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和京墨被苏果陌生的眼神吓到了,愣在原地,安慰的话也被吞进了肚子里。
俩人互觑了一眼,交换了眼底的不可置信和狐疑。
苏果可是三人中最温顺乖巧的,这眼神也太凌厉了些。
丁香拍了拍苏果的肩膀,放缓了调子:没事,你被放回来了,就说明事情已经查清了,日后咱们也要多注意些,总归是......你今日不是要算账吗,赶紧去吧,我没事儿。
苏果打断了丁香的话,勉强笑了笑。
那好吧,我回头再来看你。
其实她一点儿也不着急,只是看得出来,苏果现在不想和她说话,便叹息一声离开了。
京墨,你说的没错,权势真的挺重要的,跟了再和善的主子,还不是一样卑贱如蝼蚁,整日都需提心吊胆......我收回那句话,如果你想搏一搏,我会帮你的。
苏果突然从悲伤中跳出,激动地抓住京墨的手,像是发誓一般,眼神坚定而执着。
京墨觉着眼前的人瞬息就变了,可能从前的某些印象根深蒂固,让她一时难以适应。
她不着痕迹抽回手,抚平苏果额间凌乱的发丝,低低道:你受惊了,赶紧洗漱一番,睡一觉,待会我让小丫鬟送一碗安神汤过来。
苏果噗呲一声,灿烂的笑,好姐妹,谢谢你。
女人的笑容明媚,却让京墨无端打了个寒颤,苏果从来都是抿唇淡笑,从不咧嘴露齿。
从房间离开后,京墨陷入了迷茫。
这些日子,她在陌上花献艺,不仅挣了很多银子,日日受人追捧,还得了不少才子的青睐。
如江水不竭的夸赞,让她整个人都飘飘然,甚至有不少人愿意为她赎身,八抬大轿来娶她。
她也渐渐喜欢上通过自身的能力获得金钱和别人的认可,隐隐觉着,这样的人生是美妙的。
陌上花不仅有才子佳人的故事,也有高门大户的阴私八卦。
京墨听久了,当初想为人妾侍的念头越来越稀薄。
甚至在苏果提出来的时候,她脸臊得通红,内心暗骂了自己,怎么如此自轻自贱。
不知不觉走到了大门口,京墨拿了牌子给门卫,径直出了府。
一刹那,感觉空气都香甜了不少,如拨云见日,她的心越发明朗,选了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路。
另一边,庄听蓉也被放了出来,洗了个澡,在依琴的服侍下,小口小口用着燕窝。
小姐,您受苦了。
依琴叹了一声,面带愁色。
他还真是毫无顾忌,那狐狸精就这般好?好到迷失了心智!!!竟然什么也不问,就将她关了起来!啪嗒一声,还剩半碗的燕窝被甩到了地上,声音清脆又黏糊。
依琴眉头紧锁,拂去手上残留的燕窝,腕上的肌肤被烫的通红。
她却感受不到痛觉一般,不发一言,一边收拾一边安慰庄听蓉。
过了一会儿,庄听蓉冷静下来,换了个人似的,眉梢一扬,拉着依琴的手,抚摸上她眼角一处结痂的疤痕。
她言辞关切,眸底闪着水光:依琴,你是不是怪我错信了芳儿,我不知道芳儿被人顶替了,还害了你......芳儿也是庄听蓉的大丫鬟,被武帝派来的暗卫杀了,然后顶替的。
暗卫为了方便行事,陷害依琴,还害她生病,眼角的伤也是因生病无人照顾,而磕伤的。
庄听蓉其实早就知道芳儿换人了。
观察了许久,发现芳儿想对付的人是那个小贱人后,便不动声色地配合。
她可什么都没做,是受害者,怎么也查不到她身上。
可没想到,穆子濯根本不查,直接就定罪,打得她措手不及。
小姐多虑了,奴婢永远都不会怪小姐,永远都不会背叛。
这话,她已经说过无数遍了,张口就来。
沉默片刻后,庄听蓉亲热地帮依琴涂药,小依琴,要快点好哦。
刚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怕是永远都不会好了!依琴,这是你的,嗯,jojo前未婚夫寄过来的,你不要多想,他不值得你为他神伤。
依琴临退下时被喊住了,庄听蓉一脸同情的塞了个封信在她怀里。
听到‘未婚夫’三个字,她古井无波的心泛起了一层涟漪,慢慢在眼尾荡开,心底溢出一丝苦涩。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纠结了许久,还是打开了那封信,瞬间积蓄了大半年的委屈涌上心头。
呵呵,和离书,她和他又不是夫妻,离什么离。
琴儿,我最近找了个不错的活计,攒了些银子。
将来你出府了,就能买一间铺子了,到时候你做东家,我当你的伙计......琴儿,你可真好看,这个石榴簪子送你,日后要戴着它嫁给我哦。
琴儿,对不起,这些年你太忙了,我一年都难见你一次。
阿樱一直在照顾我,我不能娶你了,你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骗子,都是骗子,青梅竹马,山盟海誓,抵不上三年的陪伴吗?一行清泪滚了下来,她再忍不住嚎啕大哭,手疼,心更疼。
哭了一场,她愤怒地撕掉了和离书,连带信封里的一枚石榴簪子也摔在了地上。
红色的珠子从簪子上脱落,滚到了门口,突然碎了,里面露出一张细细的纸条。
她心猛地跳了跳,拾起来纸条。
‘琴儿,对不起,我食言了,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思前想后,还是觉着对不住你,不该骗你。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第三个人,阿樱是我杜撰的,你走后,我时刻都在后悔。
若不是庄小姐用你的性命阻拦,你该是我的妻。
如今又觉着幸运,原来我早就身患不治之症,陪不了你许久了。
可是庄小姐不是好人,你定要找机会离开她。
我在定情的桂花树下藏了100两银子,作为你的嫁妆......琴儿,我的挚爱,愿你平安喜乐,一世无忧,下辈子,再会!’依琴从第一个字哭到最后一个字,她反复看了无数遍,哭到泪竭。
哭不了了,她又开始笑,笑道五官僵硬,直到一口血吐出来......原来她恨了这么久的人,从来没有负她,原来他真的想娶她,原来他已经存够了聘礼......庄听蓉,这一次我忍不了了。
我要将你捧上高位,再重重地摔下来,用你的鲜血祭奠他的亡魂!事情查清后,穆子濯心底的不安感越来越强。
他总是疑心这疑心那,生怕一不留神,涟漪和孩子就被人害了去。
在书房徘徊了好一阵子,忽然吩咐了一声,搬家!他要和涟漪搬到从前住的别苑里,那里全是他的人,会很安全。
王府从前挺清净,自从太妃和庄听蓉来后,就有些沸腾,不适合涟漪住了。
穆子濯是个行动派,说搬就搬,下午的时候,两人腻歪的地方换成了最初的别苑。
陪她睡了一会儿,他缓缓起身,冷着脸,一人骑着马去了地宫。
娘,爹他想杀了我的孩儿,你的孙子。
穆子濯面露哀戚,嗓音里透着浓浓的委屈。
卓文淼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拿着一筐色彩鲜明的花朵,想来是沐浴所用。
她听到儿子熟悉的声音,先是一惊,脑子将他的话咀嚼一遍,突然开始瞳孔地震。
孙,孙子?她尖叫一声,你怀孕了?啊,呸,谁怀孕了,还是那个小姑娘?几个月了,孕期反应可大......见自家笨蛋娘亲关注点错了,穆子濯黑着脸又说了一遍。
她平静了几秒,忽的大喊一声‘畜生’,扔掉花篮,速度极快地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把菜刀就往外冲。
他捏了下眉骨,极其无奈地将她拉回院子,坐在石凳上,道明了原委。
......娘,孩儿不是从前的父皇,有能力不靠女人成就霸业,您管管他,他这心狠手辣的性子一点儿也没变,自己的亲孙子都下手......穆子濯明里暗里,将武帝贬得一无是处,一下一下加深卓文淼的恨意值。
你说的对,他是老糊涂了,你好好护着你的妻儿,娘定会帮你的。
得到了娘亲的保证,他松了一口气,母子俩唠了一会儿家常,卓文淼还教了他不少妇人怀孕需要注意的事项,说的很起劲。
穆子濯听得很认真,少见的话也多了起来。
最后,他突然问了句,娘,过段时间,兰陵的桃花要开了,你可还愿去瞧瞧?卓文淼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愣怔了几秒,不自在地移开了眼,他只能看到她侧脸的弧度。
算了吧,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走不动了。
没事,儿子在,不会让你累着......他还想再劝,却被刀剑出鞘的声音拦下。
逆子,你个逆子,给我滚!!!穆子濯眼皮跳了跳,轻飘飘扫了一眼,果然,武帝正怒目拔刀,朝他冲了过来。
他不躲不闪,薄唇讥诮地掀起,一举一动透着股轻视不屑。
倒是卓文淼惊了,怒了,拿起菜刀就扑了上去,用力挥舞着,刹那便将武帝给赶出了门外,一边叫一边求饶。
娘子,我错了,我不是凶你,是说那个混球。
你还有脸说,不仅想杀儿子,还害我孙儿,你好意思来我这?你才是该滚的人,滚远些,别让老娘见到你!!!看着不远处上演的你追我躲的戏码,穆子濯满意地离开了,他还要去给他这个老父亲挖点坑,最好能埋了对方。
等卓文淼追累了,喘着气,坐在大石头上歇息,武帝又贱兮兮地凑了过去。
娘子,别听那小子胡说,我这是在锻炼他,用的药都是慢性的,只要及时发现伤害就不大,真的,是那小子笨,还蠢,不怪我......武帝开始胡说八道,脸不红心不跳,说的和真的一样。
卓文淼气乐了,谁家儿子能想到自己的父亲会害孙子,他还敢反驳,莫不是真的老了,痴呆了???她看傻子似的,不想理他,背过身子平复起伏的心绪。
穆戎,一把年纪了,你难不成还想妻离子散?武帝心一下子跌进了谷底,身上泛起一层冷意,随后是滔天的怒火,他好似失了神志,一把抱住卓文淼:你胡说什么,你是不是还想走,你还念着他是不是,我不许,你永远都是我的,不准离开朕半步,你若是敢离开,我就.......你就怎样?呵呵,再用铁链锁我一次?还是继续拿孩子威胁我?他惶恐地松开她,如被一桶凉水泼醒,火气如潮一般退去,心里不安极了,面上也换了委屈巴巴的模样。
淼淼,不,不是的,我,我......我太害怕你离开我了,不是故意的,我错了,你打我吧,罚我吧,怎么都行......武帝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可怜地祈求着原谅,眼底一片猩红。
见她不说话,他将脑袋贴在了她的腹部,低声下气说着软话:我害怕了,你就是我的命,我无法度过没有你的日子,别这样对我。
武帝骤然发疯是有原因的,他对穆子濯又爱又恨也是有缘由的。
当年他根基不稳时,和别的女人逢场作戏,伤害了淼淼的心,总想着事后补偿。
可是穆子濯那孩子打小就是个不省心的,趁他不注意,才10岁的他便策划带着淼淼离开京城,可怕的是他成功了。
他找了母子俩三个月,一无所获。
若不是淼淼当时怀孕了,不得不出门抓药,估计真的很难找回俩人了。
所以,他对穆子濯有时候多了一丝狠心,也多了一份防备。
那臭小子一说去兰陵看桃花,他就吓了个半死,气得魂都快丢了,要知道当年俩人的目的地就是兰陵。
他现在可没有阻止臭小子带淼淼离开的能力,这才急了。
良久,卓文淼软了态度,幽幽道:我们之间已经很难了,为何不对濯儿大度些,他喜欢就随了他,好不好?可濯儿还年轻,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有野心有抱负,我怕他耽于情爱不思进取,又怕他真的爱,若最后痛失所爱,岂不是毁了他,还不如......还不如未深陷时,及时抽身!她掐了武帝一把,嗤笑:你若是在他最爱她的时候害了她,你就真的一无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