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凝吓了一大跳,若非心理素质过硬,此刻就该一蹦三尺高。
回头一看,来者正是今早在村口情报站叱咤风云的张婶儿,脸上挂着莫测的笑意,又问了一句:有客人要送啊?一股子寒意瞬间就从尾椎骨爬到后脑勺。
出现了,又是七大姑八大姨般友善的提问。
她拿不准张婶儿是不是看见了宇文烬兄妹二人,扯了扯嘴角,只好是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张婶儿说笑了,我哪有什么客人啊……说着眼珠子咕噜一转,就顺滑地转移了话题。
哎呦!瞧我这反应!婶儿这是来找我师父的吧?师父儿这会儿就在屋里,我去支会一声啊!不等张婶儿再开口说什么,方婉凝一溜烟进了院里。
师父!有人找你!丫头片子,这机灵劲儿还真是不减。
张婶儿心里冷哼一声,倒也真没追进院子里去。
原因无他,一来是方丫头她师父往院子里下了个禁制,若非得到主人邀请,旁人皆无法闯入。
二来则是,她实在不想在方婉凝那位神秘莫测的师父面前落下什么不知礼数的印象来。
就那点伎俩还想骗过我?她微眯了眼睛,抬头往西边小路望去,低声喃喃,要不是给你师父几分面子,那俩小家伙都过不了村口神树那一关。
提到方婉凝的师父,张婶儿不由得把目光放到了小院门前的牌匾上,面色瞬间柔和起来,仔细瞧似乎还有几分少女含春意味。
哎呦,这也是方丫头家师父写的吧?这字可真好看,真是笔走龙蛇,鸾飘凤泊。
不愧是出自老娘看上的男人之手,越看越喜欢啊这真是……说着说着,还扯出一张手帕,掩面娇笑起来。
叨叨如果此刻在场,必定会大感沉默。
那门前牌匾字写得七扭八歪,最多能勉勉强强认出是个啥,竟还能得到这番夸耀!果然人一旦恋爱起来,看喜欢的人总会自然而然带上各种滤镜。
方婉凝转身进了小院,往屋里一走,确定过张婶儿看不见屋内情况后开始对镜易容。
身高高一些,肩膀宽一些,脸上多些棱角,再解开发带,挑染出鬓边一缕白发,换上一身男子衣衫。
确认一切无误,方婉凝挥挥手解开了平日里对自己修为的桎梏,再轻咳两声转换出成熟男子的声线。
气势骤变,威压几乎化为实质扩散开来。
转眼娇俏美艳的姑娘就变成了稳重威严的青年。
挥挥手捏了个方婉凝分身跟在自己身后,负着一只手往屋外走,边走边开口。
许久不见张阿姐到访,快请进屋坐坐。
婉凝,沏茶。
张婶儿站在门外正红着老脸不知道想些什么,抬头就看见一身材颀长、五官深邃俊朗的男子往外走来。
她一时间看痴了去,连脚下都忘了挪步。
几日不见,方丫头她家师父真是越发帅气逼人了!瞧瞧这周身气势,瞧瞧这隐隐散发而出的威压!真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也不过就这般模样!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丰神俊朗其貌不凡!哎哟~叫阿姐多生分,叫我娇娇就行了嘛~尾音婉转娇媚,绕梁三尺。
方婉凝好不容易装出的高深莫测表情差点一瞬间就崩不住。
肉麻!好生肉麻!这张婶儿别是馋她身子吧?叨叨:……主人你自信一点,这明摆着就是馋你身子!方婉凝还沉浸在浓浓的震惊之中,下一秒张婶儿就直接饿狼扑食一般来到了她身边。
眼瞧着就要贴到身上来,方婉凝不动声色挪开了一步,然后清咳一声。
分身方婉凝就低着头端着茶,姿态恭敬,动作自然地站到了二人中间。
师父,婶儿,茶沏好了。
虽然是分身,但方婉凝仍旧感受到了张婶儿冷厉的眼刀子。
要命。
她就心血来潮女扮男装一把,怎么还惹上了桃花。
张阿姐,坐下喝茶吧。
方婉凝端着威严又不失礼数的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自个坐到了对面去,咱们边喝茶边聊。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开,张婶儿脸上表情肉眼可见地失落起来。
好在她没忘记此行正事,也并没有死缠烂打的意思。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面色肃然开口,方丫头他爹啊……咳咳咳咳……方婉凝被茶水给狠狠呛住了。
张婶儿管她叫啥?方丫头她爹?本体面不改色给自己顺了口气,分身面露慌张着急忙慌解释:阿婶儿,这是我师父不是我爹!我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方婉凝:……叨叨:……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又好像哪里不对劲。
语出惊人的张婶儿并没觉得哪儿不对劲,接着自己的话头就又说了下去。
方丫头她爹啊,就是吧,咱村那事儿啊你也都知道了。
大伙儿各执一词……我来问问你怎么看啊?方婉凝一头雾水,什么她都知道了?张婶儿却没看出方婉凝的茫然,在她看来,方丫头家这师父实力高深莫测。
便是村口那栖息着上古神凰的神树都在这师徒俩定居村里时,暗戳戳开口让大家伙注意着点别冒犯了人家。
此等实力!肯定早已达到了眼观四方耳听八路的境界!荒漠又离得那么近,妖界造反的人嚷嚷着要抓妖祖,这么大动静,方丫头她家师父还能不知道?这种程度的情报,他肯定早已了如指掌!他们村里这些日子两派相争,一派觉得该出手干预,一派觉得该隔岸观火。
这事儿就在家门口发生,方丫头她家师父还能不知道?这种程度的情报,根本没有必要再特地对他说明!方婉凝:???然而张婶儿不知道的是,方婉凝虽实力强横,隐居之时却闲置了大部分修为。
况且她一心摆烂,根本没有特地去了解外界情报。
倘若不是今早去荒漠捉蝎,恐怕连天下烽烟四起这样的大事都一无所知。
心里疑惑,但不能说。
毕竟她塑造师父形象,是个高深莫测的世外高人。
噢?原来是为了那件事……方婉凝镇定地用茶盖拨了拨浮沫,开口便是模棱两可的话语,我没什么意见,图个清静罢了。
果然!眼前这个人神通广大!早已经对一切情报了如指掌!可是……图个清静是什么意思?这一眼看不透的高深莫测倒让她都不由得有种在仰望天神的错觉。
张婶儿背心浸了一层冷汗,此刻连隐退之前被称之为最强天教圣女的她也觉得力不从心。
方丫头她师父究竟有何深意?莫非是不想让村子插手这事儿?可这个村子里的人皆是曾经雄霸一方叱咤风云的至强者,随便出个手就能平息这场闹剧,何乐而不为?难、难不成其中有诈?又或者并非是这个意思……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张婶儿脑中一团乱麻。
方婉凝轻轻盖上了茶盖,将只喝过一口的茶盏推到了一边。
这茶潮了些,婉凝,回头寻些新鲜的来。
是,师父。
分身顺势收走了茶盏,连带张婶儿面前那杯也拿走了去。
茶都收走了,张婶儿你该走了吧?本体随即浅笑着望向张婶儿:今日招待不周,改日再请张阿姐共品好茶。
阿姐还得去下一家吧?就不多留了。
这一声清脆的碗盖相击声,瞬间点醒了张婶儿,她犹如醍醐灌顶,明悟了方婉凝的深意!她拍案而起,激动难言。
她爹!你放心,这事儿啊我肯定给你办好!嗯……方婉凝点头。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等到她再抬头看去,张婶儿已经风风火火消失在了她眼前。
方婉凝:???啥事?啥事儿啊!张婶儿你倒是说清楚啊!方婉凝望着张婶儿离去的方向欲哭无泪。
……总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完犊子!肯定是从捡回家的那两兄妹身上沾了因果!她的摸鱼隐退生活!可怎么办是好!方婉凝在兀自头大,叨叨则在器灵空间之中观察着主人身上的气息。
身为方婉凝的本命灵剑,它受主人影响也有着能看见因果之力的能力。
方婉凝看不见自己身上萦绕的因果之气,他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浓郁到仿佛实质,足以撼动整片大陆的局势。
主人以为自己是从宇文兄妹身上沾染了因果,殊不知这世上最大的因果就是她的存在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