大步离开，休息室的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这门像是摔在了楚凝的心上，不然她的心怎么会这么疼？她失神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倏地扯出一抹苦笑。
明明是相似的容貌，却得不到他相同的态度。
婚礼很快开始。
红毯尽头，楚凝挽着楚父的手臂，满脸幸福笑容地向陆聂之缓缓走去。
而陆聂之依旧是面无表情，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楚父将楚凝的手放在陆聂之的手中，低声道：聂之，辛苦你了。
陆聂之微微颔首，却没有说话。
两人相对而站，神父缓缓开口，念了一段祝福词，但没有誓言。
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陆聂之拿起花童手中的钻戒，握着楚凝的手就要为她戴上。
但就在这时，唐鑫猛地起身，对着台上失声地喊道：陆聂之！不好了，小宁坐的那架飞机失联了！陆聂之的心狠狠一震，寒意从脚底一瞬传遍全身。
那枚钻戒也从他的指尖滑落，叮的一声摔在地上。
======第十三章 他的软肋======陆聂之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刚动身，楚凝眼疾手快地上前抱住了他的手臂。
她压着声音，眼眶一瞬红起来：聂之，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陆聂之心中早已一阵恐慌，手也无法控制的发凉。
感觉到身侧人的纠缠，他心情更是乱如麻。
陆聂之用另一只手掰开楚凝的手，冷漠地开口：楚凝，到此为止了。
女人的力气哪里比得过男人？不过几秒，他便脱离了她的束缚，决绝地转身离开。
陆聂之跑向唐鑫：走！唐鑫凝重地点头，跟着他离开了婚礼现场。
但在跨出大门之前，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楚凝。
只见那个原本一脸幸福甜蜜的女人，此刻脸上只剩下了灰败。
之后婚礼变成了什么混乱的样子，她不再得知。
两个人赶到停车场，唐鑫刚刚坐稳，听见陆聂之说：安全带。
她还没把安全带扣上，陆聂之就踩了一脚油门，车子便窜了出去。
一路上，他开的速度都极快，唐鑫死死攥住把手，深吸了一口气：陆聂之，你冷静一点！我冷静不了。
陆聂之深深地皱着眉，沉声道。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着，背后也一直在冒冷汗。
他怎么冷静？他一想到初宁有可能出事，就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如果他早点跟她说清楚，她怎么会坚决地离开？又或者，如果他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早些去机场阻拦初宁登机，一切是否会变样？唐鑫不再说话，因为她能感同身受陆聂之此时的焦急，身为初宁的朋友，她怎么会不担心不焦虑呢？但是，她看见了前方路口的红绿灯将要亮起红灯，而陆聂之却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他是想要抢着开过去。
嗡——唐鑫心一惊，连忙看向右边，一辆大货车正加速驶来。
如果陆聂之不刹车，那么一定会和这辆大货车相撞！陆聂之！！唐鑫大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回了他的理智。
车子急速刹车，轮胎在马路上摩擦出极为刺耳的一声。
唐鑫的身子跟着车往前倾去，而后又向后。
看着大货车从面前驶过，两人皆是心有余悸。
她看向陆聂之，怒道：你疯了是不是？连命都不要了？你现在死了，谁去找初宁？！陆聂之喘着气，似乎是终于冷静下来：抱歉。
他心急如焚，只想马上赶到初宁身边去。
十分钟后，他们终于到了机场。
进了机场大厅，已经有一群人围着机场的工作人员在不停地询问，他们都是那辆失恋飞机上的人员家属。
陆聂之和唐鑫几步跑过去，但被人群隔在了外围。
这里的混乱没一会儿就引来了机场的负责人和保安们。
负责人拿了个喇叭，高声喊道：大家！请先安静一下，不要吵闹！保安控制住局面，周遭安静下来。
我知道你们都很着急，我们已经在努力跟飞机联系了。
负责人说。
陆聂之冷冷出声：如果一直联系不上呢？负责人愣了一下：如果联系不上，我们将会派出救援队去搜寻飞机的下落。
为什么现在不派救援队去找，一定要等到真的出事才行动？陆聂之声音更冷。
他的这句话再次点燃了人群的情绪。
他们附和着质问，场面又一度混乱起来。
先生，现在飞机只是失联，也许是云层和气流的原因，并不能判断为失事。
请大家冷静一点，我们一定会努力保证所有人的安全的！负责人扯开嗓子说道。
陆聂之盯着他：最好是这样。
生死边缘，没有一个人是不害怕的。
家属们被安排在机场的等候区，陆聂之站在落地窗前，淡漠地看着逐渐暗下去的天色。
他做医生这么多年，早已见惯生死，就连他身边的人都说，他这个人是不知道恐惧和害怕是什么感觉的。
可是从听到初宁失联的消息开始，他就感觉到了无穷无尽的恐惧。
陆聂之怕了。
他怕他再也见不到她，怕他再也没机会跟她说出深藏心底的那些话。
======第十四章 意料之外======一杯水出现在陆聂之眼前。
他看去，是唐鑫。
谢谢。
他接过水，抿了一口。
唐鑫站到他身边，也望向窗外：陆聂之，初宁会没事的，对不对？陆聂之咽了下喉咙，认真地说：她会没事的。
其实没人可以保证，但是唐鑫怕极了，陆聂之也怕，所以他们只能反复的说出肯定的答案，以此来寻求一点慰藉。
半晌，唐鑫抿了抿唇，淡淡出声：跟我说说吧，你和楚凝到底是怎么回事。
凝和韵，一个二声，一个四声。
陆聂之微怔，点了点头。
事情要从哪里开始讲呢?陆家和楚家是三代世家，一直保持着稳定的合作关系和深厚友谊，两家人经常聚在一起，所以陆聂之和楚凝的确是从刚生下来就认识了。
楚凝虽然是女孩，但是性子要强又好胜，所以处处都要和陆聂之比。
从小时候学走路、学说话、一直比到长大后学乐器、学数学等等。
直到高中的时候，陆聂之的思维能力越发的优秀，在理科常居第一名的位置，而楚凝对理科一窍不通，成了常败将军。
但是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擅长的，那就是拉小提琴。
楚凝放弃了攻克文化课，通过父母的关系，去了国外一所有名的音乐学院，专门练习小提琴。
那之后，陆聂之和她就很少有联系了。
楚凝在国外修完课程，就留在了一个乐团里做小提琴手，还扬言说再也不回来了。
陆聂之见到她，是在他刚调到省医院的那一天。
他回到家，在家门口看见了喝得烂醉的楚凝。
楚凝见到他，便崩溃地哭起来：陆聂之，我要死了……她得了癌症，瞒着所有人在国外的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但是最后医生告诉她，那些治疗对她的病已经没有用了。
楚凝绝望崩溃，走投无路，便自暴自弃地想着要死也得回到家人身边，就回了国。
但是面对父母，她怎么样也不能将自己的病说出口，才来找了陆聂之。
酒醒之后，陆聂之问她：你打算怎么办？及时行乐，准备迎接死亡。
楚凝不在乎地说。
那楚叔叔楚阿姨怎么办？他淡淡开口。
她不说话了，沉默着红了眼眶。
后来陆聂之亲自带楚凝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也并不如人愿。
她的癌症已经到了晚期，但是接受化疗可以延缓病情，还能再活三到五年。
最后还是陆聂之带着楚凝跟楚父楚母坦白了一切。
伤心之后，楚母问楚凝打算怎么办。
楚凝摸着自己乌黑的头发，说：我不想化疗。
楚父楚母急起来：凝凝，聂之不是说可以延缓病情的吗，你为什么不愿意治病啊？早晚都会死，我何必去受那种折磨。
楚凝说道。
劝说无果，就连陆家父母都被找来劝楚凝回心转意，接受治疗。
陆聂之始终没有说话。
楚父焦头烂额：到底怎么样，你才肯听话好好治疗？楚凝正巧看向陆聂之，便说：不如你娶我吧？你娶我，我就接受化疗。
一时间，周遭一片安静。
众目睽睽之下，陆聂之清冷的声音响起：我有喜欢的人。
楚凝的眸底划过一抹失落，但没人瞧见。
她挑了挑眉，佯作轻松的说：那真是遗憾了。
之后楚父楚母私下找了陆聂之一次。
他们商量着：聂之，你和凝凝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也不忍心看着她这样吧，算是叔叔阿姨求求你了，帮我们这个忙。
是呀聂之，我们也不是要逼着你和凝凝结婚，只要给她办一场婚礼就行了，就当是实现她一个愿望，不用真的领证。
楚家父母对于陆聂之来说，跟自己的父母并没有什么区别。
话已经说到这一步了，他不答应倒显得无情无义，更何况他也把楚凝当做妹妹。
所以他便答应了和楚凝假结婚一事，楚凝也乖乖地入院治疗了。
婚礼结束，陆聂之的任务就结束了。
但是却出现了一件不在他计划之内的事。
他没想到，会提前在省医院与初宁重逢。
======第十五章 与我无关======听完陆聂之讲完，唐鑫蹙眉：所以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楚凝吗？没有。
陆聂之摇头，眼神坦然，我把她当亲妹妹。
唐鑫叹了一口气：自从知道你和楚凝从小就认识之后，我们都以为小宁是你找来代替楚凝的替身。
闻言，陆聂之一愣：为什么你们会这样想？唐鑫看向他，有些诧异：你不记得了吗？当初你还在学院里的时候，有一次聚会，你说如果跟女朋友分手了，那就找一个跟她长得像的。
陆聂Ns之满眼茫然，显然是已经不记得这件事。
蓦地，他想起了那日初宁问他的话——你是因为她才选择的我吗？他以为，她是在问，是不是因为她和楚凝长得像，当初才会在实验活动中选了她作为搭档。
不想，她的意思却是，是不是因为她们长得像，所以才会选择跟她在一起。
我不记得了。
陆聂之垂下眼眸，沉着声说。
唐鑫见他模样不像是说谎，抿抿唇：你无心说出的话，小宁都会记得。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夜幕渐渐降临。
等候区的家属们坐不住了，准备再去找机场的工作人员。
这时，机场的广播倏地响起来。
重要通知！失联的航班JH5236已和指挥中心恢复通联，航班JH5236遭遇了大气流，目前已确定所有人员均为安全状态，将于北京时间上午一点四十到达巴黎。
通知先后重复了三遍。
机场大厅归为寂静的时候，陆聂之和唐鑫一直吊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唐鑫长长吁了一口气，直抚心口。
陆聂之在长椅上坐下，微微喘着气，像是刚跑完几千里一样。
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刚刚好一点。
还有四十分钟，初宁就落地了。
他看向唐鑫：等四十分钟，我想听见她的声音，确定她是真的没事，行吗？你还要跟她说话吗？唐鑫想起之前初宁挂断电话的坚决，有些犹豫。
陆聂之摇了摇头：不了。
若是听见他的声音，估计她又要挂断了。
唐鑫瞧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纠结不已。
这一路上陆聂之的反应她全都看在眼里，明白他是真的还爱着初宁，只是两个人之间有着不少隔阂和误会。
而她也知道初宁这些年没有再谈恋爱的原因就是她放不下陆聂之，还在等着他。
真的要让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就此分离吗？四十分钟很快过去。
唐鑫又等了一会儿，想着初宁应该快离开机场了，才把电话拨过去。
她按了外放，那嘟声每响一次，陆聂之的心就震一下。
没响多久，初宁就接起了电话。
她试探着开口：鑫鑫？唐鑫下意识看了陆聂之一眼：是我。
小宁，你没事吧？看到你们那架飞机失联的消息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着急！初宁微愣：新闻报道失联了吗？你不知道吗，你坐的那架飞机半途失联了，好多人都在机场等消息呢。
唐鑫微微蹙眉。
飞机中途倒是颠簸了好一阵，不过很快就没事了。
初宁轻轻笑了笑，我没事的，还害得你担心我。
唐鑫顿了顿：小宁，其实陆聂之也很担心你。
初宁沉默了一下，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他怎么会担心我，今天是他的好日子，他现在应该正搂着心爱之人吧。
陆聂之微微启唇，就要开口解释，被唐鑫拦住。
小宁，你听我说，陆聂之和楚凝是假结婚，楚凝得了绝症，他是为了让楚凝好好治疗才举办婚礼的。
唐鑫说着，语气有些急。
初宁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的，但是唐鑫也不会编故事骗她。
她皱起眉：假结婚？是真的，小宁。
唐鑫回道，这都是误会。
但初宁静默片刻之后，却是淡淡道：就算他是假结婚，和我也没有关系，他的事情我都不想再知道了。
鑫鑫，我得带着子宴去找个地方住下了，先不和你说了，你早些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她说完，不等唐鑫再开口，便挂断了电话。
======第十六章 酒店偶遇======看着暗下去的屏幕，陆聂之突然就感觉到一种无力的感觉。
初宁说，她不想再知道他的事了。
为了躲避他，她甚至离开这里，去了更远的地方。
唐鑫叹了口气，看向陆聂之：小宁她……刚下飞机，一定很累，等她休息好，你再和她解释吧。
陆聂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还有机会和她解释吗？这一次，她是真的不愿意再见到他了。
陆聂之，小宁她等了你三年，我不知道你们当初分手是因为什么，但是如果你真的还爱她，就别轻易放弃。
唐鑫站起身说道。
三年。
陆聂之呼吸一滞。
半晌，他抬头看向唐鑫：她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唐鑫微怔，摇摇头：小宁她……辞职了，她要带她弟弟去治病，你也知道，她弟弟患上的是自闭症。
那便是归来无期了。
又或许，她不打算再回来了。
陆聂之呼出沉重的一口气：这次，就换我等她。
如果她不回来，我就去找她。
夜色泠泠，寂静的高空中偶尔掠过一架飞机。
那轰鸣声清晰可闻，陆聂之闻声看去。
若是能有一趟航班能够直接将他直接带到他所思之人的身边，那该有多好。
……初宁挂了电话之后有些心不在焉。
不能否认的是，唐鑫的话让她原本坚定的心动摇了。
她紧紧攥着手机，像是要捏碎它一样。
这时，初子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问：姐姐，我们去哪里啊？初宁回过神，她蹲下身，对着他温柔地笑了笑：我带子宴去玩，好不好？初子晏乖巧地点点头。
初宁摸了摸他的头，决定不再去想陆聂之的事。
既然已经决定要放下他，就不能再有一丝牵扯。
她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小子宴，抬步离开了机场。
找到提前预订好的酒店，初宁将行李放在一边，却始终牵着初子晏。
上一次她长了教训，再不会让他离开自己一步。
到了酒店房间，子宴跑进去，却是指了指初宁手中的行李箱。
她愣了一下，想起他向来是一直抱着画本和笔的，便明白过来，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来他的宝贝们。
初子晏开心地接过，跑到桌子旁开始画画。
经历了飞机的颠簸，初宁心有余悸，现在全身都疲累不堪。
她看了眼子宴，将房门反锁，而后走向浴室：子宴，姐姐去洗澡了，你乖乖的好不好？初子晏没有回应，仍专注地在纸上画着什么，初宁无奈地笑笑，知道他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她很快洗完澡，走出来的时候，初子晏却不在桌子前了。
初宁微微蹙眉，喊了声：子宴？那边传来些许声音，初宁走过去看，发现初子晏真躲在冰箱前，但是因为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他只能怔怔地坐在原地。
子宴，你饿了吗？初宁蹲到他面前，轻轻牵起他的手。
姐姐带你去吃饭。
两人到了餐厅，初子晏手中还紧紧攥着他的画本。
随便点了些东西，初宁带着他在桌上坐下。
可刚坐下，初子晏却打开了自己的画本，又拿着笔在上面开始画画。
初宁轻声道：子宴，你不是饿了吗，我们先吃饭再画画好吗？初子晏不理。
她没了办法，只能在身边陪着，时不时地看一眼他的画。
很出彩的画，初宁知道有很多自闭患者都是高智商，甚至在某些领域堪称天才。
她的弟弟也是。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停在了初子晏的身边。
初宁警惕地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身穿西装，儒雅绅士的中国男人。
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初子晏的画。
片刻，男人露出一抹浅笑，抬眼看向初宁，用中文说：他很有天赋。
初宁礼貌一笑：谢谢。
男人却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很想与您细谈，但是我现在还有急事。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想放大他的天赋，随时可以来找我。
他放下名片，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初子晏的画，而后抬步离去。
初宁拿起名片，看清上面的字。
ArtistYanqingShen.自由艺术家，沈偃清。
======第十七章 深藏的感情======陆聂之回到家的时候，楚凝就坐在他家的门口。
她身上还穿着婚纱，妆容也没有卸掉。
听到声响，楚凝缓缓抬起头：你回来了。
你不回家，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陆聂之皱起眉。
楚凝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你在婚礼现场逃婚，让我成了所有人的笑话，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陆聂之眸色稍稍暗沉：抱歉，但是我不能不管她。
她，又是她，那个叫初宁的。
楚凝站起身，因为等了太久有些腿软，她晃了一下，很快站稳。
但是陆聂之却丝毫没有要扶她的意思。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淡漠地看着她。
这一眼，让楚凝的心变得冰冷。
陆聂之，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她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肯让眼泪掉下。
他微怔，不明所以：我们是朋友，我也把你当妹妹。
可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是普通朋友！她激动地大叫，仿佛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
我从六岁的时候就喜欢你了，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楚凝说着，眼泪应声而落。
陆聂之眉心深深皱起：楚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从高中到大学换了多少个男友，你怎么可能喜欢我？楚凝捂住脸：那是因为你不喜欢我，他们不过都是你的替身罢了！她长得漂亮，从来不缺少追求者，但是她觉得他们都没有陆聂之优秀。
可是陆聂之虽然身边追求者也不少，却从没恋爱过，只一心认真学习，而他身边唯一的女生就是楚凝。
楚凝以为，他是喜欢自己的，更喜欢优秀的人，所以她才会那样钻研理科。
直到有一次，她在学校的天台上撞见了一个女生对陆聂之表白。
女生说：陆聂之，我很喜欢你，你可以……跟我试试看吗？当时的陆聂之双手插兜，一脸冷漠：不好意思，我对谈恋爱没有兴趣。
说完，他就要走，但是女生拦住他，不甘心地问：你喜欢的人是楚凝吗？听到这话的楚凝心都提了起来。
但陆聂之说：不是，我没有喜欢的人。
楚凝的心又一瞬坠入谷底。
那之后，她心死如灰，自暴自弃，接受了一个又一个追求者的表白。
只不过她挑选的男友都是有某一个地方像陆聂之的，有的是眼睛，有的是声音，有的是背影。
他们的身上，无一没有陆聂之的影子。
再后来，她去了国外，知道了陆聂之谈恋爱的消息。
有人把初宁的照片发给她看，连她自己都惊讶于两人的相像。
那时候，她除了失落，心里还是有期待的。
她想，或许陆聂之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那时年少不懂表达，不然为什么会找了一个跟自己长相相似的女生交往？听完一切，陆聂之的眼底划过一抹晦暗。
我喜欢她，跟你们长得像并没有关系，我不喜欢你。
她也不是你的替身。
楚凝哭着笑，笑着哭，最后坐在冰冷的地上满眼茫然。
陆聂之扶起她：我送你回医院，你的要求我已经满足，你该好好接受治疗了。
楚凝却猛地抓住他的手臂：陪陪我……好吗？我知道，我活着的日子不多了，陆聂之，就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你陪陪我，行不行？陆聂之本是打算跟医院请个假之后，买机票飞去法国的。
可是眼前的女生语气卑微，楚楚可怜。
她是那样一个骄傲不肯低头的人，现在却把自己落入尘埃。
良久，陆聂之终是点了点头。
======第十八章 画展再遇======在酒店休息了几天后，初宁带着初子晏去了那家医院。
医生在了解过初子晏的病情之后，说：在我接触过的自闭症患者之中，你弟弟的症状并不严重，甚至是很多患者努力十几年才能达到的状态。
像你说他不会经常吵闹，偶尔也会和家人沟通，这对绝大多数的自闭症患者来说是很难的了。
我这边的治疗建议还是保守治疗，不用住院，定期来医院做康复训练，你也可以适当带他出去走走。
医生给开了一些药之后，初宁带着初子晏离开了医院。
走出医院，刚好出了太阳。
温煦的阳光照在身上，初宁松了一口气，微微笑起来。
还好，弟弟的病不是很严重。
她正想着要不要带着初子晏去餐厅吃些东西，虽然他已经不会看见陌生人就尖叫了，但是人太多也会刺激他的情绪。
这时，初子晏蓦地捏了捏初宁的手。
初宁看向他，只见他紧紧抱着怀中的画本，眼睛却盯着街边的一家展览馆。
那是个画展，刚刚举办了两天。
初宁带着他走过去，想先在门口看看。
但是初子晏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拉着她就走了进去。
刚进去，他就站在一幅作品之前不动了。
他的双眼紧紧盯着那副画，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这种专注认真的眼神，也只有在初子晏画画的时候才见得到。
初宁耐心地陪他看着，没有些许不耐烦的情绪。
初子晏看这幅画整整看了二十分钟，才挪动脚步，等走到下一幅作品前，他又停滞了脚步，不动了。
旁的人一般都是看几眼就走了，最多也就是几分钟，纯欣赏，或许也就是看看，欣赏不来。
只有初子晏，像是在细细研究每一幅作品的细节和深意。
看到第三幅作品的时候，一个男人走向他们。
初宁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却一瞬愣住。
这个人……她见过的。
上次在酒店餐厅的那个男人。
沈偃清自然是因为认出两个人，才会走过来。
他微微一笑：我们又见面了，美丽的小姐。
他说的还是中文，给初宁在这陌生的异国他乡之中平白的增添了一份安心。
你好。
初宁还是那样礼貌疏离地点了点头。
初子晏没有任何反应，此刻的他是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的。
沈偃清看了他片刻，说：这样说可能有些失礼，但我觉得他似乎跟别的孩子有些不一样。
初宁抿抿唇：我弟弟患有自闭症，很难和人交流。
说完，她看了看沈偃清的表情。
但他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讶或同情。
很多人知道她弟弟是自闭症患者之后，都会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或是厌恶，或是同情。
沈偃清却没有这些反应，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初子晏的眼神还是和看别的孩子的一样，仿佛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还有些别的地方不一样，他画画很有天赋。
沈偃清指了指初子晏的画本，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得出，但那天实在匆忙，我没有表达清楚我的意思。
说着，他看向初宁，满眼温柔：我很喜欢你弟弟，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培养他成为一名出色的画家。
而且看起来，他也很喜欢我的画。
初宁微怔，片刻才反应过来：你是这些作品的作者？她看向展览作品的右下角，上面的确写着：《失重》，沈偃清。
沈偃清点点头。
这时，初子晏看完了这副作品，慢慢地走到了下一幅作品面前。
沈偃清笑起来：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我的作品，我和他很有缘分，不知道是否可以知道你们的名字？初宁顿了顿：初子晏，他的名字是初子晏。
我，我叫初宁。
======第十九章 最初的美好======又一次做完化疗，楚凝躺在病床上，神色痛苦。
她压抑着，破碎的声音还是从嗓子中零零碎碎地溢出来。
陆聂之坐在床边，任由她攥着自己的手。
半晌，她的疼痛渐渐消散，缓缓睡去。
陆聂之抽回自己的手，帮她盖好被子，起身离开病房。
病房外，楚父楚母坐在长椅上，沉默地红着眼。
自从知道楚凝的病情后，他们似乎一夜老去，就连白发都多了许多。
楚叔叔，楚阿姨，阿凝已经睡着了，她这里我会照顾的，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陆聂之说。
楚父楚母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楚凝从不让他们看见自己化疗之后脆弱痛苦的样子，看见了，他们会伤心，自己的心里也会难受。
但到底是亲生骨肉，心与心都是相连的，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她痛苦的感觉。
楚家父母离开之后，陆清从门上的玻璃看了眼熟睡的楚凝，而后拿出手机。
他找到唐鑫的号码。
从那日答应楚凝会陪着她治疗后，陆聂之就联系唐鑫，拜托她如果初宁有什么事，就第一时间告知他。
一连几天过去，唐鑫都没有发一条消息过来。
沉思片刻，他又找出那串他熟悉的号码，手指停了几秒，才微微颤抖着按下。
陆聂之深吸了一口气。
但手机响起的仍旧是那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他自嘲一笑，把手机放回了衣兜里。
她那样明确地说不想再知道自己的事，又怎么可能会把他的号码拉出来。
陆聂之站在窗前，外面天色暗沉，乌云密布，是要下大雨的前兆。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初宁的那天，也是一个雨天。
……六年前。
那是陆聂之刚来到荔城医学院的第一天。
恰好有一个好友在荔城，就跟他约好一起出去吃顿饭。
好友来接他，车子刚开出学校，天上就毫无征兆忽的下起了大雨。
好友笑着提醒他：荔城和你家那边不一样，出门记得带把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了。
陆聂之点点头。
车子停到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他不经意地看向窗外。
淋淋漓漓的雨中，他看见路边的公交站里站着个浑身湿透的女生。
而让他移不开眼的，是女生的脸。
好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惊讶地挑挑眉：哟，这不是楚凝吗？哎，不对啊，楚凝不是去国外了吗？陆聂之低声应了声：不是楚凝。
那长的是真的够像的。
好友说着，不在乎地收回视线。
恰巧绿灯亮起，他一脚油门，车子唰地过去。
蓦地，陆聂之淡淡开口：停车。
好友啊了一声，还是踩下刹车，问：怎么了？你车上有伞吗？陆聂之不答却问。
有倒是有……好友从后座拿了把伞。
陆聂之接过，打开车门就走了下去。
他打着伞走到公交车站，远远就看见那个女生已经冷得浑身发抖。
这雨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她继续呆在这肯定会生病。
陆聂之收了伞，走到女生面前，递过去，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拿去用吧。
初宁怔了一瞬，缓缓抬起头，犹豫道：不用了，你也要用的。
我坐车，用不上。
陆聂之指了指身后的车子。
初宁顿了顿，松开抱着胸的双手，将伞接了过来：谢谢你……就是这一瞬，两个人都看到了对方衣服上别着的蓝色校徽。
陆聂之还看了眼自己的，那是今天同学刚刚帮他戴上的。
还真的是一样。
初宁抿抿唇：同学，你是哪个班的？等雨停了我去还给你。
但陆聂之拒绝了：不用了，你留着用吧。
本来伞也不是他的。
说完，他便转身走进雨中，很快就上了车，而后车子绝尘而去。
初宁看着那车子，手里攥着那把伞，轻轻笑了笑。
======第二十章 他的搭档======回到车上，好友便打趣陆聂之：英雄救美啊。
陆聂之冷漠地纠正：乐于助人。
你是不是看她长得像楚凝才帮她啊？好友启动车子，笑着问。
他没说话，但是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女生的模样。
湿漉漉的，小小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欺负了的小兔子。
楚凝不一样，她是猫，被欺负了就会亮出利牙和爪子，势必要让对方付出同样的代价才行。
片刻，陆聂之说：其实不像。
只是有些神似，仔细看还是辨认的出来。
好友才不信，他都自己看到了，他调侃：你说实话吧，你是不是喜欢楚凝那丫头，看人家出国了，就想的不行？陆聂之皱起眉：瞎说什么？楚凝是我妹妹。
行行行，妹妹，好妹妹。
好友敷衍附和，不再说了。
再见到初宁，是在学院的交换生见面会上。
陆聂之原本不是这个学院的学生。
两个学校同为优秀名校，为促进医术交流，便各自挑选十个学生去对方的学校学习一年，陆聂之就是这十分之一。
那日初遇初宁，就是他到学院报道的第一天。
见面会不只是让学生们见一面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接下里的分组任务。
交换生可以先挑选一个人作为搭档，剩下的学生再两两组队，一起后面的任务。
陆聂之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在他看来搭档是谁都无所谓。
但是他倏地想起初宁，他们带着同样的徽章，却不知道是不是同级的。
陆聂之是交换生长相最干净帅气的，他身上的那种清冷的气质让在场的很多女生都不禁心动，她们是那样的期待他会选择自己作为搭档。
但是陆聂之面无表情地在人群中看了很久，才终于看见自己想看到的那个女生。
就是她吧。
老师不确定：谁？陆聂之直接走过去，将初宁拉了出来：她。
初宁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认出了他，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交换生。
更没想到的是，他没有选那些优秀学生，而是选了她。
站在陆聂之身边，初宁的心跳咚咚跳着像打鼓一样，她屏住呼吸，生怕他听到。
但是很快她的脸就红了起来，像是害羞一样。
见面会结束，初宁带着陆聂之去领书和认教室。
路上，她紧张地开口：你为什么……她犹豫着，没有说完。
陆聂之却猜到了她的问题：跟谁都一样，但我们见过，算熟一点。
噢……初宁点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陆聂之忽然问：刚刚没听清，你的名字是？初宁。
她抿了抿唇，初蒜的初，韵律的韵。
陆聂之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但很快舒展，他点了点头：挺好听的。
初宁的脸更红了。
……之后两个人朝夕相处，不管是上课还是实验都在一起，后来连吃饭都坐在一起。
同样是搭档，但是其他人并没有像他们俩这样寸步不离，渐渐的，就传起了他们的绯闻。
一天中午，初宁吃完饭回到宿舍，便被唐鑫按在了床上追问。
小宁，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陆聂之啊？初宁的脸一瞬就红起来，她慌乱地否认：你说什么呢？谁喜欢他啊。
唐鑫眯起眼睛：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你绝对喜欢他！她这样笃定，初宁不说话了，只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装傻。
半晌，她抿抿唇，问：那你说，他喜欢我吗？唐鑫倒还认真地想了想，说：我觉得他那个人，跟别人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多说的性格，不会莫名其妙地给陌生人送伞吧？初宁的目光下意识落到桌子上的那把伞上。
她一直都没还给他呢。
所以我想，他肯定是喜欢你。
不过这事你不能主动，表白还是得男生来。
唐鑫拍了拍她的肩膀。
初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过……唐鑫再次开口，却是忧心忡忡，小宁，就算你跟他真的在一起了，他在我们学校也只待一年，之后你们要怎么办？闻言，初宁怔住。
是了，她忘记了，他是交换生。
一年期限到了，他就会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学校去。
那时候，要怎么办呢？======第二十一章 蜜糖之吻======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半。
这期间，初宁和陆聂之还是保持着普通的关系，纵使别人怎么说，他们都充耳不闻。
上半学期结束的时候，他们俩还拿了期末考试的第一名。
临近放假，有人提议一起出去聚一聚。
唐鑫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便让初宁去邀请陆聂之。
原本陆聂之是不打算留下的，但是一看见初宁那期待的眼神，他还是推迟了回家的时间。
一众人先是去吃了火锅，而后去了KTV。
年少气盛，啤酒摆了满桌，玻璃杯叮当作响。
一巡下来，陆聂之也喝了不少。
唐鑫拦住想要过去关心的初宁，抬高了声音说：今天在场的同学们可都没有对象，还不趁此机会赶紧发展一下！有人笑起来：谁说没有情侣的，那陆聂之和初宁，不就是一对吗？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陆聂之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唐鑫轻咳了一声，转过头问：小宁，你这当事人怎么说？她是好意制造机会，无奈初宁却羞的不行，丢下一句我去下洗手间，就仓皇落逃。
唐鑫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陆聂之看见初宁离开的背影，抬手又喝下一杯。
这一杯喝完，他把杯子放在桌上，说：我出去抽根烟。
便抬步离开。
初宁站在洗手池前，用凉水拍了拍发红发热的脸颊。
以前大家都还只是暗地里八卦一下，现在把这件事放在明面上说，她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陆聂之了。
手洗了一遍又一遍，初宁仍是犹豫着不敢回去。
一想到陆聂之那双干净深邃的眸子，她就觉得自己的感情好似玷污了他一样。
要不，现在跑吧？初宁抿抿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先回宿舍，路上给唐鑫发个消息。
可她刚从卫生间走出来，脚步就一顿。
陆聂之嘴里叼着烟，正依靠着墙壁，漫不经心地看着斑斓的灯光。
听到声响，他转过头，眼睛就对上初宁的眸。
你再不出来，我就该怀疑你是不是在里面被人谋害了。
他拿下烟，淡淡道。
初宁避开目光，头微微低下：你，你怎么在这？陆聂之熄了烟，吐出最后一口雾气，抬步缓缓走向她。
你想听我说什么，来抽烟，来上卫生间，还是……他走到她面前，在等你？话音刚落，初宁的心猛地剧烈跳动起来。
我，我就是问问。
她咬住嘴唇，有些不知所措。
陆聂之笑起来：你这一紧张就结巴的习惯，可真明显。
他很少笑，哪怕是遇到开心的事，也只是微微一笑。
初宁怔怔抬头，看着他的笑渐渐失神。
他笑起来是真的好看。
我……她是想说点什么的。
可是一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了，而且她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陆聂之趁着她微张着嘴，低头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他把她抵在墙上，两具身体贴在一起，紧密的没有一点缝隙。
他的手指交缠在她的指间，温热的气息尽数呼在她脸上，口齿纠缠碰撞，像是把她丢在了海上的小船上。
浪起浪涌，此起彼伏Ns。
知道初宁快要喘不上气，陆聂之才放过了她。
但是他的手还抓着她的，丝毫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他用鼻尖轻轻蹭了下她的鼻尖，声音低沉磁性：初宁，做我女朋友。
这句话就像是迷惑渔人的美人鱼歌声一样，初宁直接整个人呆在原地，连眼睛都忘了眨。
她不作反应，他唇角笑意更浓。
怎么，不同意？那我只能走了。
他说着，就要松开手。
初宁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就攥紧了他的手：不，不……陆聂之挑了挑眉：不同意？不是的！初宁脱口而出，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这小姑娘都快急死了。
陆聂之宠溺地笑起来，头又低了下去：知道了知道了。
柔软的唇相互摩挲，在诉说着彼此的爱意。
爱是瞒不住的，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第二十二章 是遗憾也是愧疚======后来那个学期，陆聂之和初宁成了学院里人人都羡慕的一对。
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更久，惹得唐鑫都说陆聂之抢走了初宁。
时间一天天过去，离陆聂之离开的日子就越近。
一天傍晚，两人在湖边散步，初宁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口：聂之，等你回去之后，我们就不能天天见到了，那该怎么办……陆聂之揉了揉她的头：杞人忧天，我有空的时候就会来找你的。
初宁垂下头：可毕竟，离得还是太远了。
天涯海角，也不能阻止我们相遇。
陆聂之安慰着，低下头在她脖子上轻轻啄了一口。
那时候，陆聂之是真的这样想。
只是天不遂人愿，回到母校的他学业渐渐繁重。
刚开始，他还可以去找初宁，或者是初宁来找他，但后来，他就连消息都没空回。
学校的老师们都看重他，经常抓着他研习，通宵都已经是日常。
但是在一段恋爱关系中，女生向来喜欢胡思乱想一些，更没有安全感。
一次两次，初宁忍了，八次十次，初宁哭了，直到那次数再也数不清，初宁开始闹起来。
陆聂之被学业压得喘不上气，愈发的没有精力去哄初宁。
最严重的一次，两个人整整一个月没有联系。
陆聂之知道她在生气，于是学校刚放假他便去了她的学校。
两个人在曾经的那个湖边说了很久。
她气势不足的抱怨，他就抱着她，轻声地安慰着。
别再哭了，谁家的小花猫啊这是？陆聂之抹去她的眼泪。
初宁抽噎了一下。
好了我的阿宁，毕业我就不会这么忙了，到时候我们天天在一起。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当时的他觉得自己不会食言。
可终究距离大过人心。
那一次，陆聂之被老师带走观摩手术现场，手术进行了十几个小时，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他精疲力尽地回到宿舍，想着先跟初宁说一声就睡。
打开手机，上面几十个未接电话，全都是初宁打来的。
他甚至还没看清，她的电话再次打开。
他接起来，还没等开口，那边就传来初宁冷漠的声音：陆聂之，我累了。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陆聂之一夜未睡，心想着跟自己在一起，她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快乐？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快乐，为什么还要在一起？想着，他觉得，不应该继续这样了。
于是他狠下心，给她发了消息。
我们分手吧，抱歉。
而之后，他再也没有收到初宁的一条消息。
那个聊天框就终止在这一天，从前的那些美好甜蜜的回忆，也跟着停滞不前。
陆聂之不知道，收到消息的初宁哭了一天一夜，险些晕厥。
分手后的三年，陆聂之经常在睡不着的深夜问自己，到底后不后悔。
其实是后悔的，但是当时的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同时兼顾学业和初宁。
毕业后他进了学校安排的医院实习，仍旧是有很多女生追求他，但是他半点没有动心的感觉，只想初宁。
实习结束，他决定去找初宁。
他从以前的同学那里打听到她还是单身，立刻就递交了转到省医院的报告。
陆聂之到省医院几天后，医院的吴教授让他整理一些资料。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那里遇见很久不见的初宁。
只有陆聂之自己知道，当时的他是多么想把她抱在怀中。
可就在他想要动身的时候，他想起了还有一场婚礼的戏码在等着他。
他不敢抱她，更不能抱她。
他只能冷漠地对她说：你可以走了。
却不想，她会真的离开。
走到异国他乡，走到任何一个没有他的地方去了。
======第二十三章 挚友归来======一转眼，六个月过去。
楚凝的病情意外的好转了一些，看起来没有那么羸弱了。
陆聂之也在医院里稳定，跟同事们的关系都还可以。
他每周和唐鑫联系一次，但是因为时差，唐鑫和初宁的联系也不多，所以关于她的事情也不知道太多。
只知道她在法国给弟弟找了个老师，弟弟的病也好了一些。
并且她好像没有打算要回来的意思。
而医院事务繁忙，陆聂之手上有好几个病人，让他不能离开。
陆聂之到吸烟室去抽了根烟。
他感觉自己身心俱疲，就好像大学那时候的那种无力感又回来了。
力不从心，无能为力。
抽完烟，他站在风口散了很久的气味，才去洗了手，换了衣服。
刚换好医生大褂，手机却突然响起来。
看见屏幕上的名字，陆聂之意外地挑挑眉。
沈大画家，最近生意不错，也能打起国际长途了。
他接起来，开口便调侃。
你少用生意两个字侮辱我的作品，想绝交大可直说。
沈偃清回道。
话音落下，两个人同时笑了笑。
在多年的挚友面前，向来是肆意的。
沈偃清是陆聂之初中的同班同学，在那个别的男孩还在沉迷打篮球和讨论哪个班的女生好看的时候，他们俩是整个年级的一股清流。
许是人以群分的原因，他们两人也不屑和别人玩，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朋友。
初中毕业之后，陆聂之考上了重点高中，沈偃清差一些，两人便分开了。
再后来，他们一个去了国内知名医学院，一个去了国外的艺术学院。
一别多年，两个人从高中后就没再见过，但偶尔还是会通个电话聊聊近况。
在陆聂之心里，除了楚凝，沈偃清是他唯一的朋友。
说说看，你这次给我打电话是怎么回事？陆聂之看了眼手表，推算着时间，你那里现在还是上午吧。
沈偃清笑笑：聂之，我过段时间会回国一趟。
真的？这让陆聂之有些意外，还知道回来。
嗯，不过也只是回去办一场画展，之后还是要回法国这边的。
但我好不容易回去，你肯定要请假好好陪陪我吧？沈偃清说。
自然。
但你怎么跑回来办画展？陆聂之微微蹙眉。
沈偃清的目光不知道落到哪里，一瞬变得温柔起来：我上次不是和你说，遇到一个很有天赋的男孩，已经收他做学生了吗？这次回去，是想给他办一场画展，我觉得不让更多人看到实在是可惜。
陆聂之低声应了一声，没什么兴趣。
他向来没有欣赏艺术的天分。
蓦地，他想起什么，问：那你暗恋的那个女生呢？提起她，沈偃清紧张地挠了挠手指：我跟她表白了，但是她还没有回复我，我这次回去也想让你见见她，她是个很好的女孩。
陆聂之露出抹浅笑。
沈偃清这个人其实是个恋爱白痴，因为他没有谈过恋爱，甚至没有过喜欢的女孩。
这还是第一次，他这样用心。
那我祝你心想事成。
陆聂之淡笑着说。
对了，你和你心爱的女生怎么样了？沈偃清紧接着问。
闻言，陆聂之的眼神晦暗不明。
胸口处那种淤堵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敛了笑：她啊，她还没有回来，我也不知道她的消息。
沈偃清轻轻蹙眉：她不打算回去了吗？我不知道。
陆聂之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上学的时候，不管遇到多大的难题，他从不会说我不知道。
在他看来，每一道题都有属于它的答案，只要肯研究，总会知道的。
救死扶伤也是这样，每一种病都会有相对的治疗方法，如果连医术都无能为力，便是死亡，他便也不说他不知道最后的结果。
唯独对于他心爱的女孩，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不知道她是否一切都好。
更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一个未来。
======第二十四章 怎么是她======沈偃清的航班在三天后。
陆聂之提前和医院请了假，准备那天去接他。
但就在晚上，他接到了唐鑫的电话。
陆聂之，小宁要回来了！唐鑫激动的声音通过电流传进他的耳朵里。
一瞬间，陆聂之像是被一道雷击中一般，呆滞在原地失去了所有反应。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不敢相信地问：你说什么？小宁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是明天的航班。
我肯定是要去接她的，你呢？唐鑫问道，语气有稍许的激动。
初宁……要回来了？！陆聂之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内心涌进喜悦。
一晃半年，她终于要回来了吗？明天沈偃清也回来，好在机场只有一个。
我知道了，你把她的航班信息发给我，我会去的。
陆聂之克制住情绪，缓缓道。
等唐鑫把初宁的航班信息发过来后，他却愣住。
国际航班CF5899，到达时间14:33，出机口B。
和沈偃清的航班信息一模一样。
陆聂之皱起眉，是巧合吗？沈偃清读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在法国了，而初宁是为了给弟弟治病才会去法国。
两个人不认识，自然也不会有交集。
只能是巧合，毕竟每天来往的航班并不多。
陆聂之心中这样想着。
但他的心底莫名的总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怪异感久久萦绕不散。
一夜未眠。
天刚刚泛出白光，陆聂之便起床洗漱。
他到机场的时候是上午九点，离沈偃清和初宁落地还有五个多小时。
陆聂之就坐在机场大厅等候区的长椅上。
忽的想起来，上一次在这里，他提心吊胆，心神不宁。
此刻在这里，他却是心慌意乱，紧张不安。
看到初宁的时候，他要说什么呢？好久不见？还是，你最近好吗？是不是初宁在省医院见到他的那一天，她也是想这样说的？唐鑫在一点多的时候到了机场。
她找到陆聂之，看见他眼睛中布满血丝，皱眉问：你该不会没睡吧？陆聂之摇摇头：睡不着。
唐鑫抿抿唇，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告诉他初宁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哪怕这件事迟早都会知道，但还是能拖一分钟便拖一分钟吧。
时间过得很快，14:33，航班CF5899准时抵达机场。
陆聂之和唐鑫走到出机口B等着。
他的心脏咚咚跳动，是不正常的速度。
渐渐有人从出机口走了出来。
陆聂之先看到了沈偃清的身影，他一身深灰色大衣，衬得他整个人儒雅温柔，却又带着些淡淡的疏离感。
沈偃清也看到了陆聂之，他勾起唇角，露出浅笑。
看到沈偃清孤身一人，陆聂之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他走上前，伸手一拳轻打在沈偃清的胸口：还知道回来。
沈偃清笑起来：你看起来比以前帅多了，肯定长高了吧？我们都快八年没见了。
陆聂之扬起唇角，露出一抹淡笑。
说着，他向后面张望了一下，问：你不是说要带你女朋友和学生吗？他们人呢？他们在后面，走的慢一些。
沈偃清无奈又宠溺地笑笑，聂之，我想给你介绍她，她叫……这时，唐鑫忽地喊了一声：陆聂之，我看到小宁了！初宁。
沈偃清的声音同时响起。
两个声音混在一起，陆聂之听得不太真切。
他没有细问，而是探出头向出机口看去。
下一秒，三个人都看到了牵着初子晏，一身淡蓝色连衣裙的初宁。
陆聂之咽了下喉咙，一把抓住沈偃清的手：你刚刚说，你要介绍给我的那个人叫什么？沈偃清怔住，还是缓缓道——她叫初宁。
======第二十五章 阴差阳错======唐鑫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场面，觉得诡异又压抑。
初宁牵着初子晏，她在电话里说不是一个人回来，另一个人便是沈偃清。
而沈偃清是陆聂之的好友，他要介绍给陆聂之的喜欢的女孩是初宁。
偏偏初宁和陆聂之是曾经的恋人。
在场的五个人，硬生生搞出了一场复杂的三角恋。
陆聂之紧抿着唇，看着沈偃清和初宁站在一起，他只觉得心底有一团火正在烧。
可是他该说什么呢，沈偃清不知道他心里的人是初宁。
而初宁从看到陆聂之那一刻开始，她心中就五味杂陈。
唐鑫之前已经把陆聂之和楚凝之间所有的事都说给她听了，包括陆聂之不喜欢楚凝，她也不是楚凝影子的这件事。
但是她始终无法释怀，毕竟陆聂之冷漠的态度历历在目，她劝说不了自己。
她没想到陆聂之会来，更没想到他和沈偃清不仅认识，还是好友。
咳。
唐鑫率先出声，打破了这死寂，小宁，子宴的病怎么样了？初宁顿了顿，微微笑起来：已经可以适应人多的地方了，说话也顺畅不少，也会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初子晏闻声微微仰头，看着唐鑫轻轻一笑，而后又低下头去了。
这让唐鑫有些意外，她替初宁高兴起来。
气氛似乎有些缓解了，但是陆聂之的神色还是阴沉的吓人。
他蓦地开口，却不知道是在问谁：你们是什么关系？这质问的语气让初宁皱起眉，听起来就像是他来抓奸了一样。
先不说她和沈偃清没有什么关系，就算真的有什么关系，她和他都已经分手多年了，有什么资格过问她的事？于是初宁厉色看向陆聂之，声音冷漠：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沈偃清不是傻子，他大抵猜到了两个人的关系。
他把陆聂之拉到一边，蹙着眉低声问：聂之，你别告诉我，那个你一直不能放下的女生，就是初宁。
陆聂之眼神凌厉：我要是告诉你她就是呢？你会放弃她吗？闻言，沈偃清神色一僵。
他不是不知道陆聂之这些年过得多煎熬，陆聂之不止一次地提起过那个他心底的女孩是多么美好。
身为好友，他自然希望陆聂之可以心想事成。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喜欢的人会是好友深爱多年的人。
没人能告诉沈偃清，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一时间，周遭的气氛又变得僵硬。
不知过去多久，唐鑫再也忍耐不住。
她对初宁说：小宁，不是说好去我家里住吗，我们走吧。
说着，她拿过她的行李，直接忽视两个男人，拉着初宁走了。
初宁一怔，还是转过头对沈偃清说：那我先带着子宴去休息了，之后我们电话联系。
沈偃清温柔地笑了笑：路上注意安全。
这一幕看得陆聂之更加火大。
他冷哼一声，抬步便走。
沈偃清叹了口气，沉默地跟在后面。
原本也说好了，让沈偃清住到自己家去，但是陆聂之现在想反悔了。
两个男人坐在车中，狭小逼仄的空间更加让人压抑。
到底还是沈偃清先开了口：聂之，我不知道她……我知道。
陆聂之打断了他，你没有错。
对沈偃清来说，初宁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女生，他有权利自由追求爱情。
怪不了沈偃清，也怪不了初宁。
说到底还是怪他自己，是他亲手把初宁推走的。
======第二十六章 友情爱情======初宁带着初子晏坐上唐鑫的车，还有些犹豫：鑫鑫，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你了？不如我还是和子宴去酒店吧？唐鑫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头，不满道：才半年没见，你就开始跟我客气了？大学你用我化妆品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客气。
两人一起笑起来。
到底是多年闺蜜，不过一句话，就将她们之间的那点缝隙合上了。
车子在马路上飞驰，唐鑫蓦地开口：小宁，你和那个沈什么，在一起了吗？初宁的心咯噔一下，她抿了抿唇：没有。
他是个很好的人，但我没想过要和他在一起，我带着子宴，算是怎么回事？唐鑫看了她一眼：是因为子宴？不是因为陆聂之吗？陆聂之。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道魔咒一样，让初宁一听便控制不住地心颤。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不是。
唐鑫顿了顿：你不爱陆聂之了吗？初宁不说话了。
唐鑫又问：那你对那个人是什么感觉？初宁想了想，轻声说：沈偃清……很温柔，他对子宴也很好，从第一次就没有对子宴的病有偏见，还愿意收他为学生。
唐鑫忽地笑了一下：小宁，我问的是，你对他有什么感觉。
心动吗？答非所问。
初宁的脑海却突然响起陆聂之的声音，他总说，她逃避的时候就会答非所问。
她掐掐掌心，逼迫自己忘掉。
又想起沈偃清。
心动吗？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不喜欢他吧。
可是……她对他的喜欢，也只是那种对朋友的喜欢，跟对唐鑫的喜欢没什么区别。
有些问题不必回答，心中总会有答案。
……陆聂之还是把沈偃清带回了自己家，让他住在提前收拾干净的房间里。
只是那之后，两个人好几天都没有交流。
并不是因为初宁的事情，而是两个人都太忙了。
陆聂之在医院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还在医院睡了一夜。
而沈偃清许久没有回国，对国内的一切都有些陌生，还要忙开画展的事情。
转眼一周过去。
陆聂之刚刚做完一台手术，得了一天假，便回了家。
一进家门，就看见沈偃清坐在沙发上，似是在等他。
沈偃清也的确是在等他。
他站起身，走到陆聂之面前：聂之，我们谈谈。
谈什么？他皱起眉。
初宁。
沈偃清缓缓道。
陆聂之实在是累得不行，他揉了揉太阳穴，神色有些不耐烦：我不想谈。
说完，他抬脚走向卧室。
沈偃清紧抿着唇，缓缓攥紧了手。
他的声音倏地在客厅中响起：我不会放弃她的。
陆聂之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去看他：你说什么？沈偃清咽了下喉咙：我说，我不会放弃初宁的。
我知道，你也不会放弃她。
陆聂之冷笑一声，点了点头：行，你要是有本事把她追到手，我一定祝福你们。
话是这样说，可他眉眼间都透露出些许的不屑。
他根本就不相信沈偃清能把初宁追到手。
沉默半晌，沈偃清移开视线：画展你来看吗？陆聂之推开卧室的门：时间确定了告诉我。
好。
沈偃清点头。
房门应声而关，传来微微震响。
陆聂之背靠在门上，呼出沉重浑浊的一口气。
他疲惫地合上眼，缓缓坐到地上。
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和最好的朋友爱上同一个人，多年友情一瞬僵持。
但沈偃清说得对，他也不会放弃初宁。
陆聂之直觉初宁不会和沈偃清在一起，他看过她的眼神，那里面没有对沈偃清的一丝爱意。
可看到沈偃清那副坚定的模样，他又有些许的不确定。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
======第二十七章 执迷不悟======因为要照顾初子晏的关系，画展的事情被沈偃清全部包揽下来，没有让初宁参与。
唐鑫做好午饭，朝客厅里喊了一声：洗洗手，吃饭了哦！初宁应了声，而后轻轻捏了捏初子晏的手：子宴，唐鑫姐姐做好午饭了，我们该去吃饭了。
初子晏正在画画，他拿着画笔蘸着一坨红色颜料，正往画纸上涂抹着。
听到她的话，他乖乖放下画笔，伸出手给初宁。
初宁笑着牵住，带他去洗了手。
唐鑫摆好筷子，说：子宴的话还是不多，但是感觉你们亲近了不少。
初宁关上水龙头：你也知道之前都是我妈照顾他，他很依赖妈妈，我带他去法国之后，有好多次他闹着要见妈妈，要不是沈偃清，我可能没办法照顾好他。
她只说了个大概，真实的情况她没敢讲。
那次，初子晏突然发病，一直在尖叫着喊妈妈，还在地上打滚。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初宁竟然也拦不住他，没一会儿更严重起来，他竟用脑袋去撞桌子。
初宁没了办法，只能把他抱在怀里，让他用头撞自己的肩膀，不让他受伤。
若不是沈偃清及时赶到，初宁就要疼晕过去。
那时候是真的觉得委屈，说到底她也没有多大，这个弟弟跟她也没有很亲。
但是一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担忧，和她对母亲许下的承诺，她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好在一切都没有白费，现在的初子晏已经不会再那样发病了。
他跟着沈偃清每天欣赏剖析世界名画，然后一同作画。
连医生都说，专注的画画有助于初子晏的情绪稳定。
吃完饭后，初宁哄着初子晏睡了午觉。
唐鑫坐在沙发上，看见她出来，问：小宁，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初宁微怔，坐到她身边：要回去的，子宴现在是沈偃清的学生，他的工作室在法国，而子宴离不开我。
唐鑫一瞬皱起眉：什么意思，你还要在法国定居？初宁抿抿唇，沉默不语。
初宁你搞清楚一点！唐鑫猛地站起身，怒目而视，你先是初宁这个人，才是初子晏的姐姐，难道你还能跟着他一辈子什么都不做了？你上的是医学院，你是一个医生，你的责任是救死扶伤！初宁垂下眼帘，声音微弱：我能怎么办？难道不管子宴了吗？他只有我一个亲人了。
唐鑫一下子泄了气，无力反驳。
若是初子晏是个正常人，长大了也就不必管了，可他还是个自闭症患者，没法自理。
半晌，唐鑫叹了口气；小宁，你还记得我们上学的时候，最期待长大了吗？初宁点点头：记得。
现在长大了才知道，学习的时光才是最美好的。
生活怎么就这么难呢？唐鑫露出一抹苦笑。
那时候，她们心中怀着信仰，眼里看的是未来。
似乎前途一片光明，走出去才发现是沼泽一片。
你决定回法国，是真的不打算再和陆聂之和好了吗？唐鑫看向她。
初宁茫然地眨了眨眼：嗯。
唐鑫微微蹙眉：我以为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你会原谅他的。
其实我们的感情在他说分手的那一天就该结束的，无论因为什么，他最后都还是决定放弃了我，是我执迷不悟。
初宁摇摇头，别再说了。
这段感情真的折磨她太久了。
或许只有真正的放下，她才能重新开始。
======第二十八章 做我的朋友======一周后，初子晏的画展终于开展。
场地是市里的美术馆，整体风格都采用了极简的设计。
出乎意料的是，来看展的人并不少。
初宁领着初子晏在里面细细观摩着，就连子宴的脸上都露出淡淡的笑容。
沈偃清笑着走向他们：感觉还可以吗？你的能力还怕被人质疑？初宁挑挑眉，笑了笑。
当然，要了解最全面的评价。
他蹲下身，和初子晏平视，子宴，你喜欢吗？初子晏本来正盯着自己的某一副作品看，以前这个时候他是不会有反应的，但此时的他却在几秒后缓缓转过头看向沈偃清。
片刻，他点了点头：喜欢。
沈偃清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很短暂，没有停留太久。
不久，唐鑫也来了。
但是让初宁意外的是，她竟然看见了楚凝。
楚凝穿着灰色的裙子和白色的外套，许久不见，她变得瘦削许多。
她向着初宁走来，初宁将子宴交给沈偃清，独自面对楚凝。
楚凝站定，微微勾起嘴角：好久不见，听说你出国了。
初宁没什么表情：是，刚刚回来。
这其实才是她们的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楚凝趾高气昂，一副白月光归来的气势。
再见面，她身上的锋芒已经消失了很多。
还记得我说过，很想和你交朋友吗？楚凝淡淡开口。
你的病，好些了吗？初宁避过这个问题，不答反问。
楚凝抬起手，摸了摸头上的假发，不在乎地笑笑：不会好的，只是在拖延死亡的日子而已。
这个话题有些严肃了。
初宁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楚凝不以为然，反而说：如果我死了，你可以来参加我的葬礼吗？初宁微怔：为什么？要你参加我的葬礼还要原因？好吧，原因就是我真的挺想和你做朋友的，可惜这辈子是来不及了，只能寄托下辈子了。
楚凝无奈地摊摊手。
初宁微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她身后一道清冷的身影，顿时噤了声。
来人正是陆聂之。
他一把抓住楚凝的衣领，厉声道：谁又让你从医院里偷跑出来的？楚凝撇撇嘴：你不是值班吗，怎么来了啊？换班了。
你赶紧给我回去。
陆聂之把她带出了美术馆，不然我现在就给楚叔打电话。
行行行，我回去还不行吗，怕了你们了。
楚凝叹了口气，又越过他往后面看了一眼，你在初宁面前跟我这么亲密，好吗？陆聂之眸色一暗，将她丢进出租车里：少管我的事，老实回医院去。
楚凝吐吐舌头：祝你好运咯。
说完，车子绝尘而去。
陆聂之再回到美术馆的时候，初宁已经没了踪影。
沈偃清也不在，而初子晏正跟着唐鑫。
他直觉不对，走过去问唐鑫：初宁去哪了？唐鑫指了指一个门：沈偃清说有事和她说，两个人就往那边走了。
陆聂之紧抿着唇，大步走过去。
门的那边是一条走廊，是美术馆的各个办公室。
因为今天展览的原因，只有几个办公室里有人。
陆聂之很快就听到初宁和沈偃清的声音，他走到门口，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阴影里放轻了呼吸。
但他刚听清下一句话，一股怒火一瞬燃起。
是沈偃清的声音。
初宁，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第Ns二十九章 猎人与猎物======陆聂之无声地攥紧了手。
但是里面之后却是一阵沉默。
半晌，初宁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
偃清哥，你很好，但是我们不合适。
陆聂之的手缓缓松开了。
里面之后再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有再听了。
几分钟后，门被打开，沈偃清满眼失落地扯了扯嘴角：我们回去吧，等久了子宴会不安心。
初宁却指了指另一边，说：偃清哥你先回去吧，我去下洗手间。
沈偃清点点头，先一步离去。
从卫生间出来后，初宁站在洗手台前想着洗洗手。
可她一抬头，看到镜子里的另一个人，下意识喊出口：啊！陆聂之上前一步，一把就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一带，紧接着就压在了墙上。
这一幕似曾相识。
初宁皱起眉：陆聂之，你干什么！我听到沈偃清和你表白了。
陆聂之低声道。
阴暗的灯光下，他的一双眼眸漆黑深邃，像是看不到底的深渊。
初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厉声道：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拒绝了。
陆聂之说着，脸就靠近她一点。
她的双手被他牢牢箍在头顶，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能挣脱。
那也不是因为你。
初宁放弃挣扎，紧紧地盯着陆聂之的眼睛说。
陆聂之挑了挑眉：那是因为什么？沈偃清可不是一个平庸的人，是那么多姑娘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初宁咬咬牙：对于别人来说是那样，对我来说就不是。
就像你，就算你身后的追求者排到多远，我都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闻言，陆聂之微微眯起双眼。
他的声音也散发着些许的危险：哦？可你当年在人群中看我的眼神，和别人的相差无几啊。
初宁的身子下意识抖了一下，但她仍旧不肯服输：你也说那是当年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还是认清眼前的现实吧。
陆聂之，我不爱……唔！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男人狠狠堵住，连一点缝隙都没有留。
唇齿相缠，温热的温度相互传递着。
初宁想要反抗，无奈力气不够，身子还一点点瘫软。
陆聂之的攻势很猛，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时间。
终于，她双腿一软，就要瘫坐在地。
电光火石之间，陆聂之将她的手臂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搭，就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不知过去多久，他才放开了她。
两个人都因为缺氧而微微喘息着，初宁的脸也是异常的红。
陆聂之勾起嘴角，贴在她的耳边说：初宁，承认吧，你还爱我。
初宁全身一僵，像是自己的秘密被人揭穿，还放在了阳光之下。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他的黑发纠缠在一起。
初宁触电一般地收回手臂，她想要逃，而身后是墙，身前是陆聂之，左右又被他圈了起来。
她无处可逃。
而陆聂之就那样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他胜券在握，如同一个自信满满的猎人正盯着自己眼前逃不掉的猎物。
是啊，在这场爱情的拉扯中，他始终占领高地，将她的情绪玩弄在股掌之中。
初宁的眼眶渐渐红了。
陆聂之一愣，有些手足无措：你，你怎么了？初宁死死咬住唇，不让眼泪掉下，片刻，她冷冷开口：陆聂之，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喜欢的时候哄着，忙的时候就丢在一边，高兴的时候逗两下，不高兴了就冷着一张欠你几百万的脸，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说完，她蓦地猛然推开了陆聂之，起身跑了出去。
而跌坐在地的陆聂之满脸茫然，望着初宁的背影不知所措。
======第三十章 男人的方式======画展之后，陆聂之好长一段时间没有都没有见到初宁。
倒是那天晚上，他和沈偃清打了一架。
沈偃清一回到家就问他是不是欺负了初宁。
当时陆聂之还在烦躁，看着他问：你是她什么人？以什么身份管她的事？沈偃清在法国，将法国男人身上天生的浪漫绅士刻在了骨子里，他从未跟谁红过眼，更别说是动身。
但是几日里积攒的怒气不满让他失去了理智，他抬起手臂对着陆聂之的脸就打了一拳。
陆聂之猝不及防，没有防备，直接摔倒在地。
他抬起头，手臂从嘴角抹过，留下一道血痕。
来真的，是吧？陆聂之冷哼一声，随即站起身来。
他正愁心里的这股气没地方撒。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谁都没有留情，一拳比一拳重。
其实他们两人曾在刚认识的时候就打过一架。
都是骨子里很傲的人，即使那个时候他们才十几岁，还是第一眼就互相看不惯。
到底是年纪小，行为也很幼稚，陆聂之在课堂上故意回答沈偃清答不上来的问题，沈偃清就在篮球场上只截陆聂之的球。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在天台上约了个架。
两具尚未长开的身体扭打在一起，说是打架，也不过就是他掐一下，他拧一下。
扯头发倒是没有，毕竟那是小姑娘打架才干的事。
这一架打完，两个人的身上都是青一块红一块的。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还莫名其妙地开始数起了身上受伤的数量。
最后，沈偃清身上十七个，陆聂之身上十六个。
陆聂之险胜。
而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两个小孩了。
打完之后，两个人齐齐躺在地上，这个眼角破了，手指关节也破了皮，那个鼻子正在流血，嘴角也留着一点血。
两人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平息。
半晌，陆聂之转过头看了沈偃清一眼，淡淡开口：你去止个血行不行，别把我地板弄脏了。
闻言，沈偃清身子一动，转了个身，脸朝下不动了。
陆聂之低低骂了声。
又过了一会儿，沈偃清闷闷的声音传来：你牙没事吧？陆聂之下意识摸了摸：还在。
那真可惜，我本来想让你吃不了饭的。
沈偃清说着，又将身体转了回来，真行，打我一点都不手软。
你下手轻了？还有，谁打架还躲的！幸亏我手只破了皮，不然你就是祸害了一个医生的前途知不知道？陆聂之愤愤道。
沈偃清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这是为民除害。
空气又静了一会儿。
片刻，沈偃清抬眼：你偷听我和初宁讲话是吧？我只是路过，不小心听到的。
陆聂之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
沈偃清自然不信：鬼才信你，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要是初宁当时答应我，你就直接进来揍我了。
我说了会祝福你们。
陆聂之继续心口不一。
然后等我表白失败，趁虚而入，直接就在洗手台强吻人家？沈偃清咬咬牙。
要不是没力气，他绝对还要起来给他一拳。
陆聂之不说话了。
倒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想起了初宁那天跟他说的话。
看他一副郁结的神情，沈偃清呼出沉重的一口气，像是终于妥协：聂之，你赢了，她不会和我在一起。
陆聂之低声应了一声：早告诉你别自讨苦吃。
沈偃清却扬起眉：但是她也不会和你在一起，而且还会跟我回法国。
这下陆聂之冷静不了了，他猛地坐起身，眉心紧皱：跟你回法国？像是赢回一局，沈偃清炫耀一般地点头：子宴还是我的学生，自然是要跟着我回去的，至于初宁，子宴离不开她。
陆聂之怔在原地，脑子里思绪乱成一团。
初宁……还要离开？======第三十一章 临别一见======画展会持续三个月，结束展览和拍卖的时候，就是初宁离开的时候。
陆聂之本来想寻个机会去找初宁的。
但没想到，见到她会是在楚凝的葬礼上。
楚凝死于下午五点，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
就好像她这个如太阳一般骄傲耀眼的姑娘，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的，这一刻随时都会发生。
但真的看到楚凝闭上双眼再无声息的时候，他们的心还是被狠狠攥了一下。
她并不是一个坏姑娘，她努力上进，孝顺父母，人缘也很好。
唯一做的不好的事，就是对初宁说不要参加她的婚礼，让初宁和陆聂之之间的误会更深。
许是楚凝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灰败，所以在这天上午瞒着所有人约出了初宁。
两个人是在一家咖啡馆见面的。
初宁到的时候，看到楚凝穿着一件大红的吊带连衣裙，那颜色衬得她的肌肤更加雪白。
她还化了妆，很精致，很美丽。
可初宁看着，不知为何却觉得她是一朵花，一朵刚刚绽开的鲜花，正在她最美丽的时刻。
而之后楚凝的离去，印证了她的感觉。
因为鲜花绽放之后，便是凋零。
你来了。
楚凝扬起红唇，对着初宁微微一笑，你看看喝什么？初宁看了眼点单，蹙起眉：你能喝咖啡吗？哪知，楚凝却露出一副恳求的模样：拜托，你就陪我喝一杯吧。
到底是心软，初宁同意了。
一杯美式，不加糖，是楚凝的。
初宁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喝下一口，觉得自己的嘴里都是苦的。
楚凝瞧见她的表情，不禁笑了笑：不用惊讶，我在国外上学的时候，一天要喝三杯。
她放下杯子，忆起很久很久之前的那段时光：我承认，我是因为和陆聂之赌气才跑到国外去的，但刚到那里我就后悔了。
身边都是成群的外国人，只有我一个中国人，而他们本身就带着排外的思想，所以在学校的时候，我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那时，我是真的很想有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
其实我是可以给陆聂之打电话的，但是我性子倔，他不联系我，我就下了决心也不联系他。
没有人说话，我就想办法，我跟湖里面的鱼、树上的松鼠、还有校园里流浪的猫都说过话。
是不是听起来很像一个傻子？楚凝笑了笑，却含着苦涩：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陆聂之钱包里，他在夹层里放了你的照片，乍一看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可拿出来仔细看，不是我。
被他发现了之后，他很生气地朝我吼了一句。
说实话，认识他那么多年，他都没凶过我。
所以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不爱我，也从没爱过。
初宁听到这，心脏猛地一颤。
楚凝的神色却忽地严肃，说：初宁，我喜欢陆聂之，从我六岁那年开始就喜欢了。
我有私心，所以我用我的病逼着他跟我办一场婚礼。
我也是故意的，让你以为你是我的替身，因为我抱有侥幸的想，如果你心灰意冷，不再出现，陆聂之会不会就能把我当成你呢？楚凝的眼眶红了起来：我从没想到，我这样一个不肯认输的人，有一天会为了爱情而甘愿做别人的替身。
可是，可是陆聂之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你出国的那一天，飞机失联，他听到这个消息丢下我就跑了。
就连那枚戒指……我都没能等到他为我戴上。
眼泪应声而落，楚凝抬手擦去，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今天我找你来，其实是想和你道歉的。
初宁，我很抱歉，当时对你说的那些话，让你产生误会。
不过有一句话是真的，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只可惜我们之间有一个陆聂之。
说完，她喝下最后一口咖啡，站起身深深地看着初宁。
如果，我们没有爱上同一个男人，就好了。
======第三十二章 黑名单======楚凝的葬礼只有寥寥几人，楚父楚母、陆家父母、陆聂之和初宁。
初宁带了一束鲜艳的红玫瑰，放在了楚凝的墓前。
墓碑上，楚凝在照片上笑得恣意张扬。
陆聂之有些意外，问：为什么买玫瑰？初宁将飘扬的发丝捋到耳后，声音也有些许的缥缈：我想她会喜欢。
楚父楚母在看见初宁的时候，有片刻的怔愣，连他们都惊讶于两人的相似。
本已经压抑了情绪的楚母再度红了眼。
初宁走上前，将楚母轻轻地拥入怀中：伯母，她没有离开你，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守护你们。
一旁的楚父跟着鼻尖泛红。
葬礼结束后，陆聂之对初宁说：我送你。
说完，他不容拒绝地坐上驾驶位。
初宁拒绝的话就堵在了嘴边。
半晌，她抿抿唇，还是打开了另一边的车门坐了进去。
密闭的车厢里弥漫着默契的沉默，谁都没有先打破这寂静，似是都想起了上一次的不欢而散。
不知过去多久，陆聂之清冷的声音蓦地响起：抱歉。
初宁怔了一瞬，淡淡开口：抱歉什么？他咽了下喉咙：上次的事，很抱歉。
初宁却不说话了，她低垂着眼帘，双手的大拇指互相挠了挠。
陆聂之注意到她的动作，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从前也是这样，她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就会玩自己的手。
他换了个话题：有件事想拜托你。
初宁手中动作一停：什么事？楚凝的妈妈，从知道楚凝的病之后就很伤心，甚至有点精神崩溃，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偶尔去看看她么？陆聂之微微沉了声。
初宁蓦地就想起了自己的妈妈，那时候她躺在病床上，整个人都已经虚弱得不行，却还是在对自己表达了多年来的歉意。
不管是女儿离开妈妈，还是妈妈离开女儿，向来母女连心，没有谁是不痛苦的。
我会的。
初宁咬了咬唇。
她失去了妈妈，楚母失去了女儿，这其实算是相互慰藉。
谢谢。
陆聂之诚恳地说。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缓解了。
初宁稍稍偏过头，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了：你脸上的伤……她一早就注意到了他的眼角刚刚结痂的伤口，还有他的手也是。
陆聂之看了她一眼，眼底情绪不明：如果我说，是被沈偃清打的，你会信吗？初宁一瞬皱起眉头：你们？为什么？他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你说因为什么？显而易见，两个男人能为了什么打架呢，不过是心爱的女人罢了。
初宁撇撇嘴：那也一定是你先打他的，他那个人连一句重话都不会说。
那你还真的看错了他，就是他先打的我，一拳打在我这里。
陆聂之说着，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
你活该。
初宁偏过头看向车窗外，不冷不热地说。
他微微蹙眉：你不心疼？初宁却是扬了扬眉：心疼呀，偃清哥替我出气，我当然心疼他有没有被打疼了。
陆聂之的太阳穴狠狠一跳，觉得脑袋里一阵刺痛。
好，真是好极了，她心疼沈偃清是吧？今晚回去就让那家伙去大桥下面睡！他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似是心中凝结了一团怨气。
初宁没看到，但是她倏地轻声说：你是医生，要小心自己的手，别再受伤了。
刹那间，陆聂之的脸就像是变戏法一样，由阴转晴了。
连他的嘴角都不禁微微上扬：嗯，我知道了。
将初宁送到唐鑫家的楼下，陆聂之跟着走下车。
她转过头看他，眼里的不明意味很明显。
想说的话就在嘴边，但陆聂之竟感觉到了紧张。
他挠了挠后脑勺，试探着问：你能把我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吗？======第三十三章 誓言无用======初宁后悔把陆聂之的手机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
因为从那天之后，他有空就给她发消息。
从早上喝了豆浆，到我去做手术了，大概三小时，再到急诊来了好多病人，不能下班了。
事无巨细，甚至连上厕所的前后都发消息告诉她，像是要汇报任务一样。
刚开始初宁还会回几句，后来实在嫌烦，就不管了。
和唐鑫吃午饭的时候，她的手机蓦地响起一声。
初宁看都没看，继续给初子晏夹菜。
唐鑫却是探过头去瞧了一眼，还阴阳怪气地照着念了一遍：午饭吃了食堂的酸辣土豆丝和糖醋排骨，我想你会喜欢。
哎哟，小宁，你什么时候把咱们的冰山学长调教得这么乖了？初宁皱眉：乖？你不觉得他很烦人吗？唐鑫恨铁不成钢地瞧了她一眼：你不觉得陆聂之现在的样子很像你们当初在学校谈恋爱的状态吗？闻言，初宁眉心更紧：什么状态？你忘记了？唐鑫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开始回忆，你们没在一起之前，陆聂之就跟你寸步不离的黏在一起。
上课之前他在宿舍楼下等你，下课之后你们一起去食堂吃饭，晚上还一起去图书馆学习，都不怪别人传你们的绯闻。
初宁自然不会忘记这些事，但是她总觉得这不太对：那时候他是交换生，我是他的搭档，他说他是路痴，才让我天天带着他一起上下课……等等，后来的陆聂之怎么看都不像是路痴的样子啊！唐鑫摊开手，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说：别傻了，他就是为了让你习惯身边有他的存在，才会围绕着你的。
话音刚落，初宁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唐鑫指了指屏幕：喏，他现在就是想让你重新习惯他在身边的感觉，而且你已经习惯了。
初宁拿起手机，上面赫然一条新消息：你吃了吗？她打开页面，手指在上面快速敲打：你到底想干嘛？！陆聂之：约会吧，我请你看电影。
初宁：不去。
陆聂之紧接着发了十几个表情，全都是委屈巴巴。
初宁脸一黑，将手机屏幕一关，丢在桌上不理睬了。
她双臂抱在胸前，气呼呼地抿着嘴。
唐鑫给子宴夹了些菜，说：其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和陆聂之和好，你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误会了，他还爱你，你也爱他，干嘛非要互相折磨？初宁沉默。
她没法回答，但是她看见陆聂之就觉得生气，所以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片刻，她说：反正没多久我就会带着子宴回法国了，还是和他别有牵扯的好。
唐鑫微怔，迟疑地问：子宴的病，可以完全治好吗？根治的概率是很小的，能保证他正常和人交流就已经很好了。
初宁回道。
你也该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唐鑫叹了一口气，要是子宴的病好些了，你还是要回到医院去的。
初宁抿抿唇，呼出一口气：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就像她当初和陆聂之在一起，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分开。
陆聂之那时许下的诺言还萦绕耳边，最后却还是食言了。
蓦地，初宁的脑海里划过零碎的记忆。
陆聂之回到自己的学校之后，因为学业太忙没有及时回消息，初宁第一次闹脾气的时候，他答应她，一定带她去看电影。
但之后，他们见面的时间更少，这场电影便被遗忘。
初宁眼神复杂地看向黑掉的手机屏幕，心里一动。
======第三十四章 三人行======初宁到电影院门口的时候，陆聂之已经站在那里等着她了。
她脚步一顿，又没有走过去的勇气了。
鬼知道为什么她会脑子一热就给他回复了一条好。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撤回了。
初宁看着不远处陆聂之挺拔的身影，咬咬牙，手心直冒汗。
要不现在跑吧？犹豫了两秒，她转过身，准备抬步离开。
可是这步子还没迈开，那道清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初宁，你要去哪儿？初宁心下一惊，暗道不好。
她身子僵硬地又转回来，硬扯出抹轻笑：我……去买瓶水。
陆聂之挑起眉，意味深长地拉长一声：我还有为你是后悔了，想放我鸽子呢。
怎么会！我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初宁下意识否定。
我相信你不是。
陆聂之笑笑，伸手就要去牵她的手，水我已经买好了，我们还是进去吧，初宁想要躲开，但是一时间却没有反应，怔怔地任由他要握住她的手。
但就在触碰上的前一秒，一只大手半路拦截，被陆聂之握住了。
这手感不对。
陆聂之皱着眉回头看去，就看见了沈偃清笑眯眯的脸。
他立刻触电一般地甩开了他的手，脸上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你怎么在这？！沈偃清冷哼一声：一早上就看见你这家伙像只要开屏的孔雀一样在那打扮自己，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事，果不其然。
他抬眼看了眼面前的电影院：看电影啊，正好，我也很想看。
陆聂之克制住自己想骂脏话的冲动，尽量放缓了语气：沈偃清，你就不能识相一点，别当个电灯泡吗？沈偃清的目光飘向一边：你说了不算，要听小宁的。
初宁求之不得：既然偃清哥来了，就一起吧。
说完，她逃跑似的往前走了。
而身后的两个男人，沈偃清得意洋洋，陆聂之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把沈偃清丢到路边的灌草丛里。
但很快，初宁就后悔了自己的这个决定。
此时此刻，陆聂之和沈偃清坐在她的一左一右，气氛冷凝的根本不像是在看电影，倒像是在看什么严肃教育意义的纪录片。
又或者，她像是个被两个警察看管的囚犯。
而且只要她稍稍一动，两边就同时转向她，同时问：你需要什么？初宁硬是强忍住自己的冲动，又坐了回去。
整整九十分钟，她连一秒钟都没看进去。
终于熬到影片结束，初宁憋红了脸直接跑出去谁也没理。
等到她出去的时候，两个男人站在电影院门口，依旧带着浓郁的火药味。
初宁走过去，神情冷冷的开口：我回去了。
陆聂之回过神，迅速抓住她的手：你去哪？回家。
初宁挣了挣，没挣开。
我还打算带你去别的地方……陆聂之皱起眉，极为不满地看了一眼沈偃清。
这种诡异的氛围真的快把初宁折磨疯了，她用力地掰开他的手，然后又看了看沈偃清，说：你们两个人去刚刚好。
说完，她盯着陆聂之：再拦着我，我就把你拉黑！陆聂之上前的动作立刻就停下了。
初宁离开之后，陆聂之目光怨恨地看向一脸无辜的沈偃清。
再打一架？谁怕你。
======第三十五章 温暖的怀抱======初宁回到唐鑫家之后，把这件事跟她说了一遍。
唐鑫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笑完了，她擦着眼角的泪问：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这两个人，我一个都不想理。
初宁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我上辈子别是做了什么恶事，这辈子才要受这样的罪。
唐鑫又笑了起来。
之后的几天，陆聂之还是按时地发来消息，但是数量少了不少。
大概是怕初宁真的再把他的号码拉黑。
但那些消息她还是一条都没回复，打来的电话也一个都不接。
意外的是，初宁接到了楚凝父亲的电话。
楚父的来意很简单，想请她到楚家吃顿晚饭，因为楚母最近的身体状态十分不好。
初宁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答应了。
当晚，她来到了楚父给的地址。
看着面前华丽的别墅，初宁有一瞬的吃惊。
虽然她和楚凝从名字到长相都很相似，童年经历和家庭生活却是大相径庭。
走进花园，初宁有些拘束局促。
楚父在门口迎接她，满脸都是感激和歉意。
姑娘，真的太麻烦你了，但是我夫人……初宁轻轻摇摇头：伯父，我只是举手之劳，更何况我的母亲也不在世了，我可以理解伯母的心情。
楚父点点头，又犹豫着开口：姑娘，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进了客厅，初宁先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楚母。
几日不见，她的背似乎又弯了一些，就连白发都多了很多。
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的生命仿佛正在无声流逝。
但紧接着，初宁又看到了沙发上的另一个人——陆聂之。
看到她，陆聂之先是柔声地跟楚母说了什么，而后才站起身，走向了她。
楚父拧着眉，满眼担忧：聂之啊，你阿姨她怎么样？陆聂之抿抿唇：是心病，身体没什么问题，但是心情郁结，阿姨不吃饭不睡觉，身子慢慢就垮了。
楚父叹了一口气。
初宁握了握楚父的手，神色郑重：伯父，交给我吧。
说完，她轻轻走到楚母身边，看着妇人灰败的侧脸，顿了顿。
妈。
这一声像是打破黑暗屏障的一束光，楚母缓缓抬起头，似乎那些光都一点点地回到了她的眼睛里。
阿凝？楚母喃喃开口。
初宁微微笑起来，她跪在地上，将头靠在楚母的心口，双臂环住她的腰身，又喊了一声：妈。
楚母的眼泪应声而落。
初宁也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小时候，她最喜欢这样依靠在妈妈的怀中。
但自从父母离婚之后，整整十年，她再没能感受到母亲怀中的温度。
她一直怀念着，一直遗憾的，正是这样一个虽然不够宽厚，却依然有力量的肩膀。
……楚母被哄睡之后，时间已经很晚，楚父便把初宁留了下来。
但她心中百感交集，没有一点困意。
她走到花园，坐在其中的凉亭中，看着漆黑的夜空出神。
半晌，一件带着温度的外衫被披到了她的身上。
初宁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陆聂之。
晚上露水重，你也不怕着凉。
陆聂之说着，坐到了她的身边。
她拉了拉他的外套，低声说：谢谢。
他看她一眼：不用和我这么客气。
初宁没说话，但是眉眼之间悉数是忧伤。
陆聂之轻声问：阿宁，你是不是想妈妈了？她极小声地嗯了一下，若不是深夜寂寥，都怕是谁的呓语。
陆聂之无声地将初宁拥入怀中，而她没有拒绝。
片刻，他在她耳边缓缓开口：初宁，我真的很抱歉。
她摇摇头：其实，该是我先说。
楚凝自信洒脱，活得恣意张扬，和她幸福富裕的家庭脱不了关系。
但初宁是自卑的，是小心翼翼的，她甚至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姑娘。
因着父亲家暴，母亲离婚抛弃她，她变成了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她对别人的感情只会感觉到惶恐。
所以陆聂之会喜欢她，她先是不相信的，而后就是害怕。
害怕他会离开她，于是一遍遍地要向陆聂之确认他对自己的爱。
她忽略了他的学业，Ns忽视他的压力，把自己负面的情绪不断地施加给他。
那年两人的分开，不是一个人的错。
======第三十六章 不会表达======初宁在楚家暂时住了下来。
不仅是因为楚父的请求，她自己也在楚母那里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
但与此同时，初子晏的画展结束，到了该回法国的时候。
跟楚父楚母还有陆聂之吃过午饭之后，初宁接到了沈偃清的电话。
阿宁，画展结束了，我们该回法国了。
初宁咬了咬唇：往后拖延一段时间吧。
沈偃清微微蹙眉：你……他想问原因，但是话到了嘴边问不出口，最后只能问：你想拖延几天？法国那边还有事情等我处理。
初宁回过头，看了一眼楚家的别墅：既然如此，你先一个人回去吧。
是因为聂之吗？他再也忍不住，脱口而问。
不是。
初宁很快回答。
但她的身上似乎又传来昨夜陆聂之的温度，温暖的，炙热的。
沈偃清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阿宁，15号，我在机场等你，如果你没来，我会带着子宴回法国。
偃清哥……初宁心一沉。
你先听我说完。
我知道你担心子宴，但是你也知道，我可以照顾好他，而且那才是他可以发光的地方。
阿宁，我并不是在逼你。
你总是把自己放在最后考虑，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好好想清楚，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不管你最后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你选择留下，我就祝福你，你选择回来，我会照顾好你和子宴。
你要记住，选择权永远都在你自己手中。
沈偃清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像一阵和煦的春风吹拂心口。
挂断电话，初宁久久不能回神。
但她的身后蓦地响起陆聂之冷漠的声音：你要和沈偃清回法国吗？初宁吓了一跳，责怪道：你走路怎么没声音？陆聂之却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上前紧紧攥住她的手臂，连眼睛都红了：我在问你，你是不是要和他回去，再也不回来了？！他的理智和冷静已经被内心那种要失去初宁的恐惧感杀死了。
陆聂之突如其来的质问，将昨夜两人刚刚上升的那点温度顷刻间浇灭冷却。
初宁甩开他的手，怒道：是啊，我就是要和他回去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说完，她转身便跑回了别墅。
刚走进客厅，却没想到就碰到了楚母。
楚母的精神好了许多，她看见快要哭出来的初宁，慌张道：小宁呐，你这是怎么了？她喊的是小宁，知道眼前的女孩不是自己的女儿。
但是初宁还是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句：妈……楚母心一颤。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楚母向外面看了一眼，说：跟妈说，是不是聂之那小子欺负你了？初宁擦了擦眼泪，却摇了摇头。
楚母拍了拍她的手，柔声说：聂之那孩子，我看着他长大的，从小就是那个性子，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肯说的。
你不知道，小时候啊，他和楚凝的关系开始并不好，有一次两个人吵架，谁也不理谁。
吵架之后楚凝就不和他一起上学了，但聂之不认路，走丢了。
走丢之后，大家就一起出去找他。
最后还是楚凝找到他给他带回家了，第二天楚凝就在门口等他一起走。
但两个人还是不说话，直到到学校了，聂之才从兜里掏了个糖给楚凝。
他这个孩子啊，不善于表达感情，但是你一定能感觉到他的关心，尽管有点别扭。
楚母笑了笑：妈看的出来，你也是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
但你们都是好孩子，妈相信你们一定能解开心结。
听完，初宁的情绪平复不少。
但她首先想的却是，原来陆聂之真的是个路痴啊……======第三十七章 静谧的夜======吃过晚饭之后，楚父楚母早早睡下了。
初宁在房间里辗转反侧，依旧是睡不着。
白天沈偃清的话在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响起，搅得她思绪乱成一片。
唐鑫跟他说过相同的话，他们都要她为自己着想。
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什么呢？没有初子晏的时候，她只想好好做一个医生，能够帮助有需要的人。
可有了初子晏之后，她没有精力再去想别的，只想弟弟健康平安地度过这一生。
现在，沈偃清要她抛开初子晏的顾虑，想清楚自己的内心。
初宁放空自己，闭上双眼。
想要的……陆聂之的脸倏地出现在脑海里。
她一顿，猛地睁开眼。
还没等继续想，她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初宁的精神一瞬紧张起来，她盯着房门，轻声问：谁？是我。
陆聂之平淡的声音传来。
她的心跳的更快：什么事？我要睡了。
门外静默片刻。
我睡不着，初宁。
陆聂之的声音变得低落，我快要疯了。
就像是一个穿着铠甲大杀四方的将军，突然卸下所有防备，就变得脆弱柔软。
初宁怔住。
但他的声音没有停下。
初宁，我真的快要疯了，我一想到你要跟着沈偃清回法国，我就再也不能保持冷静。
你知道分手后那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每一天都想着赶紧结束实习，然后去你的城市找你，我根本就不想分手！我熬过了三年，终于到了你的城市，你却离开了。
我想要去找你，你走的那天我就想去，可是我身不由己，楚凝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妹妹，楚叔叔楚阿姨也待我如亲生儿子，我没有办法。
我是不是很没用……在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总是没有办法兼顾……陆聂之的声音渐渐变小，甚至带着不明显的颤音。
初宁打开门，看见他无力地坐在门边，郁郁寡欢。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早已一片泪痕。
此刻的他，就像是刺猬露出了柔软的肚子，而初宁要做的就是去抚摸他的肚子。
她的心早就软的一塌糊涂。
承认爱一个人并不是一件难事，可这份爱偏偏产生在两个不会表达的人身上。
其实爱意是有迹可循的，他初次的乐于助人，再见时的坚定选择，一日又一日的陪伴，还有她的小心翼翼，她的患得患失，她熬到深夜只为听到他的声音。
他们的爱没有用言语表达，却早已用行动传递给了对方。
只是，他们都想从对方那里得到更加坚定的回答。
一扇门被轻轻关上。
不知道是谁拉着谁先倒在床上的，寂静的深夜，只听得到衣物摩擦的窸窣声，还有交错在一起的轻微喘息声。
时不时，柔软的床褥中会传出一声低低的嘤咛。
微红的脸颊上早已分不清哪里是汗水，哪里是泪水。
他的发湿了，深邃的眼眸里映出她娇羞的面容，是那样的楚楚可怜。
阿宁……他低声呼喊着她的名字。
嗯？她破碎的声音从指间漏出。
别再离开我，再也别……他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
她点点头，似乎再找不到理由拒绝。
随着万物沉寂，旖旎的夜里，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我爱你。
======第三十八章 七日约会（一）======初宁醒来的时候，灼热的阳光正透过清澈的玻璃照进屋中。
她被这光刺痛了眼睛，眯了好一会儿才完全睁开。
意识也慢慢清醒，她拿过手机，摁亮屏幕。
八号，还有一周。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地放下手机，一转身就被吓了一跳。
眼前是陆聂之清晰的睡颜，他像是累坏了，睡得很沉。
初宁渐渐看入了神。
从前便觉得，他这个人生的好看，鼻梁挺拔，双眸深邃，唇红齿白，还是双眼皮。
也不怪追求者趋之若鹜。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炙热，陆聂之的眼皮蓦地颤了一下，而后便缓缓抬起。
四目相对，他的眼睛逐渐清明。
你要迟到了，陆医生。
初宁笑起来，一脸的幸灾乐祸。
陆聂之却抬起手，将她搂入怀中，又闭上了眼：我请假了。
初宁一怔：什么时候？你睡着之后。
陆聂之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其中的深意听得她脸上一红。
她狠狠拍了拍他箍着自己的手臂：快起来，还在别人家里呢！让伯父伯母看见怎么办？陆聂之满不在乎：什么别人家，这也是我家。
那也不行啊，看到了该怎么想我们了！初宁挣扎了一下，无果。
看到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说着，他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一些。
初宁望着天花板，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半晌，她说：陆聂之，我们去约会吧。
陆聂之睁开眼：去哪儿？去完成你当初答应我，却没有去做的事。
……两个人先去了上次的电影院。
他们换了部电影，还买了可乐和爆米花桶。
走进去才发现，里面竟然是情侣座。
陆聂之坐到位置上，很自然地将胳膊搭在了初宁的肩膀上。
他扬起唇角：没有电灯泡的感觉真好。
初宁瞥了他一眼：你和沈偃清真的是朋友？当然，十几年的朋友。
陆聂之挑挑眉，谁让他喜欢我的人。
他的人。
宣誓主权的称呼。
初宁的脸微微发烫，怎么这个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撩拨到她呢？看电影的时候，她拿起一粒爆米花，递到陆聂之嘴边。
他看都没看，却精准地咬到。
初宁起了玩心，又拿了一颗递过去，然后在他张嘴的那一瞬，快速地抽了回来。
陆聂之精准的……咬了空气。
他看向她，眸色深了一些。
她没看到，笑着再一次伸过去，故技重施。
这一次，陆聂之直接拉过她的手臂，将她扯到身前，就吻上了她上扬的唇。
一番甜蜜之后，他终于放开她，低声说：还敢不敢了？初宁抱着爆米花桶就往旁边挪了一点。
这人啊，这人是个色狼，得离远一点！陆聂之无声地勾起嘴角，心情愉悦。
第二天，两个人去了游乐园。
初宁和陆聂之相对而站，神色都是严肃的。
就一次。
她皱着眉说道。
不行。
他摇摇头，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
初宁撇撇嘴：你这人怎么这样？都说了只玩一次！陆聂之双臂抱在胸前：你自己玩。
身边一个小孩指着他们问妈妈：妈妈，我长到这么大也可以继续玩吗？小孩妈妈无奈地笑了笑。
初宁微微眯起眼睛：你今晚想一个人睡觉？小孩妈妈眉头一皱，迅速捂上了孩子的耳朵。
陆聂之眼皮一跳，败下阵来：说好了，就一次！就一次！初宁笑起来，拉起他的手就走向旁边的娱乐设施——旋转木马。
欢快的音乐响起，陆聂之看着坐在旁边笑靥如花的初宁，突然觉得，旋转木马好像也不是很幼稚了。
======第三十九章 七日约会（二）======第三天，他们去了博物馆。
说来也奇怪，初宁明明是学医的，却对博物馆里那些有着悠久历史，岁数比她大好几千岁的东西喜欢的不行。
但是陆聂之没什么兴趣。
别人家的男朋友都是陪女朋友逛街逛一天，偏偏他是陪女朋友逛博物馆逛了一天。
初宁在每一个古物前都要停驻好久，要不是陆聂之拉着她走，这一天都不够她看的。
看见他略微有些不耐烦的表情，她还批评他：你要多了解一些历史，这都是国家的宝藏，具有重大深意的。
陆聂之乖乖地点头，还不忘伸手将她拉到下一个位置。
第四天，他们决定去海洋馆。
这一次，两个人的身份似乎调转了。
陆聂之一到了海洋馆里，就像是来到了什么天堂一样。
他拉着初宁，指着玻璃里面的那些海鲜生物饶有兴趣地一一介绍，连它们什么时间产卵都说的仔仔细细。
初宁则是对这些生物毫无感觉，她还有点害怕那些长相凶猛的鱼。
瞧见她的表情，陆聂之反击道：你看看你，都不多学点知识，要是有一天你被丢在孤岛上了，都不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初宁拧起眉：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说什么呢！这男人真是记仇。
第五天，初宁带着陆聂之去了个神秘的地方。
车子快开到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陆聂之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等到了目的地，他看到那几十米的建筑，立即狠狠地盯着初宁。
初宁狡黠地笑起来。
瞧瞧这奸计得逞的样子，怪不得要保密，要是知道来蹦极，他打死都不会来的。
陆聂之咬着牙：你知道我恐高，还来这？初宁拉着他的手往里走：我这是以毒制毒，帮你克服。
陆聂之死死地攥在路边的栏杆，任凭她怎么说都不松手。
最后，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了在海洋馆的错误：我错了，我不该说你会被丢到孤岛上！初宁挑起眉：真的知道错了？知道了。
陆聂之深吸一口气。
那回家吧。
初宁满意地点头。
当天晚上，她也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一些代价……第六天，陆聂之带初宁去看了一场音乐剧。
不得不说，这悠扬轻快的音乐就是可以陶冶情操。
但最后两人在观众席上整整齐齐地睡着了，直到人都走光了，才被保洁阿姨叫醒。
第七天，两个人哪里都没有去，而是在陆聂之的单身公寓过了一天。
他们早起，散步，买菜，吃早饭，而后他执笔写书法，她在一边帮忙压纸。
中饭是初宁做的，她在国外为了子宴学了不少菜系，一开锅整个厨房都是香味。
下午，两个人在家里竟然玩起了医学知识抢答游戏。
这游戏是当初在学校里的时候为了放松创建的游戏，时隔许多年，陆聂之赢下比赛依旧是轻轻松松。
但直到吃完晚饭，两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初宁才表现出自己的闷闷不乐。
我发现我忘记了好多东西，上学的时候明明记得很牢。
她瘪着嘴说。
陆聂之揉了揉她的头，安慰道：你是为了子宴。
可是这才半年。
初宁叹了一口气，我应该没资格再做医生了。
之后我帮你巩固就行了，不要多想。
他搂住她的腰，明天我就要上班了，你会不会乖乖的？初宁的眸底划过一瞬晦暗。
她没有回答，却是说：陆聂之，这几天，我真的很开心。
陆聂之有些困意，他阖着双眼，口齿模糊地说：以后每一天都会这么开心的。
渐渐的，他沉入梦境。
初宁看着他的脸，轻轻一笑，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好梦呀，我的爱人。
======第四十章 远航的船======陆聂之是从梦中惊醒的。
他梦见初宁站在他面前，对他挥了挥手，还说再见了，而后就消失不见。
他猛地坐起身，手下意识地摸向身旁。
心脏一瞬坠落。
没有，空的，她不在。
陆聂之几乎是跌下床的，他喊着初宁的名字，冲进了所有房间。
可是无一例外都是空无一人。
他呆愣在原地，眼神茫然。
初宁呢？初宁呢？！忽地，一阵粥香飘进了他的鼻腔。
他抬眼看去，便看见了餐桌上还散着热气的白粥和准备好的小菜。
陆聂之屏着呼吸缓缓走过去，看着那些早餐，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
下一瞬，他看见了压在白瓷碗下方的纸条。
他拿起来，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是颤抖的。
上面的字迹他很熟悉，是初宁的。
我走了，不要来找我，因为你是路痴，会迷路。
远航的船终会回到属于它的港湾，因为那座灯塔一直在为它指引回家的方向。
陆聂之看完，起身去拿手机，因为颤抖的原因，好几次手机都险些掉在地上。
终于拨通初宁的号码。
但是，那边只传来了冰冷的机械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陆聂之的全身一瞬无力，身子缓缓滑落，最后倚靠在墙边。
初宁走了？她为什么走？他们不是已经和好了吗？片刻，他想起唐鑫，再次拿起电话，拨打过去。
唐鑫倒是很快接起：喂？陆聂之？初宁呢？她去哪儿了？陆聂之紧紧攥着手机。
那边沉默了一下，唐鑫犹豫着，还是开口：陆聂之，你……哎，小宁她跟着沈偃清回法国了，她要我告诉你，不要去找她。
陆聂之咽了下喉咙，艰难出声：为什么……她没有说原因，只是让我告诉你，不要去找她。
唐鑫抿抿唇。
陆聂之的心脏狠狠一疼。
她，还回来吗？唐鑫叹了一口气：她也没说……她悄无声息地离开，却不让他寻，更不知归期。
这是一场无法预知结果的豪赌。
陆聂之的目光落在纸条上，他又读了一遍。
蓦地，他眼睛一亮，声音坚定道：她会回来的。
唐鑫不明所以：什么？你怎么知道的？但陆聂之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她会回来的。
……沈偃清摘下墨镜，淡笑着看向面前的女人：我还以为，你会留下的。
初宁笑了笑，眼睛看向窗外：只是还有事情没做完而已。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沈偃清微微蹙眉，但没有追问。
初宁摸了摸身边初子晏的发顶，他始终安安静静。
子宴，你喜欢姐姐吗？初子晏抬起头，一双眼睛清澈见底，是任何一个做过亏心事的人都不敢看的眼睛。
他认真地点头：喜欢。
那你喜欢偃清哥哥吗？她又问。
子宴看看沈偃清，还是点头：喜欢。
初宁温柔地笑着，没有再说话。
但她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些什么坚定的信念。
======第四十一章 你是我的灯塔======一年后。
快！准备手术！病人颈动脉大出血，必须尽快止血！医院大厅里，一道声音响起，紧接着一辆病床就被几个护士簇拥着推过。
两旁的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一切顺利。
经历过病痛的人，即使是对陌生人，也会怀有最大的善意。
对他们来说，世间最难得是健康平安。
五个小时后。
陆聂之走出手术室，对着外面的家属淡淡地说：病人已经抢救过来了，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要在医院多观察几天。
谢谢，谢谢医生。
家属们说着，就要鞠躬。
陆聂之扶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头：这是我的职责。
换好衣服之后，他走出更衣室。
在走廊遇见了一个主任，他停下来打招呼，吴主任点点头，开口问：小陆啊，还没结婚呢？没有。
陆聂之摇摇头。
哎呀，咱们医院有的是单身的好女孩，那个心外科李医生的女儿也不错，正经本科出来的，听说现在是律师……吴主任滔滔不绝。
等他说完，陆聂之淡笑着说：主任，我有女朋友，就不劳您费心了。
我还要去查房，先走一步，咱们改天聊。
吴主任眨眨眼，怔怔点头：哦，哦，好……刚离开吴主任的视线，另一道白色身影凑了上来。
还等小宁呢？唐鑫抱着病历，挑了挑眉。
陆聂之看了她一眼：你房查完了？唐鑫撇撇嘴：你这人，聊聊天都不行，走了。
说完，她挥了挥手中的病历本，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等她的脚步声消失，陆聂之才停下脚步。
他一只手撑着墙壁，深吸了一口气。
等，怎么不等？可是一年了，初宁，你到底想要我等多久？查完房后，护士过来通知他，说是要开会。
他应了，拿着笔记本不紧不慢地走到会议室。
陆陆续续的，科室的人都到齐了。
科室主任站在前面，笑眯眯地说：其实喊大家来开会也没有什么事，就是之前跟大家说，咱们科室要来一个新人啊。
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个新来的医生刚从法国回来，之前是国内医学院出来的高材生，在法国进修了一年，等下她来，大家一定热情一点啊。
听到法国的时候，陆聂之的心狠狠一跳。
他不自觉地蹙起眉，连身子都稍稍挺直了一些。
会是……她吗？半晌，一只纤细的手推开会议室的门，室内一瞬鸦雀无声。
紧接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就走了进来。
她一步步走到前面，干净利落的马尾辫在脑后一晃一晃，她站定，扬起嘴角，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大家好，我叫初宁，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热烈的掌声。
只有一个人没有动。
初宁笑着看向他，抬步走过去：这位医生是不欢迎我吗？为什么不鼓掌？陆聂之呼吸一滞，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还是没有说话。
初宁挑了挑眉，俯下身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子宴已经可以和人正常交流了，我也重新巩固了自己的专业知识，陆医生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而下一秒，她的手臂被握住，身子落进他的怀里。
陆聂之红着眼，声音颤抖：远航的船终于回到属于她的港湾了吗？初宁微微一笑：是啊，因为她的灯塔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