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分完菜后,便往城门口走去了。
他们是绕道,因此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直到从后山的小路口走出来时,才碰上了一大批人。
他们猜得没错,云州城门果然是关着的,门口还有两队带刀侍卫守着,城门口围着一堆乌泱泱的难民,一眼望去全是人头,约莫有几千人。
林晚枝算是明白了,难怪方圆几里都没人,原来是都挤在城门口了。
整队人陆续从小路口走出来,找了块空地站着,很快便引起了周围难民的注意,不过他们也只是看了几眼,便没再注意了。
林晚枝左右踌躇了一会儿,正愁找不到人问话,便见到一个青年男子走上前,自来熟地搭话道,乡亲,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林晚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个男子约莫二十来岁,晒得黝黑,脸颊削瘦,眼下挂着两抹乌青,不知是饿的还是困的,原本这样不健康的人看着很恐怖,可是他满脸憨厚,笑容和善,竟让人心底有一丝温暖。
林晚枝便没有设防,答道,我们是从西州来的,你们呢?青年恍然道,西州那么远啊!我们是从乌州来的,比你们近一些。
乌州此次也在受旱灾的五个州之内,只不过没西州那么偏远,毗邻着云州南境,按理说应该比他们走得快些,只是不知为何停在了这里。
林晚枝问道,城门为何关着?青年解释道,乡亲,你有所不知,云州城有规定,要想进城,必须有路证,若是没有,便要交五两过路费。
此话一出,队伍里的人炸开锅了——路证?我们哪有路证!五两是每个人五两?天爷啊!这是存心不让我们过去啊!……林晚枝也是眼前一黑,他们是难民,哪来的官方盖章?路证是古代的出行凭证,外地人若想进城,必须出示路证才能通行。
若是和平时期要求出示路证,倒也合情合理,可如今天降旱灾,各州郡的官员跑的跑,躲的躲,别提给百姓办理路证了,就连一口粥都施舍不了!这些难民之所以聚集在这儿,不就是因为没有路证,也没有银钱吗?若说这云州城的知府不是故意的,老天的雷都不信!林老爷子摸了摸兜里,一脸愁容,汉中县令给他们的银两也就二三十两,若真的交出过路费,他们之中最多有五六个人能过去,根本就不够整队人用的。
林霜急得跺脚,那要怎么办啊?我们没有路证,也没有银子,总不能让我们等死在这里!姜桂兰一脸崩溃,几千个人等在这里,云州城的知府也不管管吗?林晚风冷哼一声,早就猜到这云州城不好进,没想到当官的竟这般蛮横无理!林鸿沉重地问道,爹,事到如今,我们要怎么办?林老爷子的眼神恍惚了一下,迟疑地道,不进城,我们能绕路走吗?林晚风摇了摇头,恐怕不行,城池附近都是悬崖峭壁,根本就没有路,就算是绕进去了也找不到出路。
林晚枝强烈反对,不能绕路,悬崖山谷内常年罕无人烟,毒蛇猛兽潜伏其中,时常还有瘴气,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林霜急得直拍脑门,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饿死在这里!林晚枝望向紧闭的城门,心里一横,看来今天这城门,我们是非进不可了。
四丫头,你的意思是……?家里人纷纷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还以为她有什么好办法,结果她一转身,直接钻进了人群中央。
林晚枝找了一块大石头,站了上去,扯着嗓子喊道:乡亲们!咱们都是从穷苦地里走出来的,一路上受苦受难、历经风霜才到了这里,可不能就此停留啊!立刻就有人反驳道,你以为我们想留在这儿啊?那不是不给开城门吗?林晚枝不急,继续喊道:乡亲们!咱们都是没人管的难民,当官的吃着朝廷的供奉,拿着朝廷的救济,中饱私囊!不给我们派发粮食也就罢了,竟然还用路证为难我们,想从我们身上剐一层过路费,我们连肚子都填不饱,又哪里出得起高昂的过路费?乡亲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底下又传来一声埋怨,我们也不想等死,那能怎么办嘛?林晚枝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酝酿了一下情绪,慷慨激昂地道:乡亲们!当官的想让我们死,难道我们就真的要死不成?城门外浩浩荡荡几千人,难道都要变成一具具尸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要为自己做主!我们要奋起!我们要反抗!听到这话,原本还死气沉沉的难民们,眼中都燃起了一丝光芒。
他们望着城门口,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可是脸上又有一丝畏惧:怎么反抗?把城门撞开吗?侍卫们都带着刀,我们哪敢硬闯啊!你以为我们没闹过吗?可他们那刀子锋利得很,谁敢上前啊?……林晚枝猛地从石头上跳下来,纤细的身子站在众人前面,引领道:乡亲们别怕,我们这么多人,他们就算要杀也杀不过来,我走在大家前面,要死也是我先死!听到这话,难民们再也忍不住——她一个瘦弱的小姑娘都这么有骨气,咱们这些大男人可不能这么孬!饿死也是死,刀死也是死,左右都是死,还不如为自己搏一搏!大家抄起家伙,我们这么多人,不怕打不过那两队侍卫!……难民们也是被逼到了绝境,纷纷拿起了利器,一脸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林晚风看得心头一紧,连忙拽住了她,小妹,你在闹什么!林晚枝掰开他的手,毅然而往,哥,别怕,我代表这几千难民的意志,杀了我会引起公愤,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林晚风拦不住她,家里人也担心得不得了,可是那几千难民已经拥着她往前走了,大势如此,此时若是想反悔都退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