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周全眼力较差,其他人都是内功精深,黑夜中视物如白昼的高手,山晚和王介在几人看得明明白白的情况下突然变成木头,实在是诡异之极。
鲁狂生大怒,当胸抓起刘醉,束起折扇向他脑门戳去,不管是竹林七侠有什么奇术,还是另有人在捣鬼,都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再把刘醉替换成木头。
嵇松受伤不浅,这时离得又远,想救刘醉是万不可能。
只听一个声音悠悠说道:你若是戳下去,只怕自己头上就要多出一个洞了。
这声间好像是大人在劝小孩不要玩火一样,充满善意,鲁狂生却吓得急收手,扇子一偏从刘醉耳边滑过。
你是谁,为何要多管闲事?那声音不急不徐,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不要管我是谁,快走吧。
唉,好好一首曲子被你吼断了,真是扫兴。
鲁狂生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也许你只是在吓我呢?你若不相信,为何不戳下去?你用药物催发魔功,再过半刻便要虚脱如死,还有心思在此纠缠么?鲁狂生大惊,你,你是谁?如何知道我的功法?刚才可是你施展的邪术?竹林七侠有古贤之风,向无恶迹,你何苦下狠手,还是快走吧。
你既然识得我功法,想必与我师长有渊源,不如现身出来见见。
那声音说:你这孩子年纪轻轻就不学好,已入了魔道,我便是现身,以你这微末之术又怎能伤得了我?随着声间,一个人一步步从空中走了下来,就像在走一条隐形的阶梯一样,一步数米,似慢实快,转眼就到了地面。
这时林中很幽暗,但周全却觉得这个人全身都像在太阳下一样清晰,带着一种极轻松安逸的神态。
周全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的眼睛,亮得如同宝石一般,然后是看到了他的头发和胡须,大部分是白色的,但根部却是黑色,明显是最近才长出黑色须发。
这人穿的也是一件原色麻布宽袍,挽着道士一样的发髻,三绺长须微微拂动,脸色红润,细眉朗目,若不是有些白色须发,简直就是三十来岁的美男子。
鲁狂生本来是一腔杀意,见了这人后,便如黑暗的角落被阳光普照,再也兴不起杀意,放下了刘醉,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问: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微微一笑,以前的名字我也忘了,有人称我为白云先生,就叫白云先生吧。
鲁狂生极是颓废,摇了摇头,身形闪动已蹿入林内,五斗米教的人更是不见踪影。
嵇松和阮秋这才回过神来,忙向前躬身行礼:多谢前辈援手之德!白云先生笑道:你七人不是不拘礼法吗,为何如此拘束?嵇松说,心不愿而行肢体之礼,是为虚礼,我等恶之;心感动而手足不禁,是为性情之举,非俗礼也!前辈救我朋友之命,胜过救我之命,行一礼也不为过。
白云先生笑道:好,好,当年竹林七贤政见不一,昙花一现便各自东西,虽齐名却不能长相处,你们情如兄弟,生死相随,胜彼多矣。
咄,还不起来!随着白云先生一声叱喝,被点了穴道的刘醉、向轶、阮轩都一起跳了起来,王介和山晚也从远处的树后走了出来。
周全见白云先生如神仙中人一样,心里敬仰万分,正想走向前去混个面熟,白云先生却向他飘过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他不放:小友从何处来?周全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真相,在他眼神注视下又不敢撒谎,只好含糊地说:从来处来。
白云先生点点头,天道异变,劫数难逃,此事或许与你有关联。
周全吃了一惊:什么劫数,我什么都没做过。
你六脉自然畅通,无论习武修道皆可事半功倍,头顶更有紫气隐隐,将来贵不可言。
周全差点暴笑出来,若不是刚才亲眼看到白云先生的神奇,恐怕立即把他当成江湖骗子了,江湖骗了不是一向都这么说的么,他头上哪里有什么紫气?先生过奖了,我连混碗饭吃都困难,到了这里后更是……更是连自保都难,哪里来的贵不可言呢?那是际遇未到。
周全将信将疑,但却想不出白云先生有骗他的可能,先生是神仙吧,不如给我指一条路,怎么样才能回家?竹林七侠不解地看着他,白云先生却不以为怪,淡淡说道:我只知你际遇非凡,脚却长在你身上,路还是要你自己去走的。
那么路在哪里?白云先生深深地看着他,似乎直看穿到他心里每一个角落。
大道无边随你走,就看你走哪一条。
周全突然觉得有点晕,犹如做梦一般,突然他看到自己正站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对着皇帝指手画脚,后面一大群文武百官噤若寒蝉;画面一闪,他又看到自己凌空踏步,一剑将一条水缸数细的蛟龙斩为两断,岸上无数人对着他顶礼摹拜;画面再换,他捧着一本书解说精义,下面端坐着皇亲贵胄、大贤名儒,个个都捧着他写的书;画面一闪而过,他身穿龙袍,指挥着万马千军杀入敌阵,漫山遍野的兵将对着他敬礼高呼……画面不停变化,突然出现一个画面,他在阴风怒号的黑暗中行走,在苦苦找一条路,他知道这就是回家的路。
前方忽现光明,出现一个门洞,他终于找到了,惊喜异常向那儿跑去,不料那山洞突然合拢,竟然是一个巨兽的嘴巴……周全惊叫一声,突然惊醒过来,白云先生和竹林七侠都在看着他,他刚才只不过是头晕闭一下眼而己。
白云先生笑问:前世今生,瞬息千年,你看到什么了,找到要走的路了没有?周全茫然摇头,过了一会儿才问:什么前世今生,我看到的是我的未来吗?相由心生,你看到的可能只是你心中的一个想法,也可能是你的未来。
每一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走的方向,选择不同,结果便不同。
照你这么说,一切尽在自己的选择,所谓命运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了?非也。
蟪蛄立志,不过翱翔蓬蒿之间,鲲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
人之心性气量不同,其抉自然不同。
周全觉得颇为新奇,他原来以为古人都是很迷信的,想不到白云生先的见解却与他以往听过的宿命论大不相同。
你的意思是说,所谓命运其实是由自己的性格、修养和选择决定的,不努力或是器量小的人,只能在一个小范围内选择前途,最好的成就就是物尽其用;器量大的人,自然会立大志,可以选择的更多,做出来的功业也更大?白云先生微微点头,大略如此,但也不尽如此,世间还有因果循环,善恶相对,正邪相逼,诸如此类。
世事无常,便是我也不能看穿,你自去慢慢体会。
说完转身就要走。
周全忙叫:等等,难道我来到这个世界,能力大大突破了?还有,我是不是回不去了?白云先生摇头,何去何从,只在你一念之间,不须问我。
白云先生说完举步便走。
周全忙又叫住他,你能不能救救我这位朋友,他为了我受了很重的伤,可能要终身残废了,你一定有办法救他吧?白云先生说:他有他的造化,他吃的苦是他自找的,我本不该多事。
但看在他一片赤子之心,我便让他少受些苦痛吧!说着朝躺在地上的牛梦一拂袖,牛梦唉呦一声睁眼坐了起来,茫然地望着众人。
七侠或轻或重都受了些伤,但这时都莫名其妙地好了,一个个精神饱满,神彩奕奕。
周全大喜:牛梦,你没事了吧?你伤口还痛吗?牛梦摸摸头,又摸摸抱扎在身上的布条,喃喃道:我还没有死?看样子他是完全好了,周全又惊又喜,忙向白云先生道谢。
嵇松说:请问先生,我们兄弟将来结局如何?白去先生说:是非只在方寸之间,一念之善可成佛,一念之恶即成魔,心正则气盛,气盛则百邪难侵。
周全有些担心地问:要是刚才那狂徒再追上来怎么办?白云生先说:相见也是有缘,我再送你们一程吧,闭眼站稳,切匆偷看!众人都闭上了眼睛,只听得风声呼啸如同裂帛,但身上却没感觉到有风,约有一两分钟,周全禁不住好奇,他竟毕是现代人,不像七侠和牛梦那么相信神仙的话,偷偷睁开眼看去,只见五彩光芒在眼前急速扩散,与《星际之门》中飞船进行空间跳跃时的眩光相似。
不料他这一睁眼,九人顿失重心,从空中掉了下来,还好立即就踩到地面了。
众人睁开眼,已到了一处平原之上,远处有些山峦,他们的油布帐棚和其他东西都在自己脚边,但白云先生却不见了踪影。
周全不敢说是自己偷看摔下来的,心里有些后悔,还好其他人并不知道,也没人怪他。
七位大哥,我们怎么飞出这么远了,这是什么法术?大约是传说中的缩地成寸或是五行遁术之类吧,仙家玄术,非我等能识。
白云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七侠都摇头,嵇松说:我们也不知道,大约是管辂、左慈之流的仙人吧。
周全惊喜道:你是说管辂和左慈?这个我知道,三国时的名人,智力九十八,武力低了点……嘿嘿,我弄错了,我是说世间真有这样的仙人?他们还在世上吗?这样的仙道中人,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也仅是听说过,不知是否还在世。
众人唏嘘半晌,收拾物品往前走,这时他们都不知道到了哪儿,七侠从地貌上分析,估计是在淮河流域汝南附近。
想不到一眨眼之间,他们已经从闽粤之地飞跃长江,跨过了上千公里。
反正他们本来没有目标,也无所谓具体到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