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奶,爹娘,二叔二婶,酒老爷爷,我什么都不知道,全部都是风青柏干的,真的,有什么要问的,问他。
柳茵茵退散了,把风青柏拱了出来。
她是真不知道,至少一开始是不知道的。
要不是养心殿大火,她跟巴豆红豆娘仨哭成泪人儿,她身边这个嘴巴严的家伙还不一定会把事情告诉她。
所以,柳茵茵甩锅甩得很利索,不带犹豫的。
说吧,我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皇太后众星拱月,正襟危坐,哪怕身上穿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细棉衣衫,也不掩一身威严气息,尤其是她可以威严的时候,还是非常有压迫感的。
很能唬人。
风青柏揉捏眉心,娘——皇太后脸上有瞬间扭曲,娘什么娘!别打马虎眼!他是故意用这个称呼膈应她呢?谁是他娘了?要不要脸?娘,这事情是你开的头,你给自己身上浇酒水,往身上点火,我的人看到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风青柏把皇太后的拒绝自动过滤,面不改色,我听暗卫来报,当时用暗器打落了你手里火折子,人是救出来了,但是火折子掉地上,一不小心烧了你的养心殿。
最后事情就变这样了。
皇太后呵呵冷笑,养心殿那么大一个宫殿,要烧完至少小半天。
把她救下后那么长的时间,风青柏可多的是机会澄清她没死。
但是当她从昏迷中醒来,皇太后已殇的消息已经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而且,她都已经被葬入皇陵跟先皇合葬了!可真够迅速的!要不是她当时哀莫大于心死,对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意了,风青柏可没那么容易把她悄悄送出京城。
如今想来,到处是破绽,风青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想不明白,却也没过分纠结。
哼,虽然人不讨喜,好在,却也不会害她。
风青柏浑身上下,只有这一点可取之处。
柳家人听着风青柏的解释,各自琢磨开来,纷纷点头,原来如此,也就是说,皇太后一开始是准备引火自焚?然后被阿修给救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阿修救了人,却谁都没告诉,让大家都以为皇太后死了,然后皇太后就到我们家来了。
就是这样没错。
那皇太后肯定回不了宫了,被阿修给害的。
风青柏,……柳茵茵躲在后头,小眼神乱飘,没敢跟男人对眼。
这些事情可不是她干的,谁干谁背锅。
皇太后假死事件,最后被柳家人定义为南陵第一冤案,罪魁祸首就是风青柏,因为他,皇太后再也不是皇太后了,再也回不了宫了,以后只能搁他们杏花村当一农妇了。
奶奶,我们还没吃午饭呢。
顶着众人直勾勾的视线,风青柏依旧淡然自若,我娘也还没吃饭,刚受了那么大委屈,还饿肚子……我这就做饭去。
柳老婆子立即急吼吼冲去灶房。
贵妇可不是受了天大委屈吗,皇太后做不成了,皇宫也回不去了,以前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以后却只能窝在山沟沟过隐姓埋名的生活,阿修这孽做得哟!她不能让她饿着,等她吃饱了心情好了,咳,阿修的罪名可能她也能酌情减轻。
堂屋里,众人嘴角狂抽。
卑鄙。
阴险。
无耻。
皇太后总结,他惯来就是个不要脸的。
风青柏望天。
柳茵茵手臂被轻撞了下,转头便对上千漪五体投地的脸,王爷真是太不要脸了,他是怎么长大的?……柳姐姐,你说要是我能有王爷一半不要脸,薛青莲是不是已经被我拿下了?……柳茵茵扭头看天。
她发现,他们柳家大院里,真没几个正常人。
皇太后没有被眼前的假象迷惑,也没有被风青柏的闪避左右,目的不改,秦啸那又是怎么回事,现在都在家里坐下了,你可以好好的,慢慢说。
来来,都把小凳子拎过来,坐着听,安静点。
柳老爷子第一个拎起小马扎,坐到风青柏面前,真正的面对面,秦将军是怎么回事?那边仗打完了吗?还有什么是你知道我们都不知道的?我知道你这孩子有什么事情总喜欢埋在心里,不声不响的。
这是家,家不是别的地方,咱都是一家人,别掖着瞒着,你说。
爷,要不我们吃过饭再慢慢说?我们吃过了,你奶动作也没那么快,你先说。
柳大第二个坐过来。
瞬间,堂屋里的人把风青柏围了十面埋伏。
风青柏又捏眉心,这次更用力了些,随后看看天色,笑道,解释起来太麻烦,再等会,一会人就该到了,爷,你的棋盘可以摆起来了。
堂屋里一片寂静。
除去灶房里忙活午饭的三个家里婆娘,柳家大院老爷们没哪个是真蠢的。
风青柏说的也不算隐晦,还有谁听不出来当中意思?柳老爷子眼睛涌上灼烫,点头起身,好,好,老头子摆棋盘去!柳大柳二对视一眼,各自伸手拍拍风青柏肩头,道上一句混小子。
离开朝堂屋前,柳大回头问,来坛子酒?风青柏展唇,好,我陪爹跟二叔喝。
要喝酒怎么能少了我的份?大林,多拿一坛子,这么多人分到手里能剩几杯?一听喝酒,酒老急不可耐,蹭蹭就凑到柳大柳二身边去了。
往地窖走去,柳大林笑得畅快,好,今儿高兴,咱一醉方休!嗤!大字不识一箩筐,搁谁面前拽文呢?还一醉方休!柳二哼笑,喝!咱今儿不醉不归!皇太后在凳子上坐了很久,最后才哑声问,要回来了?嗯,要回来了,三月初在西北码头登船,算时间,现在应该到了。
哀……我去灶房看看。
皇太后也离了堂屋,迈步的时候,脚步极为僵硬。
长辈们一下走了个精光,薛青莲翘着二郎腿,霸着堂屋木榻,要不要咱也避避嫌,给你们腾出地方亲热?你要旁观,也行。
光棍的心理,要比正常人扭曲些。
风青柏笑,云淡风轻。
风青柏你二大爷,谁扭曲呢?谁光棍呢?薛青莲你是记吃不记打呢?你一个人能是他对手?我来帮你!堂屋很热闹,打成一片,还有俩娃儿拍手叫好。
柳茵茵单手托腮笑着,看着,及后伸手接住斜铺进来的阳光。
五月的阳,真暖。
第一一九零章 以身作则,身体力行堂屋里,嬉笑声一阵阵,年轻男女们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时而便有人发出怪笑声,时而还有小奶娃喊打。
灶房这边同样言笑晏晏,时不时能听见老妇人的大嗓门。
直到大院门外再次传来马蹄声,院内所有声音一下消了个干干净净,及后是纷沓的脚步,直往院门跑。
一辆马车停在柳家大院门前,风青柏等人买的那辆马车后头。
赶车的人看到人群后头那抹紫色身影时,眼睛一亮,差点痛哭流涕,主子!是魏橙。
就在他开口的瞬间,马车里似凝滞了下,随即有身影飞扑而出,风青柏,纳命来!众人变色。
来人是他们盼着的秦将军没错,可是刚见面就要人命?秦啸出手直直锁定风青柏,魏红魏蓝不由分说上前阻拦,他们一动,秦亦也动了。
柳家大院门前,半空,掌风拳影。
薛青莲跟柳知秋躲在人群里,激动又兴奋。
哎哟喂,有好戏看了。
秦将军,我看好你,风青柏这丫的不是东西,就该好好教训!我这还有不少药,秦将军,你过来拿点?起哄的两人几乎立即被拍了下去,风青柏这个当事人依旧面不改色,好像秦啸要杀的人不是他似的,淡定自若。
柳茵茵在他旁边兴叹,摊上个仇恨值爆棚的男人,她觉得她实力撞大运。
秦啸,你在干什么?院内,传来一声淡淡喝问。
死寂。
无边死寂。
半空中气势冲天的老男人身形一踉,要不是秦亦托了一把,直接就得摔下来趴地上。
落地后,急切在人群后搜索说话的妇人,眼睛通红。
柳家人面上含笑,从中让开一条道来。
院内,灶房门口,银发妇人一袭素衣,静静而立。
那一瞬,秦啸仿佛看见了几十年前,站在满树梨花下,纤指绕着青丝,朝他轻颦浅笑的少女。
彼时她也这般问,秦啸,你在干什么。
他在偷看她。
只是那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少年,只懂涨红了脸。
回过神时,他已经再次站到了她面前,对上那双通透眼眸,这一次他开了口。
他说,阿满,真好,你还在。
眼睛里涌出的湿意压不住,往外溢出。
皇太后定定瞧着站在跟前的男人。
他带着一身风霜与疲惫,赤红眼里凝着水光,凝着未散尽的痛,还凝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啪。
威名赫赫的战神秦大将军,脑门上挨了妇人一记,丢人,哼。
妇人飞快转身进灶房,借此掩饰要弥漫眼睛的雾气,莽妇,锅要糊了!哎哟喂我的菜!柳老婆子一拍大腿,心急火燎往灶房冲,嘴里不忘骂柳老爷子,你不是搁里面看火呢吗!你跑出来干啥?什么热闹都想凑!一把年纪了就不能做事稳重点!那锅鸡肉我焖了小半个时辰的,糟了糟了!柳老爷子,……看热闹是他一个人的事吗?说得好像她没往外跑似的!只不过这话只敢在肚子里跟自己说。
憋了闷气,老爷子到底气不忿,经过两儿子身边时候,给俩一人脑门上盖了一记锅贴。
都出门凑什么热闹?在灶房里呆着就不懂帮看看火啊?柳大柳二,……他们柳家大院里,做儿子的最大作用,就是给当爹的背锅!此时院子外头已经有很多闻声赶过来的村民。
天下皆知已经死了的两个人,现在全在他们家院子里,这事情一时之间不太好解释,所以趁着村民们还没看清,柳家人迅速回大院,关上院门,对外面汇聚的村民们说了声有事晚上说,整个大院便暂时成了封闭状态。
事情尘埃落定了。
魏橙终于有机会蹭到主子面前告状,主子,属下失职,没能看住秦将军。
从云州码头上岸后,大将军就听到皇太后已殇的消息……所以大将军等着回到柳家大院,找主子决一死战。
风青柏掸掸衣袖,无妨,就他现在那一身的伤,不是我对手。
再说我若是有什么事,有人会更不好过。
夫君已经开口唤皇太后做娘亲了,皇太后嘴上不承认,心里其实是认可了的。
像太后那么护短的人,谁动了她儿子,还能有好日子过?柳茵茵注解,瞧瞧大将军,刚那一巴掌挨的不轻啊。
众人竟觉这话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知我者,茵茵。
应该的。
被晾在灶房门口的秦啸,……跟天斗,跟地斗,别跟风青柏斗啊。
薛青莲跟柳知秋走到大将军身边,朝紫衣男子方向斜了眼,那丫的,身上带着一等一的气运。
运气好的人,谁都拿他没办法。
以后柳家大院里,又多了一个没地位没尊严的男人,唉。
本来已经牵着柳茵茵,带着两个小小跟班往堂屋走的风青柏,停下脚步淡淡往那边看去。
某莲某秋顿觉菊花一紧,浑身戒备,看、看什么看!茵茵,带巴豆红豆站廊檐下去,我刚想起来,还有两个欠教训的。
柳茵茵二话不说,巴豆红豆,过来,跟娘亲站这边。
囡囡,我是你亲哥!福囡囡,你这就不对了,重色轻友?巴豆红豆看着呢!柳家家训,以身作则……嗷!风青柏冷笑,这就是以身作则,被欺负了,一定要狠狠打回去。
身体力行,风青柏这个当爹的在俩娃儿面前完美展现了什么叫狠狠打回去。
柳家老中辈儿,加上隐卫营几个魏字辈的,全部站在一旁饶有兴味看热闹,就连灶房里的妇人,时不时都探出头来瞄上两眼,嘴里还不忘叮嘱一声,手脚别打折,明儿还得叫他们下地干活呢。
知道了奶奶。
柳家大院里一个下午时间,传出的全是鬼哭狼嚎,叫喊声凄厉得院外的人听了能抖三抖。
晌午后,灶房坐满了人,除了柳知夏一家子不在,人非常齐活。
待得吃过饭,众人才开始问起边境的事情,以及老将军的死讯,究竟是怎么回事。
最好奇的,莫过于皇太后。
她很想知道,她到底是被谁给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