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崖说完,目光深邃地看着宋亦安,似乎想说什么。
宋亦安茫然看他:兄长,怎么了?徐秋崖眼神纠结了一会儿,最终温和道:没事,只是最近事情很多,我虽然看你好好站在我面前,心中仍旧觉得不安。
他郑重道:小言,你一定要小心,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落单,明白吗?他看向黑沉沉的夜空:纵然真是神明作祟,有许多人围绕在你身边,你也会安全的吧。
宋亦安认真看着徐秋崖:兄长,神明是不能用‘作祟’来形容的哦,你这样说,被村民们听到了,会怪罪你的。
徐秋崖看着她认真叮嘱的模样,不由摇头轻笑:好,兄长知道了,以后说话一定会注意的。
宋亦安这才露出轻松的笑容来。
她的笑容向来很有感染力,徐秋崖只看了两眼,就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心头的阴霾都被驱散了大半。
第二天一早,好消息传来,孟玲儿已经醒了,但坏消息是,张青青已经烧糊涂了,除了粗重的呼吸声,她所在的屋子再没有其他动静。
每个人都心情沉重。
每个人都很清楚,张青青,她挺不过今晚了。
让人心情更沉重的是,张青青痛苦地一直拖到了第三天凌晨,才终于有人敲响了医庐的大门。
是张青青的生母来了。
但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被痛苦凌迟了整整一夜的张青青,瞪圆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就这么死在了黎明前的黑暗里。
张青青的母亲直接哭晕了过去,第二次醒来,她连滚带爬地冲进女儿的病房,再次被女儿的惨状打击到,吐血昏迷。
第四天,这位被张家漠视冷待了一辈子的张家贱妾,死在了女儿的尸体前。
张家直到这时候才派了人来。
来人坐着低调却不便宜的马车,带着一辆破旧的板车——是来拉尸体的。
好脾气如徐秋崖,都被生生气笑了:活生生两条命没了,两具尸体,这一辆板车恐怕拉不下吧!来人愣了愣,看看徐秋崖,含笑问道:这位公子瞧着器宇不凡,您是……徐秋崖冷冷道:在下不过是一个大夫罢了。
来人眼中的慎重登时去了大半,仍旧还是笑,只是没有刚才那么客气了:这是我家老爷的家事,公子是跟我家小姐有什么牵绊吗?徐秋崖怒道:你这说的是什么屁话?!来人轻笑道:原来是我误会了,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啊,大夫你别在意,实在是你刚刚表现得倒像是我家里人似的。
宋亦安从门口进来:你这人说话可真有意思,既然你把我兄长当你家里人了,你怎么没跪下叫一声主子呢?来人皱眉回头,先看见了宋亦安,然后便看见了宋亦安身边的季青临。
他脸上本带着厉色,见了季青临却瞬间变换了表情:原来是世子,还有李小姐啊。
他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瞧我这张破嘴,真是不会说话,我给徐大夫道歉了,也给李小姐和世子道歉。
宋亦安看他言笑晏晏,一副谄媚贱样儿,挑眉道:你是谁家的脏东西没包裹紧,把你给漏出来了?中年人脸皮抽了抽,眼中滑过一丝怒火,面上仍旧还带着笑:我家老爷听闻小姐和姨娘出了事,让我们来把人拉回去。
他好声好气地道:听闻李小姐跟孟小姐是好朋友,我家小姐的马车冲撞了孟小姐的马车,害得孟小姐躺了好几天,真是对不住,我们已经把赔礼给孟小姐送去了。
宋亦安被逗笑了:听你这意思,张青青死得不亏?中年人没接这话,这话好说不好听,他转而道:时间不早了,小人恐怕不能陪李小姐说话了,若是您没什么吩咐的话,小人这便带着小姐和姨娘回去了。
宋亦安不置可否。
中年人又看向季青临,见季青临满眼都是宋亦安,压根儿没分给他一个视线,眉头一松,叫手下人进去抬张青青和她姨娘。
大约是忌惮宋亦安,他特意补充道:记得给小姐和姨娘遮盖一下脸面,让她们走得尊重些。
几个下人得了他的眼色,原本粗放的动作顿了顿,变得小心谨慎了起来。
经过宋亦安和季青临的时候,中年人非常和善地冲两人笑笑,尤其是对着季青临的时候,显得格外谄媚:我家主人对世子仰慕已久,若是世子得空,一定去我家主人那儿坐坐。
他自报家门,想要为他家主子立功的野心恨不得摆在脸上。
季青临淡淡瞥了他一眼,中年人僵了僵,再没敢继续讨好,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之后,走了。
徐秋崖看着几人的背影,脸上满是怒气:这样的父亲要来何用?宋亦安点头:是啊,这样的父亲要来完全没用。
徐秋崖见她这样说,反而匆忙收敛了怒气,压低声音对宋亦安道:这样的话你万万不要跟任何人说。
他盯住宋亦安的眼睛:虽然张家家主不地道,可在这阴坡村,他是家中的男主人,他就是对的。
宋亦安点点头:嗯哪!徐秋崖脸上浮出无奈:小言!你一定要将我的话记在心中,至少在你跟着世子离开阴坡村之前,一定要谨言慎行,懂吗?宋亦安乖乖点头:嗯哪!徐秋崖忍不住摇了摇头,冲着季青临絮絮叨叨:世子对小言包容,小言也肯听您的话,烦请世子多多照看小言,千万不要让她被这村里的规矩给欺负了。
季青临郑重道:兄长只管放心。
徐秋崖见他没有半点儿不耐烦,眼底的满意更重,忍不住就彻底絮叨开了。
偏偏季青临听得极认真,这两个大男人还就在这儿聊起来了。
宋亦安眼见两人都没注意自己,就溜溜达达地去找孟玲儿和孙颖了。
这几日孟玲儿的父亲孟奇忙着跟林嵩一起破案,只能吃饭的时候匆匆来看望她,孙颖便不离左右,寸步不离地照顾孟玲儿。
宋亦安过去的时候,两个姑娘正低声说话,孟玲儿的神色看起来很不好,眼眶也红红的。
见宋亦安进来,孟玲儿低声询问:张青青……她家里人怎么说的?宋亦安走到床边:来的好像是她家的管家,他就带了一辆板车,把她们母女挤在上面就拉走了。
那管家说,是张青青撞了你,对你不住,他们张家已经派人把赔礼送到你家去了。
孟玲儿俏脸紧绷,眼泪却吧嗒落下:本来就是马惊了,怪得着谁了!张青青已经死了,她家里人就这么……就这么……她不忍说下去,实在是对方生前死后都太过凄惨,有那样的家人,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青年大步进来,见孟玲儿落泪,脸色登时变了变:怎么了?谁欺负了你?!青年一身戎装,身上还带着一些血腥气,竟像是刚从战场上杀回来的。
孟玲儿见了青年,眼眶又红了几分,却飞快擦干眼泪,撇嘴道:我这么凶谁还能欺负了我?青年着急:若是没人欺负你你怎么会哭?他看向孙颖,又看向宋亦安,微微眯眼。
季青临从门外进来,站在宋亦安身边,迈步挡住了青年的视线,眸色清冷得吓人。
徐秋崖也快步进来,皱眉道:肖将军来我这儿逞威风,吓唬我妹妹,怕是不合适吧?青年,也就是孟玲儿的未婚夫,肖启宇,闻言看了看季青临背后探着脑袋的宋亦安,又看季青临,最后看向徐秋崖,讪笑道:这就是你心中说的妹子?对不住啊,我急昏了头了。
徐秋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肖将军如今也是有军职在身的人了,别再这么风风火火了!肖启宇无奈应道:好好好,我向你妹妹认错总行了吧?他冲着宋亦安作揖:对不住啊李小姐,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宋亦安好奇问道:你很怕我兄长啊?肖启宇郑重道:徐大夫对我肖启宇有救命之恩,他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宋亦安哦了一声:那要是我真把玲儿欺负哭了你准备怎么办?肖启宇登时哽住。
孟玲儿哼了一声:好啊,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到底还是妹妹比未婚妻亲得多!肖启宇登时急了:绝对不是,我……孟玲儿见他这幅样子,噗嗤一乐,装不下去了。
肖启宇愣了愣,也跟着傻笑起来。
肖启宇和孟玲儿这对小冤家的互动,让最近萦绕在众人心头的阴霾稍稍散去,可案子始终还是没有进展。
无论山里山外搜寻多少遍,都始终找不到张舒的身影,衙门已经基本认定,那具骸骨就是张舒。
尤其是等张舒的母亲身体状况稳定之后,亲自认尸,当场哭晕,更是最后的盖棺论定。
张舒小时候手骨骨折过,而那具尸体的手骨,在同样的位置也骨折了。
那骸骨,就是张舒的。
虽然很难解释,但张舒的确是被山中发狂的虫子所吞噬啃咬,弄得只剩下了一副骷髅架子。
不知何时开始,张舒惨死的真相开始在村子里蔓延开来,越来越多的人说张舒一定是不守妇道,触怒了山神,所以才遭受到了这样人力所不能及的酷刑。
与此同时,最新一任圣女的死亡,让村民们再次行动起来,准备推选新的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