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众人脸色也有些青白交错,端酒盏的端酒盏,轻咳的轻咳,都在掩饰自己的尴尬和不安。
摄政王。
南行知忍着怒火说道,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女子休夫的先——规矩是用来打破的。
南曦淡道,父亲虽然没听说过,却不代表没有。
这世上如我母亲这般刚烈的女子并不少。
只因休夫这样的事情太过折损男人的颜面,所以古时就算有过,也不一定会被记载在书上。
南行知怒火又要升腾。
当然,如果古时真没有过这样的事情,那今天不妨就由母亲开这个先例。
南曦说完,转头看向摄政王,王爷觉得我说得对吗?容毓点头:嗯。
南行知的脸一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李氏攥紧了手,浑然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一张妆容精致的脸透着几分青白无措,心里却已经把元氏母女恨得咬牙切齿。
她以为有皇上撑腰,元氏母女今天只能委曲求全,就算如何不甘也要接受事实,不会蠢到在这么多大臣面前落皇上的面子。
可她万万没想到,元氏居然真敢当着这么多文武朝臣的面,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仗着摄政王撑腰,她们当真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了是吗?若不是有这么多大臣在,若不是摄政王也在,她定要好好教训元氏和南曦目无君王、目无尊长、尊卑不分的言行。
可此时因为有摄政王在场,她不敢。
然而她又不能不出声,因为今天这件事本就因她而起。
所以在令人窒息的安静持续一会之后,李氏缓缓松开自己因过度用力而攥紧的掌心,面上强行露出一丝谦恭的表情,走到南夫人面前,低声喊了句姐姐:今天这件事全是因我而起,是我不好,姐姐若要生气就怪我一人,不要迁怒相爷,等宴席散了之后,我任由姐姐处置。
等宴席散了之后,她定要让相爷好好教训这对母女,最好把她们都扫地出门,或者直接幽禁起来,用家法伺候,让她们知道知道什么是规矩。
元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看她咬牙强忍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淡淡一笑:我休了南行知跟你没关系,你不用太高看自己,以为自己有资格左右我的决定。
李氏脸色一僵。
我若真愿意高看你一眼,当年你都不会有机会进相府为妾。
南夫人嗓音淡淡,却透着一股浓烈的威压和寒凉气息,所以你不必把自己当回事。
这句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她的脸上,让她火辣辣的难堪。
李氏狠狠地咬牙,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尖锐的指甲几乎快掐破娇嫩的掌心。
这个贱人。
句句往她心窝子里戳。
她以为自己是谁?当今皇太后也没她这么惹人生厌,不就是个出身卑贱的商户女,凭什么这么高傲,凭什么这么看不上她?好想一巴掌挥过去,狠狠教训一下这个贱人,让她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想打我?南夫人眼神疏淡,带着几分嘲弄似的看着她,李氏,你可以试试。
李氏一惊回神,对上她寒凉讥诮的眼神,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姐姐在说什么?她脸色微白,强自僵笑,妹妹怎么敢……怎么敢有这样的想法?不敢就好。
南夫人冷淡地说道,目光微转,环顾席间一周,既然诸位都听清楚了,那么今天关于我跟南行知的事情到此为止。
稍后迈出这扇门,我跟南行知从此再无瓜葛,府中所有属于我的嫁妆,我一概带走,南相若是不放心,怕我带走府中其他东西,可以派个信得过的人去看着。
顿了顿,我这个出身商户的低俗女子今日自请下堂,不再留在相府丢丞相大人的脸,丞相大人以后想提平妻还是想娶续弦,皆与我无关。
说完这句,她转头看向容毓:至于小女曦儿,就交给摄政王了,还望王爷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吃了贱人的亏。
众人皱眉,再次不满于元氏的言语粗俗。
谁家正室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骂妾室为贱人的?这位元氏实在不像话。
而且她若真跟南相和离了,以为摄政王还能继续娶南曦为妻?简直是做梦。
众人心里这般想着,此时却没有人再敢随意开口。
毕竟摄政王方才分明是在维护南夫人,接下来是继续维护还是冷眼旁观,谁也不敢确定。
他们若是不慎撞到了枪口上,摄政王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他们丢官罢职,多年汲汲营营得来的官位瞬间就能化为乌有。
席间静得让人不安。
年轻的天子脸色冷如寒霜,眼前仿佛再度回到了那日在凤仪宫里的场景,摄政王一开口,他这个天子威严荡然无存!忠君两个字,在摄政王容毓面前就是个笑话。
他眼里根本没有他这个天子。
容楚云攥紧了茶盏,心头浮现真切的杀意。
元氏,别再胡闹了。
南行知不悦地开口,言语中却俨然有了几分妥协和安抚的味道,今天的话就当我没说,以后提李氏为平妻一事我再也不提,这样可以了吗?李氏脸色猝变。
爹!南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娇美的小脸刷白,这对我娘不公平。
你给我闭嘴。
南行知没了方才的温柔耐心,不耐烦地呵斥,为父要做什么,还需要你的同意?什么是公平?让元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他休了,带走相府里所有金银嫁妆,让他在同僚面前丢尽颜面才叫公平吗?南娇咬着唇,恨恨地瞪了一眼南曦,眼底浮现明显的阴冷怨恨之色。
南行知,你大概是误会了。
南夫人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因为李氏的事情生气?别自作多情,就算你今日不提这茬,我也是打算要休了你的。
别说我没资格,这些年我在你身上花的银子加起来,足够买你的府邸和那身丞相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