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通讯我打了噢。
还特地让红莲来此,我猜你至今都没告诉她无痕荡是你的居所?通讯的另一头,无痕荡中,伊莎贝拉坐在天枢的棋桌上,抛了抛手中的通讯石,一下一下晃悠着腿,笑眯眯看向天枢:你可要好好抓住机会。
怎么说来着?不要后悔终生……?首领,你的话太多了。
天枢手里捏着棋子,看着伊莎贝拉直接坐在棋盘上弄乱了一角棋子,嘴角不由得一阵抽抽。
这个人不仅话多,还毫无礼仪。
无奈再次将棋子抛入棋盒之中,他让自己尽量心平气和看向伊莎贝拉。
我只是觉得请师尊坐镇才能最大程度上保证计划的稳妥罢了,并无私欲。
切。
伊莎贝拉撇了撇嘴,只当是一阵风从耳边过,全然没有要将天枢的话当真的意思。
天枢这话信得过,母猪能上树。
首领你也不想看见部下全军覆没吧?啊对对对。
这个天枢啊,性子别扭得很,分明刚才主动让她开口约红莲前来,现在却又死鸭子嘴硬否认自己的私心。
欲盖弥彰。
伊莎贝拉撇撇嘴,知道让天枢立刻坦然面对内心实属难度不低,索性放弃了继续说些什么的想法。
身为组织首领,她也并非是一整天无所事事,相比继续给天枢做情感辅导,她有的是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执行落实。
随你怎么说好了,骗得了我也骗不了你自己。
我……嘘。
伊莎贝拉将手指竖到唇边,打断了天枢准备说出口的话。
她微微笑着眨了眨眼,似乎天真又友善:以红莲的脚程,她就快到了噢,那些话留着和她说吧。
对一件事的兴趣,伊莎贝拉最多只有三分钟。
很显然,在牵红线这件事情上,她的兴趣已尽。
天枢将话咽进了肚子里,微微垂敛双眸,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伊莎贝拉说的对,他其实不过就是嘴硬。
明面上说着什么上界修士可能实力高深莫测,会对他的计划造成影响,所以必须要让红莲加班坐镇才能安心。
实际上无论是伊莎贝拉还是他自己都清楚的很,他只是想要时隔多年再次见上师尊一面。
红莲七位徒弟之中,不止一人常年与她相隔两地他们的小师弟是其中之一,他也是其中之一。
不同红莲见面的理由千千万,都不过是无法避免的苦衷罢了。
见还是不见,给我一个准确答复。
伊莎贝拉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摆,挑眉看向天枢:如果你只是想让红莲坐镇,那么这件事情由我来说也可以?你就不用……不用出现在红莲面前了。
见。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复,伊莎贝拉投去一个看吧,我就知道。
的表情。
这师徒几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心口不一,每次都非得她用出激将法来才行。
那么,等一会儿红莲到此,你便同她说我自己有紧急任务,不能在此与他交接。
伊莎贝拉将早已准备好的托辞说出,所以只能拜托你将这次的任务告知与她。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如若不是伊莎贝拉自己清楚这其中的猫腻,恐怕想都不会想这件事原来是天枢想要制造与红莲独处的机会。
只可惜她不方便在场,不然一定要用留影石记录下天枢和方婉凝的对话。
说不定刺激得很。
边在心中咂舌觉得可惜,伊莎贝拉边先行一步离开,天枢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沉默了良久,然后才收回目光。
他将视线重新落回自己的棋盘之上,然后凭借着记忆将残局复原。
执子落子,在棋局一事上,他向来果断。
然而一旦涉及关于师尊的事,便会变得如此的踌躇不前。
一盏茶时间,两盏茶时间,三盏茶时间……从前对于修者来说,过得无比迅速的时光,在等待师尊到来的这些时间里,却显得如此漫长。
天枢甚至无数次觉得自己捏着棋子的双手浸出了一层细汗,红莲还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他就已经手足无措慌乱,也不知作何反应。
师尊……师尊。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师尊起了别样的心思?当年自己是第一个被红莲带回组织的小孩,并非怀着感情之心出现在这异乡之地,而是满眼满心的仇恨。
红莲是杀手,并且是灭了他满门的杀手。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身着血红色衣衫,拿着赤红色唐刀状兵器的红莲,一人一刀将整个山庄都染成了鲜血般的颜色。
哀嚎遍野,血流漂橹。
他所以为的最亲近的家人,最挚爱的亲朋,全都一个个被割断了喉咙咽气当场,成为冰冷的尸体。
小天枢用无比憎恶的眼神盯着那位缓缓向自己走来的杀手时,他已经未曾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
那时他抓着一把小刀,表情凶恶异常。
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从这个冷酷无情的杀手身上刮下一层肉来。
哪怕拼上自己魂飞魄散无缘轮回之路,也要将这个杀手拽下地狱之门。
当时的他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向红莲举起刀刃。
然而红莲却没有像他想象中那般,让他成为那漫山遍野尸骨中的一具。
反而……红莲开口,说出了当天她所说的第一句话。
那恍如山间清泉一般的美妙声音,全然不像是属于一个冷酷无情杀手的物品。
反而像是云端的仙子误染尘埃。
她说:跟我走吧,我会给你一个机会亲手复仇,如果你想手刃我,就该从现在开始努力。
因着这样的话语,他从进入组织开始,就比同龄人更加努力的修行。
然而等他终于学有所成,却发现洞察了一切真相的自己已然对红莲再无法举起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