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媛躺在床上,额头淌着一颗颗的汗,双手紧紧地攥着锦被,腹部传来的一阵阵钝痛,几乎让她晕厥过去。
宋氏也不是没替人接生过,可这是自家女儿,而她心里也明白,这孩子一出生,怕是这女儿的命,也就没了,难免有些紧张。
唐媛疼了足足五个时辰,天快亮的时候,那洞中才传出孩子啼哭的声音。
唐媛已经精疲力尽,虚弱的好半天连话都说不出,发白的手指着孩子,示意让宋氏抱给她看。
宋氏抱着孩子给她看。
那是一个男孩,刚出生,有点皱巴巴,红彤彤的,不怎么好看,可唐媛怎么瞧着,都觉得漂亮。
阿娘,你说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好。
唐媛这几月都在想孩子的名字,却始终没能拿定主意。
之前,都是季云笙给孩子取的名。
宋氏眼眶红红的,声音哽咽:媛儿,你先休息一会儿,孩子的名字不着急。
唐媛觉得自己真的好累好累,眼皮开始撑不开了,她想好好的再看看孩子,她伸出手,想要抱抱孩子,眼皮合上,手终还是无力的滑落。
宋氏怀着的孩子,忽然啼哭不止。
媛儿,媛儿……媛儿。
御书房内,小憩的季云笙,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这才惊觉,他浑身都在冒冷汗。
他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的媛儿离开了。
季云笙的手在抖,心在痛。
他也不知为何,忽然冲出了御书房。
在外打盹的小桂子只见一道人影闪过,迷迷糊糊地:皇上,您这是去哪。
季云笙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赶到了画骨峰山脚下,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要来这里,只知,他的心很痛。
有一个声音,让他来这里。
那画骨峰的入口,依然找不到,季云笙跟发了疯似的,在那一片大雪纷飞中,冲那山上大喊,那四周,全是他的回音。
媛儿,媛儿……季云笙找寻了一天,都没有找到入口,夜晚到来,更冷了,大片大片地雪落了下来,季云笙筋疲力尽,倒在雪地里,他渴望,他的媛儿会像几年前一样,出现在他面前。
这皇帝,他不做了,他想与她在那山上,洞中,过世外桃源的日子。
媛儿,好冷,你在哪里。
季云笙将自己慢慢地蜷缩成一团,雪落在他身上,覆盖。
惜惜团队]王美人跟随着夏江与小桂子找到季云笙的时候,他已经快把自己冻僵了,嘴里却还喊着:媛儿。
王美人眼中露出震惊,那个唐媛在季云笙心里,竟然占了如此重的份量,她不知季云笙为何发疯了一样跑来这里,只知道,自从唐媛离开后,季云笙就疯了,越来越疯狂。
皇上。
小桂子都快吓懵了。
几人将季云笙迅速带回了宫里。
宋氏对山脚下发生的事一清二楚,她也很是震惊,那季云笙怎么忽然就来了。
看着躺在冰棺里的唐媛,宋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的女儿没了。
唐媛留下的孩子,不停的啼哭,就像是知道了自己的娘亲离开,那样悲伤。
宋氏抱起啼哭的孩子,柔声哄道:寒儿乖,不哭了,不哭了。
唐媛临终也没来得及给孩子取一个名字,宋氏想了想,给孩子取名宋寒。
回到宫中的季云笙,昏迷了三天都没有醒。
太医也诊断不出个所以然。
太后可是急的白了好多根头发,叫来夏江:你去那画骨峰将宋氏夫妇请来给皇上看病。
夏江一脸无奈,那画骨峰,可不是人人都能上去的。
不过看着昏迷不醒的季云笙,夏江还是去画骨峰碰碰运气。
王美人日夜在乾清殿伺候,也叫来芍药,询问唐媛跟季云笙之前的事,然后她没日没夜的在季云笙床边讲两个人的故事。
这一招,也真奏效。
季云笙在第五天醒了过来。
再次醒来的季云笙,仿佛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面无表情,仿佛这世上任何一样东西,一个人,一件事,都不能令他有半点喜怒哀乐。
没人敢提季云笙去画骨峰的事。
也没人知道,季云笙常常会在凤仪殿一个人哭。
有一日,季云笙想念梨花羹了,御膳房折腾了几个时辰,也没能做出一碗与唐媛做的一模一样的梨花羹。
看着他这么折磨自己。
王美人不解地问:皇上,你这么想她,为何不去找她。
季云笙冷冷地反问:朕想谁?王美人自此也不再问了。
每年,在与唐媛相遇的那一天,季云笙都会去画骨峰山脚下住几日。
他矗立在山脚下,望着山顶,他知道她在那里,也在脑海里想象着她在山上的日子,却从来不知,那山上,只有一口冰棺,一个永远不会醒的人。
每年这个时候雪都下得特别大,那山洞口积满了雪。
季云笙不知道,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大梁曾经的皇后娘娘唐媛,如今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棺材之中,已经长眠。
番外一:那孩子是神童番外一:那孩子是神童五年后。
离大梁都城几百里外的小镇上,不少人忽然涌进一座琴楼,就连那门外也围观了不少人。
一曲悠扬又哀婉绵长的长相思在那琴楼里真真是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
而抚琴的人,不是什么名师,只是一名五岁左右的孩童。
众人纷纷探着脑袋,侧着耳朵倾听,没有一个人说话,如痴如醉。
那小镇入口,三人骑马而来,那为首的英俊男子,不是季云笙又是谁。
见整条街道空旷得很,季云笙皱眉,对身后的小桂子使了一个眼色。
小桂子下马,走进一家药铺,才打听清楚,回来禀报:公子,那药铺的老板说,这街上的人都跑去琴楼了。
琴楼?小桂子说:听说那琴楼出现了一名五岁的神童,琴技天下无人能及。
季云笙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琴音,是唐媛的琴。
走,去看看。
季云笙打了一下马腹,马儿踏着蹄子,进了镇。
还没到琴楼,季云笙听到那熟悉的长相思,眸色微变,狠狠地打了一下马腹,加快了速度。
季云笙刚到琴楼下马,那琴声戛然而止,在那门口围观的人们,还有些言犹未尽,沉尽在琴音里,未回过神。
不知是谁连连喊道:妙,妙,妙。
众人回神,才惊觉,自己竟然陷在了一个五岁孩童的琴音中。
那抚琴的孩童,扬起小脸,小脸白白嫩嫩,充满灵气。
明明是一个男娃,长得是比女娃还水灵,肉乎乎的小手轻轻一抬,身后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上前了一步,问琴楼老板:刘掌柜的,这琴,我们小少爷要了,你开个价。
刘掌柜的一听这小孩子要买自己这把绝殇,那可是在琴行榜上排名第二的琴,自然是不舍得,为难道:这琴,我没打算卖啊。
季云笙踏进琴楼,就见那坐在椅子上的孩童皱着眉头,很是不高兴。
也不知为何,见孩童皱眉,他这心里也觉得特别不痛快。
季云笙走到孩童面前,询问:刚才是你在抚琴?这些年,他听过不少人抚琴,却没有一人,像今天的琴声,让他感觉到唐媛好像就在身边。
孩童头也不抬,晃着小短腿,拨弄着琴弦:是啊。
谁教你的?没谁教啊孩童忽然停顿下来,小脑袋似在思索:我娘留下了琴谱,自己随便玩玩就会了啊。
那身后的一干人听到这话,有点想撞墙。
这随便玩玩就能有这水平,让他们这些人怎么活? 小姑娘还在那跟掌柜的商谈价钱,季云笙对面前这孩童,充满了好奇,正要再问什么,那孩子忽然抬头,眼睛一下子睁得很大。
不等季云笙猜测这反应是为何,孩童忽然滑下椅子,扬着笑,脆生生的喊了他一声:爹。
季云笙愣了,那跟着进来的小桂子与夏江也愣了。
这主子刚一会儿功夫,怎么就添了一个儿子?此孩童,正是唐媛的孩子,宋寒。
唐媛在那山洞的石壁上挂满了季云笙的画像,哪怕宋寒没见过自己的爹地,一眼还是能分辨出。
番外二:父子相认番外二:父子相认宋寒一出生就没娘亲,也没有父亲,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现在找到了爹地,平日的小高冷也没了,扯着季云笙的锦袍,哭得那叫一个伤心:爹,你怎么都不来看寒儿啊,不要娘亲,也不要寒儿……正在讨价还价的小姑娘梅儿,一见自家小少爷忽然管一个陌生的男子叫爹,还一个劲的往别人身上蹭鼻涕泪水,赶紧将寒儿拉到自己怀中,不停地向季云笙赔罪:不好意思,我家小少爷认错人了。
一看对方的穿着,那就不是一般的老百姓,这小少爷万一得罪了人,出了事,她可怎么向宋爷爷交代啊。
梅儿小声安抚寒儿:小少爷,这眼前的人一看就得罪不起,咱们别胡来啊,要不,我们先回去?梅儿姐姐,寒儿没认错,这就是爹地啊,寒儿在山洞的石壁上见过爹地的画像。
寒儿拿肉乎乎的小手擦了擦眼泪,可怜巴巴的样子,跟刚才那个从容抚琴的小神童,完全不一样。
寒儿眼巴巴地望着季云笙,声声控诉:爹地,你真不要寒儿了吗?季云笙这些年,膝下一直无子,那后位一直空着。
这什么时候能冒出这么大一个孩子?直到听到寒儿口中的山洞石壁,画像,他想到了唐媛,激动的手有点发抖,声音发紧:你来自哪里?梅儿想到出门前宋爷爷的叮嘱,不能对外面的人提起画骨峰,还没来得及捂上寒儿的嘴,寒儿已经脱口而出:画骨峰啊。
听到画骨峰,季云笙高大的身躯一晃:你娘亲她,可好?寒儿瘪着小嘴:娘亲不好。
从小镇到画骨峰,需要十天的路程,季云笙因寒儿那句唐媛不好,心急如焚,急切的想赶到画骨峰,只用了八天,就到了画骨峰山脚下。
五年了,他想见见她。
那个女人,凭什么瞒着他,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凭什么,将痛苦都留给他。
梅儿警惕地看着对面三个人,私底下忧心忡忡的对寒儿说:小少爷,江湖险恶,我们可别被骗了,那画骨峰,宋爷爷是禁止外人进入的,我们这样冒失的带进去,宋爷爷会生气的。
寒儿摆摆手:这是爹地,不是外人,爷爷不会生气的。
有寒儿带路,季云笙终于如愿以偿,上了画骨峰。
他满心欢喜,又带着一丝紧张,待会见到了唐媛,他要说点什么好呢。
当年她执着的非要离开皇宫,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忽然来见,她会不会不愿意见自己?其实吧,在来的路上,他也想了许多,如果唐媛愿意跟他回宫,他还是会接受的,如果她要他留下来,他也可以,毕竟他是皇帝,这份度量还是有的。
再说了,她还给自己生了儿子不是。
这么想着,季云笙心里也就有了谱儿,可是当寒儿领着他走进一个山洞,看到的不是活生生的唐媛而是躺在冰棺里的唐媛。
季云笙怔愣了一会儿,笑着问寒儿:你娘亲怎么喜欢睡这里,多冷啊。
他的笑,是苦涩的,发着抖。
寒儿望着他,看了许久,才说:娘亲一直就睡在里面啊,奶奶说,娘亲生病了,不能陪寒儿玩。
只这一句,季云笙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番外三:她只是睡着了而已番外三:她只是睡着了而已梅儿将画骨峰来了外人的事通报给了宋氏,听闻有外人进来了,宋氏忙慌地赶到放置唐媛冰棺的山洞,当她见到季云笙守在冰棺,握着唐媛的手说话,只觉得,一切都晚了。
或许,这就是命。
季云笙在那山洞,一守就是三天,他常常恍惚,更甚至,痛恨自己,是他没保护好她。
他痛恨,在她生命走向尽头时,为他孕育孩子时,他并没有守在身边,为她分担一分痛苦。
他怪自己,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他竟然狠心的将她打入水牢。
那水牢如此冷,她一定在心里怪自己。
有时候,季云笙觉得,他的媛儿还活着,只是睡着了而已。
她的容颜,并没有改变,只是头发全白了,常年被冰块保存着,一点都没有腐烂,他好似还能想起,她的一颦一笑。
宋氏听说季云笙三天没吃饭,这好歹是大梁的皇帝,要饿死在这画骨峰上,那可就是大罪过,亲自送了饭过去。
说到底,唐媛是死在这皇室的权谋争斗之中,宋氏心里是恨季云笙的,可女儿已经死了五年,她跟老伴也都老了,寒儿还小,总得认祖归宗。
快吃吧。
宋氏压下心里的怒恨,将饭放到季云笙的面前。
季云笙没动一口,只是讷讷地问:媛儿临终时,有留下过什么话吗?没有。
宋氏一点都不犹豫。
其实,唐媛给季云笙留下的岂止是一句两句话,看那石壁上挂满的画像,那满满的思念,都快将这画骨峰溢满了。
季云笙在那画骨峰,一共待了十天。
他走的时候,没有固执的带走唐媛,只握着她的手,亲吻着:媛儿,等我回来陪你。
他们还有儿子,那就是他的命,他活下去的希望,他要把所有的爱与愧疚,都补偿给这个孩子。
季云笙征得宋氏夫妇的同意,带走了寒儿,回到宫中,季云笙就下旨,册封寒儿为太子。
这事在朝堂上,无疑就是一个惊雷。
季云笙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毅然将寒儿册封为太子,迁至太子宫。
太后听闻这等事,火急火燎的赶到乾清殿:云笙,你是不是糊涂了,怎么能册立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为太子,你将这大梁江上当成儿戏吗。
寒儿不是来路不明的孩子,他是朕跟媛儿的孩子。
太后还是觉得这皇帝是中邪了,眼神询问旁边的小桂子,小桂子点了点头,证明确实如此。
太后又着急忙慌的赶去太子宫,当看见坐在白玉阶上的寒儿简直跟季云笙小时候一模一样,这心才放了下来。
太后盼了孙子,可是盼了好多年,这些年来,这后宫嫔妃,没一个肚子争气的,还是唐媛厉害啊,一生就是一个儿子,这大梁江上后继有人了。
太后激动的,眼泪哗哗的:你是叫寒儿吧,哀家是你的皇祖母。
寒儿眼珠子直转悠了两下,有模有样的学着宫中礼仪,朝太后行了个礼,声音稚嫩地喊了一声:皇祖母。
哎。
太后心花怒放啊。
季云笙为了给寒儿一个正名,并没有对外宣布唐媛去世的事,只说,寒儿是他与唐媛的孩子,别的,也就没有再多作解释。
帝王,也不需要解释。
番外四:媛儿,我好想你番外四:媛儿,我好想你王美人得知季云笙将与唐媛的孩子带回来了,心想,这如同虚设的后宫,恐怕季云笙连来这宫里坐坐都不可能了。
哪知当晚,季云笙就来宫里了,不过,季云笙是来让她帮忙照看寒儿的。
虽然他给寒儿找了太傅,可还是得找一位嫔妃,帮忙照料照料。
左右想来,也就王美人最合适。
能照料大梁未来的皇帝,那可是至尊的殊荣,不过对于王美人来说,却含着一份淡淡地苦涩。
她笑着应下了:皇上请放心,臣妾一定好好照料太子殿下。
她不能得到这个男人的心,能为他做点事,得到他如此信任,也算是没白爱一场。
季云笙接下来很忙,他亲自教寒儿骑马射箭,他要把一个强大而繁华的大梁交给他,让他有权力,不再受人桎梏,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这样,他才能去见媛儿啊。
寒儿跟唐媛一样害怕打雷,一到这样的夜里,寒儿就会可怜巴巴的出现在季云笙寝殿:父皇,寒儿可不可以跟父皇一起睡啊。
到底还是个孩子。
对于寒儿的要求,季云笙从未拒绝。
他在做爹地这个角色上,缺失了多年,趁现在寒儿还需要他这份父爱,还粘着他,他自然是乐意的。
来,寒儿,到父皇这来。
季云笙嘴角勾着笑,拍了拍身边的龙床。
季云笙的笑曾经属于唐媛,而如今,只属于他们的孩子。
寒儿爬上床,窝在季云笙怀里,仰着小脑袋问:父皇,为什么不接娘亲一起回来? 他喜欢跟父皇在一起,可有时候,他好想娘亲,以前想念时,他还能跑到山洞,跟娘亲说说话。
唐媛就是季云笙心中那块最痛的伤疤,一碰,鲜血淋漓。
他搂着寒儿,声音温和中透着几丝苦痛:你娘亲她不喜欢这皇宫。
[惜惜团队]寒儿呆呆地望着季云笙,很是好奇,为什么父皇眼中有泪。
其实,寒儿也不喜欢这皇宫,他还是喜欢画骨峰,可他没说。
季云笙每月都会抽几天时间去画骨峰,陪唐媛说说话,只有看到她,他的心里才是不痛的。
媛儿,我多希望,你还活着。
季云笙握着唐媛的手,贴着自己的脸,真的好凉好凉,他的媛儿最怕冷,可他不能将她带出去,他声音温和深情:媛儿,你等着我,等我们的儿子登了位,我就来这陪着你,再也不分开。
季云笙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可唐媛回答不了他,哪怕一个字也好,他来的太晚,太晚了。
一滴泪滴入冰棺,顷刻间凝结成冰。
岁月如梭,一年一年。
寒儿一点点长高,愈发有季云笙的影子了。
季云笙前几年还能保持着一颗沉稳的心,可后来,他变了,他不甘唐媛只能躺在那里,不醒不说话。
江湖上有炼丹者,说是能让人起死回生。
季云笙立即派人去寻,为了炼制丹药,季云笙变得残忍,冷漠,投入了大量的财力与人力。
王美人劝他:皇上,这些炼丹者的话,都不能信,人,哪里能起死回生,你别这样折磨自己,若是她泉下有知,看到你这样,会难过的。
也是这两年,王美人才知道唐媛死了。
之前,她一直以为,唐媛不过是不喜欢这宫里生活,这才不跟着季云笙回来。
季云笙对起死回生已经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哪里听得进王美人的话,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也想尝试。
可似乎应了王美人的话,他的媛儿难过了,生气了,被保存了将近十年完好无损的尸体,出现了腐烂的现象。
季云笙无能为力,一怒之下,将炼丹者的人全部斩了。
他坐在冰棺旁,守着一具枯骨,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色衰爱弛,可在季云笙眼中,这不是一具枯骨,而是那个曾在画骨峰上日夜照顾自己,逗自己笑的绝美女子,她的一颦一笑,执着,生气,伤心,都那么生动。
[♂www.7Kzw.CoM]太后看着季云笙这么一年复一年的折磨自己,也是无能为力。
太后病倒了,她最近也时常想起唐媛,那个在自己面前,看似恭恭敬敬,却是不卑不亢的女子。
太后心里也是悔的,当年若不是她劝着季云笙,将季媛纳进宫,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唐媛还活着,之前那个孙儿,也都还在。
没两年,太后病故了。
季云笙守在太后身边,看着已经长大的寒儿,他觉得自己可以退位了。
太后下葬后一个月,季云笙宣布退位,让寒儿接位。
这些年,他累了。
直到季云笙退位,那皇后的位子也还是空着的,在史书记载上,季云笙一生只有一位皇后。
季云笙离开皇宫,去往画骨峰的这天,王美人站在城楼上目送。
季云笙的爱很苦,可到底,还得到了。
可她呢,连他一个回头都没有等到。
雁雁寒儿坐在凤仪殿中,这里曾是娘亲居住过的地方,他不想做这少年帝王,可他身为儿子,又岂能不明白父皇的心思。
他能为父皇跟娘亲做的,也就是这一件事了。
回到画骨峰上,季云笙每天都在山洞里陪着一具枯骨,他也去后山看过沈如风的墓,也从宋氏口中得知了沈如风死亡的真正原因。
沈如风是自杀的。
在得知了唐媛其实最多只能活两年,而他那些暗地里的势力也被江湖上别的帮派瓦解,沈如风就在那山洞里自杀了。
在画骨峰还没一年,季云笙就病倒了,这些年,为了交给寒儿一个太平盛世,给寒儿铺一条平坦的路,他几乎耗光了精力。
加上多年来的忧思成疾,在一切重担卸下后,他心里存了随唐媛去的想法。
没有了求生的意志,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季云笙拒绝了宋氏夫妇的医治:就让我这样陪着媛儿去吧,活在这世上,好孤独。
他尝够了这种孤独,若不是为了寒儿,他早想来陪媛儿一并去了。
季云笙躺在一具枯骨旁边,声音沙哑:媛儿,我好想你,好想你。
一具枯骨回答不了他,季云笙贴着冰棺,抚着枯骨,痛苦无声的落了泪。
季云笙死的那天,跟唐媛当年一样,大雪纷飞,那个冬天,特别寒冷。
雪花在山洞口簌簌落下,季云笙抓着已经是枯骨的手,嘴角浮起一抹安然的笑,口中喃喃:媛儿,我来陪你了。
少年帝王季寒赶到画骨峰时,见到季云笙躺在唐媛的枯骨旁,他静静地在冰棺三步之外跪下磕了三个头。
若不是父皇等待他成年,恐怕早随娘亲去了。
季寒下令,将季云笙与唐媛的枯骨都迁到了皇陵之中,在生前,他们尝了生离死别,在死后,作为儿子的季寒,将他们葬在同一个墓穴。
王美人在季云笙下葬皇陵当日,在自己的宫里自缢了。
季寒得知此事,背着手站在凤仪殿中,挥了挥手:厚葬。
这个冬天的雪,下得十分大,那皇陵之中,季云笙的墓穴已经落满了积雪,仿佛季云笙与唐媛初见那年……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