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甄傍晚回到府上,正欲换下外衣,却忽闻楚国公主前来求见。
他眉头微不可见的动了动,点头道:有请。
楚国公主带着侍女,笑意盈盈的进得正房,福身行礼,见过侯爷。
公主。
赵元甄拱手,时候已经不早,公主有什么事,大可吩咐下人前来回禀,亲自前来,难免有些不妥吧?楚国公主立时目含哀伤,侯爷怎么这般说呢?这是将我当外人么?我……她垂下头去。
她身边侍女连忙扶了她的手道:侯爷,公主为了您亲自洗手作羹,公主一番心意,您怎的如此不解风情?赵元甄嗯了一声,公主心意,在下领了,还请公主好好歇息吧。
侍女将手中提匣放在桌上,皱眉看着赵元甄,原来大周的皇帝和太子殿下并无和亲诚意?我楚国公主都已经来京这么久,却一直被冷落在驿馆之中。
侯爷百般推脱,若是没有和亲之意,何不早些明说?赵元甄冷眼看那侍女,妄猜上意,你可知是什么罪过?婢子见不惯我家公主受委屈,便是冒死,也要将这话说了。
侯爷态度一直暧昧不清,如今太子殿下已经下令叫我家公主住进侯府来,这意思已然明白至极。
侯爷说话却拒人千里之外,叫人心寒,我家公主心善,婢子若是不为主子说话,我家公主的委屈便只能往肚子里咽了!侍女说道。
楚国公主抬头,红着一双眼睛呵斥婢女道:住口!我就是那么舔着脸送上门来叫人嫌弃的么?侍女连忙跪地,叩首,婢子失言。
楚国公主吸了吸鼻子,你也不必多说,侯爷的态度我也已经看明白了。
既然侯爷无意,明日我们便收拾行李,返回楚国!说完,她转身欲要出门,侍女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赵元甄皱眉,女人使性子,还真是一件叫人头疼的事儿。
公主留步。
他开口说道,公主误会了。
楚国公主立在门边,并未回头,只萧索的背影叫人觉得我见犹怜。
并非在下推拒,只是大婚之前,怕唐突了公主。
赵元甄缓缓说道,敬重敬重,先有敬,而后重之。
如此,公主当看出,在下心中……婚事的分量。
楚国公主闻言,吸吸鼻子,猛的回过头来,抿唇而笑,真的?不是哄我?赵元甄摇头,不敢欺哄公主。
她含泪又带笑的样子,显得憨傻可爱,她欢喜的来到赵元甄身边,你若是这般意思,也该早些说明白给我,凭白叫我误会又伤心。
早晚都是一家人,何必将我推得那么远?若你真有此意,现下就不要再拒绝我,否则你刚说的话,都是骗我。
赵元甄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楚国公主这才笑起来,我做了在家乡最喜欢的小吃,你忙了一天,定然又累又饿,不如尝尝楚国的饭食,可还合口?日后我要伺候你的起居,也当了解你的口味才是。
赵元甄被楚国公主拉着坐了下来。
她的侍女立即打开提匣,将里头饭食酒菜都摆上了桌。
正院之中也早备好晚膳,此时也都一起摆了上来。
赵元甄看着楚国公主热切的样子,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对她送上的饭食都格外小心谨慎。
见她动过筷子的东西,他才会品尝。
略吃了些东西垫底之后,楚国公主又为他斟酒。
酒乱人性,赵元甄推开酒杯,公主,这不合适。
你在防备我?楚国公主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
赵元甄摇头,在下乃是防备着自己,若是酒后,对公主做了什么不当之事,轻薄了公主,只怕日后都会怨怪自己。
他将话说白,楚国公主倒不好勉强于他,她自己端着酒杯,自斟自酌的喝了小半壶。
赵元甄没有喝酒,却觉自己如同醉酒一般,有些昏昏沉沉,眼皮发重。
他皱眉看向楚国公主。
只见饮了酒的楚国公主面颊之上,有桃红之色,醉眼迷离,手时不时的就搭在他的手上。
赵元甄立时起身,唤人道:送公主回去休息!楚国公主攀住他的胳膊,连连摇头,我不要别人送,你送我回去?公主喝醉了。
赵元甄沉脸说道。
没有,楚国公主摇头,我清醒得很呢!外头进来几个婢女,见状连忙上前,将楚国公主从赵元甄的身上拽了下来。
楚国公主呵呵傻笑看他,我不走,我还能喝呢,这是我家乡酿的酒,你们大周的皇帝都说好,你怎么能不尝尝呢?侯爷陪我喝两杯嘛?赵元甄冲婢女们挥手,阴沉的面上颇有不耐之色。
且他觉得头脑越发昏沉,唯恐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失态之事。
楚国公主被连拖带拽的带了出去,直到被送回她自己的院子。
赵元甄也并没有旁的症状出现,只是整个人疲累至极。
侯爷似乎精神不太好,可是近来太累了?身边随从劝他去休息。
赵元甄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看那壶酒,眼神之中有些莫名。
倘若她还在,她一定能轻松知道这酒菜有没有问题吧?她不在,他就像少了一只眼睛,少了一只手臂一般。
柴姑娘可还安分?赵元甄问道。
随从连忙回禀,安安静静不哭不闹,只是每日坐在窗前发呆。
赵元甄轻叹一声。
侯爷可要去看看她?随从小声询问。
赵元甄犹豫片刻,她跟她真的很像,却又不像。
不去了,今日有些累了。
赵元甄负手向内室走去,头昏沉的他只想好好休息,好好睡上一觉。
被送回去的楚国公主,被人安置在床上,傻笑了一阵子,才乖乖的闭眼睡了。
送她回来的婢女刚一离开,她便忽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身边伺候的侍女连忙近前,公主?楚国公主轻轻一笑,摊开手掌。
安国侯的令牌,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她白皙的掌心之上。
侍女大喜,公主何时得手的?安国侯为人小心谨慎,凡我动过的菜,他才肯碰,却唯独不碰那酒,却不知菜中皆有药,而解药正在酒中。
我为他斟酒,他推拒之时,我便已经得手了。
楚国公主轻轻一笑,趁着现在,时辰还不算晚,咱们就去探探那院子。
若是院中看守要去询问侯爷怎么办?侍女担忧道。
楚国公主摇了摇头,你放心,没有两三个时辰,他睡不醒的。
楚国公主再次来到竹林掩映的院子前头,正欲迈步进院中,院中不知藏身何处的守卫便现身拦住去路。
侍女高扬着头,抬手亮出侯爷的令牌来,侯爷令牌在此,见令牌如见侯爷!还不退下!守卫相互对视一眼,眉头紧皱,不敢大意。
接过那侍女手中的令牌仔细辨认。
侯爷令牌,岂会有假?侍女冷笑道。
守卫点点头,将令牌递回,退开在道旁。
楚国公主坦然迈步,进了院子。
柴素锦已经在这院子里住了好些日子,闭耳塞听不知外头究竟发生了何事。
心中的焦急慌张,在逃出无门的情况之下,渐渐沉静下来。
只是她整个人看起来,都阴沉了几分,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楚国公主在侍女的搀扶下,穿过竹林,瞧见一溜儿格外精致的回廊楼宇。
卵石铺就曲曲折折的小道通向回廊,廊下挂着花鸟,灯笼的光照在鸟笼花叶之上,影影绰绰,更添几分朦胧之美。
是什么人?院中伺候柴素锦的丫鬟还未睡,瞧见有人影靠近,连忙出声询问。
你又是什么人?侍女开口反问。
那丫鬟一愣,何人闯入,好大的胆子?若没有侯爷准予,谁人能进来?侍女反问道。
丫鬟一想,确是如此,心下疑惑,寻声近前,是侯爷叫你们来的?你们是什么人?这时候来做什么?这位是侯府未来的主母,主母四处看看,你不要多舌,快退去一边!侍女傲然说道。
丫鬟一愣,主母?公主故去之后,侯府里还没有什么主母呢?她忽而明白过来,是……楚国公主?侍女轻哼,知道了还敢不敬?丫鬟连忙蹲身行礼,脑中却越发混沌起来。
侯爷藏了美娇娘在此,却并未对这美娇娘做过什么,只叫人看着,一日三餐的伺候着。
如今又允许了楚国公主前来探视,究竟是什么用意?退下!侍女又喝一声。
丫鬟连忙垂手退了两步。
侍女指了指那还亮着灯着正房,小声道:公主是叫她出来拜见,还是亲自去看看?楚国公主轻轻一笑,都到了这儿了,还讲究什么?我去看她,也未尝不可。
说着,提步向那正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