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浅恩看到易水水捧着一杯水走到面前,再一次奇怪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没……没什么。
易水水讪笑着把水递给她,虞浅恩接过来喝了。
今天要拍大夜,大约到凌晨三四点才会结束,虞浅恩本来还为这个菜鸟助理的业务能力发愁,但没想到整个下午她都表现得很好,没有再三心二意,端茶递水也变得勤快起来。
只是除此之外,她话并没有减少,只不过不再对着虞浅恩聒噪了,而是满场飞地结识着各个工作人员。
等到吃晚餐的时候,虞浅恩发现她都能和群演说上话了。
你这助理倒是会做人。
王茂一边拆饭盒一边对她道:她和这些人混熟了之后,你在片场就方便多了。
虞浅恩眨了眨眼,慢慢拆了筷子:是吗。
她不置可否,王茂便看向谢骁舟寻求同意:你说是吧?你拍第一部戏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干的,你记得吗?谢骁舟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又扫了一眼那边和群演告别想这边走来的易水水,以和虞浅恩相似的口吻重复了一句:是吗?王茂:……不是吧?别告诉我我当年为你当牛做马逢人便笑的牺牲你全忘了?牺牲?虞浅恩对他的用词表示疑惑:你难道没拿薪水吗?王茂:……终于见到别人被这毒舌攻击一次的谢骁舟弯了弯嘴角,凉凉道:岂止薪水,还有大笔分红呢,他刚拿到钱就买到了他心心念念好几年的超跑。
虞浅恩超认真:那就不能算是牺牲,这是等价交换,他不欠你什么。
王茂:……不是。
王茂心塞了:他在戏里是你男朋友戏外又不是,你向着他干什么?走过来的易水水刚好听到这句话,脚步立时就是一顿。
谢骁舟靠着椅子似笑非笑没说话。
虞浅恩则依旧平静又认真,她看着王茂道:虽然谢前辈不是我男朋友,但他是我偶像,而且还是我老师,我向着他说话也很正常。
谢骁舟没憋住发出了一声低笑。
王茂彻底无语,气冲冲地扭过头不说话了。
虞浅恩拆完筷子,抬头就看见易水水走过来了,她对易水水点了点头,后者也笑了笑,沉默地坐到一旁吃饭,完全不复之前和那些群演聊天时的眉飞色舞。
虞浅恩也没放在心上。
晚餐虞浅恩也依旧一点没剩,谢骁舟则一如既往剩了几片蔬菜下来。
夜里降温,又大多都是露天的戏,虞浅恩没拍多久就冻得脸色发白,好在剧情需要,贫穷的苏妩就是个大冬天也买不起棉袄,在深夜被冻得小脸苍白的角色。
导演让人烧了热水,每次中场休息时都会让人取了热毛巾给演员们擦脸擦手,甚至还有泡脚的。
一声cut后,方才还在镜头前四十五度仰望夜空的虞浅恩立刻打了个哆嗦,全身都在发抖。
她对面的谢骁舟垂头看她一眼,只看到蝴蝶翅膀般轻颤的眼睫,以及一点苍白如玉的鼻尖。
他沉默一刻,道:有这么冷吗?虞浅恩抬头看他一眼,有点羡慕地道:你身体真好。
谢骁舟挑了挑眉:是你身体素质太差了。
两人一起走向场边,易水水赶紧举着热帕子赶上前来,捂住了虞浅恩冻得发紫的手。
另一边的谢骁舟压根不需要这些,他一点都不觉得冷,但王茂还是意思意思的拎了一张毛巾凑上来,同时纳闷地道:我刚在休息室找半天都没找到你那张手帕,你是不是用完就丢了?谢骁舟拒绝了他的擦手服务,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浅了浅头:我倒也没浪费到那个程度。
那是上哪儿去了?王茂挠了挠头,一脸匪夷所思。
虞浅恩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倒是察觉到了易水水一瞬微妙的停顿。
她低头看着捂着自己手一动不动的易水水,眨了下眼睛:你怎么了?没事。
易水水干笑了一声,继续给她擦手。
·这一夜直接拍到了凌晨三点半。
好在拍摄十分顺利,还有意外之喜,导演高兴之余干脆给他们放了一天假,虞浅恩在后座一路睡到了家,下车时天还是黑沉沉的。
她看了一眼安静的街道,转头对同样困得不行的易水水说:你今晚睡我家吧,明早再回去。
易水水也不推辞,笑着道了谢,随她一起上楼了。
入户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声控灯随之亮起,也照亮了易水水一瞬间惊艳瞪大的眼睛。
好漂亮!她鞋子期间都舍不得移开眼睛,目光一直在室内精致奢华的装潢上移动。
占满两面墙壁的巨幅落地窗将城市夜色全部收入眼底,站在窗边仿佛站在星辰里,有种让人享受的孤独感。
这房子是楼王吧?得多少钱才能买下来啊?易水水一边说一边抚摸那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家具,眼里写满了艳羡。
虞浅恩却已经困得要死,顾不上应付她,直接进了浴室。
水声响起,易水水站在窗边发呆,直到有细弱的猫叫声传来,她才惊喜的转过身。
然而当视线接触到桌边缩着的小天狼星时,她的眼神一下子 熄灭了,还带上一点微妙的嫌弃:怎么是只狸花猫啊。
她走到小天狼星面前蹲下来,一边拨弄它的皮毛一边碎碎念:有钱人不都该养赛级宠物猫吗?我还以为能大开眼界一把呢。
小天狼星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客人,原本的困顿在她的拨弄下迅速散去,它凶狠的叫了两声,龇着尖利的小牙齿甩着头让开了,还冲易水水竖起了尾巴。
易水水愣了一下,不高兴地撇嘴,抬手就把小天狼星翻了个跟头:你个田园猫有什么好得意的?小天狼星狼狈地打了个滚,赶紧躲到墙角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易水水。
易水水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站起来,片刻后却又突然换了兴奋的表情,她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飞快地拿出手机,关掉拍照音效,对着屋内装潢拍了个遍,之后又在不同的位置拍了许多自拍照。
浴室的水声停下来的时候,她正站在料理台边,对着镜头,在那些干净奢华的餐具旁比耶。
浴室门咔地一声打开,易水水立刻收起手机,拿起一旁的水杯,做出刚准备倒水的模样转过头去。
这个大平层采用了完全通透的设计,隔断采用的是不同质感和设计的玻璃,让人站在客厅也能隐约看见卧室的布置。
唯一不透明的浴室的门被打开,易水水隔着玻璃,看见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的虞浅恩。
她穿着米色的长款浴衣,头发湿漉漉的披下来,雪白的十指把腰带系了个结,掐出极细的腰身。
她的影子从灯光昏暗的通道里走出来,面容终于变得清晰可见。
易水水看着那张看向自己的脸,在心脏瞬间的停顿里,第一次明白了,出水芙蓉真的是个形容词。
然而在这一瞬的惊艳之后,另一股情绪不可抑制地升了起来。
那是非常浓烈的情绪,又快又猛的升起来,烧得她心脏发紧,眼睛发红。
虞浅恩叫她去洗澡,易水水拿过她递来的崭新的浴衣,垂头走向浴室,走过通道时,她一路经过了低调奢华的书房,摆满影碟的小型放映厅,放着各种游戏机的娱乐间,甚至一个带游泳池的露天小花园。
她花了一分多钟走过这条通道,最后看到了比她和父母一起住的家还要宽敞的卧室,以及比她家客厅还大的衣帽间。
她不清楚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大牌的服饰,但暗调的灯光落在那些东西上面,反射出柔和的光泽,却仿佛要戳瞎她的眼睛般,让她感到一阵刺眼。
那股情绪已经烧到了喉咙口了。
她知道,这种情绪叫做嫉妒。
易水水走进浴室,看见了宽敞的浴缸,然后她在光滑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燃烧着嫉妒的,阴暗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