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珠跑到后院,平日里很少在家的大叔萧景天正在劈柴火,抡一斧头吼一声,天摇地动。
萧玉珠弱弱地退了几步。
萧景天见萧玉珠害怕的样子,停下来道,玉珠来了。
指着斧头说道,看看最近长力气没?拎不拎得动斧头?长了力气好帮大叔劈柴火。
萧玉珠撇了撇嘴,太小看她了。
走过去,从地上拎起斧头的木柄,咬了咬牙使了把劲,斧头在地上纹丝不动,萧玉珠使劲使得憋红了脸。
萧景天看着大笑了几声,笑话她。
大叔真坏!萧玉珠气鼓鼓地别过脸去不理他,望向别处。
院子里的几株葡萄树,顺着墙角往上,爬上木架子,一片片大叶子下面挂着一串串葡萄,青的,紫的。
玉珠想吃葡萄了?一阵坏笑声后,萧景天伸手到葡萄架下摘了几串熟了的紫葡萄。
使坏地摘了个青葡萄塞进萧玉珠的嘴里,又往自个嘴里塞了个紫的。
萧玉珠嚼了嚼,酸得牙都快掉了,连往地上唾了两口,酸死了!大叔就知道欺负小孩。
萧景天背过身去吃吃地偷笑。
大叔,爷呢?我来大半天了也没瞧见?萧玉珠捂着发酸的脸梆子问。
在书房呢!萧玉珠狠狠瞪了大叔一眼,走到书房的门口,见爷正背着手看着书架出神,旁边是一个半米高的瓷瓮,瓮中随意插着十来卷字画。
萧玉珠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见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她走近了看,左页上画着个人像,看不出是什么朝代,右页上面写着一首诗: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这是王维的诗!这是语文课本上学过的王维的《山居秋瞑》!唐朝……唐朝……萧玉珠心里一激动,身子一斜,整个人扑在桌上。
萧老爷子回过头来,笑着捋了捋胡子,珠儿识得字?不识得……不识得,只是觉得书上的小人儿画得好看。
萧玉珠直起身来,手里绞着衣角笑道,眼神却扑在书上。
珠儿想识字?萧老爷子半眯着眼睛问道。
萧玉珠捣蒜般点了点头,珠儿想识得几个字,好帮衬帮衬我娘。
萧老爷子朝她招了招手,到爷这儿来。
萧玉珠慢慢地挪着寸步走到爷身边,生怕他不答应。
萧老爷子搂着她瘦骨嶙嶙的肩膀,叹道,珠儿瘦了。
又蹙着眉头想了想,虽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陶窑的经营,账本明细都需要识字,还是识得字好,竟然珠儿有心学那就教教。
萧老爷子低头看向萧玉珠,往后啊,爷就教你识字。
太好了,太好了,我可以识字喽。
萧玉珠兴奋地拍了拍手掌,抬头望向爷,爷,我吃了饭再来,爷再教我认字。
话毕,一蹦一跳地奔出了书房。
杨氏把篮腾出来,又从家里的菜坛子里掏了三个泥乎乎的咸鸭蛋搁上,放了萧景天刚摘的几串紫葡萄,嘴上要留玉珠吃饭。
萧玉珠拿过篮子,笑呵呵地摆手,不了,我娘还在家等我吃饭呢!说完,挎着蓝子跑了。
一路上,萧玉珠走得飞快,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嘴角洋溢着笑,口里哼着不着调的歌。
在爷的书房里瞧见王维的诗,说明什么?说明如今要么是在唐朝,要么是大唐之后!可是大唐之后,还有宋元明清好几个朝代,到底今儿是哪个朝代……她管不了那么多,天高皇帝远,皇帝老儿的事和咱们过日子的老百姓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虽然还没摸清楚具体是哪个朝代,但心里有了谱,觉得踏实。
这死丫头,拣了宝了这么高兴!范氏用手指搓了搓萧玉珠的脑门,接过萧玉珠手中的篮,见里面卧了三个咸鸭蛋,愣了愣心里叹道,如今萧家几个小的还未娶亲,没有妯娌之争,耳根子也算清静,杨氏只有玉涵一个孙子,宝贝得很,隔三差五地送点吃食,这种日子过得也算舒坦,范氏心里念着杨氏的好,把咸鸭蛋上的泥洗了洗,锅里烧了水煮上。
这边,萧玉涵见了葡萄,吵吵嚷嚷要吃,萧玉珠在水砵里洗了两串,剥了皮塞到他嘴里。
萧玉翠低头瞧着玉珠头上的发式,看得愣了眼,真好看,又看了看她头上戴着的两朵粉色娟花,那可是她一直想要的花样子。
萧玉珠洗完葡萄直起身来,见萧玉翠眼神木木地盯着自己的头,笑道,小姑给我梳的牛角。
见她眼珠子一动不动,也不答腔,心想她肯定是看上自个头顶的一对绢花了。
萧玉珠用手摸了摸头顶的一对娟花,摘了下来又垫着脚尖戴到她的头上,这是小姑给的,姐戴上这绢花可真好看。
萧玉翠摘下一朵戴在萧玉珠的头上,珠儿戴着也好看。
说着头顶着一朵孤零零的娟花跑了。
萧玉珠吃完饭,便往萧家老宅跑,爷正在书房研了墨等她。
见玉珠来了,萧老爷子拿起毛笔蘸了墨汁,执起毛笔沉默了一番,墨汁滴了一滴,滴在宣纸上,渲染开了,成了一朵墨花。
珠儿,爷就教你写你自个的名字。
萧老爷子说道珠儿长这么大,还未见过自个的名字怎么写。
萧玉珠说着趴着脑袋贴在桌上瞧。
萧老爷子在纸上写了玉珠两个字。
字里行间,气势磅礴,好笔法。
珠儿也来试试。
萧玉珠看了看桌子,又看了看爷,捎了稍后脑勺,挪了一把椅子,站在椅子上。
真是小瞧了你这个小人儿,精怪得很。
萧老爷子一边蘸着墨汁笑道。
毛笔她在前世里小时候练过,称不上好,但是还马马虎虎过得去。
玉珠这两个字,繁体字和简体字一个样,前世里就会写的,还是谨慎些好,免得爷看出什么破绽。
萧玉珠故意像拿筷子似的拿起毛笔。
萧老爷子摇了摇头,扶正了她执笔的姿势。
萧玉珠竖起毛笔拖拖拉拉写了一横,扭得像根鸡肠子。
萧老爷子又摇了摇头,大手握在萧玉珠的手上,扶着写了一个玉字。
萧玉珠的额头上冒出汗了,心里叹道,演戏还真的是累,磨出她一身汗来,还不如放牛来得快活。
在书房里磨了一个半时辰,萧玉珠早已是汗流浃背,总算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出来。
下午,萧玉珠和喜子赶了牛出去,还没走出村子,水牛翘起尾巴,叉开两只后腿准备屙屎,两个小孩躲得远远地,生怕牛粪溅到自个身上。
水牛啪啪啪屙了一大堆牛粪屙在青石板上。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汗挑着粪箕铲子跟上来,眼里放光如见了金子一般,用铲子一铲,把热气腾腾地牛粪铲进粪箕里,朝萧玉珠点头哈腰,仿佛受了天大的恩赐。
萧玉珠抿了抿嘴。
喜子拉过萧玉珠快走两步,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咱得离他远点,这九斤叔一天到晚拾粪,身上臭得很。
还没走远,来了两个小孩,捏着鼻子道,九斤叔,咱刚从北边回来,见一路有好多牛粪,你快去拾,去得慢了免得被别人给拾了。
九斤叔又是一翻点头哈腰,挑起粪箕就急忙忙地朝北方赶去。
两个小孩在一旁捧腹大笑,笑着一团。
其中一个小孩道,我赢了,我说了九斤叔最好骗,一听说哪里有牛粪就会往哪里去,你偏不信。
真是两个坏小子!萧玉珠气得一跺脚,丢了个石子赶他们走。
两个小子扮了鬼脸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