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营的第一天,邹峰就来了。
他甚至到的比宁筱曦他们还要早,把帐篷扎在了隔壁队的营地里。
傍晚时分,远远地看着宁筱曦他们的大帐竖起来的时候,邹峰心里的情绪五味杂陈,其中最重的滋味居然是——胆怯。
一个多月过去了,俩人之间没有过丝毫直接的联系。
虽然从陆翔宇那里听到了她很多工作上的消息,虽然来之前就下定了决心,但真地设身处地到了这一刻,他却犹豫了。
近乡情怯啊。
因为他根本没有把握,她是不是还留在原地等着他?在 B 轮融资的最后时刻,陈铎生这样的小人,一拳击碎了邹峰一直蒙蔽自己的障雾。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能掌控大局,也一直觉得宁筱曦足够聪慧正直,俩人一定可以守住职业的边界和底线,根本不存在利益冲突问题。
所以,他没有做好足够的防备,措手不及。
当时摆在面前的选择,是那么简单和直白:要么她退出,要么他放弃,要么——俩人不能在一起。
他可以放弃吗?当然可以!但,不能是在那个时刻。
因那是可耻的背叛,背叛了这一路上所有相信他的队员。
可是……让她退出吗?怎么可以!宁筱曦因为他放出的鱼饵放弃了大外企的安稳机遇,冒着风险,来到这里。
这几个月,又为了他的目标,扛住了那么巨大的压力。
她是那么出色和勤奋,是 B 轮融资的功臣,于公于私,她都不应该是那个被牺牲的代价!她不能出局!必须保住她,这是他不容置疑的决心。
所以……他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选择,割舍俩人刚刚开始的感情。
而这段感情,本来就是起于他的自私欲望。
这一路上,他实在孤单了太久,所以不计代价地想要抓住生命里一束光,抓住这个让他笑,让他怒,让他温暖,让他放松,也让他完整的姑娘。
可是他又能给她什么呢?他给不了她陪伴,给不了她时间和精力,谈了四天的恋爱,他唯一给她带来的,只是这么大的一个麻烦!他那时真地以为他为两人做了最好的决定,却没想到,自己忘记了这个决定里最重要的一个参数——宁筱曦。
她根本不是什么代价,也不是什么牺牲品。
她是猎手,她是鹰。
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辛苦守护的东西,被别人轻易夺取?所以她自己站了出来,请君入瓮,离间策反,设计做局。
可他这时在干什么呢?他在可笑地,自以为英雄救美地,豪气干云地,拿出自己的股权去做了一个私下的交易。
这场交易虽能成功保下她的位置,却保不住她清白的声誉。
她的光明磊落,让他的利益交割,在那一刻看起来是那么的肮脏和无趣,简直比陈铎生好不到哪儿去。
所以当她拒绝接受他的歉意时,邹峰退缩了,因为他也真地没脸跟她道歉。
本来他以为,等到尘埃落定之后,自己不说理直气壮吧,至少也是有资格获取她谅解的,因为他的初衷是想不计代价地守护她。
可是谁想到的呢?人家姑娘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反而是她,保住了他的股权,也拯救了他的信任危机。
这一下子,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干的那简直就不是人事儿!前一刻还自得其乐地研究姑娘的敏感区呢,下一刻就突然跟人家说,我这样对你不公平。
任哪个正常点儿的女孩子能再搭理他呢!所以,徒步的第一天,他飞快地走在最前面。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他还没准备好。
若她还是不搭理他怎么办?若她还是拒绝了他怎么办?若她还是跟他冷硬地说:有的时候,一个女孩子跟你说不,那就是不!怎么办?直到,他抵达了日乌切垭口的脚下。
邹峰突然就明白了。
这件事,就是他和宁筱曦之间的垭口。
今天若他独自翻过去了,不等她,也许俩人的缘分真地就尽了。
再见面时,她的身边也许会有了别人。
或者总有一天,她会接受另一个男人的呵护与爱情。
邹峰走上垭口的每一步,都在设想,假如,有一天,她那能融化冰雪的笑容,她那清澈无辜的眸光,她那心疼人时奶凶的表情,她在他怀里柔软颤抖的清浅呼吸,她骄傲得宛如胜利女神一般的模样,以及,她的以柔克刚,她和他之间那些不着一语的默契……都将全心全意地属于另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他会怎样?他越走越慢,每一步都越来越艰难,直到最后,他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急促呼吸,胸口憋闷,起了高原反应。
邹峰在那一刻明白了,他必须要面对面地告诉她,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想和你在一起,认真地那种。
甚至是,可以认真一辈子的那种。
他想说,也许我有时会有我的万不得已,但你要学着相信我,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考虑了你。
他还想说,我错了,下一次,我做决定的时候,一定会问问你。
但他最想的,是给两个人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这一次,他想把原来做错了的,都做对。
他想毫不遮掩地把自己剖开给她看,告诉她:他是谁,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源于哪里。
与他在一起,她将会面对什么样的未来。
然后他会把选择的权力交给宁筱曦,让她来决定,是不是要爱他,想不想要这样的人生和感情。
这一次,这段关系的开始和结束,由她说了算。
他等着。
邹峰知道,她一定能听得懂自己的话,一定能明白他想告诉她的心意。
她应该是,听懂了……吧。
所以,她就这样转头离开了。
不能怪她,真的。
哪个正常的女孩子,愿意接受这样不公平的爱情?宁筱曦站起身,走出了帐篷。
是因为她不忍心。
不忍心眼看一个她爱的人,风轻云淡地将一些看似早就过时的大道理,变成一把把刀和一道道枷锁,绑住他自己,切割着他自己。
仁义智信,看似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对于今天这急功近利的时代而言,其实是多么艰难才能守住的底线啊。
有几个人能真的做到呢?宁筱曦实在见过太多像陈铎生那样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了,满嘴假仁假义,其实都是为了更方便自己自私自利的幌子。
邹峰的奶奶,对他的要求,看似基本,实际上却是强人所难!因为水穷云起处,往往高处不胜寒。
一个人站的越高,坚守这四个字的代价,便越大啊。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他为什么要逼着自己过得这么不容易?宁筱曦不知道摸黑在自己的帐篷里坐了多久。
应该是很久很久的吧。
因为她恍惚地听到,大帐里的人散了,营地里的声音静了,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
而在这绝对黑暗和绝对的寂静里,宁筱曦终于慢慢明白了自己那么难过和艰涩的原因。
原来今天下午这一路上,在那漫长枯燥的九公里中,邹峰都试图用那若即若离的陪伴让她明白一件事:他走的道路艰辛而崎岖,在这条路上,他是一个领队。
就像他的父母一样,邹峰不可能只是她一个人的,也不可能随时随地只考虑她的感受。
所以他永远做不到像别人的男朋友那样,朝朝暮暮都牵着她的手,无时无刻地与她寸步不离。
但,在她艰难的时候,在她需要他的时,他会及时赶到,护着她,伴着她,看着她。
而她,应该对他有更多的信心。
因为不论离开多远,他总会回到她身边,或在前路拐角上等着她,与她会合,再一起继续走下去。
原来,他是在用这样无声的陪伴,小心翼翼地问着她:我用这样的方式爱你,你可愿意?原来,他既不解释沟通,也不主动靠近,并不是因为他心意未决犹犹豫豫,而是在等着她的决定!宁筱曦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她的双眸闪烁,目光坚定。
只沉思了片刻,她就拿起头灯,霍啦撕开了自己的帐门,弯腰低头就钻了出去。
她想去告诉他:她愿意。
人生那么长,她独自走了那么久,她很坚强,也很独立,她可以和他一起面对风风雨雨,她可以照顾好自己。
她可以与他一起,这样一直走下去。
她不能等,也不想等。
她必须此时此刻就告诉他!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她要现在就投入他的怀里,告诉他,她,其实与他一样,相信着这些过时的道理,所以她爱着他的所有,她愿意分担他的枷锁,哪怕有时,那个代价是她自己!宁筱曦拧亮了自己的头灯,急匆匆地向大帐方向走了过去。
对面,大帐门前的地上,依稀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在这个更深露重的时候,他依然沉默地,孤单地,不死心地遥望着她帐篷的方向。
在看见她头灯闪亮的那一刻,他从地上霍然站了起来,昏暗的头灯映照下,他的身影仿佛一把劈开夜色的重铁剑,一根定海神针,孤寒却又无比坚定。
他看着她,好像一直期待她来,又好像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宁筱曦的眼睛有点模糊,但她的心里跳跃着的是什么,让她呼吸急促的是什么,让她浑身忍不住微微颤抖的又是什么呢。
模糊的泪眼中,她看到邹峰并没有等在原地,他也向着她大步迈了过来。
短短的几十米距离,他的腿比她的腿长多了,所以他很快就来到了面前,一伸手,就把她像小孩儿一样腾空抱了起来。
她双手抱住了他的头,主动低头去找他的嘴唇。
狂乱而不得章法。
邹峰也一样。
身边,雪山沉默,山风呼啸,溪水潺鸣,星光坠落。
俩人气喘吁吁地,就像两个在学习初吻的小孩子一样,吻得焦躁,心急,不得要领。
牙齿磕到了牙齿,舌头撞到了舌头,因为……彼此都急着向对方倾诉自己,想要第一时间先把完整的自己交出去,而不是等着获取对方的给予。
最终还是邹峰更急迫,更不安,更有力。
筱曦感受到他如洪水猛兽一般必须要发泄出来情绪,便柔婉地退让了,温存地承接住他的急风骤雨,也安抚式地接纳着他焦急的给与和焦灼的倾诉。
邹峰渐渐感受到了她的温柔与抚慰,也感受到了她的接纳与理解,他慢慢地撤开,含着她的唇珠,啄了她一口。
然后凑到她耳边,急迫地,恳切地,甚至是有些讨好地说:筱曦,我错了。
我不该不问你一声,就自己做决定。
我不是不尊重你。
我一个人太久了……我只是习惯性地……万事自己拿主意。
他亲她。
亲一下,说一句:我听你的话,把烟戒了。
以后,你好好管着我,行不行?以前从没有人管过我。
我不知道被人管的滋味。
可我想让你管。
宁筱曦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她把头埋在他脖子上,又哭又笑,娇娇软软地轻声说:谁愿意管你。
说完,充满怨气地狠狠地咬了他的脖子一口。
嘶。
邹峰倒抽一口冷气,好像被刺激到了,浑身血液沸腾得直冒泡。
没有任何一刻像这一刻一样,他这么想把怀里这个姑娘狠狠地收服,与她立刻合为一体。
那并不是纯粹的黑暗欲望,而是来自内心渴求的空虚,他想要填满她,也想被她填满。
他一边亲她,一边抱着她几步就走回到了她的帐篷,弯腰低头,一把将宁筱曦塞了进去,他紧跟着纵身而入,单手拉上了帐篷的拉锁,一回身直接就把她压进了敞开的睡袋里。
宁筱曦感受到了他的迫切和渴望,立刻慌了,又不敢大声,只轻轻地叫:邹峰,你要干吗?不行,不可以……不能在这里。
他握住她推挡他的手臂,不说话,只抬起头来深深地看着她,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的不止是欲望,更多的是渴望与深情。
他贴在她耳边小声说:我什么都不做。
外面冷,我怕冻着你。
让我和你多待一会儿,嗯?说着,还像只苏格兰牧羊犬似的,拿鼻子拱了拱她的小鼻头。
宁筱曦相信了。
然后为自己的轻信付出了代价。
这晚上,邹峰确实什么都没做。
做了什么的是宁筱曦。
邹峰当然知道,这对宁筱曦是完全陌生的经历,所以他不敢一步到位,确实怕伤着她,也因为她的第一次,也是他俩之间的第一次,应该美好而浪漫,不应该发生在荒郊野外的帐篷里。
可是他期待了太久,也压抑了太久,甚至,直到这一刻,他的心头都还是不敢置信的狂喜。
他不敢相信——她竟然真地听懂了他说不出口的恳求,她竟然这么容易就重新接纳了他,也接纳了他这么不要脸不合理的感情。
这一晚,他本想彻夜等待的——若她不再出现,那么这就是她最后的判决。
他根本没想到,她的决定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但,这哪里是什么判决书,这简直,是人生里最宝贵的一份大礼!这一刻的感觉是如此难以置信,美好得像是幻觉,所以邹峰放不开手,他怕一松手,这幻觉就消失了。
这次他下定了决心,绝不能再给她反悔的机会,他必须得立刻在她身上盖上他的烙印,他也克制不住地想要和她变得更亲密!邹峰挤在宁筱曦的睡袋里,压着她在怀里,好像亲不够她似的,专挑她的敏感区下嘴。
宁筱曦如何招架得住,一会儿就被亲迷糊了。
等她发觉得时候,才发现他已经牵着她的手往下探去。
筱曦,筱曦……他低沉地,带着点哀求,像个赖皮的大男孩似的喃喃地叫她的名字,呼吸吹在她耳朵后方,引起她一阵战栗:我想你,你不知道这段日子我多想你……狭小的睡袋里都是他嚣张的雄性荷尔蒙,淹没包围着宁筱曦,她的头埋在他的肩窝上,吓坏了,躲又没处躲,避又没处避,帐篷不隔音,她叫又不敢叫。
他的手并没有多用力,可却无比坚定,俩人僵持了一会儿,筱曦就看出来了,今天如果不让他得逞,他是绝不会让她休息的。
这么一犹豫,不由得内心和手腕一软,小手就颤抖着被他按了下去。
硬着头皮刚一碰到,她就觉得好烫好吓人。
她下意识地想抽开手,他的大手却牢牢地包围着她的手,不给她丝毫挣扎的机会。
他吹在她脖子上的呼吸好热,好沉,时不时地附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每一句话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他一会儿低笑咬她的耳垂:手怎么这么软,没吃饱?嗯?一会儿又不满地啃噬她的嘴唇,用气声说:可以再用力一点。
嘶,轻点儿……宝贝儿,男人也会疼的……他居然还抱怨!一边抱怨一边却还情浓地深深吮吸她的舌头,好像是想把她整个吞吃下去。
宁筱曦被他亲得喘不过气,觉得自己就要高反了,躲避着转开头呼吸。
听着睡袋里悉悉索索的声音,感受着手心里的火烫,脸热得恨不得直接钻进睡袋里去。
她小声挣扎抗拒:好了吧?很久了……这么高的海拔,你……她在黑暗中躲闪地去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全是浓郁深沉的深情和燃烧炽烈的欲望,可是他,居然在笑,还笑得嚣张而得意,他又凑过来亲她的嘴唇:瞎操心,再高点儿你老公都没问题。
老公……宁筱曦手上一紧。
邹峰闷哼了一声,垂眸看她,鼻子里哼出来的气更烫人了,嗓音喑哑而粘稠:小心点儿,这可是你后半生的幸福。
他的一只手,干燥而有力,慢慢爬进了她的速干衣,把她的运动内衣推了上去,吻着她模模糊糊地说:别停……继续……这一刻,宁筱曦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了仰脖子,心里老后悔了,后悔而崩溃。
她怎么这么天真呐!她以为男人会懂得爱情多么的坚贞和伟大,其实呢,男人的爱永远这么直接和幼稚!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