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熊出品 ----百万级打包资源提供者 zybear.taobao.com本站所有资源部分转载自互联网!请支持正版,版权归作者所有!言凌歌:钦差女国舅[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01章 不伦不类女国舅]痛,好痛,痛得都分不清这痛到底是哪里传来的了。
摸摸手脚,齐全,摸摸胸口,囫囵,摸摸脖子,没断,摸摸脑袋,呀,脑袋什么时候被包成了粽子?香蕉个巴拉地,原来是脑袋在痛。
嘶,素黑嗤牙咧嘴从疼痛中醒来后,一睁眼,刚要发怒,眼前蓦然出现了两颗放大了N倍的眼珠子。
啊!!!!!!!!素黑的嘴刚刚张开,惊叫声只来得及到达喉头,一声巨大的惊天动地的惊叫声突然在耳畔爆响。
这个,不太像是自己发出来的吧?自己就是再害怕,表现出来的时候也是十分有节制的。
再说这叫声也太太尖锐了。
就像守财奴老妈突然发现放在旧鞋壳里的一万元钱全被老鼠撕成了碎片做成宝宝睡床的时候,也不曾用过这么大的分贝啊。
素黑忍不住掏了掏耳朵,鼓膜被这声尖叫震动得嗡嗡直响,而头痛却似乎更重了一点。
拜托,这么大声要死人的。
素黑嘟囔了一句,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三日后的早晨。
某人还没打算从昏迷中醒来,嗡嗡乱响的耳洞里忽然跑进来一丝细若游丝的呼唤声。
阿宝,阿宝,快醒醒!贵妃姐姐来看你了。
床上是受了伤的少年,头上缠了白白的棉布,有隐隐的血迹从棉布下渗透出来。
一双温软的手轻轻摸过素黑的眉眼和脸蛋,然后抓住素黑的一只手,吧嗒吧嗒,有温热的水滴同时落在手上。
素黑皱了皱眉,心想自己还没死呢,怎么搞得像临终告别一样,正腹诽着,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甜润而优雅的声音。
弟弟啊,你怎么整天就这么淘气呢,要美女宫里多的是,只跟姐姐说一声,多少个皇上也会赏给你啊,偏偏去招惹那么一个身份卑贱的卖豆腐的,引出这些祸端来。
不是做姐姐的说你,府上这么多姬妾美婢,你也该收收心性读读书考虑考虑仕途之路了。
虽然姐姐现在在宫里受皇上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姐姐也有人老花黄的那一天,这圣卷恩宠岂是可以坐享一世的……你是我上官家唯一的男丁,你若不争气,我上官家怕也没有多少气数了……呜呜……女子说着说着,竟哭出了声。
娘娘切莫伤心,都是臣妾平时管教不严,才让他如此胡作非为。
一个稍稍苍老的女声说道。
娘,弟弟不会醒不过来了吧?又一个年轻清脆的女子的声音。
乌鸦嘴,七妹乱说什么呢?九弟岂是短命之人?太医不是说了吗,只是暂时昏迷。
另一火爆脾气的女子说道。
他是说暂时昏迷,可也没说什么时候能醒来啊。
都闭嘴,娘娘在这里,哪有你们说话的份。
苍老的女声,大约是这一家的夫人。
满屋子都是女人,脂粉香气浓的让人窒息。
素黑心想,干嘛方才那老女人不是说都滚蛋啊。
这么闷,是不是要憋死她啊。
素黑挣扎了一下,是憋得。
空气实在太少了,嘴巴不由张得和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
御医,御医,快来看看。
甜润优雅的声音里掺杂进惊惶与恐惧。
回娘娘,国舅爷需要静养,人太多,对国舅爷病体不好。
太医扒了扒素黑的眼皮,回身向玉贵妃回禀。
既然御医这样说,大家都散了吧,天色也不早了,我也得赶回宫里侍候皇上了。
玉贵妃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心道,有这么个惹祸的弟弟,这个家不想败也得败了。
这个阿宝,不是今日打架,就是明日斗殴,欺男霸女的事更是没少干,京城里的百姓的只要一提起上官家的这个国舅爷,没有一个人不痛恨不厌恶。
京城里有四大恶少,这排名第一的就是上官太师的宝贝儿子上官宝。
当完全清醒后的素黑弄明白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不由满脑子黑线乱窜。
没错,前世,她是想着做那个变性手术来着,但不代表着她喜欢恶俗地穿越到古代成为一个名声不佳的国舅爷。
纤纤,素黑没法保护你了,你在那个世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哦。
哦,国舅……,好像这个地方不是女尊国吧,那个大姐不是什么贵妃娘娘来着,而她叫自己弟弟,还说自己是上官家唯一的男丁,那么说,那么说,素黑急忙在身上摸了摸。
好像没多点,也没少点啊,干嘛那些人非要把自己当成男人?难道,自己是整体穿了过来?不太可能吧?自己会长得那么像那个黑心黑肺的坏国舅?素黑见房内没人,正摸索着起床找镜子照,忽然一个穿紫色裙衫的小丫环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头撞进素黑怀里,将素黑撞了一个趔趄。
对不起,对不起,国舅爷,柳姨娘要生了!柳姨娘要生了!小丫环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你说,谁要生了?素黑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声音有些沙哑问道。
国舅爷,奴婢刚刚听柳姨娘院子里的锦姑娘说,柳姨娘马上要生了,大伙儿都在院里候着呢。
爷,你的嗓子,嗓子怎么哑了?小丫环转头看到桌子上的茶水,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手脚麻利地倒了杯茶端到素黑面前。
素黑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皱了皱眉头随口问:柳姨娘是谁?啊,国舅爷,你不会是被那个豆腐西施打傻了吧,柳姨娘是你的收了房的小妾啊。
小丫环吃惊地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看向素黑。
倒,这国舅爷不但是货真价实的男子,而且还娶了小妾,并让那小妾受孕生子了!素黑差点又晕过去,心想,穿就穿吧,这还穿出个不伦不类的来,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混啊?本国舅有些头晕,你……素黑揉了揉额头,头晕是真的,能不晕吗,没穿个郡主公主皇后妃子什么的,却穿出一个国舅爷来,这事可是大发了,老天爷也太能恶搞了吧?爷,紫菱扶你上床歇着吧。
哦,这小丫环叫紫菱。
幸亏她自个说出来,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你个小浪蹄子,让你来国舅爷房里通禀一声,你竟敢爬到爷的床上来了!素黑被紫菱扶着刚刚在床上躺下来,紫菱的胳膊还没来得及从国舅爷的脑袋后抽出来,门外猛地闯进一个穿着粉色纱衣的女子,横眉竖目地上来就给紫菱一个大嘴巴子。
云姨娘,紫菱没有……紫菱委屈地跪在地上,向那突然间杀进来的恶婆娘请安。
你敢说没有,你还敢犟嘴。
云姨娘抬起穿着木屐的小脚狠狠往紫菱肚子上踹去。
住手!真当爷死了吗!素黑最见不得这种以强凌弱,不由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
爷,云儿在教训丫环呢,怎么,惊扰着您了?云姨娘一见床上的上官宝正浓瞪着双眼看向自己,不由扭着水蛇腰,仿若无骨地走过来挨在上官宝身上,一边撒娇,一边用圆鼓鼓的胸在素黑胳膊上磨磨蹭蹭。
人都死了吗?把这个臭婆娘给我赶出去!素黑早就发现屋外有人守候,不由一声怒喝。
属下在,云姨娘,爷请你离开。
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青年男子,躬身走了进来。
呵,这护院看来长得不赖嘛。
眉朗目秀也算玉树临风,只是,那张脸有点硬,看起来是个心黑手辣的家伙。
爷,你平时还说最喜欢云儿,如今为了一个贱丫头就让人赶云儿走,可见平日里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哄云儿玩的,哼……叫着云儿的少妇,一见国舅爷命人往外赶她,不由气得一跺脚。
哎吆。
也不知是真的假的,这云儿竟然在一转身的空档扭伤了脚。
此时伤了脚,不由扭回头一边哎呀,一边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欲说还休地看向素黑。
嗤!素黑见她眨眼功夫就从一只母老虎变幻成楚楚可怜的小猫咪,不由笑出了声。
成了成了,别装了,爷头疼,再吵就叫人把你赶出府去。
看那女人骨碌碌乱转的眼珠,素黑就知道这女人不简单。
但看紫菱从她进门后就战战兢兢跪在那里的表情,就可以猜到这母老虎平日里没少发威。
云姨娘一见这招梨花带雨不好使,顿时脚也不瘸了,泪也不流了,扭着屁股气咻咻地跑走了。
谢谢爷给紫菱撑腰,不过爷,云姨娘是云尚书的义女,爷为了紫菱得罪了云姨娘,可是……紫菱见自家爷与以前有些大不一样了,不由担心爷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急忙向爷提醒。
我管她什么尚书不尚书,刚刚,那个穿黑衣服的护院是谁?素黑见紫菱为自己担忧,不由咧嘴笑了笑。
爷,那是展翼展护卫,爷的贴身侍卫啊。
紫菱一听爷连自己的贴身护卫都不认得了,不由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
展护卫?还是贴身侍卫?素黑傻眼了,心想身边有个小丫环倒也罢了,这要整天跟着个大男人那不露陷才怪。
不过那位冷面兄似乎不是个太八婆的人。
素黑原本揉脑袋的手渐渐滑向了了喉间,咕!前世鼎鼎大名的女侠素黑差点被自己的一口口水给隔屁。
自己的身体是女生哎,脖子上怎么会长喉结?[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02章 豆腐西施]素黑摸着脖子上的喉结半天返不过神来,好在这屋里没有镜子,让她对自己丑怪的样子有了一定的心理缓冲时间。
紫菱在一边碎碎念,说柳姨娘生了个少少爷,按理说,作为父亲的少爷应该亲自去看一眼。
她生她的,干我屁事。
素黑还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心中还是恼怒不已。
摸着摸着手指上竟搓下了不雅之物,素黑大骇,心想这都几天没洗澡了,低头嗅了嗅,果然有一股子汗馊味,不由连连叫嚷道:快去准备洗澡水,本大爷再不洗就要发霉了!是,爷稍等,紫菱这就吩咐人准备浴汤。
紫菱知道爷素爱干净,这几日怕浸着伤口加上爷一直神志不算太清,便没人提沐浴净身的事,如今爷嗅来嗅去哇哇大叫了,估计再不洗已是无法忍受,急忙跑出院子吩咐人烧水。
紫菱刚走,素黑就从床上跳下地来,也不穿靴,光着脚在地板上跳了跳,挥动了一下四肢,感觉除了稍稍疲软一些外,灵敏度还可以,不由苦笑了笑,心道,自己这假国舅的身份说不定哪一天就会露陷,还是赶紧想辙逃出太师府的好。
少爷,少爷,浴汤来了。
紫菱远远叫着,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抬着一大木桶热气腾腾的洗澡水进了屋,将木桶放在屏风后,两个家丁在素黑的极端瞩目之下,低头哈腰地一溜烟跑走了。
嗯,还剩下一个紫菱。
素黑正琢磨着改用怎样的借口把紫菱打发走,谁知紫菱将花瓣撒在水面上后,在旁边准备好一套干净的衣裤长袍,转身就退了出去。
紫菱……素黑愣了愣,心道作为国舅爷难道平时没人侍候洗澡?爷,还有什么吩咐?紫菱刚刚从外面关上房门,忽然听素黑叫急忙推开门探进头来问。
哦,没什么吩咐了。
好好给我守住门,别让人打搅。
素黑急忙咽下某些不该问出口的疑问,摆摆手,示意紫菱关门。
爷洗澡的时候没有人敢打搅爷,这个请爷安心。
还有爷头上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爷洗的时候不要弄湿了头发。
紫菱慎重地点了点头,回身关紧房门,又叮嘱了几声门外的展翼。
素黑微微一鄂,心想这上官宝原来有这个怪毛病。
也多亏是这样,若是上来的个小厮或者丫环帮她擦洗,她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善后了。
三下五除二扯开了那些绑住衣服的布带子,泡进热水里的素黑忍不住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这木桶虽不如自己花了五千块钱买的浴缸用起来方便,可也足够盛进自己。
素黑捡起一片花瓣瞅了瞅,似乎是兰花的花瓣,水里有淡淡的几乎不可辨的清雅之香。
只可惜这水不能置换,泡了不一会就凉了下来。
素黑急忙跳出桶,裹住浴巾擦了擦,别别拗拗穿上衣袍有些疲惫地往床上一倒。
爷,可以进来了吗?门外紫菱轻轻敲了敲门。
估计是听到屋子里没了水声,断定爷已经洗浴完毕。
进来吧。
素黑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哎呀,我的爷,头发怎么湿了?紫菱推开门,一见上官宝故态又犯,不擦头发就上了床,急忙拿了抹巾上前扶起,帮素黑擦头发,整理浸了水的额头敷料。
紫菱小心翼翼用棉花沾去伤处的水迹,又小心翼翼上了新的伤药,这才重新包扎起来。
紫菱,我这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弄明白头上的伤,大约也就会明白自己何以会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朝代。
少爷头上的伤是被西街那个豆腐西施用棒子砸的。
紫菱睫毛微颤,小心地偷偷瞥了眼少爷的脸色。
心想少爷大约也忘了当初看人家豆腐西施长得好看,对人家动手动脚,所以才被当街打了一棒子。
谁?豆腐西施?她干吗要打我?素黑强烈地郁闷了一下,情节太不曲折,似乎看不出跟自己穿越有何关系。
少爷,少爷要娶人家做第四房小妾。
紫菱底下头去,似乎为自家少爷而羞愧。
她不同意?嗯。
所以就给我头上来了一棒子?素黑眉毛挑了挑,吓得紫菱头低得越发严重。
嗯。
那还要展翼干吗?素黑大怒。
在门外站立的展翼听得这声怒吼,顿时打了个寒战,心想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少爷肯定会为自己一时不忿而漠视不管所造成的后果重重报复自己的。
展护卫守在门口,少爷跟豆腐西施在房里……紫菱咬了咬嘴唇,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
素黑暗哼了一声,心道真是一对好奴才好主子。
那个豆腐西施呢?豆腐西施被京城守备府抓进大牢里去了,据说如果少爷有个闪失,这豆腐西施就会被——咔嚓掉。
紫菱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心道幸亏少爷无事,不然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屈死的冤魂。
啊!!!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声从京城守备府大堂上传了出来你招是不招?啪地一声惊堂木声。
民女无可奉告!再捋!又是一声断喝。
素黑由展翼护着从人头攒动的大堂外围挤了进去,还没迈进门槛就大喊了一声:快住手!素黑大喊着蹦了进去。
看那小女子披头散发跪在堂前,十个手指被夹得鲜血淋漓,不由上去两脚将正在行刑的两个衙役踹在一边。
哪里来的大胆狂徒竟敢咆哮公堂?来啊!依律重打四十板。
坐在大堂上的京城守备王仁德,刚通过太师府的关系从京外内调,一见门外蹦进来一个个子不高面色稍黑头缠的白衣少年,不由威风凛凛猛拍惊堂木。
爷,打不得!旁边的师爷见多识广,心想打了这位爷那可真是太岁头上动土老寿星上吊嫌自己命长了,急忙伏在王守备耳边道:爷,这位就是上官太师的独子,当朝国舅上官宝。
呀,原来是国舅爷大驾光临,快,快给国舅爷搬个座椅过来。
王仁德一听顿时吓得两腿战战,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赛阎罗,急忙离座见礼。
素黑唰地一抖洒金纸扇,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大马金刀当堂一坐。
一身黑衣的展翼更是门神样往少爷身后一站,眼中寒光一闪,吓得同一边的衙役立刻跑到了对面。
这堂下跪的是谁啊?素黑猛扇了几扇,忽然合起扇子一指受刑的女子。
无耻,实在是太无耻了。
王守备见这国舅爷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心道自己这半天功夫看来是打水漂了,人家竟然忘了这小女子。
国舅爷,这位就是把您老人家打成重伤的豆腐西施。
哦,她就是豆腐西施啊,长得,嗯,还算说的过去,不过也不怎么样吗?素黑站起来围着那所谓的豆腐西施转了几圈,见对方娇小的身体上满布伤痕,不由上前弯下腰用纸扇挑起豆腐西施的下颌,仔仔细细看了看。
呸!那豆腐西施一见仇人,顿时咬牙切齿怒目圆睁,一口血水吐了过来。
素黑急忙闪身,却仍慢了点,躲闪不及,几点血沫沾在脸上。
真是狗咬吕洞宾,素黑不由恼怒。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03章 姜太公钓鱼]素黑黑着一张脸坐进轿子里,拿个帕子猛擦沾了豆腐西施血沫的左半边脸。
少爷今日怎么会好心放过豆腐西施?一向从不八婆的展翼跟在轿子旁忽然嗡声嗡气问道。
怎么,就不许你家少爷我月行一善?轿子一起,颤颤悠悠,素黑有些发晕,手指掀开轿帘刚想透口气,不想迎着轿子撞进一张圆乎乎的娃娃脸。
吆,表弟啊,听说你今天把西城那娘们给放了?娃娃脸骑在一匹黑马上,跟在轿子旁边,嘴角含着一抹讥讽的笑意。
本少爷高兴!素黑一梗脖子,啪地一声放下轿帘。
心想哪里又钻出这么一个娃娃脸的表哥出来?看那年纪顶多十五六岁怎么会是表哥,八成是诳自己的吧?呵,表弟好大的威风,竟然连本王也不放在眼里了?娃娃脸吃了闭门羹,不由大怒。
什么?本王?对方是个王爷?素黑吓了一跳,急忙挤出一脸的笑容打开帘子探出头来道:哎呀,是表哥啊,幸会幸会,这几日脑子不清爽,错把表哥当成别的人了。
哼,就知道你小子再如何嚣张也不敢不把本王瞧在眼里。
娃娃脸顿时一脸得意,手执马鞭驾得一声驱马前奔。
奔出不过一箭之遥忽然转过头来喊:臭小子,本王在老地方等你!刚刚……素黑揉了揉脑门,心想怎么套出展翼的话来,你知道该怎么禀告老夫人吧?属下知道,属下这就派人回府禀告老夫人,就说靖南王请国舅爷在得月楼赴宴。
老地方原来是得月楼啊。
呵呵,素黑笑了笑,心想自己还算没被打傻,只是不知道那个靖南王是不是好对付。
若是能同他套好交情,就算逃不出太师府,好歹也可大树底下好乘凉。
只不过,那个娃娃脸算是棵树吗?素黑不知道,这靖南王司徒勋乃是当今萧太贵妃的儿子,皇上异母同父的兄弟,又是上官宝姑奶奶的外孙子。
哈,靖南王表哥。
素黑一踏上得月楼,满脸堆满了献媚的笑容。
靖南王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茶盏,随手一招道:坐,我记得你从前可不会笑得这么难看,怎么,真给打傻了不成?唏,那娘们心真狠,头现在还晕着呢……素黑一边坐了,一边用手揉了揉了额头。
你也是,不过才十五岁,竟然就娶了三房小妾,听说你那个柳姨娘昨日还给府上添了个胖小子,你啊,也是当爹的人了,怎就不能收收心干点正经事?靖南王叹息了一声,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
素黑听他语气,似乎是想找混世魔王上官宝有什么事情要做,不由放下假意揉捏额头的手指放在桌子上敲了敲道:什么事直说,我脑袋痛,懒得随你绕弯子。
好,痛快!靖南王对跟在身边的白衣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对展翼一拱手道:展兄,我们出去坐坐如何?黑脸黑衣蝙蝠侠似的展翼担忧地看了一眼素黑,似乎对素黑与靖南王单独在一起有些不放心。
好了,出去吧。
素黑赶苍蝇似地扇了扇手,心内有些急切地想知道这靖南王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
呵呵,表弟可听说江南水患的事情?司徒勋唰地一声打开手中折扇,倒有几分潇洒利落劲,娃娃脸上浮现出一丝姜太公钓鱼的意味。
江南水患?江南自古便多水患有什么好奇怪的?素黑看了眼桌子,见摆满了佳肴美味,倒也不客气,只管倒了酒来喝,夹了菜来吃,神色间似乎对那江南水患漠不关心。
司徒勋早就知道这上官国舅是个什么东西,根本也没抱希望对方会忧国忧民,逐直言道:今年这水患听说比往年更厉害了许多,皇上已经打算从内库拨了三百万两的银子赈灾,且还要派出一名钦差大臣负责督办此事。
我说表弟,这可是立功建业的好机会,你就不想争取一下?争取?争取什么?素黑一边吃,一边继续装傻充愣,心想既然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这靖南王明明神色间难掩对上官宝的厌恶与蔑视,怎么会这么好心地点拨自己呢?当然是这钦差大臣的差事了。
你想想啊,你亲自押送那三百万两银子到江南,对江南的百姓来说那可就是再世父母。
一路大大小小的官员,那个又敢不把你这个财神爷放在眼里,还不得一路敬着供着。
这差事若是办成了,表哥我再帮你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那还不封你个实打实的官职做做,别人也不会说你仗着贵妃娘娘的裙带关系了。
司徒勋一张娃娃脸上满是甜蜜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藏起一丝狠戾杀意。
哦,嗝。
素黑打了个饱嗝,停住筷子,抬起头来,黑眼珠转了转道:三百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若是那个不开眼的江湖强盗起意抢劫,丢了银子事小,只怕这脑袋也会不保。
司徒勋一愣,心道这小子似乎也不尽是浑得黑白不分,竟然也知道素来福兮祸所倚。
娃娃脸上现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干笑了几声道:本王也是因为自家亲戚的缘故才对你说这番话。
再说那有强盗敢打赈灾银的主意,就算有,那几个蟊贼也不必放在眼里。
朝廷既然派出钦差大臣,自然也会派押运银车的军队。
切,忽悠我!那些贼子哪管什么灾银不灾银,若是来他一波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那样的超级强盗集团,自己这假国舅还不得吹灯拔蜡?[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04章 混帐太师爹]喝了司徒勋的酒,吃了司徒勋的肉,却没上司徒勋的钩。
素黑感觉自己这假国舅还是比较聪明的,起码没大脑发热去求那个钦差大臣的差事来。
前世小说电视看得多了,哪个赈灾的钦差大臣会一路顺顺当当的把灾银发下去?不是当了某些人的替罪羊,就是因为监守自盗最终被皇帝老儿给正法了。
看着白花花的三百万两银子在眼前晃来晃去,相信没几个不眼晕的。
素黑瞅了眼紧紧跟随在身边的展翼,心想这小子盯得这么紧,自己可怎么脱身啊?太师府座落在京都东城,离御河路还有一段距离,也看不到皇宫。
这里住着的都是达官贵人,并没有平民百姓立足的余地,所以显得比较安静。
冷清的一条大街上,隔着十来丈就有一座府门,每座府门外都安静地蹲着一对石狮子,数十个石狮子就这样在自家的门前百无聊赖地瞪着双眼,瞪着从街上偶尔路过的车轿和路人。
素黑乘坐的轿子缓缓从大街上经过,道路两旁原本就寥寥无几的路人,一看那乘轿顶插着五彩鸟翎的轿子都远远躲了开来,这使原本就清冷的街道更显得空荡荡。
轿子绕过正门,走到太师府旁边,六个轿夫有些困难地将宽大的轿子拐入了略显狭窄的侧巷,在一片树荫之下,停在了角门处。
展翼见轿子停下,急忙躬身打开轿帘,却见自家的这位爷正微眯了眼睛皱着眉头,表情似乎有些不悦。
这让展翼简单的内心一下子复杂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先前在酒楼上的表现让国舅爷不高兴。
敲门。
素黑下了轿子,刚说出两个字,便抱着肚子哇地一声冲到角门旁的大柳树下,抱着柳树狂吐了起来。
喝多了?展翼一闪身出现在素黑身后,熊掌一般厚实的大手掌在少爷后背犹豫地抬了抬,终究没敢造次地拍上去。
敲门啊!呆我身后干吗?素黑吐得眼泪都出来了,感觉这坐轿子真他妈不是人能受得了的,前辈子只坐过山车时出现这般惨状。
素黑正吐得头晕眼花腿抽筋,猛回头,却发现身后有个人比自己好似还难受万分的样子,一张扑克脸看着自己狂吐竟然都抽抽成土豆了。
是,少爷。
抽抽成土豆脸的展翼见少爷终于停止呕吐转回头来,嗖地一声退到角门前,抬手哐哐哐砸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素黑断没想到,自己走偏门竟然也会有一大排人候在门内。
少爷好!少爷回府了!门内一大排人齐齐弯腰,不约而同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吓得素黑原本放进门内的前脚嗖得一声又缩了回去。
少爷,老爷在书房等你。
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站在下人们之前,双手拱着迎在门内。
老爷?当然就是上官太师了。
素黑痛苦地闭了下眼睛,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低着头无可奈何地迈进门内,跟着管家往书房走。
当朝太师上官博是个五十余岁的中年男子,面相庄肃,五官端正,下颌留着时人最喜欢留的四寸美髯,看上去便知道性情严肃,不苟言笑。
扫帚眉下,一双眼目却闪着烁烁精光。
阿宝,又上哪里胡闹去了?中年男子威严地低喝了一声,吓了素黑一跳。
啊啊,也就同靖南王在得月楼吃了酒,没到哪里胡闹……素黑不知道该怎样称呼眼前的这位上官老爷,叫爹吧,不甘心,不叫吧又怕露馅,嗯啊了两声,低头敛眉只装着乖顺的样子出来。
果然,看到儿子低眉顺眼的样子,上官博原本恼怒的神色中流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溺爱,叹息了一声道:靖南王那里要尽量保持些距离,不要走得过于紧密,免得你姐姐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
这靖南王素日与你并不亲厚,今日怎么会突然邀你到得月楼吃酒?孩儿也不知道,哦,对了,他说什么今年水患的事,还说皇上已经打算从内库拨了三百万两的银子赈灾,且还要派出一名钦差大臣负责督办此事。
要帮我争取一下那个钦差大臣的美差……素黑见上官博听着自己的话,脸色越来越阴沉,心道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你答应了?上官博目中精光一敛,有些紧张地望着自己这唯一的儿子。
没,朝廷上多少人盯着这肥缺,儿子可不敢想……也不是不敢想,只是今年这趟差事宫里那面已经有消息透出,说是皇上有可能借这次江南水患赈灾的事情,整治朝纲,拿一批人下来。
如今这份差事已经不是什么美差了,而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
其实真是刀也就罢了,怕的是皇上在找一把挡刀的盾牌。
如今这官场关系繁杂错综,真要得罪了朝中某些大臣,为保社稷安稳,怕是这钦差就会成为替罪羊了。
上官博从不曾与儿子对政事进行讨论,如今见儿子已经被靖南王盯上了,知道再不指点,只怕自己这混帐儿子就不是头上挨一闷棍的事情这么简单了。
今天做得不错。
上官博低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忽然和颜悦色地说了一句。
素黑有些发懵,不知道是哪里做得不错,遭到这老头子的突然表扬。
那丫头的一棒子似乎把你打清醒了许多,人放了是对的,别让京城百姓以为国舅爷净干些欺压百姓的事。
偶尔发发善心,别人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不过,也许正是因此才引起靖南王对你的注意了吧。
所以,可以偶尔当当好人,但不要经常当好人。
如今这世道,好人吃亏,坏人横行。
呵呵,我的儿子,自然不是吃亏的主。
上官博原本庄肃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得意冷笑。
素黑那个汗啊,心想这是什么老子啊?怪不得她的前任如此糊涂地突然离开了,原来是因为坏事做得太多,老天爷都忍不住要插手了。
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不过老天也太不平了,凭什么让自己替那坏国舅来擦屁股?果然,那混帐的太师爹又开口说道:你那个小妾替你生了儿子,做父亲的,就得有点做父亲的样子,起码去看上一眼,好歹那柳氏也是京城守备王仁德的外甥女。
不看僧面,这佛面也是要看看的,有些时候下面的也要好好维护,说不定哪一天就需要他们替你擦屁股。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05章 素黑的记忆]只是到目前为止没人替她擦屁股,倒是她在替别人擦屁股。
素黑听了混帐太师爹的教训后,赶紧夹着尾巴随着紫菱往那个柳姨娘的院子里走去。
素黑一进柳姨娘的屋子,丫环婆子立刻把柳姨娘生的胖儿子奉圣旨一样塞进素黑怀里。
小家伙到了素黑怀里,小眼睛顿时贼亮亮的,哗哗就是一泡尿。
泚得素黑好好的一件真丝袍子转眼成了尿布湿。
哎呀,国舅爷恕罪恕罪,这帮子该死的奴才怎么不知道先帮小少爷把好了再送给爷。
柳氏的贴身丫环春红见小少爷闯了祸,急忙将惹祸精从少爷怀中夺了出来。
满脸紧张的样子,生怕这混帐父亲恼怒之下上演一出虎毒食子的悲剧。
柳氏紧张地将儿子从春红怀中接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看向素黑的眼神像看一个充满了危险的有害动物一样,满脸都是抗拒和戒备。
这可不是一个小妾看丈夫的眼神。
素黑感觉这个柳氏对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情感,或者说甚至是陌生和敌对。
见素黑盯着她看,柳氏一双好看的眼眸在与素黑对视的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和愧疚,极快地低下头去。
有意思。
素黑摸了摸下巴,心想即使人家不欢迎,自己这个冒牌父亲也不能拍拍屁股就这么走人。
于是,某位便宜爹,对着一屋子的丫环婆子威严地扫视了一遍,肃声吩咐道:好好侍候你们家主子,哦,还有小少爷。
从进门到出门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素黑却感觉自己要被那些奶腥味尿臊味薰成咸鲅鱼了。
少爷,你都有半月多没去看看纤纤姑娘了。
走过一个绿藤箩缠绕的院落外,紫菱忽然住了步,回头看了少爷一眼道。
还看什么看,瞧瞧这衣服,能见人吗?素黑抖了抖被便宜儿子尿湿的袍子,着急回去沐浴更衣。
纤纤姑娘院子里可是有温泉,少爷以前不是最喜欢过来泡一泡的吗?紫菱探头往飘着花香的院子羡慕地瞟了一眼。
什么,纤纤?素黑大愣,以为耳朵听错了。
伸手揪住紫菱的衣襟急切道:这里也有人叫纤纤?少爷快放手啊,紫菱喘不过气来了!见紫菱一双子眼珠子鼓鼓的,好像要蹦出来一样恐怖。
素黑才发现自己抓住的地方是紫菱包住脖子的元宝衣领,吓得赶紧松手。
咳咳咳,少爷,你怎么这么大的劲,咳咳咳,快把紫菱勒死了。
紫菱翻了翻白眼,手揉着勒痛了的脖子,费劲地大呼了几口新鲜空气。
你说这院子里住着一位纤纤姑娘?素黑瞪大了眼珠子,直愣愣看着紫菱的那两片粉嫩的唇瓣。
爷,你不会是把纤纤姑娘也忘了吧?你被那个豆腐西施敲破脑袋那会,可是纤纤姑娘亲手把你给救回来的。
紫菱棱形的小嘴因为惊讶变成了极圆的O型,水杏儿眼也极难看的瞪成了牛眼,似乎少爷可以不记得爹不记得娘,但不能不记得纤纤姑娘。
两个人正在院子门前嘀咕着呢,不妨那原木做成的门扇吱呀一声开向两边,里面走出来一个披散着长发,穿一身玄色紧身装的绝色女子。
在门口蘑菇什么呢?要进来就进来,姑奶奶正急着告辞呢。
明眉皓齿,飒爽英姿的纤纤姑娘,双手抱胸恶狠狠地看着素黑。
纤纤,果然是你!素黑大惊之下,蓦然大喜,猛地扑了上去,抱住素黑的纤腰。
乖乖相公,走,随为妾进屋子里去。
紫菱,你守在外面,不要让人进院子打搅你家少爷泡温泉。
纤纤揽住素黑的腰,像揽着自己的小妾一般转身关了院门。
院子外的紫菱只来得及从开着的门缝望了一眼花团锦簇不似人间景色的院子,就被一道木门挡住了视线,不由撇了撇嘴,心道这院子总有一天自己要进去走走。
素黑看着纤纤极快地将头发用一根闪烁着光芒的银色丝线固定,手腕上戴上一个有着蓝色屏幕的发射器,眼睛不由显出慌乱。
纤纤,你这是要干吗?回去。
纤纤头也不回地往腿上打着绑带。
回去?回我们的世界里去?素黑惊喜地蹦了起来,一把抱住纤纤。
这个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呆了,快,我们一起回去。
纤纤的细腰在听到素黑这句话时,刹那僵住。
缓缓回过头来,嗓音忽然间变得很沙哑,是我自己回去,阿宝。
纤纤,我是素黑啊,是跟你一起长大的素黑啊,你怎么叫我阿宝?素黑大惊,猛地用手托住纤纤低下的头,这才发现,纤纤烟波浩淼的一双美目里不知何时竟蓄满了眼泪。
你是阿宝,你不是素黑,你只是有着素黑的记忆。
对不起素黑,我没有办法救活你,我只能用这种办法让你的记忆在这个世间延续。
纤纤的手缓缓抚摸上上官宝的头,抚摸上被豆腐西施砸伤的疤痕处。
上官宝震惊之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不肯置信地望着纤纤呐呐道:我不是素黑?阿宝,对不起,谢谢你救了我们,并让我们在府上养伤。
素黑虽然不在了,但她的记忆与你或许有些帮助。
纤纤看了一眼居住了一年的屋子,看着那张曾经躺过素黑的床,泪眼婆娑地从床上的角落里拿起一个白色瓷坛。
这是素黑的骨灰,我要带她一起离开了,阿宝,珍重……那个温泉你没事就多泡泡,对你有——好——处——纤纤,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我是素黑,我是素黑!上官宝眼见纤纤启动了手臂上的时空穿梭机,急忙扑了上去。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06章 我是谁?]我是素黑……我是素黑……纤纤不要……不要走……上官宝扑倒在纤纤消失的地方,恸哭失声。
许久许久,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阿宝只感到整个人似被榨干了般,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方从地上爬起来。
一下一下缓慢地脱了被便宜儿子尿湿了的衣服,闭着眼躺进屋子中央的一池清泉中。
原本寂静若镜面一般的泉水,在阿宝的身体进入后忽然煮沸般蒸腾起浪花,一下下舔舐阿宝脸上的泪痕。
纤纤,你干吗不要我了……阿宝呐呐着,依然困守在素黑对纤纤的情感里不能自拔。
好孩子,快上来吧,紫菱说你都进这院子一天没有出来了。
上官博的夫人不知何时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阿宝满脸是泪,在池子中央呆呆傻傻闭着眼坐着,不由心疼地跪伏在池边向阿宝招手。
你是谁?阿宝痴痴呆呆地扭头看向上官夫人。
好孩子,我是你娘啊,快上来,快上了。
上官夫人手伸向阿宝,满眼都是疼惜和宠溺。
那你说我是男的还是女的?阿宝咬了咬嘴唇,犹自挣扎在素黑的记忆里有些不能自拔。
你,阿宝,都是娘不好,原谅娘,原谅娘好吗?娘也是没有办法啊。
上官夫人原本伸直的手臂一下子无力地垂落下来,满脸都是悲伤和歉疚。
都是当年自己一时糊涂酿下的苦果。
上官夫人在生下四个女儿后,上官博以无子为由接连娶进了三房小妾,谁知这三房小妾又给他添了四个女儿,在上官博气急败坏要娶第四房小妾的时候,上官夫人却突然怀了身孕。
上官夫人满心期望着这次是个儿子,又是拜神又是烧香,折腾到瓜熟蒂落,竟然又是个丫头。
还是跟随她嫁进府里的贴身丫环荷香有主意,愣是瞒着上官博将本是女儿身的上官宝养成了一个半大小子。
因为从小当成小子养,上官宝也从来不以为自己是个女子,整天同一帮京城恶少打架斗殴沾花惹草。
直到去年无意中救了因为在执行宇宙穿梭任务时被陨石击中的未来女子素黑和纤纤,上官宝的恶劣行径才有了些微收敛。
可惜素黑一直昏迷不醒,为了可以有个合理的身份住进太师府,得以用太师府独有的温泉疗伤,纤纤只好委屈自己成为上官宝有名无实的第三房小妾。
阿宝静静地听着母亲对她述说着从前的事情,混乱的头脑渐渐浮现出一抹清晰的影子。
可是,自己若真的是那个自小为了蒙骗上官博而被当成男孩子养的上官宝,那个柳姨娘又如何会怀孕产子?你骗我!你骗我!我不要听!我不要听!阿宝猛然捂上耳朵,拒绝听母亲的忏悔和唠叨。
好孩子,娘没有骗你,娘怎么会骗你呢?娘当初这么做也是没办法,娘没办法看着你爹一个一个地娶进那么多女人,娘没办法啊……上官夫人见女儿不信自己的话,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既然我是女儿身,那柳姨娘的身孕何处而来?阿宝犹自迷惑不解,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素黑还是上官宝。
柳姨娘?你不知道?她不是进府的时候就已经有身孕了吗?上官夫人皱了皱眉,心想若不是为了掩饰阿宝的女儿身,自己怎么会让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进门呢。
她是进府前就有了身孕?阿宝挠了挠头,现在的自己满脑子都是素黑的记忆,有关于上官宝的似乎被逼蹴到某个不起眼的旮旯里去了。
是呢,娘是过来人,这点怎么会看错。
还有那个云姨娘据说还是个戏子,你说说你,净往府里带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上官夫人扭头看了看四周,见屋子内空荡荡的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不由一骨碌爬了起来。
纤纤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阿宝一听就知道老娘在指桑骂槐,一边怒吼,一边发泄似地在水中击打。
好好好,纤纤不是,娘又没说她,人说走就走,无情无义的,你还护着她……上官夫人脸色黑了黑,心想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都十五岁的人了,这样子下去可如何是好,难道一辈子就做个假男人?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娘……阿宝闭上眼,费力地吐出那个字——娘。
不管她记忆里有没有娘的影子,此时此刻,也许只有这个娘字可以打消上官夫人心中的忧虑。
弦月高悬,阿宝悲伤地走出院子,穿了一身属于纤纤的衣服。
那是一件白色底子的衣衫,用南国桫椤莎渲染的紫色曼陀罗花。
阿宝穿上它的时候,感觉自己变成了美丽无双的纤纤。
那个影子是——纤纤姑娘!展翼惊讶地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从纤纤姑娘的院子飘上了太师府高高的墙头。
等展翼施展轻功跃上墙头时,那抹白色的影子已经消失在层层屋脊之上。
高的,再高的,最最高的,阿宝奋力在空中飞跃着,那些白日里不敢想望的楼宇,竟然一栋栋退后了去。
被遗弃的悲伤仿佛凝结成了难以融化的冰砣,沉沉的悬在心口的位置,终于堕成一滴泪,在一屡穿越灵魂的笛音里坠落在皇城最高的摘星楼。
你是谁?月光下,一个似乎穿着明黄绣龙袍的男子,拿着一管洞箫疑惑地看着那个突然降临在眼前的女子,俊美无匹的面庞上忽然涌起一抹倾心的笑意,你是月宫里的仙子吧?我是谁?白衣女子迷茫地抬起头望向满天月色。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07章 月色撩人]月色撩人。
司徒俊放下政务刚刚出了勤政大殿伸了伸懒腰,负责皇宫警卫工作的御林军统领谢芳就随着小太监悟竹急步走了过来。
皇上,皇城东南的民居之上突然出现一个轻功卓绝的高手,臣已派人包抄上去了,只是那高手的轻功太过玄妙,已经数次突破属下们的包围,正向着皇城这面飞来。
谢芳单膝点地,躬身下去,据实以报。
一张小白脸微微泛着羞红,心想是不是需要调皇城上的守城弩来对付此人。
司徒俊仿佛看透了他脑中的想法似的,望了眼皇城四角的守城弩,冷漠道:一枚弩箭要耗费三千两白银,只不过是一个蟊贼,值得吗?走,随朕往摘星楼一观。
可皇上的安危……谢芳犹豫着站了起来,刚要继续说皇上的安危岂是黄金白银可以衡量的,抬头时眼前却不见了皇上的身影。
谢大人还不赶紧往摘星楼护驾。
小太监悟竹不满地摇了摇头,心想皇上将自己的安危交给这么个大姑娘似的统领大人,实在有些不智。
谢芳追着皇上的背影奔上摘星楼的时候,那个神秘高手已经越过了皇城宫墙。
弓箭手!谢芳大骇,急令埋伏在摘星楼上的一千弓箭手做好发射准备。
慢!四周传来一阵细微若春蚕食桑般的引弓搭弦声,司徒俊若有所思地摆手阻止,望着那个漫无目的在空中飞来飞去的白色身影翻身上了楼巅,在侍卫们一片倒抽气得惊呼声中,优雅地从腰间摸出一把白玉竹节笛,横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若蝴蝶般在宫殿上方飞来飞去的白色影子,听到笛声后,果然循着声音落在摘星楼之巅。
那是怎样出尘的女子啊,一身白衣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你是谁?司徒俊望着这个长发飘飘的神秘女子轻轻问了一声,那声音温柔地似乎怕惊醒仙子的梦。
我是谁?笛声一停,阿宝怔怔地立在在那里,单薄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一般在楼脊上晃了晃。
司徒俊一个箭步跃了过去,在那女子跌下楼之前,将对方轻轻抱进怀里。
皇上……谢芳咽了口吐沫,没想到这捣了大半夜乱的白色影子竟然是个貌若仙子的女子。
此时见皇上衣袂飘飘抱着那女子从楼巅落下下来,刚要走上前,不想被皇上狠狠瞪了一眼,吓得立刻退后数步。
司徒俊似恐女子的容颜被人看了去,衣袍一展轻轻遮在阿宝的面容上。
许是大半夜的狂奔耗费了体力,阿宝在司徒俊温暖的环抱中竟然沉沉睡去。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司徒俊看着怀中小猫咪一样乖巧沉睡的女子,冷漠的内心无来由的一阵暖热涌动。
帝王无情,这是他多年来一直要求自己必须做到的清规戒律,然而这恍若月中仙子落凡尘的女子,硬是搅乱了他多年的修为,硬是让他在宫中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将这身份不明的女子带进了连后宫妃嫔都不能进入的勤政殿。
这是他处理政务的地方,也是他日常歇息的地方。
司徒俊将熟睡中的阿宝依恋不舍地放在铺着黄色绸缎的御床上,静静地瞅着那蝶翼般浓密的睫毛,忽然伏下身子轻轻在上面吻了一下。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司徒俊刚要起身往书案处走,不防一下子被睡梦中的阿宝抱住了胳膊。
好,我不走,我不走……她真的是哭过很久了的样子,眼睛依然红肿着。
司徒俊看着那张小脸上所呈现的哀伤和绝望,心痛地微微皱了皱眉。
是谁?是谁伤害了这瑶池仙子般的女子,让她在月夜下疯狂飞奔。
并不是他的内功修为达到了夜视数里的地步,让他可以看清这飞奔中的女子实际上神志狂乱漫无目的,而是直觉。
是一种莫名的直觉让司徒俊感受到那白衣女子飞来飞去的身影无辜而无助,似乎在发泄着悲愤,似乎在寻找着可以庇护那颗受伤心灵的所在。
他的笛声叫着《凤栖梧》,为了可以让她停下,为了让她不再折磨自己小小的身子,他甘愿自己是一棵落凤的梧桐。
不要走,不要走……我是素黑……我是素黑啊……阿宝八爪螃蟹似的手脚并用霸住司徒俊的身子,让司徒俊不得不再次伏下身。
小丫头,这个样子可不成啊。
看着挂在胸前的小脸蛋,司徒俊好看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想这丫头看样子也不过十四五岁,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轻功?轻功好,往往内力丰沛,细细探究,这孩子雪海之中竟然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修炼内功心法的痕迹。
难道真是仙子不成?颌下的小脸上,鲜艳的唇瓣茸茸的微微嘟着,带着三分娇媚七分诱惑。
纤纤……不要离开我……细碎的哀怨,缤纷的花飞,霎那击中了司徒俊。
司徒俊缓缓地逼近再逼近,直到唇覆上她的,封了她的口,不想再听她锥骨呢喃,岂料她竟有所反应,那湿润香滑的小舌带著热意灵活地探进他的口中,搅热一池静水。
这丫头,真的只是外表看来的十四五岁的样子吗?你!该死……司徒俊撤开唇,粗喘了声,抬头,诧异地发现那张婉约的瓷般润滑的小脸上竟然漾开绝艳的笑容。
司徒俊霎吋失了神。
你要朕如何是好呢?他哑声喃着。
她这样小,这样精致,这样嫩滑。
他没想到,她对他的吻反应会如此迅速,真是个早熟的小孩。
司徒俊笑得黑眸绽亮,缓缓压低身子继续方才未竟的行程。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08章 誓不进宫]微薄的晨曦,透过殿前的花窗照进大殿的时候,司徒俊缓缓睁开了眼。
第一感觉便是,怀中的人儿离开了。
黄色的锦榻上散开着一朵红色的小花,几根细长的发掉落在曾经卧伏美人的司徒俊肌肉厚实的胸前。
她竟然可以在他不知情的时候离开?司徒俊微微皱了皱眉,心头空落落地涌起强烈不悦,锦被一掀刚要发怒,却忽然嗅见一股淡雅的兰花香气,是那女孩子的体香?禀万岁爷,昨夜的仙女在天亮前离开皇宫奔东南方向而去,谢大人已经派人跟踪上去了。
悟竹小心翼翼侍候主子更衣。
好。
司徒俊状似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心内却对谢芳这次的表现大感欣慰。
若是连这点小事情也做不好,他这个御林军统领恐怕真是好换人了。
司徒俊对女色虽不拒绝却也并不热衷,在他看来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就跟饿了要吃饭一样,是男人的正常需求,但也应适可而止。
所以他的后宫除了一个贵妃两个婕妤三个美人之外,再无所出。
十四岁就当上皇帝的司徒俊非常热衷于朝廷政务,十年来,除了上朝以及给太后请安,大多数时间不分昼夜都是呆在勤政殿,每个月中只有那么可怜的三四个晚上是用来宠幸嫔妃的,说难听点就是用来进行生理发泄。
只有昨夜不同,昨夜的他只想好好疼惜,只想让她愉悦,他甚至不敢放任自己随着性子对那小身子需索无度,在她呈现出疲累时,他及时控制住自己想要更多的欲望退出那紧致地湿热包围。
他疼她小,怜她弱,可她,竟然敢不告而别?别让他知道她是谁,若是被他抓住,哼哼,小心揍花她的小屁股。
一想起那不过巴掌大的圆润紧致的翘臀,司徒俊小腹处又欲火升腾起来。
谢芳!司徒俊恨叫一声,别叫朕知道你是谁,敢放朕的鸽子……臣在。
谢芳候在殿外,一听皇上唤他,立马屁滚尿流地爬了进来。
皇上,那女子进入了太师府,然后……然后怎样?司徒俊一见谢芳那张怎么也晒不黑的小白脸就有气,这斯空有一身蛮力和绝佳刀术却一点轻功也不会,不然也不会让一个不知根底的女子进了皇宫了。
啊,幸亏不会,司徒俊一想起那美妙的小女子,不由在心中又暗自庆幸起来。
然后,就失去了消息……谢芳的额头渐渐涌出细密的汗珠,是冷汗,冷汗渐渐汇成大滴,从皇上痛恨的小白脸上滑落,砸在镏金地砖上。
竟然到如今不知道那女子究竟是何人,实在是自己这帮奴才的无能,该死。
滚!给朕查!查不出来,你就甭在京城里混了!司徒俊斐然大怒,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对儿时的玩伴发这么大的火。
谢芳自知罪孽深重,一路又屁滚尿流地爬了出去,心想那可是玉贵妃的娘家啊,当朝国丈上官博的家,可怎么上府搜查呢?……阿宝怔怔地坐在池子中,看着身上遍布的吻痕,有些不肯致信。
那个男子,那个把她抱在怀中的男子,竟然是她这一世的第一个男人?皇宫,龙袍,皇帝姐夫!这事可大发了,小舅子睡了皇帝姐夫?或者说,自己偷了姐姐的男人?呜呜,不管自己是阿宝还是素黑,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上官博还不得掐死自己?还好这温泉有着极强的修复作用,那些瘀青不过浸泡了半刻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是灼痛感极烈的下身也渐渐消了肿,止住了痛。
阿宝啊,你怎么还在池子里泡着呢?快,起来,皇上宣你进宫去一趟呢。
上官夫人一进屋子,果然那不成器的儿子还是死模死样地躺在水里,不由气得七窍生烟。
皇上宣我进宫?阿宝惊吓地从池水中跳了起来,也不顾被老娘看光光,赶紧穿上一件袍子,拿出突然患了重病的架势对上官夫人捂着脑袋嚷嚷道:哎呀!哎呀!头疼!我的头好疼!死小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装?皇上可是第一次召见你,你可不能给老子打马虎眼。
上官博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四下里狐疑地仔细瞅了瞅。
爹!你怎么进来了?阿宝唬得一下子跳到池子旁的床榻上拉过锦被盖在身上,蚕茧样的滚了滚,生怕那老不朽突然近身看清自己的女儿身。
给我从床上滚起来!上官博看清四周没有人影后,见阿宝在床上卷成了花卷,心中顿时起疑。
心想难道昨夜闯皇宫的女子果真是儿子的小妾纤纤?不是听说这纤纤突然失踪了吗?一见上官博要举步过来察看,阿宝猛地向上官夫人眨眼,意思是,娘啊,你快过来啊,要是被老爹发现我的女儿身,倒霉的可不光是我一个啊……上官夫人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立即拽住上官博的袖子道:儿子大了,自然不能像从前那样严格管教。
给他一点空间吗。
走,妾身陪老爷先到院子里走走,这小院子可是全府最漂亮的地方呢。
我就是不进宫!上官夫人刚把上官老爷拉出门,屋子里就传出上官宝气死他爹的吼叫声。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09章 黑吃黑]上官博一听混蛋儿子在屋子内叫嚷着不进宫,气得嘭得一脚踹开了房门。
可是房间内,却忽然失去了上官宝的影子。
上官博抓狂地东搜西找,连那清澈见底的温泉里都给打捞了一遍,竟连上官宝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看见。
臭小子哪里去了?上官博大骇,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来到花厅向等着带人进宫的悟竹赔罪。
烦劳公公回禀皇上,犬子突发头疯病,暂时不能进宫见驾了,望公公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上官博说着,手中一枚血玉麒麟不知何时悄悄转移到悟竹袍袖中。
悟竹听上官博如此说,也知道前不久这国舅爷确实被人敲了竹杠,脑子不清爽倒是真的,又见那血玉麒麟乃是难得一见的玉中奇品,忙笑眯眯的点头告辞。
纤纤……素黑……司徒俊嘴中呐呐着,猛然感觉有些闷热,一把夺过悟竹手中的折扇扇了扇,长吁一口气道:你说纤纤是上官国舅的小妾?是啊,万岁爷,奴才按照谢统领的描叙找到了那个院子,的确曾经有位叫纤纤的姑娘住在里面,这位纤纤姑娘最喜欢穿的衣服便是紫色曼陀罗花白底子衫裙,这样的衣服据说在京城里是独一无二的呢。
悟竹小心翼翼为皇上奉上可以消暑的绿茶,口吻幽幽道。
曾经?司徒俊眯了眯眼,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
纤纤姑娘据说在昨天突然不告而别,国舅爷因此很伤心呢,待在那个院子里一天一夜都没出门,奴才去的时候,据说头疯病突然犯了。
哦?很伤心?那小丫头也是很伤心,难道是……不可能!司徒俊脑中灵光一闪之下,手中折扇猛地劈在桌子上。
昨天夜里的明明是个货真价实的丫头!怪事……司徒俊思付了一番想不出个所以然,拿起茶饮了一口,见悟竹下意识捏弄着袖中的血玉麒麟不由表情恶劣道:怎么,连朕的老丈人家都逃不过你们的黑手?万……万岁爷,奴才哪里敢呢,是国丈大人趁小的不注意给塞进袖子里的,奴才这就去还给太师府。
悟竹一瞅皇上的眼锋,顿时明白自己私下收受上官博血玉麒麟的事早已被大内密探禀告给皇上了,不由一张圆脸变成了茄子色。
怕烫了手般,急忙将那枚尚未温热的血玉麒麟放在御案上。
哦,还倒不必了,我看这血玉麒麟倒是值些银两,不若变卖了兑成现银用来救治江南灾民。
那个青竹,给悟竹大人记上一笔,就写悟竹公公为皇上分忧,自愿捐血玉麒麟一只以赈灾民。
并将此事在宫中稍稍那么宣扬一下,说不定会有人以此为榜样的。
司徒俊将血玉麒麟拿在手中细细把玩了一会,忽然招手将一旁担任秉笔太监的青竹叫了过来,将血玉用黄色锦帕包裹了放在对方手里。
恶劣,实在是恶劣之极!悟竹瞅着那枚血玉麒麟被皇上大义凛然地充为公用,心内不由把这诡计多端的主子大大腹诽了一下。
貌相清秀的青竹看着悟竹大人一张茄子似的脸上露出像笑又像哭得表情,不由忍不住掩住嘴,哧地一声低笑。
笑之余慌忙抬头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一幅大神在在的样子,急忙收敛笑容,郑重其事地将皇上的话记录在案,准备稍稍在宫中宣讲一下。
见青竹去准备宫中募捐事情去了,司徒俊看了眼割肉般心疼的悟竹,心中得意低笑,开口却已是一片肃然道:靖南王那边怎么样?今日晨时,靖南王已恭请萧太妃娘娘前往锦山行宫避暑去了。
悟竹脸上立即恢复常态,正色回禀。
锦山行宫?朕这位王弟倒是个会享受的主,怎么样,这些折子先放一放,你也陪朕出去走走如何,锦山那个地方,朕只是在当太子的时候去过呢。
司徒俊口中说着轻松的话,眼中却是氤氲起一层薄薄怒气。
他果然还是不甘心,果然还是不肯前往封地靖南郡。
……阿宝愤怒之下,大叫着我就是不进宫!一脚踹在床板上,却不想触动了床上机关,整个人一下子掉进设在床下的暗道中。
好在暗道地下有着一层厚厚的垫子,阿宝掉下去的时候,整个人就感觉忽悠一下,虽然摔了个四仰八叉,却并不感觉疼痛。
奶奶的臭纤纤,什么时候弄了这么个暗道也不告诉老子?阿宝嘟嘟囔囔从垫子上爬起来,伸手摸向暗道墙壁上的光源。
夜明珠?这镶嵌在墙壁上用来照明的竟然是鸽子卵大小的夜明珠!阿宝吃惊地急忙顺着光源往前走,因心内断定这些古怪是纤纤干的,也不觉害怕。
一路小跑着急切前奔,果然过不多远出现了一个可容纳数十人的地下大厅。
大厅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寒玉方桌,或者说是一张巨大的寒玉床,四周壁上镶嵌着四个黑色大理石门,门上面的匾额处用略小一些的夜明珠排列出字体,分别是金门药门械门武门。
阿宝心内对纤纤有气,看着四门仿佛看着四头即将出笼的斗牛,不禁一脚踹在金门之上。
不料那石门磕得死紧,任凭拳打脚踢竟是纹丝不动。
咦,难道有什么机关不成?连踹了几脚,阿宝心中的怒气渐渐消了下来,再加上那脚丫子是肉长的,这门是石头做的,再怎么使劲那疼的也是自己。
阿宝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死硬到跟石头较劲。
四下里仔细瞧了瞧,果然瞧见门旁有个罗盘一样的十字扣,手指抠上去,上下动了动,那石门竟咔地一声喳喳喳退向墙壁里。
阿宝好奇地探头往门内一看,俄地娘啊,竟然是一洞的金银珠宝!感情这是纤纤敛财的老鼠窝啊!阿宝拿起个金光闪闪的元宝不禁大是感叹,心想纤纤这死丫头什么时候收敛了这么大笔的财富?[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10章 芝麻开门]阿宝虽然从小锦衣玉食对金钱并没太大的嗜好,但乍一看到这么大堆夺人眼目夺人心魄的金银珠宝,心脏跳的比袋鼠还要猛,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哈,纤纤这个没良心的,竟然还记得留点儿念想给她。
阿宝整个人扑倒在金银珠宝堆成的小山上,撒欢小狗似地滚了几滚,直到被那些金元宝银元宝硌得肉疼,才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随手抓了几串拇指大的南珠,扯断了金丝线,用腰间的锦囊装了个满满。
走出几步却又不甘心地回过头来,寻到几块比较小的马蹄金用丝帕包了放进怀里,这才狠狠心关了金门。
药门,药门。
阿宝看着那个药字,琢磨了一下,心想既然是纤纤留下来的,自己不观光一下就太对不起三尺神了。
阿宝以为既然叫着药门,洞里面肯定堆满了人参鹿茸藏红花等珍贵药材,这东西据说也是很值钱的。
活蹦乱跳的阿宝满怀期望推开门走进去,却啊地一声又蹦了出来。
棺材,迎面拜访的竟然是一具巨大的水晶棺材!妈的纤纤,阿宝用力吞咽着唾沫,左手转着圈地在胸前揉按着饱受了惊吓的小心脏,右手啪地搭在罗盘扣上,刚要启动开关关上洞门,却忽然又犹豫了。
那么巨大的水晶棺里面会有什么呢?一双小手颤抖地扶在棺材边上,冰冷的感觉立时从指尖嗖嗖窜进肌肤,冻得阿宝打了个哆嗦。
心想,这棺材里会不会有个容颜绝世的美人呢?常人的思维看到棺材一般就会想到丑陋恐怖的尸体,哪里会联系到什么美人?可咱们这位国舅爷的确是个妙人,明明是个姑娘家,却偏偏对美人儿极端热衷。
人家有收藏古董的,可她偏偏喜欢往家里收藏美人,纤纤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也就罢了,就是那个柳姨娘云姨娘也是京城里数得着的极品人儿。
只要人长得美,合了自己的眼,哪里管他是孕妇还是戏子,是低贱的下九流还是身份神秘的未来人,一股脑打包带回府。
此时的阿宝,眼睛瞪得溜圆,小嘴鼓鼓地嘟成了圆润的樱桃儿。
咔咔咔,开开开。
难以想象,那么沉重的棺盖,硬是随着阿宝的心意,在一双小手的推动下滑向了一边。
美人!美人!美人!阿宝念经一样地叨叨着,把住棺材边儿往里看,咦,没人?只有一个个更小一些的瓶瓶罐罐和一个透明玉石做成的盒子。
阿宝费力地垫起脚尖将那盒子罐子小心翼翼拿出来看,见瓶瓶罐罐上面分别用金笔写着内服外用伤药毒药泻药等等名字。
只是盒子略略有点奇怪,上面虽没有名字,打开来看里面竟然是一张张半透明状的人皮面具。
阿宝向来是好奇好学的宝宝,又有着素黑丰富的前世经验,当然知道这人皮面具的用途。
急忙拿起一张,乖乖,竟然同自己的肌肤一般手感润滑。
哈,再也不用担心肤色白不得不往脸上抹锅底灰了。
挑了一张与展翼肤色雷同的脸皮,小心翼翼用盒子里备用的药物润了,贴在自己的脸上。
阿宝不禁大乐。
纤纤,宝贝纤纤,真是个当意的小背心,知道阿宝为了达到与展翼主仆肤色一致,不得不每天起床后拿着锅灰当粉饼用。
这下好了,自己要是不想让人认出来,还真是没人能认出来。
也不用怕皇帝姐夫召见自己了。
一想起皇帝姐夫,阿宝无比坚强的心竟然也涌起一丝小小的羞愧,这一丝小小的羞愧让她注意到一样非常不一般的药品——避孕药!嘻嘻,应该是管用的吧。
阿宝从那瓶子里倒出一丸想也不想就吞下肚去。
又将泻药毒药春药一股脑儿各用最小的瓶子装了揣在怀里。
除了在药门受了点小小惊吓,其他两门之内倒是与阿宝心中猜测的一般无二。
械门内放着刀枪剑戟戈弩盾甲等冷兵器,件件都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利器宝物。
武门内却是满架子的武功秘籍。
阿宝拿起一本看了看,脸皮立时抽筋,——《葵花宝典》!纤纤这个八婆竟然连太监练的武功也收集了来,真是够损的。
问题是,据说练武功很是要吃苦的。
阿宝嫌弃地将那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籍随手抛回架子上,忽然想起自己的贴身侍卫展翼还是需要这些东西地,随手翻检了几本,感觉其知名度都不如《葵花宝典》夺人眼目,竟然最后还是拿回了那本描写着世间最恐怖武功的线装册子。
先前还腹诽纤纤八婆阴损,她却忘了,若是展翼练了她拿的这本武功秘籍,不是也得断子绝孙?所以阿宝同学向来是属手电筒的,只照得见别人脸上的麻子,却看不见自己的黑心。
阿宝将《葵花宝典》册子同其他乱七八糟塞进怀里,感觉整个人似乎变得无比强壮起来。
娘地,有了这些东西,老子就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大人物了,谁还敢不把自己瞧在眼里?阿宝拍了拍胸口大摇大摆出了武门,却又发现越过大厅,除去自己来的路,又有两条通道向远处延伸。
道路何其长,道路何其短,阿宝有气无力地在地底下老鼠一样地向前攀爬着,心想这路怎么越来越狭窄了呢?这个时候的阿宝才想起,除了在洞里随手扔了几颗大补丸进了肚子,自己竟然已经有一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
咕咕,肚子发出饥肠辘辘的叫声。
娘地,这地道到底是通向哪里的啊?最好是皇宫的御厨房,嘻嘻,要是那样,自己就把皇帝姐夫的山珍海味都给他吃光光,吃不了地就下上毒药泻药春药……阿宝一脸阴损地想象着司徒俊吃了毒药泻药春药的样子,疲惫不堪的小身体里立时萌发出无穷动力。
害人真是好幸福,尤其是害那个夺了自己那啥的人,虽然自己不是很在意那啥,可那啥到底是自己糊里糊涂中丢掉的。
呸,竟然啥感觉都记不得了,不对,好像是难受疼来着,好像还流了血。
娘地司徒俊,敢沾小爷的便宜,小爷就要毒死你泻死你春死你!阿宝恨恨地想着,恨恨地骂着,手脚处突然碰到藤萝一样的东西。
随着阿宝手指的勾动,一线光从外面猛然窜了进来。
狗屁司徒俊,你的末日到了!阿宝激动地差点掉下眼泪,揉了揉明显泛酸的鼻子,猛然扒开挡住视线的藤萝。
咻!噗!藤萝刚开,一支闪着蓝色幽光的利箭,携着响尾蛇般的嘶鸣,破空插在阿宝脚前两寸的地方。
娘啊,这地道到底是通到什么地方来了?阿宝大惊失色。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11章 以身为饵]突然横空而来的冷箭,吓得阿宝连滚带爬缩回洞里。
小小身子躲在洞内阴暗处,解下腰间从械门内拿出的宝剑,又摸了摸臂间捆绑的袖弩,有了这些凶器撑着,一张本就不白的小脸上顿时布满黑气。
奶奶的,小爷正有了宝贝无处试验呢,敢射小爷的黑箭,真是活腻了!半天,那洞口却再无动静传来。
阿宝睁着一双星子般的眼目,土拨鼠样从洞中再次悄悄探出了头。
迎着视线是一片黑峻峻的松林,偶尔有一两株嫩色的春柳拂出,隐约有打斗声从密林深处传来。
似乎那支冷箭的目标并不是这只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土拨鼠。
阿宝适应了一下外面的强光,揉了揉有些晃花的眼睛,瞧瞧四下并无人迹,极快地从洞中弹射出来。
乖乖,地道的开口竟然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下。
山石上长满了厚厚的青藤,青藤垂落处又有着茂密的青草,这山洞打外面看根本是毫无踪迹可寻。
不错,不错。
阿宝赞叹了一声这出口设置的巧夺天工,抬脚跃上山石顶端往远处看。
打斗声似乎是从西南方向传来的,迎着风还隐隐有着血腥味向这边飘过来。
阿宝小巧的鼻子用力嗅了嗅,忽然跳下山石,小腿挥动兔子样奔向西南方向。
阿宝靠近的时候,一群黑衣人正围住三个人在拼命砍杀。
那三个人里有一个已经重伤倒地,另两个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衣衫已经被鲜血染透,也看不清到底挨了多少刀剑。
阿宝瞅着其中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高个男子正疑惑不解为何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隐隐有镞亮光从不远处的大树上反射而来。
阿宝眯了眼寻着那光线望去,竟然是一个黑衣蒙面人正引弓搭弦瞄准场地中央的高个男子。
阿宝想也不想就举起袖中弩箭,奶奶的,感情那吓了小爷一跳的黑箭是你射的。
……司徒俊以游山玩水之名只带了谢芳悟竹两人便微服出宫。
锦山在京城西南方向约五十里的地方。
主仆三人一出京城就被人跟踪上了,到了锦山附近,跟踪之人越来越多,似乎大有包围之势。
谢芳察觉出跟踪之人目的不善,急着回宫调集人手却被司徒俊拦了下来。
此番出来本就是引蛇出洞,你要是整一批大内高手在一边护着,那还怎么瞧得见蛇的七寸呢?司徒俊潇洒地扇着洒金纸扇,将手中缰绳一抛,趁人不注意,猛地一记敲在马屁股上。
黑马战风吃了一痛,尥开蹄子向锦山下狂奔而去。
爷,你的马!悟竹一见主子的马突然狂奔而去,顿时大惊,心想万一打不过,这逃跑时还是非常需要战风的,爷怎么将逃命的工具给赶跑了呢?无妨,到时候打不过你与谢统领同骑一匹不就得了。
司徒俊远远望着隐于树杪之间的锦山行宫,唇边挂着淡淡笑意,无视满脸黑线的谢芳道:你说身后的这些人会在什么地方开始动手呢?爷……谢芳大骇,听爷的语气似乎对对方动手十分迫切。
司徒俊斜睇了一眼变了色的谢大统领,毫不在乎地合上纸扇指点着眼目所见的青山绿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在自己的这片土地上行走难道还怕了谁不成。
怕是不怕,可偏偏有人就不肯让这位目空一切的年青皇上走舒服了,嗖地一枚冷箭从大树之巅射了过来,预示着刺杀当今皇上的行动全面展开。
围拢而上的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手中直刀狠戾嗜血,刀术更是精湛毒辣。
围定司徒俊等人车轮一般翻滚着刀锋直逼而来。
三个人中,悟竹功力最弱,偏偏又是个极护主子不要命的角色,很快就重伤倒地。
司徒俊身上也挂了彩,力大无穷的小白脸谢芳也渐感不支。
谢芳心中正悔恨着当初太听主子的话没有带大批的大内侍卫出来,只听得咻咻数声,身边数名黑衣蒙面人身上皆中弩箭倒地。
谁?出来?黑衣人车轮阵形一下子凌乱起来,面对时不时飞射而来的暗箭,这些习惯于刀头舔血的刺客也渐渐恐慌起来。
眼见刺客阵形涣散,司徒俊与谢芳对了一下眼,立刻挺起刀剑反攻。
阿宝射下了那个蹲在树上放黑箭的人,又见场中黑衣人以少胜多,心中隐隐有些不快,便伏在地上抽冷子射上那么一两箭。
因为有着暗处这么一位弩箭高手相助,司徒俊与谢芳竟然很快挽回劣势,不再疲于招架。
谢芳的板扇大刀呜呜地扭着旋风从黑衣人身上招呼而过,一拨拨血雨喷泉样涂在山石上、茅草上、树干上。
整个林间仿佛变成了修罗场,腥风阵阵,戾气森森。
抓活的……眼见黑衣人头领在谢芳大刀片下渐呈败势,司徒俊不禁低低吼了一声。
就在谢芳欲活擒匪首之时,靖南王司徒勋突然领着一队靖南王府侍卫飞身从树林中冲了出来。
黑衣蒙面人一见对方来了援兵纷纷四下散逃,司徒勋挥手下达了杀无赦的指令。
一个不剩,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司徒俊看着四处血肉横飞的刺客,苦笑着摇了摇头。
臣弟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司徒勋衣袍一撂领着众侍卫拜倒在地。
阿宝正从草丛中探头外看,忽听司徒勋称那人为皇上,顿时吓得小脸都绿了,急忙手脚并用往密林深处退去。
站住!一声断喝破空而来,阿宝刚要爬起来拔腿逃逸,一柄利刃携着寒气抵在了她的后心。
嘿嘿,表……表哥……别拿这玩艺吓唬人好不好?阿宝慢慢转过身来,两根细白的手指轻轻捏住司徒勋的剑尖,嘻皮笑脸道。
上官宝?司徒勋大吃一惊,眼中瞬间变幻风云,突然剑尖一递,厉声喝斥道:大胆上官宝竟敢勾结刺客行刺皇上![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12章 杂货铺老板]宝剑,匕首,弩箭,毒药,泻药,迷药,春药,还有……竟然还有避孕药!锦山行宫的正殿中,坐在上首的司徒俊,看着靖南王从上官宝身上不断掏出的宝贝差点没给气晕过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艺啊,整个一个开杂货铺的,亏他那单薄的小身体携得动。
放开我!司徒勋!不许动我!王八蛋~~~~~!阿宝被人拧住臂膀搜身,也不管对方是王爷还是皇上,不禁破口大骂。
司徒勋在阿宝身上掏着掏着忽然脸上变了色,抬头看了看黑炭一样的阿宝,一双邪媚的凤目中滚动起疑惑不解的神色。
怎么了王弟?司徒俊见靖南王神色有异不禁开口问。
其实司徒俊知道是阿宝放弩箭救了他与谢芳等人,却好奇他这个小舅子何以会在锦山适时出现,所以也就没拦着靖南王将上官宝带进锦山行宫。
没,没什么。
司徒勋脸红了红,猛然被蜇了般松开了阿宝的手臂。
阿宝两只细瘦的臂膀一下子恢复自由,心中恼怒被靖南王这小子占了便宜,抬手就往那张娃娃脸上扇去。
靖南王正一脸茫然,不妨被阿宝扇了个正着。
大胆!立在一旁的谢芳没想到国舅爷竟然敢动手揍靖南王,虽然感觉这靖南王长得就是一幅欠揍得样子,但到底君臣有别,不由跨前一步扣住上官宝的脉门。
狼心狗肺的小白脸,亏小爷放箭救了你!上官宝从来没吃这样的亏,只觉整只臂膀酸软半个身子麻木,一股钻心之疼顺着脉门快速在全身游走开来。
谢芳看到那弩箭,想起危险之时的确是暗中有人相助,顿时白脸一红,急忙松口阿宝的手臂退向一旁。
阿宝抿着唇,噙着泪,俯下身,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玩艺一样样捡起来,宝剑挂在腰间,弩箭绑在前臂上,瓶瓶罐罐依然放进怀里,只是锦囊上的绳线被靖南王司徒勋给扯断了,手一动,几颗拇指大的南珠滚了出来,一滚滚到了坐于上座的司徒俊脚下。
阿宝狠狠地瞪了那几颗珠子一眼,虽心有不甘,却也不肯近司徒俊的身。
胡乱绾了绾锦囊上的绳线,一股脑塞进怀里,扭身就要往外走。
表……表弟……司徒勋眼见阿宝要迈出大殿,不由上前拦住对方的路。
上官宝救了人不但没被对方感谢,还给当着众人的面搜了身,心中恼的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眼见该死的司徒勋拦住去路,不由气得咬牙切齿诅咒道:司徒勋!你要再敢欺负我,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阿,阿宝,皇上在上面坐着呢,你见了皇上怎么可以如此无礼?司徒勋听得阿宝诅咒,心内忽悠一下,不知为何却担心上官宝就这么走了,手指张了张,却没敢去捉上官宝的手。
上官宝无意中救了皇帝姐夫,已经后悔的在心中把自己骂了千千万万遍,回头见对方凤目中射出若有所思地神色,不禁有些心惊肉跳地急忙低下头去,梗着脖子就是不向司徒俊行跪拜之礼。
念在救驾有功的份上,朕赫你无罪。
上官宝,你过来!司徒俊看着那个身形瘦小的小舅子,从开始就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貌似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见过。
招招手示意上官宝走上前来。
上官宝见大殿左右站满了大内侍卫,也不敢不给司徒俊面子,俗话说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上官宝磨磨唧唧往前蹭了蹭,依旧将小脑袋紧紧勾在胸前。
你,抬起头来!随着阿宝的靠近,司徒俊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心中突地一跳,不禁颤声命令道。
阿宝无可奈何之下,咬着两边嘴角,将一张小嘴嘟成两个连在一起的红豆瓣,眼睛翻翻着,也是白多黑少,怪模怪样往皇帝姐夫看去。
司徒俊乍然一见身有兰花香气的国舅爷是这副模样,差点吓得从宝座上跌下来。
咕!司徒勋猛咽一口唾沫,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见上官宝的鬼脸。
心里不禁为这……这小子的强悍心生佩服,愣是连当今皇上的帐也不买,强,实在是强!玉贵妃是多么端庄温柔的人儿啊,怎么会有这么个不成器的弟弟?看着眼前这个怪模怪样的黑小子,司徒俊惊吓之下,不悦地皱了皱眉,心想怪不得上官博不让他宝贝儿子入宫,原来真是如民间传闻的一样,是个抹不上墙的烂泥巴扶不起身的恶国舅。
罢了罢了,就这小模样,还不如谢芳那小白脸看着顺眼。
司徒俊摆了摆手,示意小舅子赶紧滚蛋。
杂货铺老板上官宝在一片倒抽气中,摇头摆尾走出了锦山行宫。
这锦山的风景就是美啊!远看山势连绵,近看怪石嵯峨,更有烂漫野花在山石间摇曳生姿。
清泉濯濯如带,细细清风微拂,青草的香气,树木的香气,野花的香气,一阵阵随风飘溢,如酒醉人。
上官宝见蒙过了皇帝姐夫,心情一片大好,眼见满目美景,也不记着先前想着往人家饭菜里下毒药泻药春药的事情了,提拉着快有自己人高的宝剑,大摇大摆往山下走去。
国舅爷,等一等!身后忽然传来呼唤之声,阿宝寻声往回一看,竟然是司徒俊身边的那个小白脸骑马撵了上来。
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难道司徒勋那小子摸出了什么?阿宝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想起这小白脸门扇样的大刀,以及厮杀时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由撒丫子就往山下狂奔。
国舅爷!国舅爷~~~~~~~!谢芳一见那小人儿一双小腿车轮样跑得飞快,不由双腿一磕马肚,快马扬鞭撵了上来。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13章 王子小馒头]国舅爷不要跑!谢芳骑在马上心中那个奇怪啊,心想这小子别看身板儿瘦弱,竟然跑的比兔子还快,若不是自己骑得宝马良驹,怕是光凭着自己的本事根本就追赶不上。
不要跑?不跑白不跑,跑也跑不了。
人的两条腿再怎么快也快不过四条腿的马啊,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上官宝一屁股坐在路边的青石上,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粗气,一边横了横心暗道:要杀要剐随便,小爷我说什么也不跑了,他娘的,这都一天多没吃东西了,饿得胃疼啊。
国舅爷,皇上吩咐让末将护送国舅爷下山~~!谢芳来到近前跳下马来,见上官宝呼呼直喘得样子,不禁有些纳闷,国舅爷你干吗跑得那么快?啊?听到谢芳的话,阿宝呆了呆,半天才回过神来,心内暗暗骂了一声:死小白脸,原来是护送自己下山来的,害得自己跑了那么多冤枉路。
护送倒不必了,不过这马借我用用。
阿宝眯了眯眼,抬头看向立在身边的这匹周身闪烁着银光的白马,眼中涌动起一种叫着贪婪的不良神色。
这?谢芳略一犹豫,忽然豪爽道:这马叫踏月,乃是大腕国进贡雪山良驹,蒙国舅爷抬爱,末将就将踏雪送与国舅爷,以报答国舅爷先前的救命之恩。
好,痛快。
这还差不多,好歹没白浪费了那么多弩箭。
阿宝接过马缰,手摸着踏月长长的鬃毛,心里那个美啊,大腕国进贡的宝马良驹啊!大内御林军统领谢芳眼含愧疚地看着踏月十二分不乐意地在笨蛋国舅的牵拉下左右扭动着屁股。
过来,扶本国舅上马!阿宝根本就不会骑马,将踏月折磨了一番后还是未能跨上马背,小黑脸板板着忽然回头对心疼肉疼谢芳谢大人命令道。
谁叫是这么个人物救了自己和皇上的命呢,算了,送佛送到西天。
谢芳扶着国舅爷的手臂往马背上一送,阿宝就稳稳当当坐在马背上了。
驾!阿宝一坐上马背,不由心花怒放,连告辞的话都忘了说,挥鞭就策马前奔。
哎,国舅爷小心点~~~~~~~白马闪电般朝山下奔去,谢芳看着上官宝摇摇晃晃的小身子,猴子般勾在马背上,不由担忧地送出一句话。
…………《葵花宝典》和马蹄金?司徒俊看着谢芳从国舅爷当初藏身的草丛中寻来的一本册子和一包金块,有些迷惑不解。
这小子从哪里捣腾到这么一本只在江湖传说中存在的绝世武功秘籍?还有着马蹄金,明明是北魏皇室拥有的东西,难道太师上官博私通北魏?万岁爷,那帮刺客的身份用不用继续追查下去?锦山行宫要不要属下暗地搜查一番……谢芳将刺客所用的北魏直刀呈给司徒俊。
司徒俊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马蹄金,缓缓摇了摇头。
这事估计与靖南王无关,至于追查刺客的身份吗,恐怕有人更着急,所以,你可以陪朕好好在这锦山行宫中休养几日,毕竟也是受了伤的人。
司徒俊顿了一顿,侧耳听了听窗外那株大柳树上几只翠鸟的鸣叫,忽然又问:悟竹的伤势怎么样了?回陛下,死不了,但想恢复还需要些时日。
谢芳想了想道。
既然陛下要逗留在锦山行宫,那就需要给陛下一个暂不回宫的理由。
皇上身边的红人悟竹公公为保护皇上身受重伤,生命垂危,作为主子不忍舍弃也是人之常情,何况陛下本身也是受了些外伤,虽不致命,外人看起来还是很恐怖的。
急于追查刺客身份的人便是靖南王司徒勋,看着那些北魏直刀,司徒勋气得脸都青了。
这些王八蛋,太他妈会栽赃陷害了,虽然自己对皇上有异心,但也不会蠢到在自己的地盘上搞暗杀。
何况他也并不想要这个异母同父的哥哥的命,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而已,他以为自己假如做了皇帝定然比大哥更为出色。
可惜,自小便被誉为神童的他,就因为母妃出身低微,只能混个太平王爷的身份。
白羽,给本王查,好好的查,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指使那些北魏刺客来行刺皇上栽赃本王的?孤就不信,皇上突然出宫,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北魏刺客会眨眼出现在京郊锦山。
司徒勋一张娃娃脸上满是阴狠,手指用力握成拳头狠狠砸在一张黄花梨木桌子上,无比坚实的桌案立刻分崩离析,扬起一片甜香的烟雾。
国舅爷突然出现在锦山会不会与这次刺杀有关?身材修长一身白衣的靖南王贴身侍卫白羽压低了声音忽然开口道。
那个……那个小混蛋虽然平素缺乏教养了一些,倒也做不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不过太师上官博就不太好说了,他的二女儿许给了征北将军徐达,三女儿也被云南王段天亮看中,据说今年秋就将迎娶为侧妃。
是呢,四女儿还与新科状元费允祥私定了终身,这上官博虽然没有实权,却利用几个女儿在朝廷上也是左右逢源大红大紫。
白羽笑了笑,忽然想起去年千秋节上撞见的上官家的五小姐上官语,虽然是庶出,可也长得羞花闭月,心下就突地跳了一跳。
上官博养女儿的本事可谓本朝第一,呵呵,上官家的女儿据说个个貌比天仙,只可惜,最小的那个,怎么养成了那般德性……司徒勋一想上官宝的小模样,心里就禁不住痒痒。
就像眼前忽然有层窗户纸,一心急于把它捅破了,看看那窗户纸后到底是何般风景。
上官国舅的确……呵呵……听主子说到上官家最小的那个,白羽眼前顿时出现了杂货铺老板的光辉形象,细长的眼睛顿时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忽然又低头道:王爷,馒头送去了………………被人背后嘀咕,容易耳朵根子发烫。
上官宝下山途中遇到四处寻找她的展翼,在展翼的帮助下将踏月骑回了府。
刚回房换了衣服嚷嚷着上酒上菜,就感到耳朵根子一阵阵发热。
谁他妈背后嘀咕小爷?阿宝一边吃,一边揉了揉不太对头的耳朵,心想今天真是衰,竟然撞上司徒家俩混蛋。
昨天夜里被大混蛋占了大便宜,今天又被小混蛋占了不少便宜,真是吃亏吃大发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混蛋没有认出自己,小混蛋似乎也没有看破自己的女儿身。
还好,还好,不然今后还真是没法在京城里混了。
少爷,靖南王府派人送过来一盒点心。
阿宝刚酒足饭饱,紫菱却从外面跑了进来。
点心?什么点心?小爷从他那破山庄子里饿着肚子回府,他这回知道不过意了?阿宝揉了揉撑圆了的小肚子,一点也不买靖南王的账,语气恶恶地咒骂了一句。
不过还是有些好奇,司徒勋那家伙会送什么好东西来?打开食盒一看,竟然是满满的一盒子袖珍小馒头,指肚大晶莹剔透的小馒头上还用红色盖着一个个王字。
阿宝捏起一个来,努力地睁大眼睛问,这是什么玩艺?靖南王府的说这叫王子小馒头。
紫菱笑嘻嘻地说,也有些纳罕世上竟然有如此小巧的馒头。
啐,这也叫馒头?阿宝恶骂。
王府的人还说了,再小的馒头它也是馒头……再小的馒头它也是馒头?司徒勋什么意思?上官宝忽然摸了摸自己发育不良的扁平胸,顿时暴跳如雷。
紫菱!王府的人还说什么了?[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14章 无赖皇上]王府的人还说,馒头虽小,但希望国舅爷不要嫌弃……紫菱犹不知死地继续学说道。
上官宝一听此话,眼珠子气得都快鼓出来了,抓起一把王子小馒头猛地撒花似地扔向紫菱,嘶声吼道:王八蛋司徒勋!敢戏弄小爷!紫菱一见惹怒了自家主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爷,饶命啊,紫菱只是照实回禀,没有多讲一个字,也没敢少讲一个字……你……你起来……爷是被那个王八蛋给气的,爷不怪你。
一见紫菱几个头磕下去额头冒出血珠,阿宝立时心头大软,急忙上前拉起这傻丫头,为弥补方才的乱发脾气,又从怀里掏出治伤的灵药,细细为紫菱涂抹在额头青紫的地方。
爷……紫菱意外享受到爷的温柔服务,闻着爷身上好闻的兰花香气,整个人立时酥软起来。
啐。
阿宝擦完药,听紫菱突然没了声息,低头看,眼皮子底下一张小脸蛋红扑扑的,似乎透着无限春意,不由轻啐了一口。
紫菱大羞,刚要捂了脸跑出房去,迎面却撞上蝙蝠侠展翼。
展翼不小心与紫菱撞了个满怀,见紫菱满脸羞色,以为撞破了爷的好事,一张黑脸顿时变成了茄子色,急忙闪身避到一旁,躬身道:爷,老太师请您到前庭去,说是宫里来人了,指名要见国舅爷。
宫里来人了?上官宝一听宫里俩字就头疼,好在知道皇帝姐夫现在在锦山行宫,宫里来的人八成是自己那个贵妃姐姐派来的。
果然,来的太监是玉贵妃跟前的小福子。
福竹正在花厅里饮茶候着,一见国舅爷进来了,急忙起身躬身行礼。
小福子见过国舅爷。
免了免了,不知道福公公招呼本国舅有何要事?阿宝平生最讨厌的便是太监和小人,明明是男人却偏偏喜欢捏弄个兰花指,说起话来尖声尖气,要多酸有多酸。
其时见福竹一副奴才像地笑眯眯向自己打躬作揖,不禁就生出夜猫子进宅的感觉。
因为不喜,话一出口便带了三分不耐烦。
福竹是什么人啊,那可是扎进人堆里的滚刀肉,后宫里出来的人吗,向来会作二皮脸,此时见国舅爷不耐烦见自己,急忙笑嘻嘻陪着小意道:皇上在锦山遇刺,贵妃娘娘已经备好銮轿带着御医们准备进山去探望皇上,贵妃娘娘听说国舅爷刚刚从锦山回来,便想请国舅爷带个路。
啐。
阿宝暗啐了一口。
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进个锦山还需要带路?这位贵妃姐姐真是越来越大牌了,不知道自家兄弟刚从山上逃下来,偏偏还要自己往虎口里送。
不过,皇上都能遇见刺客,贵妃姐姐这一趟可别遇着什么,好歹是一个妈生出来的,向来又罩着自己。
阿宝心里虽有十二分不乐意,考虑到贵妃姐姐的安全,只好强打起精神,随那福竹前去为贵妃娘娘带路。
阿宝不肯坐轿子,歪歪扭扭骑着踏月跟随在玉贵妃的凤辇之畔,听着玉贵妃温柔地与她话着家常。
好兄弟,到姐姐的凤辇上来吧,别学他们猴子似的骑马,又是风,又是沙的,没得把脸蛋吹黑了。
上官玉看着自家兄弟骑在马上的样子,实在感觉别扭,不由开口道。
别,我就喜欢骑马。
我这张脸本来就不白,再黑也黑不到哪里去。
再说了,姐姐的凤辇岂是我能坐的,没得让人说些不是出来。
上官宝在马鞍上欠了欠屁股,调整了一下姿势,虽然感觉的确不算太舒服,但也不想到轿子里去。
晕轿子的感觉,可比骑马遭罪。
上官玉一听阿宝说那句没得让人说些不是出来,以为自家兄弟之所以宁可骑马遭罪而不坐轿子,全是为了自己考虑,不由眼圈红了红,抬起雪葱似的玉手拿帕子沾了沾眼角。
上官玉受了感动,声音便略略有些哽咽:你若早知道姐姐的不易,就该早些发奋图强才是。
如今武不能安国,文不能定邦,你要姐姐如何帮你。
别,您可千万别帮我,我现在这样子挺好,什么安国定邦,让大将军状元郎来就可以了,可不少我这一砣烂泥巴。
阿宝嘻嘻笑着,知道四姐姐上官怡与新科状元费允祥在琼林苑上私通曲款的事,不由拿来开刷。
什么烂泥巴不烂泥巴,哪有自个这么说自个的?上官玉从凤辇上瞪了自家兄弟一眼。
四周随侍的宫娥太监不由都捂了嘴嗤嗤笑,心想国舅爷果然是个妙人儿。
二人说着话渐渐出了京城上了官道。
一路上碰见的尽是朝廷权贵们的车轿,看来皇上遇刺的事情已经是大齐皇廷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这些人正愁没机会向皇上表示忠心呢,一听皇上在锦山养伤,立马备了千年老参万年灵芝等等奇珍灵药前往锦山行宫探望皇上。
也有手脚慢抢购不及时的,想着皇上养伤期间定是也需要一些其他的东西,干脆直接用箱子装了现金白银,甚至珠宝玉器古玩字画,一股脑用车拉着往锦山奔。
这些朝廷权贵的车轿,为了可以比别人早一些慰问皇上,原本互不相让,一见来了玉贵妃的车驾,急忙纷纷让出道路。
上官宝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或紫或红或蓝或绿的官袍呼啦啦跪倒在路两边,心里那个美啊。
一张小黑脸上简直就是目空一切,骄傲不堪。
眼见玉贵妃进了山,宫里的其他两个婕妤三个美人也结伴出宫来探望皇上了。
锦山原本宽阔的马路上每天是车马为患交通堵塞。
听到属下们的禀报,靖南王司徒勋真是大感头疼。
心想皇上赖在山上不走,这到底是想演得哪一出啊,就算受了伤,也不至于连整个后宫几乎都给搬来了啊。
好吧,那些官员送的礼皇上派人登记造册收拢了过去自己沾不上半点便宜也就沾不上半点便宜,偏偏那皇上老兄五六个老婆还有一大家子太监宫女还要自己靖南王府往外掏生活费。
每日里不但要好酒好肉好菜地侍候,还得往外贴胭脂水粉衣饰铺盖。
最让人受不了的还是那个交通堵塞,往山上搬运生活用品的仆役们,为了给那些达官贵人让路,不得不原始人一样攀山越岭绕路而行。
阿宝,救救表哥吧……听着下人们的哭诉,看着日渐囊中羞涩的小金库,司徒勋真是没辙了,头大如斗之下不得不低声下气地向一肚子坏水的上官宝求救。
上官宝正悠闲地趴在水池边石栏杆上同玉贵妃身边的小丫环司棋斗蛐蛐儿玩,见一向趾高气昂眼高于顶的司徒勋唉声叹气的样子,不由扑哧笑出了声。
怎么,王府里贴不起馒头了?上官宝重重地咬住馒头两个字,眼中全是复仇的火焰。
阿宝,你也打过孤了,咱们扯平好不好,本王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被人扇了耳光呢,本王都不记仇,你记什么仇啊,再说不就是个小馒头嘛,捏都捏不住……司徒勋嘴中嘀咕着,一双邪魅凤眼不怀好意地瞄了瞄上官宝平平的胸脯。
心道真是袖珍小馒头,竟然那么小。
司徒勋!你不要惹怒本国舅!上官宝把手中养蛐蛐的瓦罐当成手雷般,恶狠狠往司徒勋砸去。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15章 馒头案]司徒勋偏头躲过瓦罐,被上官宝一路追杀得在院子里狼狈逃窜。
外面怎么那么吵?玉贵妃侍候皇上喝了药,为皇上打了半天扇子,眼见皇上要睡着了,旁边院子里忽然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不由玉面上浮起一层薄怒。
回娘娘,是国舅爷与靖南王……司画小心翼翼地低头回禀。
一听国舅爷三个字,玉贵妃顿时眼皮一跳,立马回头瞅了瞅床榻上眯着眼睛的皇上,轻手轻脚从房间里退出来,压低声音问:国舅爷又在胡闹什么?好像嚷嚷着馒头馒头……司画探头往西面的院子瞅了瞅,远远瞧见被国舅爷拽出去玩儿的司棋回来了,急忙走上前拉住司棋的手道:娘娘在问外面到底怎么回事呢?回娘娘。
司棋急忙福了一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国舅爷说王府里贴不起馒头,靖南王就说馒头小,捏都捏不住,然后国舅爷恼了,就追着靖南王打……这个臭小子,真是不知道轻重,皇上在这面养伤呢,他竟然敢作出这等事来。
一听只是为了个馒头,玉贵妃顿时在心内恨骂起自己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兄弟。
都是娘亲从小太惯着他了,十五岁了竟然还是这般不懂事,若不是为了问他那个穿白衣服的什么纤纤姑娘,自己才不会把他带在身边惹是生非。
皇上前些时夜里在勤政殿宠幸了一名白衣女子的事情,玉贵妃早有耳闻。
作为一名在后宫里混得风生水起的贵妃娘娘,再如何温柔端庄也不可能不安插自己的耳目在皇上身边。
所以,勤政殿里发生的事情,虽然皇上下令封口,玉贵妃还是在事后第一时间知道了详情。
她派人回府问过父亲,听说府里的确曾经有位喜欢穿白色底紫色曼陀罗花衣衫的纤纤姑娘,只是在勤政殿宠幸之事的当天就不辞而别。
突然不辞而别,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官玉心里有些肯定那个神秘出现的女子定是上官宝的小妾纤纤无误。
以皇上事后派人追查的着急程度来看,皇上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白衣姑娘。
一想至此,上官玉就感到心内不安。
皇上还没有立后,而自己是最有希望坐上后位之人,突然冒出个勤政殿夜宠事件,实在让她有些莫名的恐慌。
纤纤之所以失踪,会不会让父亲给咔嚓了?可是依照自己兄弟的脾性,突然被咔嚓了一个小妾定然会不依不饶,怎么阿宝就跟没事人一样照常到处惹事生非呢?跟本宫过去瞧瞧。
上官玉一脸寒霜带着司棋司画就往隔壁院子里走去。
一进院子门还没来得及瞅清楚怎么回事,就见嗖嗖两个影子从院墙上蹿出了行宫。
快抓刺客!上官玉大惊失色下瞥见匆匆赶来的谢芳,急声命令道。
娘娘勿慌,那二位是靖南王和国舅爷,不是刺客。
谢芳眼目甚好,早瞧出那俩一闪而过的影子是谁,扭头见玉贵妃花容失色,急忙上前温声安慰。
哦,是国舅爷?上官玉抚了抚胸口,强压下不安,心中为自己带那个混蛋兄弟来锦山不禁感到大大失策。
…………司徒勋一路狂奔引着上官宝出了行宫进了山林,在林子里忽左忽右地躲闪,眼见离开了大内侍卫监视的范围,立刻缓住了身形。
上官宝只当司徒勋跑乏了力,不禁一个恶虎扑食将身前不远行动迟缓的靖南王扑翻在地。
司徒勋在上官宝身下挣了挣身子,见上官宝突然现出呆愣愣的样子瞅着自己,顿时坏笑道:阿宝,趴表哥身上舒服啊?厚厚的落叶垫在背后倒也舒服,司徒勋一双凤目闪啊闪的望定阿宝,见阿宝皱着眉头要从自己身上爬起来,忽然出手抱住对方的腰。
司徒勋!放开我!阿宝起始压在司徒勋身上,身体因为某些莫可名状的原因起了一些微小的变化,让她一时失去了应有的机灵,此时突然被抱住了身子,顿时大恼,抬手就往司徒勋那张该死的娃娃脸上扇去。
可以打一次,不可以打第二次!司徒勋抽手捉住对方扇过来的小手,刚要发怒,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将那小手拖到眼前,有些好奇地瞅了瞅道:阿宝,你的手怎么这么白?要你管!阿宝被烫了似的奋力将手抽了出来,爬起身就要离开。
司徒勋躺在草叶子堆上,见阿宝要走,伸脚一钩,将阿宝重新绊倒在身上,一把抓住了,摸了摸对方的脸道:我敢说这张脸不是你的真正面目,阿宝。
阿宝见身子又被司徒勋制住,心口如揣了小兔突突乱跳,又听对方揭了自己的秘密,顿时惊慌莫名,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奋力挣扎。
阿宝,让我看看真正的你,我就放你离开。
司徒勋见阿宝慌乱的神色知道自己猜测正确,不由更是好奇这张黑黑的假面下到底藏着怎样的容颜。
不成!阿宝见司徒勋一双贼眼紧紧盯着自己的脸,慌忙把头扭向一边。
不给看是吧,不给看我就亲你,看你给不给看……司徒勋说到做到,凭着自己内功精湛硬是一手压住阿宝的身子,一手摁住阿宝的头,翻过身来,将阿宝罩在身下,猛然吻向那张小巧的红唇。
呜呜……呜呜……阿宝挣扎不开,被亲了个正着,不由气得眼冒金星,又被司徒勋厚唇堵住了口鼻,一口气没上得来,竟然晕厥了过去。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16章 此地不宜久留]阿宝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司徒勋正牛嚼牡丹啃得起劲,忽觉身下的小人儿有些不对劲。
急忙睁了邪魅凤眼探起半个身子往下看,却见阿宝小小的身子软软的瘫在草丛上,原本拼命挣扎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
喂!喂!不就亲了两下吗,至于装死吓人?司徒勋恶劣地用手拔拉了几下阿宝的脑袋,见阿宝眼皮上翻毫无反应,不由吓得急忙伸指试探阿宝的鼻息。
吁,活着就好,竟然真是气晕过去了。
司徒勋很没劲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地上躺着的这个小祸害,不由好奇地蹲下身,伸手去解阿宝领口的衣带。
手指刚刚勾住衣带,司徒勋忽然又住了手,茫然地摇摇头,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肯继续恶劣下去。
转而将阿宝从草地上抱了起来,往不远处的溪边走去。
溪水清澈凉爽,司徒勋将阿宝放在溪边的石板床上,用手捧了溪水往阿宝脸上浇,一边浇还一边拍打,阿宝!阿宝!醒醒!三下两下地拍着拍着,忽觉阿宝的脸皮似乎松懈开来,竟然浮起一层皮。
人皮面具!司徒勋大喜,贼笑着慢慢从阿宝耳边被溪水泡起的面具边缘将整张面具揭了下来。
阿宝真颜瞬间袒露出来,司徒勋只觉一颗心在看到那张真实而又美的虚幻的容颜时咻得一声从心口飞了出来,竟是半天忘记了呼吸。
司徒勋~!阿宝被溪水激醒,睁开眼时就见司徒勋瞪着骇人的眼珠子,猴子似地蹲在自己眼前,不由伸手拽住司徒勋的脚踝,顺势使了个小擒拿手,啪地一声将司徒勋拽翻在地。
司徒勋身后就是水流喘急得溪流,被阿宝一抛,顿时整个人跌进溪水。
阿宝俏生生站在溪水边,见司徒勋翻盖王八似的傻呆呆仰躺在溪水里,不由幸灾乐祸地拍手哈哈大笑。
好在溪水不深,司徒勋看着阿宝得意的小模样咬牙切齿地从溪水中缓缓爬了起来。
再美的女人,她如果很混蛋,也不由人不恨。
阿宝一见司徒勋面色不善地要从溪水中爬上岸,立即兔子样撒腿就往行宫的方向跑。
阿宝~!你给我站住!司徒勋拿着阿宝的人皮面具边追边喊。
阿宝以为司徒勋要报复她哪里肯站住脚步,不自觉间竟然将时灵时不灵的轻功也施展出来了,一溜烟望着行宫的琉璃瓦就是拼命飞奔。
司徒勋没想到阿宝竟然会轻功,傻傻地看着阿宝的影子就要消失在前面的林子里,这才醒过神来,急忙奋力追赶上去。
臭丫头,人皮面具忘带了,被皇上发现可怎么办……司徒勋边追边汗,心中恨意全消,替阿宝担忧不已。
…………锦山行宫里,皇上司徒俊刚刚合了眼,就听隐约传来馒头馒头的吵闹声。
懒懒地正要起身,见玉贵妃从外面满脸愤色的返身走回来,不由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心中猜测八成又是那个混蛋小舅子搞得鬼。
皇上?玉贵妃一进寝宫,就见司徒俊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古怪地望向她,不由惊吓得急忙跪倒在地。
都是臣妾教导无方,让阿宝惊扰了皇上。
爱妃这兄弟,可真是闹腾得紧。
司徒俊抬手揉了揉额头,示意玉贵妃起身。
上官玉急忙上前接过福竹手中的绫扇,殷勤地为皇上扇了起来。
这山中空气清新,爱妃陪朕出去走走。
司徒俊轻轻握住上官玉的柔荑,见上官玉眼中涌起受宠若惊的神色,不由怜惜地将上官玉拥进怀里道:这些日子辛苦爱妃了。
皇上说哪里话,只要皇上安康,就是臣妾的福分,就是大齐子民的福分,臣妾哪敢奢谈辛苦,皇上为了社稷安定日夜操劳那才是真的辛苦……上官玉脸挂喜色刚要继续歌功颂德下去,却见司徒俊眼中闪过厌烦不喜的神色,急忙住了嘴。
出了屋子,院子中清风习习,果然清凉无比。
司徒俊由玉贵妃陪着慢慢在行宫后花园的柳荫路上散步。
二人走着走着,忽然呼啦啦蝴蝶样飞出来四五个花枝招展的美女。
臣妾伍婕妤拜见皇上,拜见贵妃娘娘。
臣妾封婕妤拜见皇上,拜见贵妃娘娘。
臣妾李美人拜见皇上,拜见贵妃娘娘。
……感情是司徒俊的几个小老婆探听到皇上与玉贵妃进了后花园,纷纷跑来献殷勤。
司徒俊被美人老婆们围着慵懒地坐在花园八角亭中,脸上神色似乎很是享受。
美人们正围着皇上老公捶背的捶背,剥龙眼的剥龙眼,打扇子的打扇子,弹琴的弹琴。
忽然有道灰不溜秋的身影,咻地一声从众人眼前的花枝之上蹿了过去。
刺客啊~~!也不知是哪个美人岔着声抖擞出一嗓子,顿时隐在暗处的大内侍卫纷纷现身将皇上一家子围拢在八角亭中。
司徒俊正享受着美人恩,眼角余锋乍见那飘飞而过的身影,忽觉心中一动,这轻功步伐似乎在哪里见过,正想细瞧,谁知眼前刹时竖起了无数准备献身靶子事业的人脑袋。
也就这刹那的功夫,司徒俊与心心念念的白衣美人失之交臂。
等司徒俊醒过神来,喝退众人,只听咻的一声,又一道紫色人影从眼前飞掠而过。
妈呀~~!胆子小的妃嫔顿时被一二再飞掠而过的人影吓得哭喊起来。
护驾!护驾!还是贵妃上官玉冷静,虽然心内也怕得不成,却还是挺着娇弱的身子挡在皇上面前。
谢芳!司徒勋皱着眉头大喝了一声。
回禀陛下,谢统领还在屋子里养伤……一名大内侍卫小心翼翼低头躬身答道。
王八蛋,朕让他养伤他就真的养起伤来了!司徒俊恨得咬了咬金口玉牙,怒声道:查,刚刚飞掠而过的两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朕倒要看看这些刺客要嚣张到什么程度。
回皇上,先前飞过去的是国舅爷,后面跟着飞过去的是靖南王!正在屋子里养伤的谢芳适时出现在满脸怒容的司徒俊面前。
又是这俩兔崽子!滚,养你的伤去!你还知道出来!司徒俊一听,顿时气得浑身脱力,心想朕怎么这么走运啊,有个混帐小舅子不说,这原本就刺儿头一样的兄弟也给带累得越来越没正形起来。
皇上,咱还是回宫养伤吧,此地不宜久留啊……上官玉听着隔壁院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心惊胆颤地向皇上小声建议。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18章 天哪,王爷失身了!]开始是猫捉耗子,现在是耗子捉猫。
眼见靖南王与国舅爷绕着圈子捉来捉去,一干宫女太监侍卫纷纷识相地躲避起来。
只见瓜果与糕点齐飞,桌椅与板凳齐鸣,整个院子在一灰一紫的身影纠缠下陷于一片鸡飞狗跳中。
阿宝,快停下!司徒勋手里捏着阿宝的人皮面具,追着阿宝泥鳅似的身影,急得浑身冒汗。
停下干吗?停下让你打啊?阿宝咻得一声蹿上桌子,呼地一声抱住房梁,逃得不亦乐乎。
这该死的臭丫头,难道就不怕身份暴露,犯上欺君之罪。
靖南王司徒勋也顾不上什么隐秀,将平生的本事都拿了出来擒拿那不知死活的野丫头。
到底是靖南王技高一筹,愣是将上官宝捉住强行带进房去。
上官宝一见司徒勋统统两脚将房门踢上,屋子里就自己与他两个人,顿时骇得魂飞魄散,大声嚷嚷着:贵妃姐姐救命啊!皇上救命啊!司徒勋一听她不要命的喊叫,顿时心下大乱,往前一探身子将那张胡乱喊叫的小嘴噙在嘴里。
呜呜呜……不要啊……上官宝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眼睛惊骇下瞪得无比巨大,一旦脱离禁锢就乱喊乱叫。
司徒勋没了法,只得出手点了她的穴道,将阿宝扔麻袋似的扔在床上,返身从房门内探出头去威吓道:白羽,命人守住这个院子,谁也不许进来。
白羽早听见房间里国舅爷的呼叫声,什么不要,不要,一张脸都臊成猪肝色,心想大天白日的,爷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国舅爷呢?要是等会贵妃娘娘过来要人,自己该怎么交待啊?司徒勋从内里把房门别死这才转身来看阿宝。
不要啊,人家还很纯洁呢。
阿宝眼看司徒勋邪魅凤目中流露出来的得意洋洋,心想难道这就要霸王硬上弓?天哪,自己还没有心理准备啊?嗯,她还以为自己是只纯洁的小白兔呢,早忘了那晚上把皇帝姐夫吃干抹净的事了。
当然,那晚上,某宝宝有些神志恍惚,神志不清,所以从某些角度上来说,也不能说人家不纯洁。
阿宝被点了穴道,恐惧地看着司徒勋大色狼样的一步步往床边走近,眼猛地一闭,心想干脆晕过去算了。
阿宝,你敢给我晕过去看看,本王会让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司徒勋一见阿宝闭眼顿时大急,也顾不上拿乔拿样吓唬小兔子了,急忙一个箭步窜到床前,伸手捉住阿宝胸前的衣襟,将某人从床上揪到眼前。
阿宝一双惊恐万分的大眼睛咔吧一下睁开,立刻对上一双得意坏笑的凤眼。
我就猜你不敢再晕过去。
司徒勋一扭身也上了床,将阿宝半个身子放在腿上,拿出那张人皮面具,在阿宝脸上比量了比量,口中责怪道:面具丢了也敢到处乱跑,也不怕暴露了自己的女儿身?面具丢了?阿宝看着司徒勋手中的人皮面具顿时大骇,心想什么时候面具被这死小子揭下来了?天啦,自己方才还从皇帝姐夫眼前窜过,会不会让他认出来啊?现在知道担心了?司徒勋孟母教子般戳了戳阿宝的额头,笨手笨脚将人皮面具往阿宝脸上贴。
呜呜呜……阿宝意思是你放开我!不想戴?那可不成,被皇上知道你是女子,那可是欺君……司徒勋大妈似的叨叨咕咕,就是没办法帮阿宝将人皮面具重新戴好。
呜呜呜……阿宝意思你身上好凉!让我抱着舒服是吧,切,我还没抱过别的女人呢,你可是第一个享受如此待遇……司徒勋厚颜无耻地继续叨叨。
呜呜呜……阿宝气得一翻眼珠。
见阿宝翻白眼,司徒勋大骇,急忙扒拉住阿宝的眼皮子道:不许晕,说好了不许晕,我给你解开穴道,你不许叫唤,好好将面具戴上怎么样?嗯嗯……阿宝上下转动眼珠表示点头。
司徒勋虽然看懂了阿宝的意思,却还是有些犹豫地看了看阿宝的腿脚,猛然抬手扯下床边的帐子,嗤嗤撕成长条,手翻兰花,很快将上官宝的腿脚捆了个结结实实。
好了,看你还怎么跑……我们伟大的靖南王殿下得意地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上官国舅,心想这小身板,还真是能耐的很,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混了这么多年没被自己识破。
司徒勋!王八蛋!放开我!阿宝一被解了穴道就开始破口大骂靖南王。
司徒勋了然地撇了撇嘴,用手指按在那张爆豆子似的小嘴上道:不许喊,再喊我还点你的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阿宝点了点头,委屈的两只大眼睛里全是悔恨交加的眼泪,心想自己干吗要跟贵妃姐姐上这破锦山上来啊,让这王八蛋给欺负成这样………………玉贵妃竖着耳朵听隔壁院子里打斗声消失无踪,顿时紧张起自家兄弟的安危起来,颤抖着声音道:皇上,臣妾可就这么一个兄弟,阿宝胡闹是胡闹了点,可他小不懂事啊,靖南王会不会把他怎么样啊?司徒俊皱了皱眉,心想,这是在锦山行宫,司徒勋那小子会不会把那个混帐小舅子给收拾了?可别出人命才好。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大内侍卫的保护下开到了靖南王住的院子。
靖南王府侍卫白羽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参见婕妤娘娘……白羽一见皇上与妃嫔们来了,急忙率领众侍卫拜倒在地。
王爷跟国舅爷现在在哪里?司徒俊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在,在王爷的寝室……白羽猛地低下头去。
上官宝!本王都为你失身了你还这么对待本王~!司徒俊听到寝室二字正疑惑着,房间里突然传出靖南王司徒勋骇人听闻的怒吼声。
天哪,王爷失身了![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18章 霸王硬上弓]阿宝长长的睫毛仿佛天空上两排刷雨的云,刷一下,就是一大颗亮晶晶的眼泪。
见阿宝真是哭了,司徒勋方才慌了手脚,急忙将阿宝的手腕松开,连连哄劝道:好了,好了,都解开手了,不许哭。
说着又手忙脚乱地用衣袖去拭阿宝滚在腮边的泪珠。
阿宝也不客气,扯过司徒勋的紫色蟒袍狠狠擤了几下鼻子,又一把摔在一边嚷嚷道:衣服湿了也不知道换,擦得我满脸是水,你是故意的是吧?嘶,又湿又冷……衣服湿了?司徒勋扯起袖子一看果然是湿的,这才想起自己跌进溪水里的事。
急忙站起来从衣柜中寻了一套干净的衣袍出来,也不管阿宝在不在看,只管宽衣解带,往下脱湿衣。
喂,你太过分了吧,竟然当着我的面换衣服。
阿宝看着司徒勋脱下上衣,露出精赤的臂膀和胸肌,顿时瞪圆了眼珠子。
又没请你看,你可以选择不看呐。
见司徒勋边说边继续将裤子往下脱,阿宝顿时吓得用手捂住眼睛。
半天,却又有些好奇,慢慢张开手指,从指缝中偷偷窥视。
要看就看,偷偷摸摸干吗?司徒勋早觉察出某人在偷看,不由啐了一口,大大方方脱了个精赤,猛然转过身来想让阿宝看个够。
你个臭不要脸的!阿宝羞得噌一声拉起一边的被子蒙住头,羞归羞,一想看到的那黑绒绒处多出来的那一块,心道果然那身体是和自己长得不一样。
司徒俊也是被人侍候惯了的,好不容易把内衣衬裤换好,扭头见阿宝依然蒙着脑袋,不禁嘴角勾起坏笑,悄悄走过去猛地扯去阿宝蒙头的被子,不防却被阿宝一拳捣在肚子上,噔噔噔后退几步扑通一声屁股着地。
上官宝!本王都为你湿身了你还这么对待本王~!司徒勋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窜起来怒吼着扑向上官宝。
屋子外的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都被靖南王这声惊世骇俗的怒吼给惊得目瞪口呆。
皇上司徒俊不由怒气冲天,向前几步一脚踹向房门。
咔嚓一声轰响后,整个房门在皇上的震怒中倒塌,众人透过倒塌的房门看进去,只见靖南王正衣冠不整地压在上官国舅身上,一副欲图不轨的样子。
加上先前王爷失身那句不良诱导的话,让所有人立刻有了两个人正在房里那个那个的错误判断。
司徒勋!司徒俊脸色顿黑,一声暴喝,震得房内两人清醒过来。
真是丢人丢大发了!司徒勋扭头一见屋子外一大群人,再低头看见阿宝的小白脸,当机立断扯过一旁的被子蒙住阿宝的脑袋,阿宝听得外面传来皇上姐夫的喊喝,呜呜着想挣扎起身,偏偏脚还被布条绑着,不禁像条泥鳅样在床上蹦跶。
臭阿宝,赶紧把面具戴上……司徒勋一见皇上吩咐侍卫进屋,情知不好,急忙压低声音在阿宝耳边急声道。
阿宝!阿宝!玉贵妃一眼瞅见阿宝两只脚被绑,脑袋被蒙,顿时心疼得扑上来,要与靖南王拼命。
靖南王哪里敢招惹贵妃娘娘,急忙闪身躲在一边。
见玉贵妃一把撩开被子,司徒勋顿时吓得闭上了眼睛,心中暗骂阿宝臭丫头不知道好歹,这回非被皇上识破真身不可。
阿宝,靖南王可把你怎么样了?玉贵妃扶起自家兄弟,命令福竹松开阿宝被绑住的腿。
没,没怎么样。
眼见屋子里呼啦啦涌进一大群人,阿宝有些发懵。
好兄弟,都是姐姐不好,非要你陪姐姐到锦山来探望皇上,害你名节不保,受了这多苦……呜呜呜……说着说着,玉贵妃先哭上了。
司徒勋!穿好衣服随朕回宫!皇上一见这场面,明显是靖南王的不是,哪里是什么王爷失身,明明是王爷霸王硬上弓。
心想自己这个王弟就算有龙阳之好,也不该好上像国舅爷这样又黑又瘦的小男人啊。
罢罢罢,只有先把靖南王带回宫去再做处理,上官国舅那面要好好安抚才好。
司徒勋临走前瞥见上官宝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小黑脸,一颗心顿时落了地。
听皇上说回宫的话,张嘴咧了咧,心道,你老人家终于要回宫了,若是早回宫何至于惹出这么多事来。
阿宝见贵妃姐姐抱着自己哭,又见皇上脸色铁青,立时配合着哇哇哇大声嚎哭起来,那哭声真可谓声震九天如雷贯耳如,怎么听怎么都是苦大仇深受了莫大冤屈的样子。
听她如此哭,玉贵妃急忙止了哭声,伸手轻轻拍着阿宝的背,温声细语劝慰道:阿宝乖,阿宝不哭,姐姐一定会让皇上替你做主。
做主?做什么主?不会是让我娶了靖南王吧?阿宝吓得立时住了嘴,斜眼看向狼狈走出房去的司徒勋,小声嘟囔着:我才不要他呢……咕玉贵妃闻言大骇,心想当然不是做这个主,两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谁要谁。
可是,那毕竟是皇上的亲弟弟,皇上会为阿宝做主处罚靖南王吗?面对皇上劈头盖脸的指责,靖南王司徒勋只觉六月天下大雪,满脑子黑线乱窜。
天啊,什么霸王硬上弓,本王真是比窦娥还冤呐![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19章 捅了马蜂窝]十五岁的国舅爷上官宝因救驾有功被皇上御封为太常寺协律郎。
相比于上官宝,靖南王司徒勋未免下场惨了一些,先是被皇上叫到御书房好一顿教训,接着又被萧太贵妃亲手杖责了二十荆条,若不是因为担心萧太贵妃的身体,司徒俊挡了下来,只怕惩罚的会更加严厉。
当然这都是宫中秘史,只玉贵妃要上官宝进宫谢恩的时候,在阿宝耳边说道了一二,借以安慰兄弟那颗受伤的心。
上官宝那个乐啊,心想,臭小子,敢惹你家小爷,可有你的罪受了,喔喔喔,二十荆条啊,小爷我当年被老爹打了十荆条可就在床上趴了半个月。
此时的上官宝渐渐恢复了些从前的记忆,比如像挨打这样的深刻记忆,不知不觉间就从脑袋里溜达出来了。
太师上官博不知道锦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学无术的儿子一下子成了朝廷命官心中自然高兴不已。
虽然这协律郎仅仅是个正八品的芝麻绿豆官,且还是个掌管音律的闲职,可大小也是个官了不是。
日后再如何运作,也算有了运作的基础底子,再也不用操心什么应试科举。
上官博为了儿子的这个太常寺协律郎竟然在府中大摆宴席以示庆贺。
那些朝中惯于溜须拍马的官员们自然非常给足上官太师面子,不但携了礼物道贺,还当着众位官员和家眷们的面把上官宝夸得就朵花一样,真个是地上难寻天上少有风采绝代举世无双外加人见人爱的人间极品。
脸红啊。
上官宝虽不知道这协律郎到底是多大的官,可被老爹押着在一片口水中过了一遍,虽带着二皮脸的假面具,一张小脸还是骚得火烧火燎的烫。
那些旧日里一起为非作歹欺压百姓的伙伴也纷纷找上门来邀请,那个热情劲不想赴宴都不行。
阿宝推辞不掉,只好带着展翼赴宴。
这帮子恶少选的酒楼竟然就是先前阿宝以素黑的记忆被司徒勋邀请过的老地方——得月楼。
原来这得月楼是京都里面排得上号的富贵去处,所以每到午时,总有些富豪官员,才子佳人,来此地把酒而谈,只是不知道那些才子从何处挣的银钱,那些佳人又如何肯抛头露面——总之三楼清净,若没有相应的身份,是断然上不来的。
正因为人人都知道,这得月楼的三楼,能坐在桌边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所以反而极少发生什么冲突矛盾,毕竟京都说小不小,但官场隐脉,暗相交杂,谁又知道谁和自己背后的真正关系呢?邀请上官宝的恶少中有一个是云尚书的庶子云磊,正是这云磊揣掇着阿宝纳了戏子云无双,却骗上官博说是云尚书的义女。
因有这一档子乱七八糟的事,云磊就自以为与上官宝是一家人了,一见上官宝上了楼,立即又是抹座椅,又是致欢迎词,搞得气氛还挺热烈的。
几个人正有说有笑吃酒吃菜,忽听旁边隔间里有人大声喧哗。
哎呀,国舅爷,您可是来了,大伙儿都在这里候着呢……国舅爷?大齐除了上官国舅还有那个国舅爷?听到这声喊,不但云磊等人愣了,上官宝也愣了。
一桌子人立时举箸不动,似被点了穴般鸦雀无声。
大伙儿几日不见都红光满面的哈,可是惦记着你们呢……不过这国舅爷的称呼吗……可别这么叫……一个公鸭嗓子应声爆了起来。
嘿,还真冒出个国舅爷来。
阿宝顿时支楞起耳朵。
国舅爷,有您老这句话,大伙儿凑了这桌子酒席也算没有白凑……哈哈哈……嗬嗬嗬……封娘娘一朝诞下龙子,那可就是当仁不让的皇后娘娘了,你是封娘娘的本家兄弟,这大齐第一国舅除了您老还有谁啊……封娘娘?封婕妤?封婕妤怀了皇子了?阿宝虽对皇家秘史不太热衷,可一听到皇后娘娘几个字心中也跳了一跳。
她可知道自己那位贵妃姐姐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可惜一直膝下空虚并无所出。
而自己也不是什么雄才伟略的大将军大司马,可以让姐姐身价突然高起来。
所以贵妃姐姐离这皇后之位始终差着一步。
嗬嗬,诸位可听说那位上官国舅的丑事了吗?……怎么……不知道……啧……这可是大齐皇庭百年不遇的丑闻……皇上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啧啧……那个靖南王……与上官国舅……呀呀个呸的……都睡到一个床上去了……那位未来的大齐第一国舅张牙舞爪地在隔壁间里空前引人瞩目。
这一边却气坏了小霸王上官宝。
哗地一声,桌子翻了,轰地一声,薄薄的壁子被上官国舅一脚踹出了一个大窟窿。
妈的谁在背后嚼小爷的坏话?隔壁的这几位,正围着那位封国舅有滋有味地听着皇室秘闻呢,就见秘闻中的主角之一上官国舅,已经绷着个小黑脸从隔壁踹开了围子,蹦到这面的桌子上了。
妈呀!京城小太岁!一见上官宝与他的贴身侍卫杀气腾腾冲了过来,封国舅的拥戴者们立即树倒猢狲散,还未等云磊等人围拢上来就一个个逃之夭夭。
云磊这帮子人是干啥的?从小可是从打砸抢起手练起来的,纷纷老鹰捉小鸡般从后面逮那些逃散的人,逮一个揍一个,逮一双揍一双,敢惹咱弟兄,活腻了不是?那个所谓大齐未来的第一国舅的封子昌更是被揍得鼻青脸肿。
唉,你们……你们这些混球啊……上官博一听事情起末,心中虽然对那封子昌的话也气恼不已,却也知道上官宝这次捅了马蜂窝了。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20章 母以子贵]原来封婕妤日前被太医诊出喜脉,司徒俊登上皇位十年整,后宫嫔妃第一次传出喜讯,这可谓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之事。
司徒俊一高兴就册封封氏为昭仪,整整比婕妤高出一个等级。
母凭子贵本就是后宫最滥的戏码,更有小道消息说,只要封昭仪诞下皇子,就有可能被晋封为皇后。
于是封氏一族便有些沾沾自喜。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起来封子昌只不过是封昭仪的一个叔伯兄弟,却因为封氏受宠的原因也以国舅爷自居起来。
封昭仪被玉贵妃打压了数年,今朝可逮着反咬对方的机会,得了家里的口信后,顿时跑到勤政殿前哭哭啼啼要见皇上。
司徒俊一听又是上官宝惹的事,不由拍案大怒,心想,只不过刚刚封了个小小的协律郎就敢如此横行霸道,这还了得!当场宣旨罚俸一年以示处罚。
就只罚俸一年哪?一个太常寺协律郎一年的俸银不过百八十两,像上官府的殷实家境,就是万八千两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封昭仪一想至此,又抽抽噎噎哭开了。
太阳那么毒,这封昭仪怀着身孕在殿外哭,司徒俊就是再心硬也有些受不了啊,毕竟这是他播下的第一粒发了芽的种子,好歹得厚待一下孕育种子的母亲不是。
司徒俊满脸挂着温和的笑意,亲自将封昭仪掺进了勤政殿。
这可是后宫妃嫔不得进入的勤政殿。
封昭仪一边装着哀哀切切,弱不禁风,一边偷偷打量传说中的勤政殿。
这屋子似乎也没有传说中的富丽堂皇吗,只是比一般的寝宫要宽要高,靠着墙壁的檀香木架子上自下而上是一摞摞奏章和一卷卷书籍,正中摆放着一张龙案,龙案后面是垫着黄色锦缎的龙椅。
再往里隔了一个屏风便是皇上平时批阅奏章劳累时休息用的龙榻。
司徒俊拉了封昭仪的手在龙榻上并膝坐了,还颇具表演天赋地满眼温柔地替美人擦了擦眼泪,轻声问:朕不是下旨处罚上官宝了吗?爱妃怎么还在哭泣呢?皇上,我封氏一簇人丁单薄,大伯来信说臣妾那子昌兄弟竟是被上官国舅打断了腿,可怜他老人家只是一介寒儒,连为子昌治伤的银子都拿不出,呜呜,皇上,臣妾是因此而伤心啊。
封昭仪娇若无骨地依附在皇上身上,眼泪扑簌簌又是落下一串。
爱妃家中如此……啊……倒是朕不够体恤了……司徒俊听说连治伤的银两都拿不出,刚要顺嘴说出寒酸二字,忽觉这么说出口不太妥当,只得委婉安抚。
朕这就派宫中御医登门瞧瞧去。
皇上,臣妾的兄弟可是被打断了腿,难道只罚一年俸禄就可以了结了吗?封昭仪见皇上对自己从未有过的体贴入微,不由得意的有些得寸进尺。
果然,司徒俊有些不悦起来,声音立时冷凝:爱妃是以为朕对此事处理的不妥?皇上,臣妾以为应该让上官家拿出一万两银子赔偿子昌兄弟……这封昭仪对察言观色这方面可不如玉贵妃反应机灵,明明听出皇上声音有异,却还按着自个的想法说了出来。
一万两银子?司徒俊嘿嘿冷笑了一声,爱妃好大的胃口!皇上,臣妾,臣妾说着玩的,只是总得让他赔偿一些才是……听皇上冷笑,封昭仪这才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可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继续坚持自己的赔偿理念,想着敲上官家一竹杠,谁叫自己娘家比不得人家根基深厚呢。
好,朕今日便应了你,你好好回宫休息去吧。
司徒俊本欲发怒,却忽然瞅见封昭仪的肚子,心想为了子嗣暂且忍耐这女人一次。
…………什么?赔偿封子昌五千两银子的医疗费?罚一年俸禄倒也罢了,反正还没看见这俸禄的影,对阿宝来说根本无关痛痒,一听皇上又下旨让上官家拿出五千两银子赔偿封子昌,阿宝顿时气得一蹦三尺高。
皇上这手的确有些……黑,真黑啊……上官博闭眼低叹了一声,心想谁叫那怀了皇上骨肉的不是自家女儿呢。
五千两银子那是什么概念?五千两银子可以再买出一座上官府来了。
虽说上官一族是大齐四大家族之一,可到上官博这一代几乎就只出不进了,坐吃山空也得有个限度。
一下子就是五千两,皇上女婿你可真狠啊!爹,您老先别心痛银子,咱就先遵旨把这五千两银子送给封家。
上官宝黑眼珠转了几转,见老爹一脸心疼肉疼的样子,突然开口劝道。
咦,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老实起来了?上官博乍听宝贝儿子说出这么服软的话,有些不肯致信。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21章 敢讹我银子]银子送出去后,上官宝变得出奇的安静,每天吃饱喝足后,除了破天荒地帮着上官老夫人捶捶背,对老爹也是一副听话的好孩子样。
这让上官博很有些不适应,在这黑脸小子毕恭毕敬奉完某次早茶后,上官博终于忍受不了这风雨前的寂静,砰地一声将茶杯顿在桌子上道:说,你小子到底打得什么鬼主意?我就不信五千两银子送了人,你就会这么老实。
爹,喝茶,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吗?五千两银子毕竟不是小数目,爹爹心疼,儿子心里也不舒服,可是给都给了,又不能跟人家要回来。
阿宝笑模笑样地重新为老爹沏了一杯新茶,再次恭恭敬敬递到上官博手里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老在你爹眼前晃,晃得我心里发慌。
不过,阿宝,做事情要有始有终,要懂得给自己留后路,凡事不能做绝了,明白吗?上官博早感觉自己这宝贝儿子暗地里似乎在策划着什么,他那个贴身侍卫展翼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阿宝一听上官博的话,就知道自己吩咐展翼做的事情瞒不过这只老狐狸的眼睛,咬了咬嘴唇忽然说道:爹,孩儿根本就没打断封子昌的腿。
爹知道。
可是封昭仪说你打断了封子昌的腿,而皇上也信了。
上官博狡猾的眼目中忽然了悟般闪现出一丝淡淡笑意,摆了摆手道:去吧,甭在我眼前装了,再说那腿本来已经付了五千两银子了。
阿宝一听,嘿嘿一笑,他这几天都很老实,据说在家装瘸。
不过流晶河上新来了一位貌美如花的歌伎,五千两银子突然到手,儿子倒不信他在家里躺得住。
呵呵,上官家比不得从前了,竟然让人讹到掏银子买平安的份上。
若是实实在在断了腿,五千两也就五千两,可他明明只不过是皮肉伤,明明是先搬弄是非在先。
爹虽然老了,可是,并不是老到任人欺负的地步。
这件事情你自己看着办,需要人手,家里的护院里倒是有几个身手不错的。
记住,打他个不能自理也就算了,可千万别把人家吃饭的玩艺给端了。
上官博表情恶劣地喝了口茶,眯着眼睛咂巴了一下滋味,似乎那茶回味无穷,余香绕舌。
啐。
看着那老家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上官宝扭身就走。
夏日的天,天黑得慢。
阿宝厌烦地看着天色,想着展翼的汇报,心里琢磨着究竟怎么收拾那个小子,嘴中吱嘎吱嘎嚼着一块香甜的南国甘蔗。
…………已经装了十天的瘸子,封子昌感觉自己要发霉了。
这大热的天,天天将一条腿用纱棉缠裹着,硬是捂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痱子。
挨了上官国舅的几个耳刮子,却意外得到五千两银子的巨款。
封子昌长本是个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祖上也曾留下些财产,却经不起他吃喝嫖赌地瞎折腾,这几年日见捉筋见肘,突然间到手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那可真是一个心花怒放。
花花惯了的人,突然有了钱,最想干的事情便是用这钱满足自己可耻的欲望。
京都西面有一条流晶河,在这条河流将要流入锦山之前,走势渐缓,窝成一大片泓成镜面般的水潭。
每到晚上,很多座花舫在湖面上随意行走,上面张灯结彩,像是水晶宫一样夺人眼目,十分美丽。
河上的画舫里,百姓们都知道这上面是做什么营生的,不过世风渐开,也没有太多人会指指点点。
留仙居不是妓船当中最大的,却是其中档次最高的,二层楼船,精巧美丽,设置清雅,最关键的却是这座花舫上,拥有如今京都风月场上最红的一位姑娘,音素素姑娘。
封子昌吃着桌上的精巧点心,喝着那双纤纤素手递过来的美酒,望着素素姑娘眉若柳叶,黑眸顾盼流转,唇若涂朱,轻轻开合间自然流露出一股风情,最要命的是她这一身的丰润,坐在怀中,每一方寸间的触感都让男人为之神魂颠倒。
封子昌掷出一百两银子得以与这位素素姑娘了良宵一度的美梦。
夜色在流晶河姑娘的吹拉弹唱中渐渐浓厚起来,星子一闪一闪的散布在夜空中,似乎格外耀眼明亮。
这是个上弦月的夜晚。
银色的月牙儿照到河岸边耸立的一座牌坊时,银色的钩端上显现出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少年。
这少年瘦小的身形躺在牌坊上雕刻的石龙上,吊着一条腿,正悠哉游哉地啃着手中的甘蔗。
若不是空中偶尔有细碎地甘蔗渣落下,从下面看,还真是不易被人发觉这牌坊上竟然藏了人。
封子昌是天黑时出的门,此时抛了百两纹银来亲近了美人,虽不舍得这么早离开,却也不敢再耽搁到天亮。
趁着夜半黑暗,封子昌从画舫上下了小船,又乘小船登了岸。
岸边候着五六个小厮,一见自家主人下了船,立时打着灯笼迎了上去,画舫上的人将被掏空了身子有些微醺的封子昌交给这些下人后,就转身使船离开了。
一行人很快步过码头到了牌坊下,封子昌刚掩嘴打了个哈欠刚要上轿子离开,突地脸上被团东西砸了一下。
摸摸脸皮竟然麻辣辣的痛,接着灯笼低头看时,砸中他的竟然是一口嚼得烂烂的甘蔗渣。
谁?封子昌大惊,心想这四周鬼影儿没有一个,怎么会有甘蔗渣砸到脸上呢?打!清脆的一声厉喝,从头顶上劈了下来。
原本寂静无人的街道,随着这声喊,突然从暗处窜出几条黑影,说是迟那时快,封子昌只见眼前黑影一晃,几个手下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封子昌以为遇到了拦路抢劫的强盗,吓得半死,心想这京都治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劲?哆哆嗦嗦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意欲何为?有一个清清柔柔的声音自头顶回答道:我是上官宝,我想打你。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22章 床上有人]封子昌愕然抬头,却发现一个麻袋迎面而来,套住了自己,所以没有看见上官宝那张可恶的小黑脸突然从天而降。
麻袋里有幽幽清香,却让封子昌昏沉的脑袋清醒了许多,只是这样一来,却更加凄惨些,因为紧接着便是一通暴风骤雨般的痛揍,拳打脚踢,竟是毫不留情。
阿宝看着展翼几个人下手,心里微觉快意。
正要吩咐展翼打断他一条腿就撤,忽听封子昌犹不怕死地在麻袋里怒吼。
上官宝!你个不阴不阳的小杂种!有种你就打死我!阿宝听到这话,怒上心头,挥挥手,让一直默不作声锤着的展翼几人让开,走了过去,蹲下身来,先是一顿痛揍,再对着那个不停滚动的麻袋轻声说道:你和你那个堂姐讹了我家五千两银子,其实五千两银子小爷我本不看在眼里,问题是我宁愿拿银子送给乞丐,也不愿意给你这种人渣。
我爹说打个不能自理也就算了,可千万别把人家吃饭的玩艺给端了。
可是你既然让我打死你,小爷我也不好拒绝不是。
话音刚落,阿宝一拳头已经隔着麻袋狠狠地砸了封子昌的面门上,也不知道深夜之中,隔着麻袋怎么会如此精确的准头,竟是狠狠命中了封子昌的鼻梁。
封子昌只觉一阵痛麻酸痒直冲脑际,鲜血流淌,终于忍不住痛哭惨嚎起来,开口不停求饶。
阿宝看着地上不停扭动的麻袋,犹自不解恨地朝麻袋上狠踹了几脚,这才一挥手,领着身后那几位打手撤走,遁入夜色之中。
真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打人打得好不快活。
阿宝揍完了人,领着几个手下趁着夜色从角门回了太师府。
一进角门,管家竟然带着数个仆役端着热水,捧着毛巾,恭恭敬敬候在门边。
阿宝微微一愕,心想打完了人,回家竟然还有这等待遇?这老爹似乎对她今夜去揍封子昌非同一般的乐见其成。
这还不算,上官太师竟然还吩咐人给少爷烹制了精美的夜宵,以便让少爷补充打人消耗掉的体力。
阿宝一边吃着美味一边大汗,心想自己的待遇怎么像凯旋而归的英雄似的。
不对,似乎有些不对。
上官博可不是好狠斗勇的人,怎么会这么支持自己打人?阿宝越吃越觉不对劲,问管家老太师可曾睡下。
管家道,老太师早就睡下了。
阿宝吁了口气,将那未曾动了几筷的夜宵赏给几个跟着半夜出动打人的护院。
又吩咐人单独给展翼烫了壶酒,片了盘牛肉。
这才起身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展翼一见少爷起身,急忙放下筷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吃你的,这是太师府,又不会有人暗算我,不用这么走一步跟一步。
阿宝也有了困意,许是打人时太用力,手臂一阵阵酸麻。
阿宝一路伸展着懒腰,活动着小胳膊,无比写意地滚回了小窝。
刚想躺在床上成大字形,忽然感觉今天的床似乎小了许多,胳膊腿竟然无法像往日那般随意摆放。
咦……阿宝有些奇怪,原本朦胧的睡眼禁不住微微张开,向床里望了一眼。
啊!!!!!!!……呜……呜……呜……一双闪亮的眼目蓦然出现在眼前,阿宝吓得刚要大声叫嚷从床上蹦起来,却被一双手臂揽住了身子捂住嘴巴。
嘘,别吵,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俩睡在一张床上吗?床里的男人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司徒勋,怎么会是你?阿宝借着烛光看清床罩子影里的这个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穿着一身银月精绣袍子的司徒勋,迷死人不偿命地朝阿宝夹了夹邪魅凤眼,好看的嘴角又勾起一抹笑意。
都说灯下看女人越看越美,灯下看男人也是同样的理。
阿宝第一次感觉这司徒勋的娃娃脸似乎比往日有了些棱角,似乎不是那么欠揍,似乎有些让人怦怦心跳的感觉。
怎么?看上本王了?司徒勋美型的唇轻掀,吐出的声音低沉有力,十分好听。
……找死……阿宝唇角抽搐了下,幽邃黑眸先是迷惑,继而冷锐如刃,小脚一抬,狠踹。
唔……死丫头……你谋杀亲夫啊……乱踢什么呢……许是踢中了某些不抗踢的地方,靖南王司徒勋一张贼兮兮的娃娃脸立刻皱成了小汤包。
让你占我便宜……嘻……活该……上官宝见司徒勋一脸痛苦的样子,圆眼睛里立时迸射出幸灾乐祸的笑。
这灿若烟花般的笑意立时吸引了司徒勋的注意,司徒勋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黑黑的小脸,心想,竟然带个假面也这样迷人,真是个小妖精……这么晚跑我这里来干嘛?被压住了腿,捉住了手,阿宝自感英雄无了用武之地,不由妥协地放软了声音。
干嘛?这么晚还能干嘛?跟你看了一个晚上热闹还不兴人家睡觉啊?司徒勋布袋熊一样攀住阿宝,一脸的疲色流露。
你……跟了我一晚上?阿宝大惊,打人的事也看到了?啊,你这么些天没有动静,我担心这动静万一有起来会有些惊天地泣鬼神,就让白羽跟踪展翼。
所以就知道了今天晚上有事情要发生。
这不,怕你吃了别人的亏,所以跟去瞧了瞧。
司徒勋把脑袋搁在阿宝的香肩上,深深嗅了嗅阿宝身上散发的淡雅香气,略略有些陶醉。
你都瞧见了?不会跑去跟封昭仪说吧?阿宝有些担心。
啐,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只是担心你别玩出人命来。
哈,可算说实话了吧,还说什么怕你吃了别人的亏,所以跟去瞧了瞧。
我呸,当小爷三岁孩子呐。
阿宝扁了扁嘴,心里想着怎么把这王八蛋扔出房门去。
就是担心你吃亏,所以才担心你玩出人命。
你要是玩出人命,怕是真要吃亏了。
司徒勋绕口令似的话,让阿宝有些发懵。
发懵归发懵,阿宝斜眼看了看旁边故作温柔的那颗脑袋,突然张口咔嚓咬了下去。
啊!臭阿宝!你属狗的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上官宝的屋子中冲破了黎明前的黑暗,遥遥传遍了太师府。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23章 惹上官司]靖南王司徒勋捂着耳朵啊啊痛叫着从床上滚了下来。
阿宝一见那娃娃脸的耳朵被自己一口咬出了血,略略有些心虚地缩进床角里,拿被子紧紧裹住身体,只露一颗小脑袋在外面。
你……司徒勋看着沾染在手上的鲜血,再抬头看向小狐狸样看向他的上官宝,不由气得哭笑不得。
心道自己真是吃猪油蒙了心,怎么会喜欢上这么混蛋的家伙,整个就是一扎手的刺猬,捧不得,打不得。
我没使劲……阿宝小嘴扁了扁,眼睛闪啊闪的望着司徒勋,模样似乎还挺无辜。
你没使劲……没使劲会出血?屁股上的伤刚好,现在又把耳朵咬伤,真是一遇上这个小混蛋,准没好事。
靖南王司徒勋心情恶劣起来,一甩袖子哐地一声拉开房门,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轻功越墙而去。
闻讯而来的上官博早瞧出从儿子房里怒气冲冲破门而出的人是司徒勋,见司徒勋出来急忙躲在一边,心里不由有些纳闷这位靖南王是什么时候窜到阿宝房里去的。
此时见那位飘然而去的王爷,一身白衣上似乎还有着血迹,上官博担心儿子吃亏随后进了屋子。
爹,我没事。
阿宝围着被子正坐在床上发呆,见上官博满脸担忧地走了进来,急忙出声解释。
唔,没事就好。
早就警告你不要同靖南王走的太近,你偏偏不听。
现在可好,弄得不清不白的,原本名声就不算太好,这下子怕是没有哪家大家闺秀会乐意嫁进上官府了。
上官博瞅瞅儿子不争气的样子,不由有些气恼。
不乐意嫁就拉倒,小爷我还不乐意娶呢……上官宝懒洋洋地合着被扑倒在床上,预备继续补上夜里丢的大觉。
待老爹离去,府中的人从院子中散了,上官宝刚刚合了眼不过一会,就听院子外吵吵嚷嚷,说什么守备府来差役拿人。
阿宝头疼地揉了揉眼睛,睁眼见天已经大亮,不由拖着木屐走到前院,只听得那里一片吵吵闹闹,心里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脸上却装作一片惘然。
话说这天清早,京城守备王仁德正与小妾在被窝里准备重新温习一下昨晚做过的功课,刚刚跨鞍上马,不料却听到一阵急过一阵的鼓声,不由好生恼怒。
心想是哪里来的刁民,竟然敢耽搁老爷我的早课。
但朝廷规矩在此,王仁德虽然十二分恼怒,十二分不情愿,可也不敢怠慢,上了公堂,一阵喊威声后,师爷将状子递了上来。
王仁德一见这状纸,心里便是一抖,这告人的,与被告的,都不是寻常人物。
原告是皇上目前最为宠爱的封昭仪的堂兄,如今的宫中编撰,薄有些虚名的封子昌。
被告是玉贵妃之弟,太师上官博的独生儿子,太常寺协律郎的上官宝。
告的是昨夜上官宝拦路行凶,寻衅生事,当街殴打皇亲国戚,殴打朝廷命官。
看见状纸上的这两个姓,王仁德便有了退意。
如今的大齐皇朝,谁不知道上官博这只老狐狸的实力,养女儿养得好,找的女婿也个个不孬。
大女儿嫁给了当今皇上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二女儿嫁给了威震北疆的征北将军,三女儿到秋就要南嫁云南王为侧妃了,四女儿据说又与新科状元勾勾搭搭。
而封氏一族虽然表面上没有这么多强硬的势力,但人家女儿怀了皇上的血脉,万一真生下个龙子,那就有可能是大齐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皇上最近又宠得紧,谁又敢惹半分。
这案子看着简单,但一个不好,只怕便会惹得后宫大乱,皇上震怒,若是惹恼了那位怀着龙子的封昭仪,伤了昭仪娘娘肚子中的龙子,自己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想到此处,王仁德暗中骂着那个不知轻重的上官宝。
心想,你个胡天胡地的公子哥,居然敢当街行凶,居然敢再三招惹封昭仪娘家的人,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何况状纸上写的清清楚楚,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王仁德拖延。
他看着状纸眉头一皱,便发了文书去太师府拿人,另一面却暗中派人赶紧去通知玉贵妃。
上官宝看见的,便是京城守备府派的差役来拿人的场景。
要知道这上官家与大齐皇室一向关系亲近,往常只有他们拿人,哪有自己被拿的道理,所以十几根木棒早就举了起来,家丁护卫们摆出忠心护主的架势,虎视耽耽看着那几个可怜的差役。
太师府正门口,差役们也是完全没辄,只好说着好话,心想这拿人是大人的意思,您这太师府再气盛,也得让那人去官衙走一趟。
上官博一笑,知道儿子夜里打人的事犯了,正准备上前应着,却不料听见一声少年暴喝:哪里来的狗腿子,都给我打出去!敢于放言暴打官差的,自然不是旁人,便是我们那位性情恶劣的上官宝少爷。
家丁护卫听见少爷发话,一声吼,举着棍子英勇向前,但想着对方是官差,所以也没有真的打,只是砸在地上,将对方吓出去作罢。
官差们这下是真的气惨了,本来知道对方不好惹,所以铁链那些刺眼的家伙一样都没带,料不到还是落了个凄惨下场。
上官博很无奈地耸了耸肩。
花厅之中,几个差役有些坐立不安地看着这位上官太师,依他们的身份,平时断然是不可能得到这种待遇的。
他们也明白堂堂太师府,会如此客气是因为什么,但也正因为这样,所以这茶喝的才有些不是滋味,万一对方恼了,自己这些小虾米在京城里还准备怎么过?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上官博皱眉道:这话有些不对吧,我这犬子打从皇上下旨削了一年俸禄起,便一直在家中读书悔过。
那流晶河石牌坊离我们太师府远的很,怎么可能是犬子去打了他封家的人?怕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吧?差役有些为难地说道:这可是封公子亲口指认的,再说了……他有些不相信说道:上官公子真的十几天一直留在府里?上官宝是何许人也,京城里四大恶少的头号人物,那天不惹出几桩事出来,那就不叫上官宝。
这样的主,会十几天窝在家里好好读书?说出去恐怕会笑掉京城百姓的大牙。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24章 结仇]上官博幽幽的目光一下子变成了两把飞刀,狠狠地削向那个差役:难道本太师还会说谎不成?扑通。
那位敢于大胆质疑的差役大哥当场就给上官太师跪下了。
敢说太师撒谎,活腻了不是。
跟着这位差役一起来办差的哥们,见势不妙顿时下饺子一样,扑通通跪了满地,一声声放着软话替同伴替自己求饶。
上官博啜了一口茶,知道这些差役也是没法子,难为他们也没用,微微一笑说道:他封家说我们打便是打了?世事无非是道理人情,总不能说他们递个状纸,咱们家就得去乖乖应着,虽说上官府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在这京都也是留几分脸面。
本太师只是好奇,今儿个在府衙里递状纸的是谁?回太师话,是封府的管家。
差役大哥心想,您这当朝太师还不富贵,京里真找不出几家富贵了,赶紧回答道。
不说还罢,一听只是个管家递的状纸,装模作样,毕恭毕敬立在太师上官博下手的太常寺协律郎上官宝顿时勃然大怒,一拍桌子骂道:喊个管家递个状子,便要小爷去应着,哪有这种道理?不是说那封子昌被打了吗?打成什么模样了?既然告状,就亲自去告去。
不然赶明儿本少爷也天天让家里管家去你们衙门告状,就告他封子昌仗势欺人,霸男占女,不管本少爷告的有理没理,你都得让那封子昌去你们衙门候着!上官宝话音未落,上官博已经高声吩咐道:田管家!田管家知情识趣地站了出来,应了声是。
上官博寒声说道:喊周先生按照少爷的吩咐赶紧写上十几份状子,从明天起,咱家每天往京城守备府跑一趟,就算不吓死封家,也要累死封家。
这还不算完,上官博犹自微微一笑向差役解释道:周先生是府上清客,不过听说前些年也做过你们家老爷的老爷,写状纸应该是没问题的。
差役大哥心想,这哪里是吓死封家累死封家的搞法,明显是准备吓死守备府累死守备府,无可奈何下只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道:老太师,您老饶了小的们吧,这事儿……确实咱也没辄啊。
上官博略一沉吟,知道这事儿总得有个了局,老在这儿耗着也不是个事儿,说道:要说打人这事儿,是决计没有地。
一边阿宝笑嘻嘻加了一句:断然没有的事儿。
上官博又道:本太师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封家要冤我们上官家的人。
阿宝状作沉思说道:前些日子,在酒楼上儿子与那位封子昌封公子的确发生了些小规模的冲突,那位封公子在那次冲突中吃了一点小亏,说来这事儿是有些我的不对,不该着脏了自己手去与那种人一般计较。
上官博惊讶道:这事情不是了结了吗?打了几个耳刮子,皇上罚了你一年的俸禄,又让府上赔了五千两银子……难道封公子对皇上的判决不满,嫌五千两银子数目太少,所以便要又来诬告你?阿宝皱着眉,苦巴巴应道:大概是这样吧。
父子二人演双簧似的,说得有鼻子有眼,说得几个差役大哥,一愣一愣,面面相觊。
没办法,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得随咱们到衙门去。
几位差役大哥仿佛专门为了替国舅爷开道护驾一样,前倨后恭将被告上官宝请进了京城守备府。
王仁德一见恩师的公子来了,急忙命人备坐。
阿宝也不客气,大模大样往堂上一坐,打开洒金小折扇很大牌地扇了扇道:怎么不见原告啊?少爷有所不知,那位封编撰身受重伤不能亲自出面,所以就委托了封府的管家代理此案。
王仁德急忙上前温言解释,一脸的奴颜卑膝的奴才像。
啐,既然原告请人代理,那小爷我也可以请人代理,小爷最近也身子不爽,告辞!上官宝一听那个封子昌根本不打算露面,心里虽然知道自己昨天夜里的确把他打的不轻,但懒得在这公堂上蘑菇,借故做出生气的样子甩袖离堂而去。
王仁德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请上堂来的被告,众目睽睽下扬长而去,不由气得一口痰堵住了喉咙,背过气去了。
守备老爷突然背过气去,大堂顿时一片混乱,哪里还能审什么案子。
封府的管家不得不灰溜溜地回府向封子昌复命。
还有天理了没有?还有王法了没有?脑袋肿得跟扑满一样的封子昌捶着床帮子恸哭流涕,两条腿上用夹板固定了动也不能动,满身又缠了厚厚的棉纱,整个人就木乃伊一样恐怖。
听到封子昌野狼般的惨嚎。
花白胡须的封老太爷在儿子的扶持下颤颤巍巍走进孙子的房间。
昌儿,不要哭,爷爷给你作主。
去,给我那当娘娘的孙女儿口信,就说老太爷要进宫求见皇上。
封老太爷对儿子封必达喝道。
封必达是封昭仪的爹,封子昌的二叔。
官居尚书之职,是个极为孝顺的腐儒。
一见老爹气得直咳嗽,不由皱了皱眉道:子昌被人打成这样,儿子决对不会坐视不管。
儿子这就进宫去见昭仪娘娘。
爹你年纪大了,就在家里好好歇着吧。
咳咳咳,气死我了,上官博那个老匹夫竟然养出个比老子还混蛋的东西!封老太爷猛咳了几声,到底年纪大了,不经气,眼睛一翻,身子晃了几晃,竟当场寿终正寝。
爹~~!爹!封必达悲痛失声。
上官宝,我封氏一族与你势不两立,定让你血债血偿!封必达看着被活活气死的爹,被打残了的侄子,不由目眦欲裂。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25章 皇上很生气]皇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上官宝的嚣张跋扈司徒俊本来早有耳闻,也早就见识了一二,不过断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混蛋到藐视朝廷藐视皇权到这种地步。
传旨!着大理寺正卿重新审办此案!怎么着也得给封昭仪一个交待了。
封昭仪只从闻知堂兄被打残爷爷被气死的消息后,整日不饮不食,以泪洗面。
那是谁,那是未来皇子的娘啊。
司徒俊再怎么薄情,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大理寺正卿修励仞乃是有名的黑脸包公一个,管你高阀贵胄,还是皇亲国戚,进了大理寺不脱一层皮,那就不叫进大理寺。
上官博一听这案子移交到大理寺了,顿时替自己那混帐儿子有些担心起来。
虽然这官司输了也不至于就要儿子的命,但那是修励仞的地盘啊,大齐出了名的铁板一块。
这事不能不严肃对待了。
可是人家人证物证俱在,人证是流晶河上画舫中的一干老鸨妓女,物证竟然是一捧从案发现场收集到的甘蔗渣。
老鸨妓女能做人证?甘蔗渣能做物证?能。
留仙居的老鸨称,那天夜里派人送封子昌封公子回岸上去,突然发现有数人围住了封公子,其中一人个子不高,身形瘦小,似乎是那些打人的人的头。
修励仞一拍惊堂木道:你回头看看站在你身旁的这个人可是哪天夜里打人的主谋?老鸨花满满早就看到那位立在堂上东张西望好似不关他事由自沉浸在首次参观大理寺兴奋中的黑脸小子,此时听堂上的大老爷如此说,便做出刚刚发现了上官宝的样子,眼睛立时瞪得老大,用被宰杀前的老母鸡的惊叫声,发出了今天公堂上的第一声指控。
青天大老爷,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然后如同见了恶魔般挪动着老胳膊老腿躲出了老远。
哪一位是音素素音姑娘?修励仞看着堂下跪着的一群莺莺燕燕,语气放得柔和了一些问道。
回禀青天大老爷,民女就是音素素。
音素素妖媚地抬起头,轻藐地瞥了一眼这个表面正经无比实际上也是自己恩客的大老爷一眼,心想都是一个床上翻爬滚摸过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会装,竟然好像不认识自己这位大名鼎鼎流晶河著名花魁似的。
音素素,本官问你,你那天夜里可曾看到封公子在石牌坊底下被人殴打?修励仞看着堂下的皎皎美人,身体的某个地方不由自主亢奋起来,咳嗽了一声,依然保持着公正严肃的心态继续问案。
回大老爷,民女那天夜里的确看到封公子被人痛殴。
音素素微微转头看向那个瘦小的上官宝,心想,原来这就是京城有名的混世魔王上官宝啊,怎么长的这么其貌不扬。
人长得不好看,连妓女都鄙视。
上官宝在不黑不白的道上也算混了多年,自然看清了那妓女眼中对自己相貌的不满意,不由眼睛一瞪,做了个欲揍人人的样子。
立时吓得音素素将一张魅惑众生的俏脸埋进花枝招展的姐妹身后。
大胆上官宝!竟敢当堂威胁证人,来人呐,以藐视朝廷律法仗责三十!修励仞一见老相好被人威胁,顿时怒从心头起,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吼了一声。
谁敢打本少爷!上官宝也恼了,这是什么狗屁清官,上了堂问也不问就打人板子。
怎么,本官打不得你吗?修励仞看着堂下这黑脸小子,心想,虽然你姐姐是贵妃娘娘,本官有皇上撑腰,却也半点也不怕你。
今天修理的就是你,不然枉了老子这外号叫修理人。
敢问大老爷,流晶河上的画舫离石牌坊有断距离,何以这老鸨一口咬定打人的就一定是我们家少爷?见上官宝要吃亏,太师府上的清客周先生以辩护讼师的身份从一边站出来说道。
你以为本官除了这些人证就没有更能证明那天夜里在石牌坊打人的是你家少爷吗?修励仞看了一眼这个据说放着朝廷命官不做甘愿屈居太师府做清客的周先生,挥手命人呈上物证。
甘蔗渣?周先生一见那蒙在红布下的是堆被人嚼过的甘蔗渣,顿时嗤笑出声。
这可不是普通的甘蔗渣,请周先生看仔细了,这甘蔗渣手感松软,色泽白晰,嗅觉芳香,这可是南国有名的白玉甘蔗,据闻这白玉甘蔗只有南国小昭寺附近的一口玉甜井旁才能生长出来,拢共不过几分地打大小。
历来被云南王作为贡品之一进贡皇室,难道普通人会吃到这种比水果还美味的甘蔗吗?修励仞拿起一小捏甘蔗渣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得意地看向这位清客身份的周先生。
周先生乍一见这甘蔗渣就知道事情不妙,因为他常在府中看到那位懒洋洋的少爷躺在后花园凉亭里嚼这种东西。
不过还是试图一辩:既然是进贡皇室的贡品,那就是说所有皇室众人都被列入了嫌疑犯对吗?呵呵,修励仞放下那捏甘蔗渣冷笑着拍了拍手,可惜今年进贡的白玉甘蔗都被玉贵妃赏给了当朝国舅上官宝了。
上官宝——你知罪否?修励仞猛指站在堂上满不在乎的黑脸小子。
不知罪,本少爷不以为区区一堆甘蔗渣就能定本少爷的罪。
再说那封子昌据称是先被打残了腿的,怎么,一个刚刚断了腿不过十天的残疾也能上流晶河上去嫖娼?难不成,那腿根本就没断,那封子昌是冒充断腿欺瞒圣上?嘿嘿,以为本少爷是软柿子啊。
上官宝先把欺君之罪扣在封子昌头上。
心想,就算本少爷被指正打了人,那也比他封子昌欺君的罪名轻啊。
打人不过是坐几个月牢,或者破费一小笔银子。
而欺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本官今日只审理石牌坊打人一案,至于封子昌先前是否断腿与本案无关。
修励仞愣了一愣,心想怎么审出欺君案子来了,这可与皇上的心意不符,断不能再继续纠缠下去。
修励仞以被告上官宝藐视公堂,不服判决,将本来一个极为简单的案子推到了皇上面前。
司徒俊勃然大怒。
好个上官宝,竟然连大理寺都拿你没办法,朕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26章 广场廷杖]司徒俊根本就懒得跟上官宝啰嗦,直接下命,就在皇城广场上,当着数万民众的面,廷杖当朝国舅上官宝。
廷杖分用心打和着实打,至于采取何种打法由监刑官按皇帝的密令决定,如果监刑官脚尖张开,那么就是用心打,可能会导致残废,而如果监刑官脚尖闭合,那么就是着实打,则受刑的大臣必死无疑。
不过无论哪种打法,挨打的人就算逃过一命也是非残即伤,不养个一年半载,根本就不能起床。
廷杖还有一个最让人受不了的规矩,就是受杖之人须脱了裤子露出屁股受刑。
也就是说,不但在肉体上要饱受折磨,就是精神上也要承受众目睽睽之下的裸臀之辱。
皇上,请饶恕阿宝年少无知吧。
玉贵妃花容惨淡跪拦在皇上面前,苦苦哀泣。
年少无知,年少无知,朕不想再听到这个年少无知,朕十四岁便登基管理一个国家,上官宝都十五岁了还整日惹事生非,闹到今天这般地步,都是你整天以年少无知为由宠出来的结果!朕今天就要代替老丈人教训这个混账小舅子。
司徒俊怒气冲冲绕过玉贵妃,亲自登上城楼观刑。
三十廷杖,就要打在上官宝单薄的小身体上。
玉贵妃见求不下情,顿时心如刀绞,自己可就这么一个弟弟,若是伤了惨了,或者因此丢了性命,自己怎么对得起上官家的列祖列宗。
皇上,请看在臣妾服侍皇上数载的份上从轻发落阿宝吧……皇上……臣妾甘愿让出贵妃之位进冷宫面壁思过……皇上……求你可怜可怜上官一族仅此一脉单传……皇上啊……臣妾死不足惜……只求皇上别绝了上官一族的后啊……玉贵妃披头散发,从皇城内膝行上了城楼,来到司徒俊面前碰碰地磕着响头。
看着昔日枕边人如今这般模样,司徒俊也心有不忍,命谢芳将玉贵妃请下城楼,不必观刑。
皇上~~!皇上~~~!上官玉额上鲜血蜿蜒如虬,拼命挣扎着要回身继续向皇上求情。
娘娘,不要再继续求情了。
没有用的,皇上今天是铁了心要惩戒国舅爷……谢芳眼见玉贵妃凄惨模样,心头大恸,不由轻声在上官玉耳边低声相劝。
谢统领……求求你向皇上求情……不要打阿宝……不要打阿宝……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啊……上官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啊……上官玉仿佛溺水之人突然捞到一根稻草,忽然抓住谢芳的手臂,圆睁了美目哀哀恳求。
娘娘,请娘娘自重!谢芳被玉贵妃一把抓住了手,吓得急忙回头去看皇上,见司徒俊背对着这面,顿时松了一口气。
轻轻掰开上官玉的手指,猛地点了上官玉的睡穴,吩咐跟随在侧的司棋司画道,好好照顾娘娘,娘娘醒来就对娘娘说,谢芳自会尽力。
谢芳说完,急纵身形,迅速消失在皇城之巅,不知去往何方。
阿宝!阿宝!我的儿……上官夫人闻听阿宝要被当着数万人脱光屁股挨板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阿宝是个丫头啊,要被脱了裤子那还不全露馅,而且阿宝身子岂能让那些贩夫走卒看到。
天哪,苍天哪,你杀了我老太婆吧,皇上怎么这么狠心啊?上官夫人下了轿子,在紫菱等人的搀扶下一路跌跌撞撞来到皇城前的行刑广场。
看到阿宝只穿了一身中衣被押在广场中央临时搭起的台子上,顿时一路哭嚎着冲了过去。
谁要敢打我儿子,就先打死我吧!老太太疯了一样,用头撞向那些维持刑场秩序的御林军。
那些御林军一听是皇上的丈母娘到了,哪里敢真的动手阻拦,纷纷潮水般退向两边。
上官夫人一路所向披靡冲到阿宝身边,见阿宝苦着一张小脸孤苦无助地趴在那里,顿时扑上去哭嚎起来。
娘,不要哭了,我不怕打屁股,只是要人不要脱我的裤子。
阿宝自知今日难逃一劫,看到母亲来了,顿时幽幽恳求道。
若是今日被脱了裤子,不被打死,阿宝也打算撞死在司徒俊面前。
是啊,就算要挨打,也不能让人脱了阿宝的裤子。
上官夫人顿时止住了哭声,对监刑的悟竹公公道:请公公禀告皇上,妾身自知对犬子管教不严,以致惹动圣怒,但求皇上看在老身的面子上,赏我儿着衣受刑。
如若不然,老身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板子打在我儿身上!悟竹一见老太太一脸决绝,顿时吓得急忙转身奔向城楼回禀皇上司徒俊。
毕竟这是贵妃娘娘的母亲,是一品诰命夫人,万一闹出人命,自己的小命恐怕也不保。
司徒俊听了悟竹的禀告,眉头微微皱了皱,轻轻点了点头道:朕准了。
吁。
悟竹长呼出一口气,心想真是要命啊,自己这场刑监下来,恐怕以后就要当夹道老鼠,两头受气了。
悟竹奉了圣旨,回到行刑台上,咬了咬牙,壮了壮胆,狠狠心挥了一下手道:着衣行刑!…………[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27章 等那个人]听着母亲与悟竹公公交易,阿宝静静地趴在台子上,手指垫在下巴颏,瞪着一双毛茸茸小鹿般的眼睛,透过板缝,仔细瞧着木台子下方几只忙忙碌碌在搬运着食物的小蚂蚁。
小蚂蚁互相碰着触角,似乎在传达着某些信息。
也许不一会,自己的血会透过板缝流下去,也会成为这些小蚂蚁们的可口美食吧。
阿宝没心没肺地在行刑之前研究着木板下的小蚂蚁,城楼上司徒俊望着下面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少年,心内不由泛起一丝复杂的感觉。
他没想到这个京城小霸王面对即将到来的一顿板子,竟然表现的异乎常人的冷静。
他虽然并不知道阿宝的注意力仅被几只蚂蚁吸引,却隐约感觉那少年的心根本就没放在这场廷杖上面。
到底是什么事情吸引了那少年的心神?皇上,怎么还不行刑?一声娇弱的呼唤,忽然自身边不远处传来。
司徒俊一愣,眉心顿时不悦地纠结了一下,心想她怎么来了?是谁?还能是谁。
与上官宝有着深仇大恨的封昭仪,封娘娘。
封昭仪穿着一身华丽的仿唐宫装,裸露着胸前大片的肌肤,以及自以为性感的蝴蝶骨,头上插着数支金光闪闪的凤翅步摇,在宫女的搀扶下,行似扶风之弱柳,衣袂翩飞,柔若无骨地走到皇上身边,看着城楼下木台子上那个小个子身影,眼中露出一丝阴狠歹毒得意万分的光芒。
敢跟我斗,小子,你还嫩了点。
这城楼上风大,爱妃还是回宫去吧。
司徒俊再如何不悦,英俊的脸上还是挂了丝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微笑。
温柔地伸手轻轻拉了拉封昭仪的领口,遮了遮封昭仪故意露出的蝴蝶骨。
皇上……臣妾想陪皇上一起观刑……封昭仪依偎在皇上身边,弱弱地撒娇道。
嗯……爱妃就不怕呆会的血腥惊吓了爱妃腹中胎儿么?封昭仪身材瘦弱,本就有些营养不良的感觉,这几天闹腾下来,据御医称,脉象有些不稳。
再说怀着孩子观刑似乎有违阴德。
司徒俊松开封昭仪的手,面色顿时清冷下来。
皇上~~封昭仪本还想去拉皇上的手,却腾然发觉司徒俊眼目中涌起不再掩饰的厌烦和警告之意,急忙识相合胸告退道:臣妾谨遵圣谕,这就告退回宫。
没有人知道,皇上为什么还不下令行刑。
似乎这漫长的等待专为了煎熬受刑人的神志,似乎又在锻炼着广场上数万围观民众的耐心,又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楼上楼下如此多的观众,竟然因为这种等待渐渐鸦雀无声起来。
无比压抑的气氛,仿佛雷雨前阴郁厚重的天空,沉沉的堕在人的头顶,有些提心吊胆的感觉,似乎下一刻就会有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
悟竹喊了一声着衣行刑后,感到某种不妥,又改口吩咐了一声:行刑时着衣!毕竟行刑两个字,还不是他能下达的命令。
他只是一个传话者,只是皇上放出来咬人的一条狗,皇上说咬,他就得下口咬,不管对方是怎样的背景,怎样的惹不得。
原本跪在城楼下替上官宝求情的,只是寥寥可数的孤零零几名官员,见皇上半天不下行刑的命令,有揣度圣意的,又从人群后走出来,加入了求情行列。
皇上此番阵仗恐怕只是想着吓唬一下上官国舅。
自己这些人总要给皇上搭建一个借坡下驴的台阶。
司徒俊扫了眼下方渐渐增多的请命者,鼻子哼了几哼。
一双冷峻的凤目越过人群,越过广场四周略显得矮小的民居,往远处广场外的御街上望去。
果然那御街尽头,就出现了一个骑着马风驰电擎般往皇城广场拼命飞奔而来的身影。
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司徒俊冷峻的眼目中涌起一抹得意的笑意。
小子,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朕只好让人随便打板子了事了。
杖下留人!司徒勋大喊着从马背上飞身而下,待他几个飞跃,越过御林军的防守扑到行刑台上时,这才发现,似乎那生命中如毒蛇吐芯般的廷杖并没有击打在阿宝身上。
阿宝听到声响,扭过头,有些诧异地看向突然从天而降的司徒勋,星子般的眼目中渐渐涌起氤氲雾气。
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原来她的无所谓,是忒定他会来救她。
紫霞仙子曾经对至尊宝笑着说,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驾着五色祥云来迎娶我。
而阿宝的英雄,会骑着黑色的骏马,拼了命的赶来救她。
阿宝!司徒勋单膝跪在阿宝身畔,将那单薄的小身子从木板上捞起来,紧紧搂在怀里。
我以为赶不及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怕……司徒勋呐呐说着,将脸埋在阿宝温热的跳动着的胸腔前,凤目中竟然禁不住有泪流下。
谢芳到靖南王府找司徒勋的时候,方才知道靖南王又去了锦山行宫。
等司徒勋接到消息飞马往皇城广场飞奔,已经是一刻钟以前的事情了。
若不是有人在故意等着他的到来,只怕阿宝已经真如他想象中那样,血肉模糊,浑身血迹,已然昏死在廷杖下。
行刑!司徒俊看着城下木台中央的两个人,满意地微微笑了笑,棱角分明的薄唇中缓缓吐出了重若雷霆的两个字。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28章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谁敢给本王动她一指头!司徒勋抱着阿宝,怒瞪着从台下走上来的两名准备行刑的内廷太监。
这两名太监虽然不是膘肥体壮的壮汉,一看也是练过武的会家子。
从那稳健的步伐中可以看出,这两个人练得是外家粗笨功夫。
就是这种练过粗笨功夫的人,轮起廷杖来才没有半点花梢,绝对是一杖见血,两杖见骨。
司徒勋恶狠狠瞪着这两名走上来的执行太监,愣将两人盯得手足无措地低头立在两边,捏着廷杖的手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圣旨到!一声宣喝,打破了僵局。
秉笔太监青竹手捧圣旨走上台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南王司徒勋私闯刑场,阻碍行刑,本欲以藐视皇权罪论处,念其为先帝骨血,故允靖南王司徒勋任选监刑或执行之职以续前罪,钦此!监刑或执行?就是让自己从看着阿宝挨打或者亲手打阿宝这两者之间选择其一?司徒俊什么意思?司徒勋忽然有些明白,何以会等到自己来还没有行刑,原来司徒俊就是在等着自己亲手廷杖阿宝。
司徒勋的手指怜惜地滑过阿宝黑黑的小脸庞,俯身在阿宝额头轻轻亲吻了一下。
温柔问道:阿宝我亲手打你可好?呸,司徒勋,我以为你会让我免了这顿打呢?阿宝苦笑了笑,啐了司徒勋一口。
今天打完了你,明天我允你打我耳光,以十抵一,可好?司徒勋幽幽说道。
让那般人打,无论是用心打还是着实打,阿宝非死即残。
而自己也绝对无法眼睁睁看着别人在自己眼前动手打阿宝。
小不忍,则乱大谋。
看来司徒俊设了这个局,是故意想逼着自己发疯。
我会恨你的司徒勋,会恨你一辈子。
阿宝从司徒勋怀中挣扎起身,安安稳稳重新又趴在木板上。
看着阿宝乖巧的小模样,司徒勋闭了闭眼,忽然一挺身,动手脱下自己的月白团龙绣蟒袍,轻轻罩在阿宝身上。
司徒勋是想告诉阿宝,打你如同打我自己。
青竹和悟竹对视了一眼,心想,上官国舅在靖南王心中果然非同一般。
王爷,皇上说要杖杖见血。
青竹太监见靖南王狠了狠心,擎起廷杖,故作冷漠地又开口道。
一!青竹脆脆尖尖的嗓音在广场之上鸽子样盘旋了半天,方才随着高高举起的廷杖,重重击打在阿宝身上。
一杖,见血。
二!青竹脆脆尖尖的嗓音如毒蛇样钻进靖南王司徒勋耳中,钻得他的心痛如刀搅。
两杖,皮绽。
三!青竹幽幽的声音再次响彻整个广场。
司徒俊立在城楼上,看着那一杖杖击打在那个小小身影上,心头竟涌起一股强烈不忍的感觉。
成,司徒勋算你狠。
十杖一过,司徒俊忽然在城楼上金口一开道:停!今日行刑到此完毕!皇上有旨:念上官宝年少无知免去二十廷杖,钦此!王八蛋司徒俊!把本王当猴耍!司徒勋哐地一声折断廷杖,弯腰将已经痛晕过去的上官宝从地板上抱起来,几个纵身消失无影。
阿宝!阿宝!娘的儿啊!上官夫人在阿宝受刑之初就晕了过去,此时醒来,见人群已经散去,木台上之余下染着血的两截廷杖,不由扑过去痛哭失声。
夫人,阿宝无事,已经被靖南王带走了,咱们还是回府吧……上官博不知何时出现在广场上,将夫人从行刑过的木台子边上搀扶起来。
你个杀千刀的,刚刚阿宝被打你怎么不去向皇上求情?上官夫人一失往日的温柔贤淑,猛见老爷现身,顿时气恨地用脑袋顶撞上官博的胸口。
好了,不要闹了。
你以为——我就不心疼?可是有什么办法,阿玉贵为娘娘都磕头磕出了血,皇上也不松口,我一个糟老头子再求也是自取其辱罢了……走吧,走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人家在看着呢。
上官博长长叹息了一声,弯腰搀起夫人,往广场外走去。
远远的两个老人,相互扶持着蹒跚离去。
司徒俊眼目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歉疚,回头吩咐悟竹道:以贵妃娘娘的名义,赐上官府大内伤药若干,另赐上官宝免死金牌一块。
免死金牌也用娘娘的名义?悟竹愣了愣,似乎贵妃娘娘没有这等权限。
当然是朕的名义!司徒俊怒声道。
狗奴才,非要朕发怒才知道该怎么办事。
…………上官博看着宫里赏赐的一大堆瓶瓶罐罐,心中暗骂了一声:呸,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惟有那块免死金牌,让他眼前一亮。
打了顿板子,换了块保命金牌,皇上好歹没把事情做绝,好歹给他留了几分颜面。
阿宝今天挨得这顿打,也算物有所值了。
不过,自己伙同皇上算计靖南王,顺便算计了自己的儿子,那小兔崽子若是日后知道了挨打的真相,会不会把太师府掀个底朝天?掀了太师府不要紧,就是别把他老子的胡子薅光……上官博一想这些,脊背上不禁冷汗直冒。
养出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儿子可真是不容易啊……[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29章 一桩皇室丑闻]司徒勋~~大混蛋~~我恨你~~!富丽堂皇的锦山行宫,时不时传出惨厉而嚣张的痛骂声。
我知道……痛骂声之后,就会有一个温柔的声音跟随着幽幽响起。
上官宝大字形趴在宽大的床榻上,一边骂着司徒勋,一边无可奈何地任那王八蛋处理血肉模糊的屁股。
你都看了我屁股~~呜呜~~我不要活了~~阿宝小嘴一扁,忽然想起女孩子应该害羞来着,似真似假地哭开了。
你都看了本王全身本王都没哭,乖,不哭,再哭就不漂亮了~~司徒勋一边哄着,一边极快地撕开阿宝下身被打烂了的衣袍,心想自己下杖时力道掌握的很好啊,怎么也会伤得这么重?都是那个王八蛋司徒俊,竟然要杖杖见血!吁~痛啊!司徒勋!你能不能轻一点?阿宝是真的痛,绝对不是撒娇,不信打烂你屁股试试,看你叫不叫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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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大男人处理个伤口,还弄得这么唧唧歪歪,真是让人受不了。
锦山行宫位于锦山之腹,四周山势连绵,丛林环绕,明明是个不甚通风的谷地,却偏偏清凉宜人,大约是因着行宫四周缭绕而过的溪水的缘故。
溪水从高处的山脉下来,带着股子有别于尘世的冷寒,一路蜿蜒,偶尔有落叶飘花小船一样且载且停,旋转着拥进行宫后花园的池子里,逗引得数尾赤红的锦鲤不时在水面激打起水花。
大热的天,阿宝哼哼唧唧地躺在架在水面沁凉舒心的屋宇里,有些痛不欲生。
好了,再过几日待伤口结了痂,本王便允你出去。
不是说了吗,打你十杖,本王还你一百个耳光,你若想打,此时便由你。
只是这帐咱别一下子清算,一个你重伤未愈,没有那么些力气,一个你一百个耳刮子下来,估计本王这一张美轮美奂的玉面也快变成二皮脸了,让侍卫们瞧见了没得又笑话咱们胡天胡地没有主子的样子。
司徒勋一边仔细地剥着在溪水中沁凉的葡萄皮,一边小意说道。
哼,知道我现在没力气还说什么好听的?司徒勋,这笔帐小爷给你记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阿宝就着司徒勋的手吞掉一个晶莹剔透的葡萄后,清了清嗓子恨恨地说道。
听她口中又把自个称作小爷,司徒勋好看的眉毛立时皱成了卧蚕,僵着神色道:阿宝,求你了,别小爷小爷的自称,本王听着别扭。
那你在我面前也不许本王本王的叫,以为当个王爷就了不起啊,切……某人用很蔑视的眼神瞥了一眼在自己身畔貌似佣人的王爷。
我又不是故意,只是这十八年王爷叫下来,有些习惯了而已。
你既然不喜欢,我以后注意就是,保证不在你眼前再自称本王这两个字。
不过,阿宝喜欢我自称什么呢?某王贼兮兮地笑了笑,打量了一下被他强迫揭去假面的阿宝。
这小丫头,除了身子单薄点,倒是长的美轮美奂,小仙女一样。
你十八岁了?阿宝没注意司徒勋后面那句贼话,一张粉白润滑的小脸上拥起强烈的质疑。
怎么,你不知道本王十八岁了?司徒勋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这位昔日的表弟。
哦,我老感觉你比我小呢,长那么个娃娃脸,小屁孩一样。
阿宝伸手毫不客气地拉了拉司徒勋的那张脸颊上的肉肉,摇头惋惜道:你长得还真不如你那皇帝哥哥有男人味,啧啧,拉长点似乎要好一些,现在这个模样就像樱桃小丸子。
你别打击我好不好,他都多大了,都二十四了,老婆一大堆,老男人一个。
还是表哥好,年轻,英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卓尔不群,英雄盖世……喂,我实事求是嘛,你吐什么吐,别吐了,又不是怀了孕的孕妇,吐啊吐的,可别吐成习惯。
司徒勋刚刚沉浸在自我表扬的良好状态中,突然看到某人歪着一颗小脑袋大吐特吐起来,不由吓得住了嘴。
司徒勋,你太恶心人了,都把自己夸得有皮没毛的了,你也好意思。
阿宝一番恶吐,皱着眉头扯起司徒勋的袍袖擦了擦嘴角。
门外站岗的白羽展翼早就躲得远远的了,以不听见某些主子令人寒毛直竖的恶心话为准则。
展兄,你家这位真的是位少爷?一身白衣的白羽终于忍不住好奇,扭头看了看同样极端忍耐的黑衣大哥。
展翼皱了皱眉,心想少爷是有些不太像少爷,可他跟着少爷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把少爷当成少爷,白羽这话什么意思?展翼心下有些不快,又想起少爷是被对面那位白爷的主子亲手打烂的屁股,不由怒声道:白兄什么意思?我意思是……白羽原本想问些一直让他迷惑不解的问题,直眼瞧见对面的那位一张脸黑成了锅贴,不由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咳了一声道: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见上官少爷身子骨太过清秀,不像咱们这些人长得这么粗俗而已。
展翼是个直肠子的实心人,哪里听得出白羽话里有话,逐点了点头道:我家少爷的身子骨是单薄了些,无怪我们老爷夫人这些日子放心不下,不知道王爷要什么时候才能放少爷回府。
…………上官博几次派人来接少爷回府,却统统被司徒勋驳了回去。
送来的据称是贵妃娘娘赏赐的大内伤药,也被司徒勋命人扔进了库房,竟是根本连动都未曾动过。
只给上官宝用自己亲手调配的药膏。
司徒勋不放人,数日下来,老狐狸上官博有些急了,心想演戏归演戏,可别把儿子赔了做了人家的男宠,虽然协助皇上将靖南王撵到封地去是他作为臣子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是儿子还要用来传宗接代的啊,这成了男宠可怎么再娶妻生子?上官博急,萧太贵妃更急,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宫女太监整天没事就扎堆嘁嘁喳喳,自己的宝贝儿子与上官宝的事早被演绎成了一桩皇室丑闻。
萧太贵妃哪里还在未央宫待得住,数次央求太后为靖南王赐婚。
王太后却不愿多管闲事,心想你儿子老闹腾着不肯就任封地,这赐婚的事还是得皇上说着算。
这日好不容易撞见来给太后请安的皇上,萧太贵妃为了儿子急忙屈尊拜倒在地,吓得司徒俊也慌忙陪着跪在未央宫的台阶上。
皇上,求皇上给勋儿赐婚!赐婚?是了,自己这个王弟已经十八岁了,早就应该娶妃。
太贵妃快快请起,朕自会为王弟拟得一份好姻缘。
司徒俊搀扶起萧太贵妃,应下太贵妃的请求,心中琢磨着大臣之中那家千金正待在闺中。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30章 回宫选妃?]静夜里风声四起,听得檐头铁马叮叮作响。
过了一盏茶时分,竟渐渐下起雨来,殿前的池水被雨珠打出圈圈涟漪,又被明亮入昼的烛火掩映着,仿佛白日里赏景一般。
司徒勋守在阿宝的榻前不能入睡。
一双青春勃发的凤目中,已蕴了清浅的温柔笑意,似亮滟的波光沉醉,静静地在这雨夜中瞧着阿宝如婴孩般趴伏在床上的睡姿,满满的都是宠溺。
窗外,雨势越来越强,竟似泼天泼地般,携着一股股扑面寒气。
司徒勋站起来,掩了掩门窗,复又小心翼翼挨着阿宝的身边,半躺下身子替她遮挡一下缝隙中吹来的凉风。
还好下了雨,明日想必就不会再炎热了吧。
天热,阿宝数次吵闹着要进那凉水池子里沐浴,若不是自己看得紧,只怕那丫头一个不注意就会跳到池子里去。
值得庆幸地是,阿宝的杖伤并无恶化的迹象,只是痊愈慢,许是因为天气炎热的原因。
夜半时蓦然就打了雷,阿宝一下子被吓醒,惊叫着往司徒勋怀抱里钻,像是被天雷惊到的小狐狸,瑟瑟地抖着身子,极为不安。
司徒勋没想到胡天胡地野小子一般的阿宝也会有害怕恐惧的东西,一颗心顿时柔软起来。
伸出手臂仔细小心地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
不怕,阿宝不怕……因着打雷,阿宝一夜睡得极不安稳。
司徒勋也是一夜没有合眼,天方亮的时候,雨住了,刚微微合了合眼,就听门外有白羽的轻唤。
爷,宫里来人了。
司徒勋一听宫里来人,顿时惊醒,低头瞅了瞅阿宝,见阿宝脸上挂着浅浅笑意还在沉睡,便缓缓撤了被阿宝枕在头下酸麻的臂膀,这才起了身。
来人做什?关闭了门,离开一段距离,司徒勋方冷了声发问。
说是萧太贵妃昨天夜里发起高烧,未央宫侍候的医官看了,说是得了风寒。
白羽略略焦急道。
风寒?司徒勋大惊,吩咐白羽留下来与展翼一起先看护着国舅爷不要让她出屋子,急忙出了院子,跨上侍从牵来的黑马御风,风一般飞下山去,奔向皇城。
司徒勋刚出了门,阿宝就醒过来。
睁开眼,却不见了那双笑盈盈的眼目,心中顿时恐慌。
司徒勋!司徒勋!清凌凌的声音在房内叫起来,害得白羽和展翼刚要进屋子侍候,却因为一同发起动作的原因,脑袋撞在了一起。
哎呀!你抢什么你,里面是我家少爷又不是你家少爷!展翼愤愤地揉了揉脑袋,怒瞪着白羽。
白羽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敲了敲门,国舅爷,我家王爷一早有急事下山去了,走时命属下侍候国舅爷在房里就餐。
什么?他走了?阿宝睁开眼不见了惯常的那张脸本就心里发慌,如今听说司徒勋抛下她下山去了,顿时惊吓得从床上蹦了起来。
这一跳牵扯了刚刚结了痂的臀伤,呀呀叫着骂了起来。
王八蛋司徒勋,敢丢下我一个人在山上!国舅爷,这不是还有属下们侍候着吗,想来王爷事情处理完了一定会赶紧赶回来的。
白羽心道,感情我们这些外头站着的都不是人啊?展翼,展翼,我要回家,本少爷要回家。
阿宝在屋子里啊呀呀地兜了几圈子,忽然对司徒勋的不告而别大感恼怒。
好嘞少爷!展翼一听回家,顿时高兴地跳跃着往前面准备马车去了。
白羽一见大急,国舅爷,王爷走时吩咐过,让国舅爷在屋子里静养。
在屋子里静养?以为小爷我是圈养的宠物吗?回家!回家,一刻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呆了!司徒勋的突然离去,触动了阿宝隐藏的暗伤,似乎满心都是当初被纤纤丢弃的无依与哀怨,心口闷闷的痛,人也越来越烦。
展翼虽然有些大条,但也知道自家少爷杖伤并未痊愈,在马车上铺了厚厚的几床被子,不顾那个穿白衣服的家伙哭丧着脸,兴高采烈地扶着少爷上了马车。
听上官宝回府来了,整个太师府的人都出动了到前门迎接。
上官夫人看着那小人儿从马车上龇牙咧嘴地下来,急忙迎上去抱住了阿宝,一迭声地心肝宝贝地叫着,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上官博假装忿怒着一张脸冲着那张小黑脸吼叫道:你还知道回来?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嘘,老爹,你可别这么叫,我要是小兔崽子,那您不就成了老兔崽子。
上官宝忍着屁股上传来的阵阵痛痒,嘻皮笑脸地揪了揪老爹颌下的胡子。
呀!上官博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兔崽子一回来就要薅老子的胡子吗?老脸上顿时布满讨好地笑,招了招手道:都还不赶紧扶着你家少爷进府!阿宝的回家,仿佛是一滩死水突然被冲入了活泼的溪流,顿时整个太师府都热闹起来。
到处是欢声笑语,连那几位笑不露齿的上官小姐们,也纷纷从自己的闺房出来迎接弟弟的归来。
整个房间都堆满了姐姐们和姨娘们送过来的补品银钱,被人群围着,阿宝只感一阵阵烦闷,连连揉着脑袋嚷嚷道:头疼!头疼!伤得是屁股,怎么头疼起来?上官博看着儿子烦烦地样子,顿时知道这小子失去了应付众人的耐心,急忙吩咐人清理现场。
安静下来,阿宝刚要躺床上去。
忽感一身的粘腻难受,想起纤纤屋子里的温泉,顿时雀跃起来,急忙扭动着受了伤的小屁股,姿势别扭地挪进那个结满藤箩的院子。
满院青箩依旧,却是物是人非。
阿宝心中好一阵惆怅。
脱了衣,泡进水里,那股子让人鼻子发酸的惆怅才稍稍缓解了许多。
正思虑着司徒勋的突然下山究竟干什么去了,就听隔壁院子里传来隐隐哭泣之声。
谁在哭?四姐姐?阿宝顿时睁开眼睛,心想不至于因为自己回府感动成这样吧?而且方才好像并没见着四姐姐。
哭声凄凄惨惨,隐隐约约,让本来想泡在泉水中不出来的阿宝禁不住好奇心起从池子里翻身爬了起来。
姐姐为何哭泣呢?穿上一身不白不黑的袍子,阿宝懒散散地走进上官语的院子,敲开了门,纳闷地问门内迎出来的青荷。
国舅爷吉祥,小姐还不是为了靖南王选妃那档子事,只从闻听老太师将家中几位小姐的生辰八字都送进了宫,四小姐就开始哭。
这都哭了三天了,再这样哭下去,身子骨恐怕也要垮掉了。
这不,如今连床都下不了了,国舅爷回府,小姐也没力气往前面去迎接,还望国舅爷不要责怨四小姐才好。
青荷一见是国舅爷来了,急忙让在一边,毕恭毕敬福了福道。
阿宝一听靖南王选妃那档子事顿时愣在那里。
司徒勋下山原来是为了回宫选妃?[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31章 阿宝发飚]阿宝,谢谢你来看四姐。
上官语闻听阿宝来了,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原本丰盈的身子骨,几日不见,竟憔悴地不成样子。
青荷急忙返身给小姐身上披了件衣服,见小姐眼角犹挂着泪痕,拿出帕子心疼地轻轻擦拭。
阿宝在门口呆了一呆,直到姐姐房里服侍的另一个小丫头秀荷打开绘着喜鹊登梅图案的湘竹门帘,探出头来唤了一声国舅爷,阿宝才清醒过来。
四姐……怎么瘦成这般模样?看着姐姐尖尖的下颌,阿宝呐呐问。
听九弟一句问话过来,上官语刚刚止住的泪水又默默流了下来。
国舅爷,小姐如今这般模样,都是因为那位新科状元费允祥费大公子。
青荷支开了房里的小丫头,猛然对着上官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国舅爷救救小姐,小姐命好苦。
新科状元费允祥?阿宝醒过神来忽感口里发苦,低头见青荷跪在地上,有些诧异道:下什么跪呢青荷?爷渴了,倒杯茶来。
国舅爷!求求你救救小姐!青荷忽然扑上来抱住阿宝的腿。
阿宝吓了一跳,心道这丫头向来都是躲着自己走路,今日这是怎么了?只要爷救了我家小姐,让我家小姐不被选妃,青荷愿意做妾一辈子侍奉国舅爷。
咕。
阿宝胃底一抖,差点没吐出来,如避蛇蝎般逃开青荷。
心想,这都是什么时候做下的孽?竟让让这丫头把自己当成了花花太岁,连自己家姐姐的丫鬟也不肯放过。
那个青荷,你起来,给爷倒杯热茶,姐姐的事情当然就是我的事情,我阿宝怎么会坐视不管呢。
阿宝咽了口唾沫,感觉口里更苦。
国舅爷……青荷这就去泡茶……青荷一听国舅爷答应帮忙,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脸蛋羞羞得泡茶去了。
阿宝看着上官语病恹恹的样子,叹息了一声道:四姐不必伤心,只是弟弟不明白,父亲大人是知道你与状元郎的事情的,何以会把姐姐的生辰八字也送进了宫里?上官语拿起帕子拭了拭眼泪道:父亲大人说,这是皇上的意思,凡是三品以上官员家中没有婚配的小姐,都要将生辰八字交到宫里与……与靖南王的八字相配。
狗屁司徒俊,又在玩什么花样?阿宝眉毛抖了抖,喝了一口青荷奉上来的茶,又抬头问了一声:姐姐真的不愿作王妃?阿宝,四姐此生已交付给费公子,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上官语满面愧色,却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世上最真性情的人,便也不再扭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好,既然姐姐认定了那个什么状元郎费大公子,弟弟我就帮你这个忙。
阿宝一拍桌子,对着四姐姐慷慨陈词。
…………上官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刚跨进府门,管家田福匆匆迎了出来,一见老爷的面,急忙躬身作揖道:老爷,您可回来了,少爷在书房等了您一下午了,这回子正在那里发火呢。
书房?你是说书房?上官博一愣,忽然想起走的时候匆忙,有件重要东西放在书案上没有收起来,顿时怒道:怎么让他进去的?本太师不是说过吗,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可以私自进书房!老爷,咱家少爷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真急起来,谁拦得住……田福一见上官博发怒,缩了缩脖子。
心道,您自己养的什么儿子难道自己不知道,偏偏要这些人做夹道老鼠。
咝,你去书房对少爷说,就说老爷今天有事情,没有回府……上官博一想到那东西被儿子看到,所要引发的质疑,心里就感觉没底。
一转身,正准备出府随便找个什么地方猫上一宿,迎面撞上一个穿着不白不黑袍子的少年。
爹~~!上官宝不知何时挡在门前,恶狠狠地对着准备逃跑的上官老爷翻着白眼。
呵,阿宝啊,那个皇上找我有点事,爹得赶紧进宫里去。
上官博见被儿子堵住了去路,一张老脸上顿时布满讨好的笑容。
爹不是刚从宫里出来的嘛,怎么皇上还找爹进宫去?这个,这个,啊,对,皇上又有事情找爹……上官博被揭穿了谎言,尴尬地笑了笑,想着借坡开溜。
爹和皇上的关系不错嘛,怎么,儿子当初被皇上当街廷杖,怎不见爹去找皇上讨个人情呢?阿宝眯了眯眼,牙齿吱吱嘎嘎地咬了咬,对面前这个仍旧在厚着脸皮装模作样的太师爹非常之气愤。
啊,啊,阿宝,爹肚子疼,爹急着上茅房那个那个……上官博一见出府避灾无望,转身就想往后院跑。
爹,您老不是肚子疼吗,儿子最会治这毛病了,田福,给老爷准备口一人高的大缸,把盖上抠个窟窿,底下点上火,今天老爷若是嗬不出来,就别让老爷下来。
阿宝一把揪住了上官博的衣袍。
啐,臭小子,有你这么对老子的吗?啊?上官博一听顿时急了,要是被这臭小子搁缸上去,明天还有脸见人吗?老子?这会你知道是我老子了?乍我挨打那会你不说是我老子呢?阿宝想起挨揍时痛不欲生的感觉,怒从心头起,一使劲,哐地一声踹上了府门,吓得府内一众护院下人都退到三十丈以外,生怕这父子俩火并,溅血身上。
阿宝,爹这就随你到书房啊,有什么话咱爷俩到书房里说去,啊。
上官博一见躲不过了,急忙拿出一副慈父的模样反手亲热地拉起阿宝往书房行去。
说吧,这玩艺是怎么来的?一进书房的门,阿宝从怀里掏出一样方方正正的物事拍在父亲面前,力道之大愣将书案上一只景泰蓝笔洗震起来老高。
上官博吓得急忙将笔洗抱进怀里,心想这景泰蓝还是一个外藩为了求见皇上送的人情呢,市面上可是价值千金,这小兔崽子看来今天是真要发飚了。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32章 夜闯未央宫]方方正正一块纯金打造的免死金牌,被上官宝猛然拍在桌子上。
爹,听我娘说,这金牌是皇上赏给我的?嘿嘿,阿宝都知道了啊,爹还想多替你保管几天呢?上官博呲着牙,嘿嘿笑了两声,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知道这小子是琢磨出什么来了。
儿子就不明白,挨了一顿打皇上就赏块金牌?若不是这里面有什么猫腻,皇上会对我这么大方?上官宝盯着老爹一个劲抽筋的老脸,略略缓了缓口气。
阿宝,是爹对不起你,你要什么爹都答应你……呜呜……你挨打爹也舍不得啊……上官博一见这臭小子要继续就金牌事件研究下去,怕暴露了皇上针对靖南王的意图,急忙从布满鱼尾巴的眼角处生生挤出一滴眼泪。
成了成了,大老爷们,非要装哭吓人。
上官宝皱了皱眉,心想老爹真恶劣,竟然跟自己来这一手,郁闷地伸手将那金牌捞起来看了看,咻地一声抛回怀里。
哎,臭小子,你可要仔细放好,那可是免死金牌,可以救命的。
上官博见儿子貌似根本不拿金牌当回事,不由有些急眼。
爹,金牌既然是皇上赏我的,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金牌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不过爹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爹先答应。
你先说什么事?爹!阿宝恶狠狠地瞪着狐狸老爹,这老家伙真是油盐不进。
把四姐姐的生辰八字给我!哦,这么件事啊……给你干吗?上官博有些意外,心道这臭小子要自己姐姐的生辰八字干什么?不会那个什么~啊~?见老爹一脸见鬼的模样,阿宝就知道这老家伙脑子里又龌龊开了,不由鼻子哼了一声道:我就是再浑蛋也不会打自己姐姐的主意。
姐姐不想进宫参加那个什么靖南王选妃,所以,请爹不要把四姐姐的生辰八字交到宫里去。
老子我已经交到宫里去了,而且你四姐姐的生辰八字还是皇上看了画像后亲自指定的,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上官博苦着脸道。
皇上看了画像亲自指定?不是靖南王选妃吗?阿宝有些惊讶。
是靖南王选妃倒也不错,只是萧太贵妃偶感风寒,靖南王在太贵妃身边侍候,有些事皇上就稍稍代劳了一下。
那我找靖南王去,他敢纳四姐姐为妃,我就敢让他当太监。
上官宝原本发誓不再理那厮,现在知道靖南王是因为萧太贵妃病了的缘故离开锦山行宫的,心里有毛茸茸的小虫子爬过,似乎有些急于见到那个家伙。
靖南王现在在未央宫,那是你想见就能见的?阿宝,听爹的话,不要胡闹了。
你杖伤未愈,可不许再惹出什么乱子。
虽然说皇上这次廷杖动静闹得有点大了,可你也得吸取教训,凡事要给自己留后路。
知道了。
阿宝懒洋洋地从书房里踱回自己院子,心想答应了四姐姐的事情,就要办到,再说四姐姐哭得那么可怜,自己怎么忍心不成全四姐姐呢。
…………皓月临空,浮光霭霭。
整个未央宫在溶溶月下如铺雪镀银般闪烁着洁净而神圣的光芒。
此处与太液池不远,周围寂寥,偶有宫女镶着珍珠的云丝绣鞋踏在被露水洇湿的甬道上,连着裙裾碰触的声音,沙沙轻响。
月色如一掬清水,哗然轻泻,拖出细细长长的人影。
远处水红色的宫灯明明如遥远的星子,风吹着身旁的柳枝轻颤,月亮也仿佛有些悬悬欲坠。
面前一角太液池水被月光投注下温柔的颜色,泛着清淡的波光。
司徒勋侍候母妃安寝了,一个人立在池边望着一池静水发呆。
白日里担心阿宝无人照料,抽空子回了一趟锦山,行宫里竟然失去了那小人儿的身影。
白羽沮丧地回复,国舅爷一早就回府了。
阿宝定是生气了,气自己不告而别。
可母妃突染风寒,做人子女的怎么能不床前尽孝?阿宝,勋不是故意扔下你不管的……靖南王正想着心事,忽感有人悄悄靠近,来人蹑手蹑脚,行踪诡秘。
什么人?司徒勋一见有个人影往未央宫方向摸去,不由一个轻掠挡住那人去路,探手直插对方咽喉。
司徒勋……咳咳……你想掐死我啊?穿着灰袍子的小个子正在三叉路口犹豫着不知该往那座宫殿走,猛然被人锁住了喉咙,待看清动手之人,不由用脚猛踹。
阿宝,你怎么来了?司徒勋万万没有想到,阿宝竟然会跑进宫里来。
急忙把那丫头拖进怀里,就着隐约的宫灯,察看刚刚被自己伤到的地方。
咳咳……找你有事……咳咳……阿宝感到嗓子发甜,似乎有东西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刚用手掩上嘴,噗地一声,随着一口鲜血,竟然从口中吐出一块骨头状的硬物出来。
天哪!司徒勋,你把我喉骨捏碎了!阿宝看着吐在手心里的硬物,顿时惊叫起来。
司徒勋一见,立时慌了,抱起阿宝几个纵身飞掠进自己的寝宫。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33章 真让人受不了]不对啊,脖子好好的并没有哪里缺一块骨头的样子。
这东西像骨头又不是骨头,到底为什么会从口中吐出来的呢?阿宝也有些好奇,不由伸手摸了摸脖子。
咦,从前的那个喉结哪里去了?难道这块骨头状的东西就是原来的喉结?可是自己的脖子里怎么会长出这样的东西?阿宝把那东西上放在眼前端详了一番,心中有些了悟,八成这是纤纤为防自己身份暴露不知什么时候植进去的人造骨,这玩艺,愣是连自己都给瞒过了。
司徒勋见阿宝先是吐血,然后还吐出一块骨头,心下痛悔地恨不得砍掉自己的那只手,一个劲问阿宝还能不能喘气。
放心,死不了,小爷我是九命猫。
阿宝将那骨头擦了擦,收进怀里,心里琢磨着这玩艺要不要再放回去。
阿宝,你,你的声音怎么变了?阿宝声音原本接近中性,有些少年变声期的沙哑,此时听来,却清脆悦耳如同檐头银铃晚响,实在是动听的紧。
声音?我声音怎么了?阿宝怔了怔,突然意识到这喉间假结一去,自己竟然连声音也变回了少女的清脆柔润,不由得心中大骇,这可如何是好?呵呵,阿宝,勋一直当上天薄待,生余聪戊却不予重用,今日方知,原来这得失皆有定数,让勋得你这美娇娥。
司徒勋心中狂喜,猛然间感慨万千,竟将心中积郁数年的丘壑,一朝分崩。
只搂着阿宝,好不得意。
喂,什么美娇娥,我可是上官家的少爷!阿宝向来被人当成男子,乍一听到自己的喉间发出女子的声音,又被司徒勋抱在怀里,美娇娥美娇娥地叫着,不由大是气恼。
是了,阿宝现在的身份可是当朝国舅,这要是爆出女儿身,可是实打实的欺君之罪,这可如何是好?司徒勋搂着泥鳅一样扭动的阿宝紧紧皱起眉头,心中也一时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好法子来。
阿宝,你先在我这里住下,先别急着回府,待咱们想出恢复原来声音的法子来,你再回去不迟。
司徒勋满心里舍不得阿宝走,自然也希望用这个理由留下阿宝。
阿宝哼哼了两声,想着夜半起身又是攀墙又是跃嵴,加上杖伤初愈,竟窝在司徒勋怀中眼目渐渐闭合,熟睡起来。
这丫头,真是一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无赖样。
司徒勋察看了一下阿宝的咽喉,见出了一道淡红的印迹,倒也再无明显伤痕。
亏得自己当时出手只想制住对方,并不旨在要人性命。
又想起阿宝屁股上的杖伤,今日还未涂药膏,忙将阿宝小心翼翼在床榻上放了,翻转过小身体,撩开衣袍刚要去扒拉开裤子,不想阿宝啪地一声拍掉他的手,小嘴中含糊不清地嘟嘟囔囔——司徒勋——臭流氓!汗。
司徒勋一阵恶寒,心想怎么混了这么个名声。
算了,管它什么流氓不流氓,反正该看的都已经看过了,不该看的也已经看过了。
司徒勋原本心中早将阿宝看着是自己的女人,动起手来那可是理所当然,半点也不脸红,加上阿宝要睡,索性帮她去了外袍。
司徒勋帮阿宝脱了衣,放眼看去,只见小小巧巧的臀上,除了有着淡淡的红色印痕,竟然半点痂痕也无。
咦,奇了!这杖痂今天早上走的时候还是黑黑的一片,不过是一日未见,如今怎么竟似痊愈了一般?莹白的臀,在灯光下如同两枚有着粉色纹理的莲瓣,司徒勋初时只注意那伤痂的有无去了,随着注目时久,呼吸不知何时急促起来。
下身腾然一拱,竟撑起一把小伞。
低头瞧去,顿时目红耳赤。
急忙闪身离开床榻,手掌一挥,将半幅金丝纱帐垂落下来,恰恰遮住了让他心动神摇的所在。
颤着手倒一杯茶,茶水微凉,略苦,让司徒勋涌动的血脉渐渐平复下来。
心想,自己这般失态,还是生平第一遭,也是经年练武之人,竟这样的不能自制,无怪乎阿宝睡梦里也要骂自己臭流氓。
静下心神,又怕阿宝着凉,返身回到床榻旁,也不敢再去看,摸索着为阿宝穿好裤子,盖好薄薄的锦被,想了想,却往屏风外的桌几走去,就趴伏在桌案上,闭上凤目,沉沉假眠。
五更鼓一敲,阿宝在床上轻轻翻了个身,蓦然想起自己是在皇宫,猛然睁开眼目。
见淡黄色的床帐外,灯光隐约,宽大的床榻上只余自己。
心中不由疑惑,司徒勋那家伙这么早到了哪里?捏手捏脚下了地,转过云母屏风,顿时愣了。
只见阿勋额头枕在臂膀上,竟是趴在桌子上入睡了。
阿宝一颗心仆仆跳着,像揣了只小兔子般,几分忐忑,几分喜欢,几分懊恼,说不清的纠结于心。
慢慢走过去,在旁边的锦凳上坐下,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瞅着面前这个男子。
怎不去睡,瞅我干吗?勋犹闭着眼,淡粉的嘴角却挑起一抹魅惑的笑意。
竟然早就知道阿宝过来。
哼,我看你怎么装睡呢。
阿宝被窥破了行踪,小脸顿时羞红。
快去睡吧,天就快亮了。
勋眼目淡淡卷起,两排睫毛颤颤地在脸上留下淡青阴影,星子般的光眼看就要从那中间迸射而出。
阿宝见勋要睁眼,吓得哧溜一声逃回屏风后。
爬上床后,捂着心口,大口喘息不止。
心想这小子睡的时候竟然比女人还妩媚,真让人受不了。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34章 皇上驾到]阿宝,改天有合适的机会,勋带你去看看贵妃娘娘吧,当日廷杖,贵妃娘娘为替你求情磕破了额头,据说最近一直病着,想来是心情郁闷,不得疏散之故。
阿宝正在胡思乱想着,外面传来司徒勋悠悠叹息之声,似是很同情那个贵妃娘娘的处境。
阿宝一愣,心道大姐姐对自己竟是这般情意?而自己却从不曾把她放在心上,只想着皇室贵人,略有所动前呼后拥,人人唯马首是瞻,如今听司徒勋的语气,自己这位贵妃姐姐似乎在宫中并不甚如意。
唔,只是我如今嗓音变了,若被人瞧出实情来,只怕对大姐姐有害无益。
阿宝有些郁闷,从怀中掏出那块蝴蝶形的骨状物,心里琢磨着怎么把它重新填回去。
天亮了,勋要去瞧瞧母妃,昨夜闹腾了大半夜,想必你也没有睡足,接着睡吧,一会我就回来。
别像在锦山行宫那样任性,害得我患得患失的难受半天。
司徒勋见殿外天色微明,便整了整妆容,缓步走出大殿。
阿宝在床榻上翻了个身,心想现在还能到哪里去,不把这假喉结整回去,自己怕是没办法光明正大到处厮混了。
这样想着,试了几次,却终究不敢把那东西硬塞回去,不由烦躁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后,合上了眼目。
…………对靖南王选妃一事,众大臣本无异议。
只云尚书上奏表称皇上盛年却后宫凋零,应借机选妃扩充后宫云云,遭到一些朝臣的质疑。
新科状元费允祥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臣以为此举不妥,时值南方洪水泛滥,数万灾民无家可归,衣食堪虑,若此时行民间选秀,恐怕会引起国本动摇。
一听费状元说出此话,云尚书不以为然:哎,状元郎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是有些危言耸听。
想我天朝地广物博,小小水患何足为惧。
如今皇嗣不昌,枝叶不茂,此才为我大齐最大隐患。
宜先赈灾!应先选秀!赈灾!选秀!两派官员顿时争吵不休,唯老狐狸上官博与站在对侧的封尚书沉默不语,似朝堂争论并未听在耳内,放在心上。
司徒俊一听群臣争吵不休,顿时头大如斗。
他如何不知水患堪虑,后宫子嗣凋零也堪虑,只是水患为近忧,需尽快解决,子嗣为远虑,倒也不急一时,何况自己还年轻,何况那个人还未寻到,他的子嗣,又何须忧虑。
见双方争得面红耳赤,逐厉喝道:都给朕住嘴!一听皇上发怒,两方均退回原地,低头沉默起来。
不能为朕分忧,朕要你们这等臣子作何用!当务之急当然还是江南水患,朕前些日子已经说过,朕欲从内库拨款三百万两白银用以赈灾,只这钦差人选都这些天了,难道爱卿们还未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吗?天子一怒,重若雷霆。
云尚书立时缩进人堆里,不敢再吱声。
就听一朗朗声音,再次响起:臣虽不才,愿请命前往!说话之人竟又是那位新科状元费允祥。
只见此人欣长的身量,脸型修俊,线条冷硬,眉峰若刀削,鼻子挺拔微勾,双唇若菱抿成一个漂亮的弧度,头戴花翎状元帽,身穿大红状元袍,虽然傲气稍稍有些外露,倒也不失为一难得的青年俊才。
司徒俊一见又是此人站了出来,不由赞许地点了点头。
皇上点头,便表示首肯,谁也没有想到,多日争执不休的钦差人选,竟就这么简单的决定下来。
然后就是拨银,启行。
待太师府中那位四小姐闻知消息时,钦差费允祥已率领一行数百御林军押运的银车离开了京都。
…………司徒勋被萧太贵妃时好时不好的病缠在了宫中。
阿宝整日憋在屋子里,急得团团乱转。
数次强行将那假喉结纳入喉中,除了弄得满嘴鲜血喉间疼痛,却均告失败。
司徒勋起先不知,待发现后,说什么也不让阿宝再试。
可是,我终不能一辈子就藏在你这里吧,况且这些日子爹娘定是焦虑,你只叫白羽去府上说我在锦山行宫,想来二老也是不能安心的吧。
阿宝神态间似乎成熟了许多,竟也知道思虑父母亲的感受起来。
司徒勋皱了皱眉,心知藏阿宝在身边,虽是自己心愿,但终究见不得光,又听说太后那面在为他策划选妃一事,心中苦闷。
阿宝,你随我到靖南郡可好?到了靖南郡你就是靖南王妃,没有人敢把你怎么样。
司徒勋手指抚过阿宝尖尖下颌,小心翼翼问道。
阿宝愣了一愣,有些不太明白靖南王妃是怎么回事,待回过神来,心中除了略感意外,竟然茫然起来。
这可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做不成国舅爷就要做靖南王妃吗?阿宝,嫁给我可好?你是女子终究要嫁人的,不可能一辈子都做这乏味的假男人。
何况……何况勋也是喜欢你的。
司徒勋握住阿宝的手,觉察出对方手心一片湿冷,顿时心惊,语气焦躁略略带着一丝恳求。
我,我还没想好……我没想过要嫁人……阿宝眼望着面前桌子上的一串水晶蒲桃,忽然想起什么道:那夜去看大姐姐,的确比从前瘦了许多,竟也与四姐姐一般,神色郁郁,真是让人心疼。
上官语与费允祥的事情,司徒勋早有耳闻,本就不喜夺人之美,何况现在心里眼里只有阿宝一个,阿宝一说不可将四姐姐纳进王府,司徒勋立刻指天发誓,绝对不会动此念想。
就是上官语被太后太妃相中,自己也会抵死拒绝。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外面有太监高声喊道:皇上驾到!上官宝眼望司徒勋顿时大惊失色。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35章 给朕滚出宫去]苍穹广袤,星辰疏淡,皓月悬浮,清辉遍洒,天地间,一片渺茫的虚白。
缥缈的流云漫漫浮动,千里溶溶,时聚时散,仿佛世间的一切,让人无可奈何。
司徒俊本是胸中郁闷,随意在宫中走走,远远望见未央宫一片灯火,忽然想起自己那个倔犟的王弟就在未央宫中侍奉病中的萧太贵妃,不由轻轻叹息一声,命悟竹前面带路,前往未央宫。
上官宝一听司徒俊来了,顿时惊慌得如同遭猎的小兽,一迭声地问怎么办怎么办。
司徒勋见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扯唇一笑,挽住她的手站起来道:你且到床榻上躺了,勋自会应付。
此时殿外,流动的乌云遮蔽皓月,只余薄淡的辉华洒照金碧辉煌的龙城;红墙黄瓦,飞檐流丹,夜色之下,皇城仍是如此斑斓,仍是巍巍青山一般屹立,夺人的气势震慑人心。
司徒俊穿着一身杏黄龙袍就站在这斑斓里,望着眼前齐眉而礼的司徒勋,许久没有说话。
也许是想起小时候,兄弟俩年少无猜,也许是想起就读南书房时,因为顽皮,勋被太傅责打手背吧。
淡淡的灯光从殿内射出来,如起了烟雾般,眼前一片朦胧的迷离。
勋不必多礼,入宫数日,兄忙于政务,倒是未能同在太妃跟前服侍。
司徒俊微迷着凤目,望着这明明暗暗的夜色,这橙黄色的灯光,竟有些微淡淡的感伤。
司徒勋心中一怔,却依然恭敬作答:皇兄操劳国事,勋不能分劳已是有罪,怎敢再因太妃小疾而劳动皇兄。
想来太妃此时也已经歇息了,朕就不去打搅了。
怎么,王弟不准备请朕进去坐坐?司徒俊瞟了一眼燃着灯火的室内,眉目间隐隐有丝微微的怒气浮起。
司徒勋一愣,继而浅笑道:皇兄百忙之中还记得王弟,实在是王弟的荣幸,皇兄请!吱呀一声,殿门大开。
阿宝听得司徒俊走了进来,顿时吓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想方才还不如到床底下趴着呢,此时再动恐怕逃不过司徒俊那家伙的耳目。
只好老老实实控制住呼吸,将呼吸拉得又细又长,希望今日可以瞒过司徒俊。
兄弟二人正饮着茶,聊着太贵妃的病情,却听侍候萧太贵妃的一个宫女经过悟竹许可后在殿外恭声回禀:启奏万岁爷,太贵妃娘娘有请靖南王爷。
太贵妃怎么了?司徒勋一听母妃召唤,心下立惊,猜想是不是又发了烧。
娘娘只吩咐奴婢来通禀王爷,到底为何事奴婢不知。
宫女又道。
司徒勋刚要起身告辞,忽然想起床上的阿宝,心下顿急,向着司徒俊拱手道:恕臣弟不能陪伴皇上,请皇上回宫吧。
你自去你的,朕从勤政殿过来,有些累,坐你这里歇一歇。
司徒俊拿起茶盏浅浅饮了一口,嘴角浮起一抹戏耍的笑意。
那神态分明故意要留在殿里。
王爷,太贵妃邀您即刻过去。
殿外的小宫女又催促道。
王弟还是快去吧,不要让太妃久等。
朕就在这里坐一坐,一会就走。
司徒俊凤目一挑,闲闲道。
请恕臣弟暂时告退,臣弟一会就归,一会就归。
司徒勋急于去看望萧太贵妃,又不能撵皇上走,只好婉转着安慰床上躲着的那位。
真是啰嗦!见司徒勋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去,司徒俊凤目一转往内不怀好意地瞅了瞅。
一见靖南王的身影在大殿前消失,忽然清了清嗓子力喝道:还不出来!难道想等着朕唤来御林军?阿宝原本一听司徒勋突然被萧太贵妃叫去,而司徒俊又赖着不走,就知道事情不妙。
此时听得皇上姐夫突然的一声暴喝,顿时明白感情司徒俊与萧太贵妃串通好了,是来捉拿自己的。
也是,皇宫警戒森严,自己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怎么会不被那些无处不在老鼠一样的大内侍卫发现呢?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懒洋洋地整理了一下黑不黑白不白的袍子,系上鞋子,一摇三晃地从内走了出来。
呵,够胆,朕还以为要亲自进去捉呢,这倒自己走出来了。
司徒俊看着眼前这个身量不高身形单薄的小舅子,以及那副不太着调的小模样,心底就有股邪火腾腾上窜。
心想,十廷杖下去仍然这么嚣张,真不愧是京都四大恶少之首的人物啊。
吆,国舅爷啊,朕还当是那个手脚不干净的蟊贼突然住进了未央宫呢。
怎么,京城里玩腻了?改玩朕的皇宫了?司徒俊瞧着那张黑漆漆的小脸,亮晶晶的眼目,灰蓬蓬的一身衣着,忍不住气乐。
哎呀,我当是那位来了呢,原来是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刚才臣与靖南王探讨音律有些乏了,就借靖南王的床躺了躺。
上官宝的嗓音不知何时竟然恢复,带上人皮面具,大摇大摆出来后,装模作样对着皇上一揖到地。
还探讨音律,就你小子也懂个音律,当初朕封你做太常寺协律郎是因为再也没有比那官职小比那官职闲得了,还真把自己当盘菜,探讨音律探讨到朕的皇宫里来了。
司徒俊只气得脑门青筋突突直跳,狠狠咽下一口恶气,声音突然狠戾起来道:外臣未经传旨不得入宫,敢问协律郎,朕什么时候让你进宫同靖南王探讨音律的?臭小子,要不是看在你姐姐你爹的份上,立时就要你小命,敢跟朕玩?阿宝见司徒俊一张俊脸黑了下来,就知道对方失去了继续玩下去的耐性,方才不情不愿地屈膝跪下。
却从怀里掏出一块方方正正的金牌出来,高高举过头顶道:前些时有人把这块牌子给我,说是皇上赏的。
臣不知真假,今日得以面见皇上,就请皇上验证验证。
不知真假?这明明是朕亲赐的东西。
臭小子,你行,这金牌可是只能用一次,看你下次再玩什么花样。
司徒俊阴沉着脸,挥手让悟竹收了那免死金牌,一挺身站起来,冷声道:最近这皇宫的治安不太好,不定什么时候就窜进个蟊贼来,国舅爷还是尽快离开的好!是,臣天亮后立刻出宫,立刻出宫。
我呸,当小爷愿意啊。
上官宝翻了翻眼皮,摸了摸火辣辣的喉咙。
还想等到天亮?给朕即刻滚出宫去!一声怒吼,划破了宫掖森长的宁静。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36章 过河拆桥]司徒俊一声怒吼,震得屋宇嗡嗡作响。
皇上,臣,不太识得出宫的路……上官宝犹不怕死地在皇上吼声落地后小声嘟喃了一句,吓得悟竹在皇上身后朝着上官国舅又是挤眉毛又是弄眼睛。
司徒俊大瞪着双目看着上官宝,真有些让这小子给气傻了。
你不认识出宫的路?司徒俊牙疼似地吸了几口凉气后,面目阴森。
皇上,皇宫太大了,臣真的会迷路,臣怕一不小心走错了地方,比方说什么昭仪娘娘的寝宫……所以,还是请悟竹公公送臣出去吧。
阿宝做出一副小白兔的可爱样,一双眼睛愣是弯成了月芽。
昭仪娘娘的寝宫?封昭仪?小子,还敢威胁朕!谢芳!把这小子给朕叉出宫去!司徒俊发出了第二声怒吼。
望着那小个子被谢芳老鹰叼小鸡一样抓住衣领子提了出去,原本满面怒色的司徒俊忽然噗得一声笑出声来。
皇上,他,笑了?悟竹有些不肯致信地看到皇上紧绷绷的脸上绽开一朵灿烂的太阳花。
你不觉得这小子很有趣?司徒俊幽幽一叹,继而眉头轻轻皱了皱,空气中竟然有着似曾相识的兰花香气,谁?谁留下来的?…………很有趣的那小子被御林军统领谢芳提着衣领子往宫外走,一路像只张牙舞爪的螃蟹,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贵妃姐姐——贵妃姐姐——姓谢的欺负你弟弟了——谢芳一听上官宝叫嚷的不成样子,被蜇了似得急忙松手。
就听某人吧唧一声,摔死鱼一样,四肢着地趴在地上。
谋杀……姓谢的……你敢谋杀本国舅……咳咳……上官宝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却就势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我肋骨断了……胳膊折了……脚也扭了……咳咳……不用八抬大轿把小爷送出宫去,小爷我就坐这里不起来了!国舅爷,你就饶了属下吧,这都深更半夜了,到哪里给您老去找八抬大轿啊?谢芳一见这小子坐在地上耍赖,不由浑身发毛。
不管,不管,谁让你摔本国舅的,皇上只让你把本国舅叉啊叉出宫去,你竟敢公报私仇,摔断本国舅的骨头!诬陷,实在是诬陷!我谢某人真是流年不利,竟然会惹上这种胡搅蛮缠的小人!谢芳低头看着那张恶劣的小黑脸,心中那个气啊,恨啊,悔啊。
皇上啊皇上,你怎么会有这么个小舅子啊?玉贵妃啊玉贵妃,你爹怎么会养出这么个儿子来?话说,御林军统领谢芳正对着耍赖的皇上小舅子无可奈何之际,就见远远从未央宫方向追来了一个人。
阿宝!阿宝!是靖南王司徒勋!阿宝一听到司徒勋的声音,小眼睛立时贼亮贼亮,小嘴扁了扁,用十分委屈的声音叫道:司徒勋,姓谢的欺负我!见过靖南王千岁!谢芳一听上官宝恶人先告状,不由额头冒出大颗大颗冷汗,急忙单膝点地向快步循声近前来的靖南王司徒勋请安。
阿宝,你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司徒勋理也没理谢芳,一把将臭丫头抱在怀里。
姓谢的不安好心,把我摔在地上,咳咳咳……说着话,上官宝竟真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来。
国舅爷,属下真不是有意的,属下这就去禀明圣上替国舅爷请御医。
谢芳一见阿宝真的受了伤,方才慌了神,心想这位真是金贵,纸做的人儿也没有这样说吐血就吐血的。
阿宝,到底是伤了哪里?司徒勋一见那丫头手心里的血,急忙伸手在她胸前试探。
乱摸什么?我吓唬他的。
阿宝低声叫着,啪地打开那只龟爪,心想,这司徒勋太不是玩意,说脱衣服就脱衣服,说摸胸口就摸胸口,虽然是王子小馒头,好歹那也是馒头不好。
都吐血了,还说什么吓唬不吓唬,可真伤了肋骨不成?不许乱动!有病哪有忌医的道理?司徒勋那里还管它小馒头不小馒头,只一根根肋骨细细摸去,半天方才舒了口气。
还真是没伤着哪。
怎么会无缘无故吐血了呢?司徒勋的手指突然摸向阿宝的脖颈,那假喉结竟然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怪不得吐血,肯定又是折腾得狠了。
疼……司徒勋手指一碰,阿宝忍不住低低哼了一声。
谢统领,你回去向皇上交差吧,本王自会将上官国舅送回太师府。
司徒勋抬头见谢芳还在那里傻愣愣杵着,漠着声音淡淡道。
靖南王虽年少,却自有一股皇家天胄的贵气威严,淡淡的话语中隐隐透露着不可抵抗的迫人压力。
谢芳急忙应了一声是,退身远去。
见谢芳去得远了,司徒勋方严厉地看着阿宝责道:不是说先别急着往回装吗?要真弄伤了怎么办?伤就伤了吧,不就吐口血吗,要真叫皇上发现真相,怕是……怕是……我是出不了这皇宫了……阿宝哑着声音,低低叹息了一声。
司徒勋懊恼自己被萧太贵妃突然叫走,让阿宝受了惊怕和伤害,不由小心翼翼珍宝样将阿宝抱起来,快步往宫外走去。
走正门还是直接回房?司徒勋一路施展轻功抱着阿宝来到太师府前,低头轻轻问了声趴在胸前闭着眼睛似睡非睡的小丫头。
回房。
哦,你从西角门那侧的墙上飞进去,落一个绿色藤箩绞缠的院子就是。
阿宝睡意浓浓地说。
可是这里?司徒勋脚尖一点跃墙进去,行到一处与阿宝描叙相似的院子,趴在阿宝耳边轻轻问。
阿宝抬头看了一眼,懒懒地点了点头。
嗯。
推开房门,一池烟雾腾腾的碧水,让见多识广的司徒勋不由呆了一呆。
你,回去吧。
阿宝从某人怀中挣下地,哑着声音有些羞涩道。
这大半夜的,你要到这池子里洗澡?司徒勋原以为那小丫头是急着睡觉所以不让自己走正门,没想到竟然是想急着泡进水里。
好啦,啰里啰唆,八婆一样,赶紧走,赶紧走,别让府里人发现王爷您夜黑风高私闯民宅……上官宝一边往外推着某王,一边很恶劣地说。
夜黑风高私闯民宅?上官宝,你过河拆桥![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37章 喷鼻血]你走不走?不走!你不走是吧?对,本王爷今天就夜黑风高私闯民宅怎么着吧!某勋黑着脸,抱着胸,恶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个貌比仙美心比煤黑的家伙,心想上官博这厮平素都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啊,整个一个典型忘恩负义叛逆加混蛋。
啐,用人向前,不用人靠后……那我可就脱了?某宝恶狠狠地咬了咬牙。
脱!我又不是没见过!司徒勋索性一屁股坐在池子边,凤目邪邪地瞅着正要动手解衣的某宝。
我真脱了……某宝口气弱了下来,犹心有不甘。
要脱就脱,啰里啰唆,八婆一样,爷啥没看过啊,就你那小身板,切!一句话气得上官宝三下五去二极快地剥光了自己的衣服,像只头次见水的旱鸭子,扑通一声钻到了里面,半天才吐着泡泡从水中冒出头来,还写意地在某人惊诧的目光中嚣张地甩了甩沁满水珠的长发。
碧幽幽的泉水,泉地铺垫的鹅卵石间明显镶嵌了夜明珠一类的发光物。
美人鱼一样的阿宝,旁若无人地在池子里游来游去,明白细腻的肌肤,在泉水映照下,一圈圈荡着诱惑的光波。
司徒勋努力瞪大双目看着,看着,忽地一声,鼻子中突然窜出两股利箭一般的鲜血来。
噗,血花落在水面,落在某宝的面前,某宝状似很无辜地抬头望去,却发现靖南王司徒勋早已狼狈不堪地从池子边蹦起来,逃之夭夭。
啐,跟我斗!阿宝得意地滑进水底深处,没有发现那个喷鼻血的不知何时又去而复返,轻轻帮她关严了虚掩的房门。
甚至微微笑着在月亮下结满了鸟萝的院子里站了一会,直到东方露白,确信无人打搅阿宝的洗浴,方才有些恋恋不舍得越墙而去。
……回家的感觉就是好啊。
泡在热乎乎的泉水里,阿宝浑身舒服感慨万千,似乎激动得有些过头。
可惜这些感慨太师上官博没有听到,此老人家还在为儿子滞留在锦山行宫不归而大伤脑筋,心想,难道区区十廷杖就打断了父子间亲密无间的战友情谊?说阿宝记仇,上官博倒也很以为是,可是,那小子怎么就不记靖南王司徒勋的仇呢?哎,儿子大了,想法花花了,不好教育了。
遥想当年,臭小子聪明伶俐,那叫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公鸡见了打鸣母鸡见了下蛋,狗见了跳墙,兔子见了撒欢,打遍京城无敌手情场杀手鬼见愁,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晕倒一片迷死一帮……啧啧,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好像是形容女子的哈……哎,都怪姑娘养得多了,生怕养个儿子也像姑娘,所以才溜驹子一样从小尽着那家伙撒欢,谁料想野成那样到最后竟然还丫头似的喜欢起大老爷们来了。
冤孽啊,真是冤孽!这天一大早,是朝廷惯例的每月休息日,不用上朝,上官博愁眉苦脸地刚在书房里坐下,喝了口参茶吊神,忽然田管家自打前面院子匆匆走来。
回禀老爷,宫里凤仪宫福公公来了。
福公公?快请,快请!一听是玉贵妃宫里贴身随侍的太监,上官博顿时大惊。
玉儿是极注意宫闱舆论的人,没有大事断不会打发人来。
福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上官博远远看着身材矮胖穿一身淡青布衣装扮成普通百姓模样的福竹,往日笑眯眯的圆脸此时一脸沉重,顿时心跳如鼓,忍不住迎了出去。
老太师吉祥,咱家说句话就走。
福竹行色重重。
上官博急忙将福竹让进书房,瞟了一眼田管家。
田管家立时意会,退身关了房门,宾退四下下人。
福竹屁股刚一落在椅子上,就急急说道:谢统领今日辰时递消息给凤仪宫,称国舅爷昨天夜里突然出现在未央宫,皇上因此大发雷霆。
幸亏国舅爷拿出一面免死金牌,才告性命无碍。
只是谢统领在奉皇命押国舅爷出宫路上又遇到靖南王,人被靖南王带走,也不知道国舅爷如今是否回了府上。
贵妃娘娘得知这消息后心急如焚,这不,天一亮就打发奴才过府来瞧瞧。
什么?那狗奴才夜闯未央宫?真是反了天了!那奴才既然被靖南王带走想来性命无忧,只是这小子未免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到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去讨不自在。
上官博眉毛拧成了麻绳,神色间略略有点愧悔。
自付往日似乎太宠这个老来子了,把那逆子宠得实在胆子大的有些不像话,如今愣就是没有怕的事,天塌下来估计也不会眨下眼。
老太师,不是咱家多嘴,贵妃娘娘近来凤体欠安,府上还是少弄出些事情来让娘娘烦心吧。
福竹挽了挽袖子,拿起茶盏皱着眉头饮了一口清茶,语气中带着三分责备。
贵妃娘娘她身体怎么了?上官博一听此话,顿时从椅子上不安地立了起来,颤着声音问。
娘娘最近不思饮食,夜间常常被噩梦惊醒,奴才们也是想尽了法子,可是无用,娘娘还是一日日消瘦下来,精气神也越来越差,又不让禀报皇上。
这样子下去,咱家,咱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想起贵妃娘娘的身体,福竹满脸忧愁。
爹,儿子回来了!书房内的两个人,正为贵妃娘娘的病症而心焦,就听嘭地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猛然踹开,穿着一身灰袍子的上官宝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来人!把这逆子给我吊到后院的柳树上去!上官博一见阿宝无事人样出现在面前,顿时勃然大怒。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38章 呔,西瓜留下!]绿树浓阴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天,蓝得辽阔,蓝得深远,好像深深的大海;云,白得透亮,白得轻柔,犹如轻幔飘飘;地,绿得浓重,绿得神秘。
上官宝被吊在半空,心中那个悔不当初。
从温泉里爬起来后,早饭也没吃,就兴冲冲地奔进书房,想让一别多日的老头子高兴高兴。
谁知道话没说两句,竟被一向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着的太师老爹,命人吊在全府最高最大的那棵歪脖柳树下。
柳叶儿青青,柳条儿青青,柳树下风儿轻轻。
此时太阳刚刚升起来,天还不热,听柳树枝头的蝉鸣,看百花争妍,被高高吊在半空的上官宝,开始还颇自得的享受着后花园幽邃风韵,瞧着不远处清浅池塘里红荷翠盖并蒂莲开鸳鸯戏水,还哼哼呀呀地在高处假作斯文,学才子吟诗作赋。
待到日渐正午,天气热起来。
即使在柳树低下,也不能幸免,何况肚子还饿着。
上官宝的好性子基本被磨光了,小嘴巴一张一合地就不再是吟诗作赋了,而是在嘟嘟嚷嚷咒骂起突然抽筋发疯吊她的老爹。
一名穿着紫色裙袄的丫环端着一盘切成薄片的冰镇西瓜,低着头刚预备从柳树下穿过,忽听头上有人喝道:呔,西瓜留下!少、少爷,这西瓜是老爷要的……丫环说着话将西瓜轻轻举了举,就见树上吊着的某宝,双臂一悠,小脚蹬住树干,咻地一声,从丫环眼前一晃而过,再看,盘子里的西瓜竟然被叼走一块。
这树上吊着的某宝,只是身子被麻绳缠成了茧,两只小胳膊恰恰可以从那茧里伸出来捧着西瓜啃。
唔,不错不错!某人边吃边在树上吊死鬼一样地晃悠着,小嘴噗噗噗,愣是吐了满地的西瓜籽。
再来一块!丫环姐姐还没从眼前的一幕中返过神来,某人咻地一声又荡了回来,小嘴一张,又从盘子中叼走了一块西瓜。
少爷……丫环姐姐要哭了,这少爷都被老爷吊起来了咋还这么做恶呢?啐,少爷我不过是吃了两块西瓜,又不是亲了你的嘴,你急什么急?上官宝恶劣地将西瓜籽啪啪吐到了丫环姐姐手中端的托盘里。
呜呜,少爷,老爷会打死我的……切,不就吃了两块西瓜吗,还用得着这个样子,去,跟上官博说,就说再不放下本少爷,本少爷就让上官家断子绝孙!哼哼,本少爷会先自宫,然后给靖南王当太监去!上官宝吃了两块西瓜,自感爽快了许多,透过柳树枝条缝隙望向烈日炎炎的高空,一双眼睛眯了眯,恶狠狠地放着狠话。
丫环姐姐一听,知道少爷的坏脾气上来了,急忙端着一盘子瓜皮瓜籽去禀报上官老爷。
让上官家断子绝孙?老子不过吊了他一上午,他就敢威胁老子让上官家断子绝孙?上官博顿时老羞成怒,将那一盘子残瓜剩皮啪地一声丢出了院子,快步走到那柳树下,大声喝道:有本事你就自宫给老子看看!今天还不信就治不了你。
反正你那小妾柳氏也已经为上官家开枝散叶了,老子也不怕你去做太监!上官宝咻地一声从火冒三丈的老爹头上荡秋千一样飞身而过,留下一句让上官博目瞪口呆的话。
那柳氏我可是没碰过她,至于生的那儿子是谁家的种可就不好说了。
阴险!恶毒!为达目的竟然连自己撒下的种都敢不认!一句话如同沸油中落了水滴,上官博一下子就被气炸了,命田管家拿来家法荆条,照着空里的那个小吊死鬼一样的身子抡圆了就抽。
咻,阿宝身子一荡,躲了过去。
咻,又躲了过去。
能躲是吧,给你来一招横扫千军,看你怎么躲!哎哟!这下子打着了!上官博这招横扫千军一使,阿宝到底没躲的过去。
老爷!老爷!您饶了阿宝吧!阿宝还小啊!上官夫人一听到丫环禀报老爷在吊打少爷,一路哭喊着扑倒在上官博脚下。
老爷,少爷纵有万般不是,老爷您也不能这么个打法啊!几位姨娘跟着也跑了出来。
老子的姨娘抱住老子,小子的姨娘护住小子。
爹爹,请饶恕弟弟吧!哗啦啦,花枝招展的几位上官小姐也纷纷从闺房里跑了出来。
热闹,真热闹!阿宝挨了打,咬牙切齿地瞪着上官博,对眼前一片哭爹叫娘的声音概充耳不闻。
心想自己不就是说了句实话,这上官博如何变得如此疯狂了呢?话说,荆条打在身上很疼的。
老爷,咱们可就阿宝一个儿子啊,您若打坏了他,谁还给上官家传宗接代?上官夫人抱定老爷手中的荆条,痛哭流涕。
我打坏他?我今天就要打死这个混帐东西!都是你们!都是你们,你,你,你,还有你,不是你们这些女人整天把他惯得的不成样子,老爷今日我何至于还要动用家法?上官博也是气得糊涂了,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他把培养出上官宝这么一个特种来的功劳全扣在别人头上了。
上官博,你打,你使劲打,你今天最好打死我!若是打不死,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眼见上官博把荆条从夫人手中夺出来,又照着自己抡过来,阿宝可真是怒了,竟张口叫嚣,直呼老爹的名讳。
要知道儿子直呼老子的名讳,这可是对老子的大不敬。
上官博历喝一声,吩咐丫环架走上官夫人,指着剩下一干人等道:谁还敢再求情,就跟这逆子一起给我吊起来打!转头咬牙切齿看着阿宝道:你不是要做太监吗,老子今天就成全你!上官博双臂用力,刚要把荆条抡起来,只听得一个笑嘻嘻的声音道:呀,谁要做太监啊?本王那锦山行宫里正少人侍候呢。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39章 东门恶斗]我,我要做太监!一听到司徒勋的声音,阿宝激动的眼泪汪汪的,知道今天这顿打算是逃过去了。
穿着一身月白团云蟒袍的司徒勋,玉树临风地站到了柳树下,仰着头笑咪咪地看着阿宝。
见过靖南王千岁千千岁!合府上下一齐向靖南王司徒勋见礼。
王爷面前哪里还敢动用家法,上官博此时也缓过神来了,一见靖南王,立刻想起那臭小子方才嚷嚷着要给靖南王当太监,顿时吓得后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心想那小子混起来可是啥事都干得出,见司徒勋发话,急忙命家丁将阿宝从树上放了下来。
许是捆得久了,阿宝落了地疲软地靠着柳树坐在地上,嘴中哼哼唧唧,似乎身上无处不痛。
碍着众人在眼前,司徒勋偷偷向阿宝挤了挤眼,阿宝沮丧万分地起身,心想难道自己就非得跟司徒勋混在一起才有活路?上官博看着儿子头也不回地跟着靖南王司徒勋离开了太师府,心里那个悔啊,恨啊,心想好不容易将儿子盼了回来,竟然又被自己给打了出去,唉,这父子间的仇算是结下了。
阿宝牵着踏月一出大门,飞身上马,双腿一夹,奔着东城门就下去了。
阿宝!阿宝!司徒勋见阿宝满脸寒霜,眼中怒色氤氲,怕她心中不痛快憋出什么事来,急忙也跨上马追了过去。
这天,刚好渤海国王子尚金丸入京朝见大齐皇帝,使者团从东而来,浩浩荡荡百余人,就近也从东门而入。
阿宝正神思昏聩,根本就没想到在城门口会撞见这么一大队人马。
待到回过神来,踏月已经冲进了使团,将使团中的护卫惊得急忙团团围拢上来,执了枪械挡在金丸王子面前。
阿宝一见对方服饰迥异不同大齐,心知有异,狂奔之下急急拉住踏月的缰绳。
吁,好险,再往前差点就要撞上那顶金碧辉煌的大轿子了。
呔!何方无知小儿敢冲撞渤海国王子大驾?陪同金丸王子的是负责京外驿馆接待的员外郎七品正令李斯思,一见对方勒住了马缰,马上之人其貌不扬,穿一身不白不黑的灰布袍,就判断对方不会是什么厉害人物,不过是冒冒失失的平民百姓,顿时狐假虎威地赶上前扬起马鞭就抽。
阿宝刚刚被自己家老子抽得心里发毛,没处出气,此时见迎面上来一个穿豆青色官袍的芝麻官,挥舞着鞭子要打自己,不由勃然大怒,也不管什么渤海国王子不渤海国王子,夺过那人手中的鞭子,见人就抽,疯了般驾马直撞那顶装饰豪华的轿子而去。
眼看轿子就要被突然发疯的上官宝给撞到,轿子旁突然窜上来一匹花斑马。
马上之人是一位身材欣长年岁不大的少年郎,少年两眉入鬓,鼻正口方,肤色微深,眼目明亮有神,头戴八宝紫金钻珠冠,横插一枚通体黝黑的墨玉贯发发簪,发簪两边各飘下金色丝带,身穿墨绿蟒袍,腰束白玉蟒带。
少年挥动手中马槊,猛击迎面而来的白马马头。
眼见踏月就要脑袋开花,脑浆迸裂,上官宝猛地回身抡起鞭子缠住槊头,往一边拽去,却不妨此人竟是神力,愣将阿宝从踏月背上反手拽了过来。
少年一见得手,脸上露出得意神色,正要把灰衣小子就势擒住,抛到地上,却不妨阿宝乃是怀揣法宝之人,人在半空,手已经握住一包迷药,待到靠近,啪地一声抛打在得意忘形的少年脸上。
少年眼前只觉腾起一股异香烟雾,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从马上摔了下去。
抓刺客!抓刺客!不要让刺客跑了!刺客杀死了金丸王子!四周负责护卫的大齐官兵纷纷叫嚷起来,奇怪的是,这些人只是拼命叫嚷,却并不靠前。
眼见大齐官兵虚张声势,渤海国带的随从又大多是文职,坐在轿子里的人顿时按捺不住,踢开镶着宝石的帘子从里面手持弯月宝刀飞身扑向上官宝。
恶贼!还我兄性命来!阿宝人刚落地,循声转头望去,只觉眼前金光一闪,一个穿着金色衣衫蒙着白色轻纱的女子恶狠狠手持利刃恶狠狠向自己扑来,心想我命休矣!眼睛一闭,就准备挨这一刀。
谁想,呛地一声,横空一把宝剑架住了弯月宝刀的狠辣去势。
司徒勋!阿宝眼皮子一跳,没感觉到身上扎窟窿,立时睁大开来。
见那飞身而来手持宝剑之人竟然是追赶而来的靖南王司徒勋,顿时怦怦乱跳的一颗小心回了位。
回头见那女子劈手挥刀直取司徒勋胸前,而司徒勋正满面担忧地看向自己,不由惊呼出声:小心!司徒勋惊觉时,刀已到胸口之前,来不及躲避,强行身子一扭,硬生生用肩膀扛了上去。
扑一道血花飞溅,弯月刀恶狠狠扎进了司徒勋的臂膀。
渤海公主快住手!这是我朝靖南王爷!跑到人群后看热闹的李斯思见过靖南王,一见王爷突然闯了出来与渤海公主交上了手,顿时吓得目瞪口呆起来,待返过神来,刚要上前阻拦,恰看到弯刀刺入王爷身体。
天哪!王爷竟然身受重伤了![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40章 渤海公主]阿宝眼见那个什么公主伤了司徒勋,小脸顿时一黑,拧身上去,挥拳直击对方面门。
众人只觉眼眼前一花,待看清时,只见渤海公主带着面纱的脸上已经开起了酱油铺,原本的白纱血呼啦地糊在脸上,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阿宝!快住手!休要伤她性命!靖南王司徒勋一见那小阎王浑身煞气,身手非一般的狠辣,顿时惊叫出声。
她伤了你……也就说句话的功夫,阿宝已经卸下了对方的臂膀,将那犹在发蒙的渤海国金凤公主扔麻袋一样扔在地上。
阿宝的这身怪异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司徒勋大睁着眼目,粗喘了几口气,见阿宝作势又要往那女子的身上踢去,急忙捂着伤口唉呀哎哟叫起来。
阿宝这才想起靖南王的伤还未处理,急忙返身揽住司徒勋,从怀里掏出伤药,可是伤口太深,药粉一撒上去,就被血流冲得无影无踪。
阿宝,你,咳咳,没事吧?司徒勋重伤之下,咳喘着,犹语含关切望着上官宝。
司徒勋!不许说话了!司徒勋每吐一个字,那伤处的血便似喷泉样喷薄。
阿宝撕了衣衫紧紧捂住司徒勋的伤口,眼睛里顿时急出了眼泪。
没——没——事,不——不要哭。
司徒勋扭头看了看自己右臂的伤处,抬起左手迅即点了肩井穴,血流顿时缓了下来。
阿宝急忙将止血的伤药洒在撕下来的大片衣衫上,为司徒勋极快扎住伤口。
王爷,您没事吧?李斯思貌似关切地向前问候,实是怕因王爷受伤而担上罪名。
哦,先前你叫这女子为渤海公主?司徒勋忍着疼,轻轻靠在阿宝的怀里,强撑着精神问那个穿着七品官服的员外郎。
回王爷,下官是东城驿馆负责接引东方各国使者的员外郎李斯思,倒在地上的那位,就是渤海国金丸王子,被弟兄们绑起来的那位,就是渤海国金凤公主。
请王爷示下,渤海国王子原本是要入京觐见我朝皇帝的,说是要与我国达成沿海攻防共识,如今……李斯思毕恭毕敬地把外交中出现的意外,踢皮球样传给了场中老大。
李师师?若不是怀中那位要死不活的娃娃脸惨白兮兮的让人于心不忍,阿宝差点爆笑出声。
心想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起了个妓女的名?阿宝正努力忍着笑,怀中身受重伤的某人闻听这位李师师的禀报,挣扎着就要起身。
逞什么能?阿宝见司徒勋一挣扎,原本止住血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流,不由拧着眉低喝了一声。
被喝斥的人转过脸微微扯动唇角,一笑,浅笑里溢着花萼的清甜,是因为关心而醉,若不是当着这些官兵的面,怕是极会扑上去堵住那张因为生气而翘翘的红唇。
亲,扶我起来好吗?司徒勋耳语般在阿宝耳边吹了口气。
阿宝被轻薄,耳根顿时绯红,刚要一个耳刮子扇过去,忽然想起某人不轻的伤势,急忙努力扶他起来。
虽感到些微吃力,却知道某人是真的有些失血过多了,不由动作上温柔了许多。
见某王把大半个身子挂在相对矮小的上官宝身上,在众人眼中顿时有些摧残幼苗的味道,却纷纷装着看不见,并不往前相助。
因为某王脸上,一副十分享受十分沉醉的模样,让这些想着上前讨好的也不敢破坏那气氛。
渤海公主尚金凤并不后悔自己刺伤了大齐的什么靖南王,此时眼望着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兄长,一边嘤嘤哭泣,一边努力往那边滚爬。
阿宝,去把她胳膊接上。
司徒勋见那公主狼狈不堪的样子,有些不忍。
才不,谁让她出手伤人!阿宝气嘟嘟地别过脸去。
乖,你都伤了人家兄长,还打了人家一拳,两相抵消,嗯,听话……司徒勋声音带着温柔的磁性,魅惑着某宝道。
我哪有伤她兄长?只不过洒了点迷药,她却凶巴巴地要人性命。
阿宝被那声音哄得有些五迷六道,不由说了实话。
迷药?渤海国公主尚金凤一听此话顿时停住哭泣,伏在兄长胸前,探耳听了听。
的确,兄长的心跳犹在!尚金凤见兄长果然未死,不由大喜过望,回首看向靖南王和阿宝道:只要救醒我家兄长,金凤愿挨上一刀以抵前过。
这金凤公主大义凛然的一句话,倒让阿宝小小羞愧了一下,斜着眼瞥了貌似体力不支的某王一眼,突然撤身急步跨到尚金凤面前,小手在对方肩膀上一捺一按,那原本失去活力的臂膀顿时又恢复知觉。
请壮士救醒我家兄长!金凤翻身从地上爬起拉,也不顾花容狼狈,抱拳向阿宝道。
啊!阿宝刚要说话,地上躺着的渤海王子尚金丸突然跃起抱住阿宝,探嘴就亲。
娘啊!这金丸王子突然睁开的眼目竟然一片血红。
突然而起的变故,将原本微笑着观望过来的司徒勋惊得脸色突变,也顾不上继续装重伤员,飞起一脚踢飞了那个面色潮红抱着阿宝又亲又摸的金丸王子。
谁知那金丸王子如同一只打不死的小强,被踢飞后,从地上爬起来,又摇摇晃晃往上官宝处奔,边奔还边嚷嚷着:美人……美人……阿宝,你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药?见到金丸王子的异状,司徒勋不由皱了皱眉。
迷药啊……阿宝有些迷茫地将怀中一堆物事掏摸了一遍,突然大惊失色,尴尬地抬头看了司徒勋一眼,见司徒勋狠狠地瞪过来,一张小黑脸顿时扭曲的不成样子。
是春药……小小的声音道。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41章 养鱼的王子]护城河宽约十五丈,条石垒砌驳岸,坚固陡直,河面上有野生芦苇和荷花,枝枝丫丫蔓起一片浓荫,每到傍晚便可以看见无数野鸟从中出没。
此时还不到傍晚,轻风吹皱了水面,几只水鸟像被惊动了,展翅掠水而飞。
在附近水里悠闲游曳的几只交颈纠缠的野鸳鸯似乎听到了什么,来回惊慌地甩头,接着一个猛扎进水,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咚!地一声,一个人,被从护城河上的吊桥直抛到水中。
那些潜水的野鸳鸯们见了,顿时鱼雷样惊慌四窜,大约也是疑惑,何以会有如此庞然大物突然落下水来。
嗵!潜入水中的人在水下呆了一小会,又破水而出,直跃桥面。
如此敏捷迅猛的速度,使得几只称霸护城河的黑脸鹭鸶也惊愕地从芦苇丛中探出了脑袋,长长的嘴巴大张着,似乎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幕。
咚!刚刚挨近桥面的人,突然又直落下来,原本动荡的河面更是被激起瀑布般的水花。
如是几下,真把芦苇丛中的一干水鸟给惊呆了。
待到回过神来,纷纷叽叽喳喳呜哇乱叫着从苇丛中飞跃而起,黑压压的向天空奋力地飞。
阿宝抬头看了一眼被渤海国王子尚金丸惊起来的一片鸥鹭,以惊心动魄的姿态在头顶上方盘旋,不由极雀跃地回头从一个兵士的肩上夺了一把弓,又从人家箭壶中抽了几支雕翎羽箭,半昂着小脑袋,眯着眼,咻咻往空中乱射。
阿宝,你这法子管用吗?司徒勋看了看被第八次提上水面的金丸王子,不由疑问那位正在射鸟的某宝。
应该是——有用!阿宝正看到一只形体肥胖的野鸭,手指一松,以为这次定然射中,没想到鸭子虽胖,飞行技巧却一点也不含糊,愣是擦着箭边飞向了远处,不由诧异道:那么胖的鸭子它也能飞?司徒勋仰头望了望那只飞远了的鸭子,点点头道:再胖的鸭子它也是鸭子。
都是你,司徒勋!你赔我的鸭子!阿宝一听这话就似乎想起什么,皱了皱小鼻子,忽然怒吼了一声。
我怎么了,不就是只鸭子吗?改天我伤好了给你射它十只八只下来。
阿宝,目前最要紧的不是鸭子问题,而是救醒金丸王子。
你看,药是你下的,主意是你出的,今天不赶紧把金丸王子救醒,皇上怪罪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司徒勋捂着伤口立在桥面,很无辜地翻了翻白眼,见金丸王子浑身上下淋沥的淌着水,看着渤海国王子腰间的那根绳子,犹豫着是否命人将这位倒霉的王子继续抛下水去。
皇上?咦,皇上不会再让人打我板子了吧?阿宝对从前的那顿板子的记忆可谓刻骨铭心,一听救不醒金丸王子,皇上就可能生气,不由收了射鸟的心,将注意力投注到半死不活的金丸王子身上。
难说,皇上是要在今天傍晚在宫中设宴招待这位渤海国王子的,现在天色眼看就黑下来,再不进宫,恐怕皇上很快就会派人过来查问。
司徒勋瞅了瞅西落的斜阳,好看的眉峰轻轻抖了抖,似乎很担心皇上怪罪不怪罪的问题。
一想起皇上的廷杖,阿宝嘴角顿时抽搐了一下,小手抛掉弓箭,不由自主按在屁股上,后怕似的吁了口气回头看向傻呆呆站在一旁发愣的金凤公主。
金凤公主眼见王兄被那灰衣小个子命人用绳索拴住腰,一二再再而三的往护城河里抛,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目中早就蓄满了泪,樱红的小嘴哆嗦着强忍着没把那灰衣混蛋小子也一同踢下桥去。
就算是毒药,也没有这么个解法的,这小子八成是诓自己,八成是故意折磨皇兄。
靖南王爷,若半个时辰之内,还不能让王兄清醒,金凤将面见贵国皇帝,为我兄妹讨个说法。
尚金凤咬牙切齿道,眼目中流露出狠戾之色。
你这女人怎么出尔反尔?刚刚不还说既往不咎了吗?真是的,果然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说话不算话!阿宝一听金凤威胁,顿时气得跳脚,却忘了自己本身也是难养的女人。
司徒勋咬着唇角强忍着笑,心里琢磨着今天这事究竟怎么处理才好。
虽然自己受了伤,毕竟是阿宝最先惹事生非。
再抛下去一次,这次若还不管用,我上官宝倒着走给你看!阿宝信誓旦旦,眼睛深处却藏了窃窃笑意。
嘿嘿,大不了就倒着走给你看看,全当小爷我练一下倒桩。
扑通!可怜的金丸王子又被抛下水去。
王爷,可别玩出人命来啊?城东驿馆负责外事活动的员外郎李斯思心惊肉跳地壮着胆子凑到靖南王近前,压低声音道。
这个时候,这位李斯思大人已经知道眼前那位黑脸小个子就是经常被同仁和百姓们提起的,玉贵妃的亲弟弟,当今皇上的小舅子,上官太师的独子,鼎鼎大名的混世魔王上官宝是也。
京城有句话,宁惹阎王,莫惹魔王。
这混世魔王那可是啥事都干得出来,据说连当今皇上都拿他没辙,自己这个芝麻绿豆官还是躲远点好。
可是,可是,也不能这么个玩法吧,对方好歹是渤海国的王子,可真要玩出人命来,恐怕自己这些人的小命也要玩完。
说实话,司徒勋也心里担心的很。
一见金丸王子已被第九次从护城河中提上来,急忙忍着伤痛走上前去。
察看对方的眼睛面色心跳,见对方虽然还有口气,但小命也被折腾地七七八八了,面色早就从潮红变成苍白,不由单臂用力将对方从地上扶坐起来,未受伤的左掌,猛然发力抵在对方的后心。
哇~!金丸王子张口吐出了一口河水。
鱼!鱼!司徒勋,快,再来一掌,金丸王子的肚子养着鱼!阿宝一见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从金丸口中吐了出来,不由欢呼雀跃起来。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42章 宫中夜宴]哇~!又是一条鱼,某宝赞叹不已。
快!快!再来再来!某宝跳着脚在一边吆喝,根本不顾众人面上黑线绕绕。
肚子里养着鱼?这明明是抛下护城河后灌水灌进肚子里去的!可算见识了这混世魔王的风采,李斯思躲在一边扯着袍袖一个劲擦冷汗。
唔~~~~好在那位金丸王子在靖南王司徒勋的努力下,渐渐苏醒过来,看着眼前一地的河水,和水中蹦跳的鱼儿怔怔地不知道怎么回事。
王兄!金凤一见哥哥醒了过来,顿时惊喜地扑向前,不小心碰到正准备站起身来的靖南王司徒勋,听对方哎哟了一声,才知道自己的手臂正撞在对方的伤口上,不由歉疚地回头一笑。
司徒勋这才注意到,这位渤海公主的眼睛竟然跟天空一般,湛蓝清澈,不由呆了一呆。
司徒勋!你肩膀又出血了!阿宝见靖南王盯着人家的脸发花痴,不由气恼地上前一掌拍在某王肩头的伤处。
司徒勋嗷地一声痛叫,上官宝!你不拍会出血吗?愤怒!谴责!真是太过分了!果然是唯女人与小子难养也!勋,不要生气了,人家是关心你嘛,关心则乱……上官宝见司徒勋眉毛都气得竖起来了,不由上前搂住司徒勋的腰,小脑袋碾磨盘一样在司徒勋衣服上蹭。
天哪!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撒娇了?司徒勋那个美啊,满眼桃花飞,飞得四下不明白两人状况的官兵汗毛都竖起来了。
心里都在揣测,这二位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短袖之癖爱好者?勋,我要参加今天晚上的皇家筵席……阿宝嘟着红润的小嘴道。
好……司徒勋眼含桃花,想也不想满口答应。
这个时候,就算上官宝要天上的星星,恐怕司徒勋也会毫不含糊地上天去摘下来。
司徒勋被桃花迷了眼,完全没想到,带这么一个惹祸精入宫参加夜宴,会发生些什么样的变故出来。
…………夜幕沉沉,繁星满天。
廊下声声虫鸣,时有微风拂面,清凉宜人。
举目远望,每一庭柱,辄悬宫灯,淡黄色的流光将水殿云房照得灯火通明,将玉树琼枝映得如若烟萝。
阿宝依旧是一身灰布衣衫,迈着懒洋洋的步伐,随着宫内太监的引领,跟随靖南王司徒勋走进了夜色笼罩下的皇宫。
过正殿偏西不远处有一座湖心凉殿,彼处矣是灯火璀璨、人声四起。
两个人近前时,水榭中响起了丝竹之声,凝神听去正是《殿前欢》的前奏。
殿中主位上坐着大齐皇上司徒俊,左手边坐着穿着玫瑰红锦绣凤袍的玉贵妃,宫妆千叶攒金牡丹首饰,枝枝叶叶缠金绕赤,整个人似被黄金镀了淡淡一层光晕,虽面容略显憔悴,却也十分华贵夺目。
坐在司徒俊右侧的是正孕育着皇嗣的封昭仪,浅一色的绯红蹙银线繁绣宫装,玉色印暗银云纹流畅的姿态愈加显得只以碧玺装点的她妩媚动人。
再往下,左边是焕然一新的渤海国王子尚金丸,对过的矮几空着,估计是给靖南王司徒勋留的座位。
再往下,便是朝中百官依照品级依次排序。
司徒俊正挨着封昭仪窃窃地说着什么私房话,那封昭仪面若桃花,不时用葱尖儿似的手指掩唇轻笑。
相比而然,司徒俊对玉贵妃却冷淡许多。
玉贵妃默默地坐着,脸上挂着艰涩的微笑。
眼睛幽幽注视着眼前的一只琉璃盏。
阿宝远远瞧见,心中便是有气。
也不知气得什么,突然停住脚步不肯往前。
阿宝,都已经来了,还怕什么?放心,你只要不惹事生非,今晚皇上借为金丸王子洗尘之机大宴群臣,断不会将你像从前那样赶出去。
再说你现在好歹也是太常寺协理郎,也应该参见一下宫中排场。
司徒勋当阿宝心中害怕,不敢往前被皇上发现,便出言安慰道。
我怕他个头?阿宝嗤之以鼻。
大殿对面的水榭中,有美人着黄色轻纱在舞动,淡黄色的长袖顺着藕臂轻抬,缓缓滑下。
优美的抬臂,弱似轻风,柔似杨柳。
缠缠绵绵的音律伴奏,撩动一池碧水。
和着笛声,歌声突起,娇娇脆脆,欲语还羞。
婉转的尾音顺着夜风,一路歌去,不远处的凉殿霎时安静下来,宫幔之后,隐隐地显出人形。
弦音渐止,四下悄然。
半晌,凉殿传来叫好之声。
真乃天籁之声!给朕将这位唱歌的女子请上前来。
一艘画船,迎着温热的夏风,缓缓地向湖心的凉殿移去。
天上一轮皎皎的明月,水中一个颤悠悠的倒影。
水软橹声柔,一棹碧涛,碾破水月影,且临风,且船移。
一个身穿蓝色轻纱,头戴蓝色翠羽的女子,蒙着白色的面纱,立在船头,恍若碧波仙子般,映得四周嫩荷黯然失色。
是她!阿宝夜间视力极佳,一眼就认出那个蓝衣女子,心中大感惊诧。
想不到她会用这种方式出现在大齐皇上面前。
她这么做,目的何在?[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43章 摄魂夺魄]眼看着那碧波仙子一般的女子轻轻从船上下来,踏上殿前的台阶,原本热闹的大殿顿时陷入一片静默之中。
异常的静默甚至可以听到那缓缓移动的蓝纱摩擦汉白玉地面发出的沙沙声,此时这种沙沙之声在文武百官听来,仿佛嗜心的金蚕,随着迫近,越让人有些不能呼吸。
遮着白色薄纱的蓝衣女子,在殿中众人一片抽气声中翩翩来到殿前,向着位于上座的大齐皇帝司徒俊用汉礼福了一福。
渤海国公主尚金凤竭见大齐皇帝!娇莺细语,清清铃铃。
司徒俊原本捏着封昭仪的手,听那女子的声音,见那女子勾魂的眼目斜斜瞟了上来,手指不由抽回来,用力一握,朗声道:金凤公主远道而来,又为我大齐君臣献曲一首,真是辛苦了,来来来,快给金凤公主赐座。
谢皇上体贴,金凤倍感隆恩。
声音娇美甜润,竟比一向以歌喉而著称的玉贵妃还要动人三分。
蓝色的眼目,若宝石般散发着动人的光芒,那光芒充满蛊惑。
免礼免礼,快快平身就座。
司徒俊全副心思被那光芒所摄,说着话,众目睽睽下竟不由起身离座,预备走下去迎接美人。
原本一直保持默然的玉贵妃这个时候突然就势挨皇上立了起来,微微笑着向金凤公主道:公主辛苦了,公主的嗓音真是好听呢。
司徒俊乍然听到玉贵妃清凌凌的话,神思间顿时清明起来,顺势扯住玉贵妃的手又坐回座椅,并对玉贵妃微微点头一笑。
坐在左手上座的金丸王子见大齐皇帝被自己妹妹一出场就迷得差点失仪,嘴角轻蔑一扯,表示不屑。
阿宝看的清楚,不由为这位皇帝姐夫丢人而感到恼火。
心想不就是个蓝眼珠子的女人吗,还被自己揍成了红鼻子头,那面纱若是摘下来,恐怕会笑掉众人的大牙。
这么想着抬头恰恰看到金丸王子蔑视皇上的表情,不由心中更是恼怒。
个臭养鱼的嚣什么嚣,不就会唱个歌吗,我上官家就不缺能歌善舞的美人……阿宝抬头看了看被众星捧月般邀请上座的金凤公主,心中那个不悦啊,也不知是哪根筋抽了抽,忽然对司徒勋说:筵席都要开始了,你赶紧去吧,我就在下面随便找个地方,省得被皇上发现我又讨不自在。
唔,那你乖哈,不要乱跑,散席后我来找你。
司徒勋知道众人已经到席,自己再不出现就太不给皇上老兄面子,依依不舍松开阿宝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走向上首。
按照品级,阿宝在最末席,按照身份,那宫里安排座椅的却不敢真把当朝国舅往末席请,怕这位混世魔王一不高兴掀桌子砸盘子。
阿宝却不愿意往那些品级高的大人们堆里塞,自愿请坐到了末席。
末席四周的官员一见这位著名人士到了,顿时纷纷起身走上前来扮着笑脸打招呼恭维。
阿宝愣了愣,心想,原本以为这末席位置偏僻,可以吹到过堂风,可以不用跟别人叨叨,没想到还有这么些虚伪的嘴脸。
也不知那渤海国公主故意卖弄风骚,还是谁的建议,尚金凤忽然从上首座席上走到场地中央的一处平台,抖落一身蓝色轻纱,内里竟穿着滚着金线点缀夜明珠系着响铃的紧身露脐蓝色小衣,下身是腰悬宝石同系金铃的灯笼裤。
这外衣一褪,众人赫然发现,这位公主竟然一直赤裸着玉足。
大齐汉风教化强盛,尚无人敢如此穿着,一时众人均看痴了眼。
那金丸王子竟亲自拿出一管横笛为妹伴奏,尚金凤便在旖旎的曲子中旋身飞舞起来。
柔曼的腰肢,婀娜的长臂,翻若兰花的柔荑,时而伴随着音乐如波浪般颤动的玉峰,不要说那些原本食色者性的男人,就是阿宝这个假男人看了都感到心动神摇。
娘地,这是什么妖怪舞?分明是勾人魂的么。
阿宝见大齐君臣脸上均是一副痴呆之像,更有甚者,嘴角竟流下晶亮的口水,傻乎乎地咧嘴嬉笑起身离座,对着那中心起舞的女子膜拜不已。
舞勾魂,那笛音也不对。
阿宝皱着眉头看向上首的司徒勋,见阿勋娃娃脸上不知何时竟渗出细密汗珠,凤目微微闭合,似是与那靡靡音律对抗。
遭!这对渤海国的兄妹到底想干什么?全场似乎只剩下阿宝一个人尚还保持清醒,就连那些太监和宫女也似被那舞姿笛音夺去心魄,纷纷痴痴傻笑着搂抱在一起。
乱了,全乱了,那妖女扭着腰肢竟向皇上走去。
阿宝迅即飞身离开凉殿,在水榭乐姬手中找到一架瑶琴,凝神盘膝,突然十指并发,连连击动琴弦,竟是慷慨激昂的《将军令》。
《将军令》出,天下谁敢争锋?!激越的琴音渐渐笼罩在整个皇宫上空,那琴音中的警戒与杀意让负责皇宫安全的御林军们顿时心头一震,不约而同纷纷往凉殿方向涌来。
尚金丸本见那大齐君臣丢盔卸甲,一片狼狈,齐国皇帝也被妹妹迷得失魂落魄失去抵抗之力,若金凤再上前一步,这司徒俊的脑袋对妹妹来说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如今凭空而起的《将军令》不但搅扰了他的摄魄笛音,竟也让妹妹的夺魂舞渐渐纷乱起来。
那些精修内功的武将最先清醒过来。
司徒勋更是睁开一双警戒森冷的凤目,紧紧盯着舞动着向皇上靠近的尚金凤。
远处,大批的御林军手持枪械正向这方奔来。
尚金丸一见情况不妙,左手执笛与琴音对抗,右手一挥,潜伏在暗处的数名黑衣刺客顿时蜂拥而出,随着尚金丸的手势向水榭中奏琴的上官宝扑去。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44章 太常寺协律郎]琴弦铮地一声强音,仿若一阵风突然刮过,原本亮若白昼的水榭,刹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尚金丸听得那声杂音,心中蓦地一喜,知道手下袭击奏琴之人已得手,不由用足功力,让摄魄笛音重新统治了凉殿内外。
司徒勋已与尚金凤动起手来,乍听笛音强劲,额头顿时冷汗滚滚,不小心身上已被尚金凤手中的匕首刺中一刀。
清醒过来的司徒俊在几名武官的保护下,带着两个妃子刚要往凉殿外撤,突然被几名黑衣人拦住了去路,摄魄笛音的突起,让几名恢复神智的武官顿时抱头痛叫,玉贵妃与封昭仪更是最先晕了过去。
几名失去抵抗能力的武官眨眼就丧生在黑衣刺客手下。
司徒俊狠狠咬了一下舌尖,逼出几分清醒,强撑着从一名倒地武官手中夺过一把宝剑,奋力隔开了黑衣人直劈过来的刀锋。
微弱的琴音,就在司徒勋与司徒俊招架无力之时,渐渐强盛起来,激越起来。
似浴血的将军,突然生命之力迸发,重新跃上战马,执刀冲杀进敌方的阵营。
战鼓声,雷鸣声,杀伐声,声声撕裂开那一幕昏天黑地的摄魄魔域,天地间哗地清亮开来,仿佛滚滚波涛注入司徒勋渐感空乏的后山雪海,双臂较力,一掌拍飞了尚金凤手中的利刃。
率领着御林军赶来的谢芳已经护住皇上司徒俊和两位娘娘退到了安全地带。
渤海国王子尚金丸一见计划即要失败,顿时心内焦躁,拼尽全身功力灌注在笛音中,妄想重新迷惑众人神志。
可惜这位金丸王子在下午的时候遇到上官宝后就倒足了霉,先是被下了春药,接着又被阿宝派人扔下了九次护城河。
人虽然性命无忧,肺里却还是灌进了水,此时拼尽气力吹奏,水肿的肺泡顿时破裂,口鼻中扑地窜出鲜血,笛音也断断续续不再成调。
阿宝听得那笛音突然间从凉殿上空消失,喉间原本强行压住的一口鲜血顿时喷薄而出,琴弦上血流成注,顿时暗哑无声。
阿宝!阿宝!是勋哥哥在叫吧?阿宝眼神迷离间隐约看到那个娃娃脸的身影出现在重新燃起的灯火下,嘴角轻轻扯了扯,却又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阿宝~!你醒醒!你不许死~!悲愤的声音,恍若雪原上失去伴侣的野狼,嘶鸣着,吼叫着,咆哮着,撕裂着天幕,撕裂着世间所能撕裂的一切。
都道杜鹃啼血让人不忍耳闻,若听得这声嘶吼,怕是所有人的心都会碎裂。
国舅爷!!!数千名赶来救驾的御林军齐刷刷跪了下去。
谁也不曾想到,一向为众人鄙薄的混世魔王上官国舅在身中数刀之后,仍然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拼力用十指叩动琴弦抵挡魔笛的侵扰,救了大齐君臣数十人的性命,保全了大齐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国家。
勋弟,让御医看一下阿宝吧……疯狂嚎叫中的靖南王,双目赤红,发眉喷张,样子十分恐怖。
眼看那些御医唯唯诺诺不敢靠前,司徒俊不由近前温言相劝。
不!不!都不许碰她!都不许碰她!滚开!滚开!眼见那些老男人的指爪妄想搭在阿宝手腕上,司徒勋怒声嘶吼。
愤怒的吼声似是冲破了三界,应将那游离的魂魄生生扯住了去路。
唉……勋……不要……涂抹着鲜血的苍白的手指,轻轻握住了勋按在她胸前伤口的手。
阿宝?疯狂中的司徒勋却并没有放过这声微弱的呻吟,他听到她的呼唤,听到她说不要,是了,自己的声音太大了。
阿宝胆子小,阿宝怕打雷。
司徒勋冷静下来后,从御医手中接过伤药,简单地给阿宝包扎止血后,轻轻抱起阿宝没有几分分量的小身体。
任凭自己的伤口兀自流着血,径自抱着阿宝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皇宫夜宴发生的惊天动地的渤海国王子刺杀大齐皇帝一案,不知道为什么被皇上司徒俊强行压了下来。
所有在当夜侥幸保全性命的官员,在回到府上后,皆统一地保持了缄默。
重重深宫之中,谢芳老老实实地跪在书房门口,屁股翘得老高,幸亏有官袍挡着,才不致于看着难看。
起来吧。
皇上的声音在帘幕内响起。
谢芳站起身来,双臂垂在身侧,不敢动弹丝毫。
这书房他也来过几百次了,却是第一次感觉此间天然而生的一股压迫感,两滴黄豆大小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
不知道是因为夏末依然太热,还是紧张造成的,但他却不敢抹去。
帘幕里响起翻阅纸张的声音,安静许久之后,司徒俊才淡淡问道:听说只抓住了渤海国的金凤公主?属下无能,让尚金丸借机溜走了。
谢芳颤着声音道。
你才知道你无能?闻声,司徒俊啪地一声将一本奏折摔在桌案上,声音爆怒道:堂堂御林军统领竟不及一个小小的太常寺协律郎,说出去,怕是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你不要脸,朕还想要脸呢!属下该死!让皇上受惊,让王爷重伤,让国舅爷……属下万死难辞其咎!谢芳一想起那生死未卜的上官宝,不由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玉石台阶上。
阿宝他……他如今怎样了?提起那个满身刀伤的小舅子,司徒俊的声音瞬间温柔无比,眼目中流露出难以遮掩的伤痛。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45章 臣轻功不好]和往常一样,宫灯在夜半时渐渐一盏盏熄灭。
只在拐角处和几幢高大的门廊上犹悬着几盏,以供夜间行走的照明。
子夜时分,夜墨如漆。
事先毫无一丝征兆。
雨丝悄然飘落,编织成一张美丽的大网,罗致住芸芸万物,然后诡秘地失笑着。
少顷,一阵狂风,一声炸雷!闪电伴着惊雷瞬间发出幽蓝的弧光,眩人双目。
雨逞着雷威,肆虐而下。
树木在风雨中颤栗,在雷电下瑟缩着……原本辉煌高大的皇宫顿时被一片雨雾笼罩,往常彻夜不熄的宫灯,也被雷电劈得掉落了几盏,一串火花后,顿时只剩下一片黯然。
漆黑一团的角落里,似隐伏着索命的无常,索命的铁链在雷声中烁烁闪着寒光,哗琅琅哗朗朗地拖拽在地,蜿蜒着寒蛇一般挨近,挨近。
司徒勋从来没感到这样黑这样寒冷这样让人凄惶绝望的夜。
这夜的雨,竟冰冷的不似这个季节。
抱着阿宝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绝望如这铺天盖地的雨水,渐渐湮没司徒勋脑海中仅存的一点点希望。
没有用,最好的御医无用,最好的伤药无用,最好的续命丹药无用,最好的吊气活命血人参也无用。
司徒勋的手狠狠地插进头发里,恨不得把那一头乌发统统都拔了去。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带她进宫里来参加这个该死的夜宴?为什她被刺客围困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为什么这该死的傻人挨了那么多刀还要拚劲气力奏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琴音?无能,无力,从来没有感到自己如此不堪,如此无用。
阿宝,你若生,我便生,你若死,勋决不独活!司徒勋托起阿宝绵软无骨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摩挲着,亲吻着,呐呐着絮说着世间最绝望的情话。
阿宝身上的伤,刀刀致命。
一刀从后背直刺心脏,一刀横贯了整个臂膀,一刀劈下了肩背的大片肌肉,还有一刀,竟劈在阿宝精致的小脸上,从左额到右颊,生生翻卷起骇人的血肉。
司徒勋努力地用棉纱一点点收拢,一点点包扎,大把,大把地洒着千金难买的断骨续命膏药。
他把她包成了精致的布娃娃,小心翼翼抱在怀里。
一道亮光随着电闪雷鸣刷然照亮了整个宫殿。
司徒勋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立了一个穿着白底紫花衣衫的劲装女子。
女子眼中了无情绪,如捏死一只蝼蚁般,抬掌劈在司徒勋的后颈。
看着司徒勋身子一歪倒地,嘴中冷冷说道:无用的男人。
弯腰看了看不复从前的上官宝,低低叹了口气,说了一声傻丫头……这一声,蕴含的感情复杂莫名。
似喜,似责,似叹,似怨……神秘女子细白的手腕上,带着一只奇怪的有着蓝色屏幕的东西,那东西在接触阿宝后,散发出微紫的光芒来,像早晨的太阳初升大地,暖洋洋的笼罩。
也就在这暖洋洋的紫色光芒照射下,阿宝周身恐怖的伤口正以让人震惊的神速极快恢复着。
阿宝,你要好好的,不要再这么弄出一身伤来,我不可能每次都出现的……阿宝,保重……随着话语的消失,紫色的光芒,如被不见形的漏斗收束了去了一样,瞬间消散不见。
空旷的大殿内,只余地上躺着的靖南王司徒勋,和床上躺着的阿宝。
纤纤!纤纤!不要走!不要丢下我!素黑大叫着从黑暗中醒来,睁开眼,眼前竟是一个陌生的宫殿。
素黑奇怪地看着身上密密麻麻捆绑着的白纱,眉头皱了皱,有些困惑不解。
厌烦地抖落掉身上缠裹的白色纱带,素黑披好衣,微微怔神瞅了眼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心想这不是那个表哥吗?怎么会躺在地上?空气中有纤纤留下的气息。
素黑的目光,在司徒勋身上只是淡淡一撇,便迈脚往殿外奔去。
纤纤!纤纤等等我!素黑一路呼叫,只转过月亮门,便撞到一个人的怀里。
仙女?小仙女?皇上司徒俊带着悟竹谢芳正要过来看望上官宝,尚未踏进院子,怀中突然扑入一个披散长发衣衫不整的女子。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眉若墨染,唇若点珠,肤若凝脂……是小仙女!是那夜与自己共渡春宵的小仙女!司徒俊猛然搂紧素黑,一双凤目中,尽是失而复得的惊喜!放开我!我要找纤纤!我要找纤纤!素黑烦躁地扭动着身子,拼命挣脱司徒俊的搂抱。
邦!眼看那美人儿就要挣脱开皇上的控制,隐在司徒俊身后的谢芳谢大统领,上前一步,一记手刀劈在女子的晕穴上。
啪……美人脑袋一歪,顿时瘫倒在皇上怀里。
谢芳这才放心地呼了口气。
谢芳!司徒俊乍见谢芳突然卑鄙无耻地暗算苦苦搜寻日久的小仙女,顿时爆声怒喝。
皇上,臣怕小仙女又飞走,臣轻功不好,怕追不上……谢芳单膝点地,嘴中还振振有词。
滚!无能混蛋猪头该死千刀万剐的小白脸!只能用出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司徒俊凤目一凛,怒叱谢芳。
见小白脸跪在面前死赖着不起,顿觉碍眼,抬脚将那无用的小白脸踢在一边。
也不去看上官国舅了,抱起美人儿往勤政殿而去。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46章 雨打芭蕉]司徒勋醒来后,摇晃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昏昏沉沉间奇怪了一下,心想自己怎么会睡在地上?抬头望向床榻,突然发现床上空空如也,只余下一堆蚕丝般盘绕的白纱带。
阿宝!司徒勋顿然惊呆。
阿宝失踪了!自己竟然让人在眼皮底下劫走了阿宝?你有没有看见阿宝?司徒勋扯住闻声走进来的一个宫女急问。
王爷,奴婢没有看到……宫女扑通一声跪下。
你有没有看到阿宝?说!司徒勋转手扯住一个赶进来服侍的小太监。
王爷,奴才该死,奴才没有……小太监跪在地上啪啪地开始扇自己耳刮子。
没有,都没有。
司徒勋在皇宫内见人就问,有没有见着阿宝,有没有见着阿宝,却不知道此时的阿宝已经被皇上抱上了龙榻。
…………细密的吻,若暴雨初注轻荷,单薄幽香的娇弱荷瓣,有些不能承受之重。
阿宝呻吟了一声,却依然没能醒来。
小仙女……小仙女……司徒俊轻喘着气,试图唤醒身下女子的意识。
他吻着她的唇,温柔多情……昏迷中的阿宝痛苦而无助地紧闭着双眼,揽紧了眉,发丝散落…………窗外的细雨轻轻敲打在芭蕉叶上,如有人在悲伤,在颤抖低泣。
晨色中,司徒勋遍寻阿宝不着,失魂落魄地拖拉着湿淋淋的衣衫在雨地里盲目的行走。
不时有早起的宫女太监打了伞上前,试图为靖南王遮挡一下风雨,却又纷纷四散逃离。
因为,只要一有人靠近,司徒勋就会怒睁着一双血红的眼,扯住人的衣领子,令人恐惧地嘶吼:看到阿宝没有?看没看到阿宝?[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47章 你难道真的是]夜宴上玉贵妃与封昭仪也受了惊吓,封昭仪原本就体质弱,受惊之后,竟有滑胎迹象,作为主理后宫的贵妃,上官玉只好强忍着心中亲弟垂危的悲痛,强忍着守在阿宝身边的渴望,随御医一起守在封昭仪的潋滟宫。
天亮的时候,封昭仪忽然腹痛加剧,御医诊断道皇嗣可能不保。
玉贵妃急忙带着司棋司画来向皇上禀报。
皇上尚未起床,娘娘。
勤政殿大门紧闭,悟竹弓腰拦在玉贵妃面前。
皇上,封昭仪受了惊吓,如今腹中龙儿恐怕难保。
上官玉跪在勤政殿前的墨玉台阶上,俯首颤声奏禀。
室内司徒俊已经醒来,正瞅着阿宝精致的面容有些舍不得从床上起身,突听玉贵妃话语,顿时惊跳下床。
这是他第一个孕育中的子嗣,他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可是床上的美人儿还在昏睡,昨天夜里自己有些过了……司徒俊愧愧地抚摸着小仙女脖径上的吻痕,轻轻拉了拉锦被。
放下纱帐,司徒俊原本温柔的脸色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萧。
玉儿进来帮朕更衣!上官玉不疑有它,听到皇上召唤,急忙从湿润的地上爬起来,抬脚刚要推开殿门,却见悟竹轻轻摇了摇头,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还不进来?感觉到上官玉的迟疑,司徒俊声音里已蕴含了怒气。
玉贵妃哪里还敢犹豫,急忙上前随着太监推开的殿门走了进去。
司棋司画刚要跟了进去,谁知道皇上如同长了透视眼一般,冷声道:贵妃一个人进来就好。
上官玉一进大殿,便嗅觉殿内甜腥的男女欢爱过的气息,不觉微微一震。
昨夜有妃子侍寝?自己怎么不知道?以往皇上每每临幸那个妃子,都有专门的太监那玉盘上的红碟记录给她审看,今番怎么会提前没得到消息呢?衣饰散落一地,黄色的纱帐内隐隐约约果然有人。
皇上满脸肃色立在帐外,正拿眼睛看着自己。
上官玉一接触到那双充满威严与压力的眼目,心中顿时慌着一团,急忙上前拿起架子上备用的衣饰,帮皇上更衣。
帐中的是朕新进的仙妃,她还小,你替朕照顾她一下吧,不要让她有所闪失。
司徒俊穿上暂新龙袍,语声中温婉了许多。
说着就向大殿外走去。
仙妃?皇上什么时候新进的仙妃?上官玉不禁有些好奇,心想帐内这位妹妹真是神秘的紧,竟然让皇上吩咐她一介贵妃前来床前侍候。
妹妹辛苦,给仙妃妹妹道喜了!上官玉咬了咬唇,忍住心中酸楚,芙蓉面上硬逼出一丝笑容。
帐内无人作答。
默等了片刻,依然无声。
纱帐在上官玉的手中轻轻揭起。
一张润白的小脸出现在上官玉的视线之内。
阿语?上官玉大骇,这不是自己的四妹语儿吗?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成为皇上的仙妃?上官玉不肯置信地努力眨动了几下眼睛,却见那枕畔上的小脸比阿语还要小巧玲珑,肌肤还要细腻若瓷,那睫毛也比阿语的要长许多,竟颤颤地像极了蝴蝶美丽的翼。
阿宝听得一声熟悉的呼唤,渐渐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一睁眼竟然看到大姐姐瞪着一双眼睛惊诧地望定自己,不由爬起来扑到姐姐怀里呜呜大哭。
大姐姐,我不要活了,皇上欺负我!你是?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只是她到底是谁?与阿语长得有八分相像,却又不是阿语。
叫自己大姐姐?自己何曾有过这样娇小玲珑的一个美人妹妹?难道是父亲养在外面的私生女?大姐姐,我是阿宝……呜呜……我不要活了……阿宝抱住贵妃姐姐嚎啕大哭。
阿宝?你怎么会是阿宝?阿宝是本宫的兄弟,什么时候变成妹妹你了?上官玉简直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般,失声笑了起来。
大姐姐,我真的是阿宝,不信你叫娘进宫来一趟。
阿宝见姐姐不信,这才想起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只有老娘知情。
是阿宝的声音,是阿宝的眼神,却不是阿宝的面容,阿宝的脸虽然也是这般尖尖下颌,可是平素晒得皮黑,哪里有这样的吹弹得破?见上官玉疑疑惑惑不肯相信自己,阿宝不由伸手揽住她的脖子伏耳低语道:大姐姐,我真的是阿宝,我从前带着人皮面具,所以跟现在有些不一样。
大姐姐,救救我,我不要做皇上的妃子。
对了,大姐姐可以找司徒勋,他知道我是谁。
大姐姐,拜托,快找司徒勋来,不然阿宝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见阿宝说的言之凿凿,上官玉倒也有几分怀疑。
将司棋喊进殿来,俯在司棋耳边吩咐了几句。
司棋嗯了一声,低头转身退了出去。
氤氲的雾气,袅袅向大殿四方飘散,阿宝披着长发赤身坐在飘着花瓣的热水里,心情糟糕透顶。
因为上官玉指责她身上除了吻痕,一点刀疤也没有。
人家的弟弟上官宝,可是为了救皇上挨了数刀。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一想着很快就可以看到大救星司徒勋,阿宝懊恼非常的小心肝立时委屈的不成样子,竟然当着玉贵妃的面,鼻涕一把泪一把,呜呜咽咽哭泣起来。
好了,你有完没完?上官玉看着眼前这个颇似阿语的家伙在不停地流眼泪,自己眼睛也跟着湿润起来。
可现在,有个无法回避的事实,无论是不是阿宝,这个小女子都已经成了皇上的妃子。
没完!没完!我真是悔不当初啊!阿宝极端祥林嫂地第N遍后悔救皇上的事。
上官玉眉毛挑了挑,正要说几句身为妃子应对皇上感恩的话,殿外外司棋走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国舅爷丢了!靖南王疯了一样四下找呢!隔着诺大的屏风,司棋声音惶急地跪奏道。
什么?上官玉大惊失色,手指颤抖地指着阿宝道:你!你!你难道真的是……[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48章 三个铜板是多少钱?]一顶蓝锻轿子从宫里角门悄悄出来,一路急行抬到了太师府后门外。
不要惊动任何人,直接抬到绿萝居。
上官夫人满脸阴云,在轿子内沉声吩咐道。
绿萝居,上官国舅从前小妾纤纤独居的院子。
轿子一路行来,倒也没惊动几个人,迅即进了院门。
挂满青萝的门扉,吱呀一声,在轿子落地后,严严关闭。
伴着自家小姐进宫的荷香在院子里四下察看以后,打开轿帘,与轿子中的上官夫人,将满身伤痕的上官宝掺了出来。
娘~!又回到自己的家了,阿宝的眼睛里尽是委屈的泪水。
什么也不要说了,都是娘不好,娘当年不该酿下这祸根,如今,唉,阿宝,娘问你一句话,你现今已有个变更回女儿身的机会,你难道真的不乐意成为皇上的妃子?上官夫人擦了擦眼角,与荷香一起将阿宝扶进屋子。
就是死,我也不会成为司徒俊的妃子!阿宝咬牙切齿地赌咒。
温热的泉水又拥抱住自己,阿宝的心很疼,很疼。
看着阿宝静静地躺在池子里,上官夫人叹息了一声,招呼荷香退出了屋子。
这孩子,今后究竟怎么办才好?…………司徒俊铁青着脸坐在勤政殿内的龙椅上,看着跪在地上的玉贵妃,半天没有吭声。
上次也是这般不告而别,今次又是这样。
昨夜一夜未合眼,自以为只要天亮,她就无法循形。
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也可以消失无踪。
臣妾无能,臣妾没能为皇上留住仙妃。
上官玉胆战心惊地跪伏在地上,自责不已。
算了,守了封昭仪一夜,清早又到这边来,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司徒俊疲倦地用手抵住额头,在宽大的龙椅上侧了侧身子,凤目缓缓闭合。
臣妾告退。
上官玉急忙起身,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心中很感意外,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轻松就放过自己。
司徒俊见玉贵妃退走,瞬间睁开眼目,凤目中一片森冷。
悟竹,仙妃是如何不见的?回皇上,贵妃娘娘称仙妃娘娘身体不适,就将仙妃娘娘接去了柔仪殿,然后奴才就再也没有见到仙妃娘娘……悟竹拂尘一甩,躬身道。
今日宫中可有人出入?回皇上,贵妃娘娘的母亲一品诰命上官夫人,今日午时入宫前来探望重伤的国舅爷,谁知道国舅爷昨天夜里突然失踪,夫人又哭着回府去了。
国舅爷昨夜失踪?司徒俊刚从封昭仪处回来,封昭仪肚子中的孩子果然不保,在他去了不到半日便离开母体滑胎死亡。
皇上刚从封昭仪处回来,属下还没来得及禀报。
上官国舅突然失踪,靖南王爷他……悟竹急忙解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王爷他怎样了?司徒俊身子一下坐直,眼目中立时露出紧张神色。
王爷疯了!悟竹颤抖着道。
司徒勋疯了?怎么可能?难道就因为那个上官宝?司徒俊脸上瞬间讯息万变,这个消息,相对于以往提防着靖南王暗中势力的皇上身份来说,司徒俊应该高兴才是,可是现在,他只是深表同情的叹息了一声。
没想到勋弟会爱上一个男子,更没想到竟会爱得如此刻骨铭心。
自己与小仙女难道也是这样的情分?司徒勋回头看着那张曾经躺过美人的床榻,凤目间少见的温情脉脉。
小仙女,你为何,不肯做朕的妃子呢?…………温暖的泉水可以治愈身上的伤痕,却治愈不了心上的伤痛。
第一次与司徒俊发生关系那会,阿宝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可是如今,如今的她只觉得痛不欲生,只觉得愧对阿勋。
王爷疯了!派去打探消息的展翼带回了一个让她更为伤痛的消息。
因为她的失踪,勋竟然疯了!疯了的靖南王司徒勋被皇上派人送到了锦山行宫休养。
走,去锦山行宫。
阿宝摸了一把泪,将人皮面具带上后,走出房来招呼展翼。
上锦山行宫的路已经被夏日的洪水冲垮了一段,宫中有人正在监工整修着。
阿宝在垮掉的路段上跳下马来,抬头往那些蠕蠕而动的民工望去。
那些人衣衫褴褛,仿若街头要饭的乞丐一般,挣扎着在太监们的皮鞭下搬运着长条的青石。
一个青瘦得皮包骨头的少年,赤着一双看不清肤色的脚正背着一方青石,蜗牛一样从山下移动过来。
来到近前,见有两人两马挡住了去路,费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
目光中流露出疲惫漠然的神色。
阿宝被那清亮的一双眼目打动,急忙牵开马匹让路。
这还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给人让路,这个人却是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个贫穷不堪的贫民孩子。
谢谢。
少年低下头,艰难地驮着青石从阿宝身边经过,口中沙哑地吐出了两个字。
看着那少年一步步从垮掉的路基上将腿往下伸,阿宝忽然开口道:等一下。
少年正将背着石头靠在突出的一块山石上粗喘着气休息,听到阿宝叫,愣愣地扭头看过来。
你背一天石头多少工钱?阿宝看着那少年脚上开裂的口子,口子中冒出来的血,随着行走,断断续续印在路面上,心头忽然有些不忍。
这个少年,看样子要比自己小,却驮着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头,从山下楞是一步一个血印地走上来,到底为着什么呢?三个铜板。
提到工钱,少年漠然的眼目中有亮光一闪,似乎中看到热气腾腾的馒头,空空的肚腹更是饥肠辘辘起来。
三个铜板?三个铜板是多少钱?阿宝转过头来,好奇地问展翼。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49章 没空和你磨菇]展翼不白的脸黑了黑,闷声道:三个铜板就是三个铜板,能买两个包子呗。
两个包子?就这么山上山下驮着石头爬,就为了两个包子?阿宝惊讶地张了张嘴巴。
不远处走来一个手拿皮鞭的太监,见那少年停在原地,不由走过来就是一鞭子。
小兔崽子就知道偷懒!咦,你干吗打人啊?阿宝牵着马走上前去,不满地瞪了那个太监一眼。
哎哟,这还有管闲事的了呵,这不睁大眼珠子瞧瞧,咱家是为谁办事的,活腻了是不?那太监抬头上下打量了上官宝一眼,见对方穿着一身不白不黑的灰布袍子,一看也不是个有权有势的,顿时轻蔑地拍打了一下手中的鞭子,歪着个嘴,对阿宝的话嗤之以鼻。
我踹你娘的狗太监!我管你为谁办事!阿宝正窝着一肚子的憋屈和火气无处发泄,见那太监骄横无比,上去就踹了一脚。
踹得那个死太监骨碌碌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爬起来一抹额头,脸上已经被石头划破,不由妈呀妈呀地叫唤起来。
杀人啦!杀人啦!随着喊声,呼啦啦围上来几个手持枪械的御林军,其中一个已经讨好地帮死太监拍打身上的泥土。
小子,胆子够肥,敢到锦山上来撒野!几个御林军仗着人多势众,根本不把阿宝和展翼放在眼里。
展翼早闪身挡在主子前面,这段时间被主子遗弃似的丢在一边不管不问,心里也有气,见几个臭当兵的敢辱骂自家少爷,顿时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通扫堂腿,愣是将几个一向自命不凡的御林军给揍得哭爹叫娘。
快来人啊!有人造反了!刺客!抓刺客!乱七八糟的喊声,果然惊动了一个大人物。
皇上司徒俊身边的红人悟竹公公!怎么回事?悟竹一到,那个挨了踹的太监立即屁颠颠地跑上前去,打躬作揖后添油加醋将事情说了一遍。
悟竹皱了皱眉,心想这谁啊竟敢殴打皇上身边的人,敢情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人群一分,一个穿着一身灰布袍子的小个子满脸怒色地正瞪着自己,那气势汹汹摩拳擦掌的模样,如同一只要吃人的小豹子。
哎,国舅爷!怎么是您老人家来了?悟竹万万没有想到,这闹事的主,竟然是前天夜里为救皇上挨了数刀的上官宝。
心想这小阎王真是蟑螂命,那么重的伤只过了一夜,如今就又活蹦乱跳到处惹事生非了?服!这么强的人,不服不行!立即一巴掌拍翻身边那个絮絮叨叨还想着让悟竹公公撑腰的太监,走上前去笑眯眯地打躬作揖。
众人一听,都傻了眼了。
这位是国舅爷?太岁头上动土,真不知道谁活腻了?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太监侍卫,一听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矮个子竟然就是传说中的混世魔王上官国舅,顿时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纷纷躲闪着往人群后退去。
瞎了眼的狗东西,敢跟国舅爷叫板,咱家真是白疼了你!还不赶紧给国舅爷赔罪!这位国舅爷不生气地时候都让人心惊胆战,如今的样子显然被气得不轻。
这位可是当今皇上的小舅子,刚将皇上救了的大恩人。
得罪谁不好,竟然敢得罪他!悟竹心里那个气啊,那个苦啊,一脚将那惹祸的太监踹到国舅爷面前。
心想,你小子能惹事,便得承担惹事的后果。
惹事的小太监,心里那个悔那个恨啊,跪在国舅爷面前一个劲地扇自己嘴巴子。
国舅爷,您老人家大人大量,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奴才瞎了狗眼……呜呜呜……呵,还哭开了。
阿宝看着这些狗太监,就想起被皇上欺负的事,心中的邪火腾腾上蹿,牙齿吱吱咯咯在嘴里磨了几磨,头上咻咻长出恶魔黑角来。
小爷我今天也懒得揍人了,只是要到锦山行宫去看看靖南王,就是这路不太好,听说太监的身板都特结实,硬得跟石头似的,爷我今天就想从这些人石头上踏过去试试。
不就是当一回石头吗,这比要老命强啊!霎时间,那叫一个前赴后继,一个相继卧倒。
数十个太监一字铺开全趴在被洪水冲出来的坑洼里,咬紧牙关硬撑着,让国舅爷和他的属下,牵着马踏着着身子走了过去。
阿宝过了这段由太监铺成的路,刚要上马往山上奔,猛然想起那个被狗太监鞭打的少年,不由回头,恰好发现那少年正被几个最先爬起来的太监围了起来。
呵,看样子还是踩得轻了。
显然,只要国舅爷一上马走路,这少年就要被这帮子受了国舅爷折磨的太监们给拆扒吃了。
你们要干什么?阿宝冷冷地看着那帮子人,眼目中射出阴森森的光。
嗄,国舅爷,这孩子衣服脏了,咱家这帮子手下正想给他弹一弹灰呢。
悟竹一见这小阎王又转回头来了,急忙放下揉着差点被踩断腰杆的手,合胸见礼。
自己好歹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头子啊,何曾这么窝囊过?让自己来监工整修锦山的路,那是因为皇上重视靖南王,也顺便重视自己。
可是,可是遇到这位混世魔王上官国舅,自己这大太监头子也只好威风扫地了。
你,那个少年,你过来。
上官宝对那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本来以为自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没想到竟然得到国舅爷的青昧,眼中不由流露出对生的渴望,看了眼身边一干阴险的笑脸,急忙挪动着流血的脚往上官宝处走去。
你多大了?上官宝手执马鞭,用鞭梢轻轻敲打着踏月的屁股,引得踏月不时扭过拉长的马脸,气咻咻地瞪自己家这位没正形的主人。
十六。
少年咬了咬唇,轻轻说。
十六?怎么是个人就比自己大啊?阿宝本来以为拣了个弟弟玩,谁想人家竟然还比自己大上一岁。
小脸不悦地抽搐了几下。
带上他。
不悦归不悦,长得大也不是人家的罪过啊。
阿宝这点道理还是要讲的,不由冷着脸命令展翼。
你都几天没洗澡了?倒霉的展翼一把将那少年拉到马上与自己共骑,忽然嗅觉那少年身上发出一股馊臭的味道来。
少年不自在地在马背上扭了扭身子,低头执拗道:放我下去,我自己能走!小爷我有事,没空和你磨菇。
阿翼,放他下去,咱们走!阿宝抬头望见那隐在深山中的一角琉璃瓦,阳光下反射着夺目的光芒,眼睛一下子潮湿起来,双腿一磕马肚,疯了般往锦山行宫赶去。
少年赤着脚跌跌撞撞跟在两匹马的后面往山上跑。
展翼跑出去一段路,回头见那少年摇摇晃晃的小身子,粗拉的心底顿时一下子柔软起来,忍不住拨转马头,奔回来,一把将那倔强的少年提到马背上,驱马紧追着主子的后影往山里奔去。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50章 我也要洗白白]傍晚的阳光斜斜地照在锦山行宫景色迷人的花园中,靖南王抱着一只缠满了白色棉纱的枕头极度危险地斜坐在水榭内的栏杆上,不顾白羽的哄劝,嘀嘀咕咕地跟怀中的枕头说话。
阿宝,你看水里游来这么多鱼啊,多好看,呵呵,有红的,有白的,嚯,还有金色的呢。
怎么,你不喜欢?阿宝,你喜欢什么呢?哦,阿宝喜欢天上飞的大雁?那要等到冬天来了才会有大雁呢……啊,阿宝非要大雁嗄?那个,勋哥哥给你念首大雁的诗怎样?……‘初闻征雁已无蝉,百尺楼高水接天。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勋哥哥……看着眼前这个神色木纳,发丝枯乱的男子,阿宝有些不能置信,短短一日不见,这个一向喜欢臭美的男子竟然变成了这么一副鬼模样。
忍不住手指颤抖地抚上去。
阿宝,乖,不怕,不怕,我们到屋子里去,这个人,真讨厌!司徒勋抬头,凤目依稀,却失去了往日桀骜不驯的风采,有的竟是孩童般澄清的一片。
此时这双亮若星子的眼目,用世间最无知无欲的神色懵懵懂懂看了阿宝一眼,忽然一把打开阿宝抚上脸颊的手,恼怒地瞪了瞪。
勋哥哥,我是阿宝!我是阿宝!你怎么不认识我了?阿宝一把抱住司徒勋的腰,恸哭失声。
国舅爷,王爷从宫里回来后谁也不认得了。
属下原本指望看到国舅爷,王爷或许就会立马好起来……白羽忍不住也摸了一把眼泪。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的勋哥哥变成这副鬼样子。
任凭司徒勋厌烦地一路拖拽,阿宝抱着他的腰就是不撒手。
以后,打死她她也不会离开勋了,勋若一辈子不好,她就照顾勋一辈子。
阿宝八爪螃蟹一样,挂在司徒勋身上,被司徒勋带进屋子里。
不一会,屋子里就迸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你不是阿宝!我就是阿宝!它是阿宝!它是个枕头!它是阿宝!你再犟我揍你!某宝气急败坏的声音,显然已经没了先前的耐性。
阿宝被那个固执地认定怀中枕头是阿宝的家伙气得鼻子冒烟之下,不得不将小拳头在某王鼻子下边晃了晃。
你不是阿宝!某勋看了看鼻子下的小拳头,有些不屑一顾地继续坚持自己的立场。
噗!一拳头!端端正正砸在司徒勋的鼻子上。
你逼得!说,我是阿宝!某宝略略有些心虚地晃了晃小拳头,样子看起来很暴力。
我是阿宝……某王揉了揉酸痛的鼻子,有些茫然地重复了一句眼前这个小个子的话。
噗!又是一拳头!这次打在司徒勋的胸口上。
是舍不得打那张娃娃一样无暇的脸了。
让你气我!让你气我!阿宝捶打着司徒勋,自己眼中却心疼得流出眼泪。
勋,你难道真的不认得我了吗?国舅爷,该进晚膳了。
白羽在门外听着有些不忍,心想国舅爷可真够心狠的,说打就打。
急忙借着布膳的理由,敲敲门,打搅了一下。
勋!你怎么可以不认得我了呢?阿宝停止了捶击,脑袋附在勋的胸口,抱着勋,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司徒勋原本木然的脸上,眉心处不由自主皱了皱,手指轻轻抬起,碰了碰阿宝脸上的泪,忽然温柔开口道:不要哭了。
勋!你记得我了?阿宝大喜,扬起一张挂满泪痕的小脸,充满期待地看着司徒勋。
你不要哭了,我跟你玩。
勋用一种小孩子的口气轻轻对阿宝说。
倒!……不要打击我,勋!国舅爷,将晚膳端到房间里来吗?白羽在门外又问。
好……很无力,很无奈的声音。
……在白羽指挥下,几个太监宫女出出进进,很快摆了满满一桌子的美味。
吃饭!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阿宝虽然没有胃口,却也装着极端有食欲的样子低头猛吃了几口。
不吃!司徒勋倔强地闭着嘴,在生闷气。
因为阿宝一气之下把他的枕头宝宝给扔到窗外的池子里了。
你吃不吃?不吃!司徒勋猛地把头扭向一边,以表示对面前这小子的强烈不满。
白羽一见阿宝眉毛一跳一跳的,细胳膊小手将手中的碗筷重重拍在桌子上,禁不住眼睛一闭,心中哀叹:老天,王爷又要挨揍了!乖,勋听话,听话我就帮你去找阿宝……温柔的哄劝声,涌进耳内时,倒将白羽懵在原地,瞪大眼睛有些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幕。
国舅爷竟然在细声细气地哄王爷吃饭!你出去!阿宝刚将一口米饭放进那张终于肯张开的嘴巴里,抬头就见某人站在一边脱臼了般大张个嘴巴望过来,不由恼羞成怒。
是,属下告退!白羽急忙低下脑袋,闪身来到门外。
靠,以为自己长得俊,就当真的秀色可餐啊?我家少爷看着你也是吃不下饭的。
打一开始就被赶到门外的展翼,见穿白衣服的家伙也被自家少爷赶了出来,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去,靠边去,谁像你,臭烘烘的让人恶心才被主子赶出来的。
赶紧找个地方洗洗去,也不知道你在那个茅坑里打过滚,弄来这么一身臭气!白羽掩住鼻子,极端厌恶地闪身远离蝙蝠侠展翼。
臭?展翼正纳闷何以会被少爷给赶出屋子来,听白羽说,急忙低头嗅了嗅。
啐,还真是有股难闻的怪味,肯定是先前好心与那个半路捡来的脏小子上马同骑沾染的。
不由很没面子地哇哇大叫着往后面水池子跑去。
不许到池子里洗,要洗你到外面去,记住,到下游远一点的地方,要洗白白哈……白羽幸灾乐祸嘿嘿笑着,看着一阵黑旋风般消失的某人背影,忍不住坏坏地大声吼了一嗓子。
洗白白?我也要洗白白……某王嘴巴里含着米饭嘟嘟囔囔道。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51章 床前明月光]吃饭,吃饭,只要你好好吃饭,就给你洗白白。
晕。
哄便宜儿子也没这么卖力过。
阿宝拭了一把额头暴起的冷汗,心想这司徒勋怎么变成这么个样子了呢?唔唔……吃饭……吃饭……洗白白……洗白白……好好吃饭洗白白……某王猪一样将脸拱进米饭里,吓得阿宝急忙将米饭端到一边,怕把这死撑的家伙给噎着。
也的确需要洗个澡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都怎么折腾的,身上不是泥就是血垢,肩膀和手臂上的伤口处都已经有些红肿,再这样下去非化脓烂掉不可。
阿宝哄小孩样将司徒勋拖进了行宫内独有的硫磺泉中,这硫磺泉虽然也是温泉,却比不得纤纤屋子中的那个。
水色黄中蒸腾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不过这硫磺泉有极强的杀菌消炎作用。
阿宝知道泡这水里这对司徒勋的伤口会有好处。
便毫不客气地把有些好奇在水边玩水犹豫着不肯下去的司徒勋一脚踹进了池子。
臭阿宝,你敢踹我!司徒勋扑通一声掉进水里,喝了一口硫磺汤后,从水中钻出脑袋来,大手推着水面,向着阿宝的方向奋力拍击。
司徒勋!你记得我了?阿宝惊喜莫名。
我……我是阿宝……哈哈……我是阿宝洗白白……某勋眨巴了一下貌似孩童的无辜眼睛,噼哩啪啦开始在水里玩起了水仗。
愣是将水喷了阿宝一身。
噗!阿宝摸了一把脸脸上的水,有些疑惑地瞅了瞅司徒勋。
方才,方才那声骂,明明那么耳熟……你下来!你下来!我要洗白白!阿宝正在愣神,不妨被热衷于水战的司徒勋一把拽进水里。
勋!阿宝被呛了一口水,从水中爬起来,追着去揍司徒勋。
呵呵,你打不着!打不着!司徒勋鸭子似的在水里扑腾着,被阿宝上去一把猛地揪住后面的衣领。
只听刺啦一声,两个人一错力,愣是将月白色的蟒袍撕成两片。
司徒勋低头看看,三下五除二,将剩余的部分一遭剥光,顿时露出结实的肩背。
阿宝猛然看到勋哥哥自己脱了衣服,脸色一下子羞红,急忙转过身去。
我要洗白白!两只有力的臂膀突然自身后将自己抱住,温热的呼吸,若拂柳春风般,一阵阵喷洒在阿宝的耳郭。
被这撩人的呼吸吹得阿宝心中若踹了小兔,怦怦乱跳,耳廓一下子红了起来,心慌意乱地拼命挣脱。
偏偏那两只臂膀天生就似缆绳般将自己困了个结实。
阿宝莫可奈何之下吸了吸鼻子,嗡声嗡气道:放开我……放开我给你洗白白……说话算话!某勋趴在身后突然抬起头来咬住她的耳朵道。
好好好,真让你打败了司徒勋!阿宝的衣衫尽湿,司徒勋又赤着身子,阿宝只觉得勋的身体仿佛火炭般烫热,连累她也跟着一起烧灼起来。
脸色涨红间,急忙连连点头。
勋的长发,从最初的纠结,渐渐飘散在水中,若水底柔软的绿藻,在阿宝的手上听话地织成一匹锦缎。
氤氲的雾气,在池子中若天池的云雾,莲花般翻卷着默默缥缈在两个人四周。
勋微微闭着眼,似乎很享受。
那些刀剑留下的伤口,已经被阿宝细心地清洗干净,上了伤药包扎起来。
好了,擦干头发就到床上睡。
阿宝无视某勋线条极好的腰身,无论是大伤小伤,一概上药包扎,直到将某人扎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粽子方才罢休地丢掉手中的一宗长绢。
阿宝擦。
某勋委屈地看了看自己美好的身材被裹挟成的丑陋模样,眉目间闪过一抹昙花一般隐忍的笑意。
笑意一闪而息,若桌子上的铜人手中擎得灯盏般,风一吹,闪闪烁烁,风一过,一切照旧。
阿宝上上下下忙忙碌碌地擦拭着勋的湿发,心中因为勋哥哥的一句阿宝擦而兴奋不已。
勋终于认可自己就是阿宝了!阿宝睡!擦干了头发的勋,坐在床榻上微微侧着头,用手拍了拍床边,邪魅凤目硬是看起来无辜而又清澈,清澈的更像一个勾人魂魄的妖精。
阿宝禁不住这妖精勾人魂般的邀请,不由自主挨着妖精的身边躺了下来。
妖精长臂一伸将阿宝抱在怀里,不等阿宝有所反映,又一个搬运,硬将阿宝越过自己小心翼翼放在了床里边。
阿宝挣了挣身子,听到勋口中忽然发出轻微的咝声,这才惊觉,勋的臂膀是有着很深的剑伤的。
此时因为用力,已经有血水从白绢中浸透出来。
勋,睡吧,不要闹,乖啊。
阿宝轻轻拍打着勋的后背,小小的身子卧在勋的怀里,竟流着泪渐渐睡去了。
月光如牛乳般透过室内光滑的地面反射到床前的纱帐上,纱帐内有一个人正清醒地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目,贪婪地看着怀中熟睡的小人儿。
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那面颊上的泪痕,拂去了那张外人眼中的黑面皮后,棱角分明的唇轻轻吻了上去,只是浅浅的触碰,却心满意足地长长叹息了一声。
借着床前明月,鼻间嗅着幽幽兰香,痴痴再看那娇俏红颜,神色迷离间,竟是醉了……司徒勋,竟然没疯?[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52章 你还要我吗?]夜色隐去。
淡青色的晨光,如鱼儿渐渐翻转的肚白,映照下来,泼辣辣的水色潋滟中,透着一股水的潮气与湿凉。
阿宝感到有些微冷,轻轻将瘦小的身子缩进勋的怀里。
勋的怀,温暖厚实。
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阿宝,不由自主又开始默默地流着眼泪。
勋从阿宝身子一动便醒来过来。
此时却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前天夜里,阿宝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能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阿宝如此难过,那事情定然非比寻常。
他,不敢问,不敢想。
其实从阿宝走进锦山行宫扑到他怀里的时候,他就一点点清醒过来。
阿宝的眼泪若天池甘露,将他蒙着尘垢的心渐渐洗涤干净。
只是,只是他猜测到了某些事,却又不想面对某些事。
只好对着阿宝继续装疯卖傻,希望借此冲淡阿宝心中隐忍的苦痛。
阿宝,他的阿宝,为什么那天夜里会忽然失踪?为什么一向精力充沛身强体壮的自己会忽然晕了过去?为什么阿宝身上的伤一日不见就消失无踪?难道是皇上……太多的疑问充斥在司徒勋的脑海中,太多的纠结凌迟着司徒勋的心。
胸前的中衣已被阿宝的泪水染透,若一捧银毫般,细细尖尖利利索索刺进司徒勋的肌肤,血肉,然后是骨头。
痛入骨髓的悲凉,让勋的拳头在阿宝身后紧紧攥成了一团,仿佛全身的恨意都被那双铁拳凝成了坚硬的壁石。
阿宝,不要哭,阿宝,阿宝,你哭,勋的心好疼,好疼……阿宝还在低低饮泣,小小的身子颤抖着,小手凉凉地紧紧抱住勋修长的腰身。
勋的拳头渐渐松开,轻轻抚摸着阿宝瘦小的肩背,试图可以安抚阿宝。
勋,抱紧我!抱紧我!那悲伤仿佛一道看不见的鸿沟,正在割裂着她与勋的亲密。
她不要,不要,她的勋,她是勋的阿宝。
若不是,她情愿一辈子是个假男人。
勋紧紧地抱住阿宝,凤目中有泪渐渐滑落。
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勋,你还要我吗?勋……阿宝埋首在勋的怀里,贪婪地呼吸着勋身上独有的阳光混合着药草的香气,哑声呻吟,哀泣。
要!一辈子要,下一辈子还要,下下辈子也要,生生世世都要……阿宝是勋的……勋也是阿宝的……勋终于忍不下去,用下颌摩挲着阿宝的发顶,温柔而坚定地说道。
勋!你醒了?阿宝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惊吓地急忙松开手臂,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往上瞧。
勋的凤目郁闷地眨了眨,心想这个样子还不醒来,自己就太不是人了。
阿宝,别哭了,我心疼……勋低头,轻轻在光洁的小脑门上印上一吻。
谁哭了?就能瞎说,我才不会哭呢!阿宝额头接触到那温润沁凉的唇,心被雷电击中般,霎那满满的都是喜悦。
小小的樱唇嘟了嘟,却不肯承认方才的那些眼泪。
哇,真的没有哭?那我这衣服是怎么湿的?难不成是你用嘴巴亲的?司徒勋的脸上涌起一抹恶劣的调笑。
阿宝果然中计,眼睛中的泪泉立时断了流,小拳头擂鼓样击打在勋的胸脯上,嘴中咬牙切齿地喊着:打死你个坏蛋勋!哇!哇!阿宝谋杀亲夫了!司徒勋假意扭动着身子躲闪着,眼睛中却浮现出欣慰的笑意。
哐!门外前来送洗脸水的白羽闻听这句王爷的招牌呐喊,失手把铜盆摔在地上。
谋杀亲夫了?阿宝和王爷?老天爷!这二位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断袖之癖爱好者?谁?听到门外的异响,司徒勋一扯锦被裹住阿宝,翻身坐了起来,声音警惕冷厉。
王爷,是属下。
白羽摸了把额头的冷汗,急忙躬身回禀。
属下端了洗脸水来。
哦,退下吧。
王爷的声音很冷静,王爷的对答很正常,白羽欣喜若狂地退出院子,一出院子门,却撞见一个穿着青布衣衫的小厮,端着脸盆,拿着毛巾,低着头跟在黑脸展翼的身后往这边走来。
嘿,早安,不要进去了。
两位爷还在睡呢。
白羽开心地对展翼打着招呼。
这话说得,两位爷还在睡呢……怎么就感觉有些不是滋味?展翼翻了翻眼球,对那青衣小厮道:这位是靖南王府侍卫头子,白羽白护卫。
以后若有不能摆平的事情,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找他。
这介绍做的,感觉就像大黑领着只瞎猫儿刚摸进黑帮,见谁都要给引荐引荐拜拜山头似的。
眼前这青衣小厮长得也算清秀,眉开目明,只是身子骨单薄了些。
哪拐来的孩子?白羽斜眼瞄了一眼得意洋洋一副刚刚登上老大宝座,就展露出老大丑恶嘴脸的展翼一眼。
什么拐不拐的,说话甙难听,这可是我家爷日行一善,在半路上从那些狗太监手中救下来的。
展翼眉毛如蒲扇抖了几抖,有些怒了。
啐,日行一善?你家爷别日行一恶就不错了。
不过那些宫里的阉物仗着是皇上身边的人,整日就知道欺压良民。
可想而知,这帮子家伙遇上你家那位主子,定是没少受折磨吧?白羽咧嘴呲了呲牙。
哈,我家爷说‘要到锦山行宫去看看靖南王,就是这路不太好,听说太监的身板都特结实,硬得跟石头似的,爷我今天就想从这些人石头上踏过去试试。
’你猜怎么着?爷的话刚一说完,那些死太监就前赴后继地卧倒在坑洼里,任凭爷跟展爷我踩踏过去。
那叫一个爽啊,展爷我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痛快过呢,哈哈!展翼得意洋洋地连说带比划,唾沫星子四下飞舞。
青衣小厮离得最近,也是最沾便宜的人,不由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吐沫星子,小脸上隐隐透着笑意,也不恼。
白羽见那张小脸白中透红,倒也细皮嫩肉,心想这可能是哪家高门落魄子弟流落民间,饥寒交迫之际却被太监们当成奴隶使唤。
几岁了?白羽语带怜惜,懒洋洋地斜靠在院门上。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53章 云英未嫁]几岁了?白羽语带怜惜,懒洋洋地斜靠在院门上。
几岁了?有这么问人的吗?青衣小厮若柳叶般的细眉微微颦了颦,貌似好脾气道:十六。
十六?这么矮?白羽惊讶地上下打量眼前这发育不良的孩子,心想自己也不过是十七岁,竟然要比眼前这孩子高上一个多头,这小孩子也太不长个了吧?你以为都和你似的,彪吃彪喝彪长个!展翼白了白羽一眼,心想我还比你小子大一个月呢,你小子竟然高我半个头,实在是没天理!嘿嘿,矮就矮吧,怎么这小模样长得跟你家少爷一样,乍就这么婉约呢?白羽听展翼攻击他的修长身材,不怒反笑。
拍不死你个臭白羽!敢说我们家少爷长得婉约!展翼也是个极端护主子的人,心想你侮辱我可以,但不可以取笑我们家主子。
怒吼一声,追着白羽挥拳就打。
两个人猫撵耗子似的满院子乱窜,青衣小厮忍着笑,微微偏着头看向他们,眼中尽是羡慕的神色。
展翼!备马!两个人正咬着尾巴在院子外的曲廊上相追甚欢,不想上官宝火烧屁股似的从屋子里蹿了出来。
爷,请净面。
青衣小厮见那位救了自己的国舅爷出了院子,急忙端着脸盆上前侍候。
阿宝将毛巾浸在水里湿了湿,急急抹了巴脸,忽然惊讶道:你是那个小乞丐?爷,奴才不是乞丐,奴才也是凭力气赚钱养活自己。
青衣小厮咬着唇,定定坚持道。
哦,是,你说得对,是爷说错了话。
你叫什么名字?阿宝好脾气地放下毛巾,不知道为什么,她打心底有些喜欢这个如自己一般身材单薄的少年。
一种无来由的亲近感在主仆二人之间油然而生。
青衣小厮脸上涌起一朵红晕,带着一丝羞涩轻声说:奴才叫云英。
云英?可是云英未嫁的云英?阿宝惊讶地看了云英一眼,心想一个男孩子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少爷怎么可以取笑奴才呢?云英脸色更红,原本润洁的脸上飞上了两朵好看的红云。
嘻,这个云英有些好玩。
看着云英羞红的脸,阿宝嘻嘻一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朝着仍在追逐不休的展翼气急败坏地吼道:展翼!你聋了吗?小爷我让你备马!哎!这次展翼是清清楚楚听见了。
少爷发火了,后果很严重,展翼不顾白羽的继续挑衅,急忙转身往马廊奔去。
阿宝!阿宝!不许走!阿宝刚要飞身上马,却见司徒勋一路姿势别扭地奔了出来,拦在马前不让阿宝走。
司徒勋!还想我踢你啊?快让开!我有急事要回家一趟!阿宝一想起那家伙手脚不规矩就生气,竟然敢亲着亲着胡乱摸!阿宝,带我一起走!司徒勋死皮赖脸地扣住马鞍翻身跃上了阿宝的马,趁着阿宝发愣,一手将阿宝揽在胸前,一手夺过马缰。
驾!的一声,策马就往山下奔。
王爷!王爷!你的马!白羽牵着靖南王爷的宝马追风刚到达门前,就见王爷爬上了国舅爷的马,还以为是自己动作慢了,王爷着了急才那么不顾形象地与人共骑。
白护卫别喊了!还是赶紧上马追赶主子们吧!一直默不着声的云英忽然开口道。
对!快!上马!云英你跟谁共骑?白羽一下子返过神来,翻身跨上自己的座骑,回头问云英。
我,给我一匹马。
云英似乎非常不愿意再与人同骑。
你会骑马?成,德望,赶紧给云英牵匹马来!白羽急声吩咐一名马夫。
三个人这么一耽搁,再驱马上路时,眼前早就失去两个主子的身影。
…………幸而被洪水冲坏的路面在昨天夜里就修缮妥当,踏月果然是匹宝马良驹,负载了两个人依然奔跑如飞。
司徒勋!你干吗不骑自己的马?耳边呼呼风声,怖若惊雷,阿宝吓得闭了双眼紧紧抓住司徒勋抱与腰间的臂膀。
你说什么~?风声太疾,某勋似乎没听清。
我说~司徒勋~大坏蛋~!阿宝恶恶地骂道。
死丫头,敢骂我!看我怎么整你!司徒勋坏坏一笑,一扯马缰,竟然将踏月骑上了一处绿草盈盈的山坡,停步不前后,抱着某人从马上跳了下来。
你!你想干什么?阿宝突然被抱下了马,神色不复嚣张,有些心有余悸,一落地就从司徒勋怀中跳脱出来。
看着阿宝满脸惊惧的神色,司徒勋原本嬉笑的凤目顿时一黯。
舌尖微苦道:我又能干什么?看你骑马紧张,放你下来喘口气呗。
真的?阿宝亮亮的眼睛喀吧了两下,有丝怀疑。
什么真的假的?你把我司徒勋想成什么人了?我司徒勋对天发誓,若做出对不住阿宝的事甘愿遭受五雷轰顶!司徒勋一指向天,朗声赌咒。
臭勋,乱起什么誓……阿宝毕竟是女孩子,当然也有着女孩子的虚荣心,听得英俊潇洒的靖南王为了她一句玩笑话就急鼻子急眼的指天发誓,不由感动地煨过去,抱住勋的腰,脑袋搁在勋的胸前,心中暗骂自己怎么可以不相信勋哥哥。
阿宝。
司徒勋抱住身前的小人儿,有些百感交集。
除非阿宝同意,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不过偶尔小小的欺负一下,就一下下,老天爷就当打个瞌睡吧。
刚刚发完了赌咒,某勋就循着阿宝滑嫩的小耳朵轻轻噙住了垂珠。
勋……阿宝嘤咛了一声,娇躯霎时柔软无骨。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54章 抢亲?]勋……阿宝嘤咛了一声,娇躯霎时柔软无骨。
一见阿宝眼目迷离,司徒勋差点没控制住自己,身下某处被阿宝晨间不小心踢中的命根子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鄙视!严重鄙视!司徒勋恶恶地唾骂了一声跟随了十八年的小弟弟。
正一正神,忽然抬手恶劣地揉了揉阿宝红扑扑的脸蛋,坏坏地笑道:小丫头思春了么?我踹死你个司徒勋!阿宝脸蛋被捏,因痛乍然醒过神来。
脸颊顿时烧得滚烫,抬脚就往司徒勋要命的地方踢。
司徒勋早防着她这一手,咻地一声跳开了去,恼道:你踢成了瘾是吧?再踢下去你就要守活寡了知不知道?我……阿宝知道自己早间踢错了地方,也见司徒勋抱着下身疼的在床上打滚,知道那个地方的确是男人的弱点,不由红着脸嘟着嘴低低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故意的我真要断子绝孙了……司徒勋哀叹一声,心想阿宝什么时候会变得温柔一点女孩子一点呢?眼前是青山绿水,耳边是鸟雀的鸣叫。
草坡向阳,坐在上面暖洋洋的让人有些舒服地想睡。
走,休息过来了吧?司徒勋陪着阿宝在草地上小坐了一会,见阿宝喘息声渐渐平复,不由率先站起来,拉起阿宝道:你先前火烧屁股似的要回家到底是为什么?不,不为什么……阿宝苦着脸,心想,为什么也不能告诉你。
当然是为了回家吃那个避孕的药了。
昨天折腾了一天,竟然把这要命的事情给忘了,身边又没带那些零碎,老天,你可真能惩罚我!可千万别怀了司徒俊那混蛋皇帝的崽……司徒勋见阿宝不说,也不再逼问,翻身上马,将手伸给阿宝。
勋,你下来,我们两个这样子进城不好。
稍微等一等,我想白羽他们一会就会跟上来。
阿宝皱皱眉,忽然想到什么。
那来那么多毛病?从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啰嗦?真是越来越姑婆了……失掉与阿宝共骑的亲密机会,司徒勋当然不高兴。
不过也知道此番进城,若是两个人共骑,怕是又要引起满城风雨。
别人他倒是不怕,就怕母妃又会以为他有短袖之癖而催逼他赶紧纳妃。
也不过是盏茶的功夫,白羽展翼他们果然骑着马撵了上来。
见两位爷在路边山坡上坐了在等,急忙翻身下马前来请罪。
奴才让主子等,这本身就是一桩大罪。
成了成了,我不过就是回家一趟,搞得兴师动众的,真是要命。
阿宝不耐烦白羽那套又是打躬又是作揖又是请罪,夺过司徒勋手中的马鞭率先跃上马背。
只听驾得一声,阿宝率先冲下坡去,害得司徒勋急忙飞身上马追赶。
一行四人一前一后到了南城门。
南薰门前今日负责把守的官兵比往日多出数倍。
远远见一小队人马尘烟滚滚地往这边驰来,顿时进入一级警戒状态。
甲胄烁烁,枪戟迎风,拦马桩,绊马索,还有一排排削成标枪状的十字路障,一字排开严阵以待。
嘘,阿宝感觉门前气氛有异,急忙勒住了马缰,心想这南城门也是常来常往,今天这帮兔崽子究竟犯了什么邪,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出来。
把路给小爷让开!上官宝手执马鞭气势汹汹,混世魔王的风采再度展现在官兵们的眼前。
啊!国舅爷!是您老人家!看守城门的这帮子人里有人眼尖,认出眼前这位骑在马上的黑脸小子就是惹不起的当朝上官国舅,急忙陪着笑脸上前见礼,回头直个嚷嚷着快撤快撤。
拦路的零碎刚刚撤开,司徒勋就从后面撵了上来。
怎么回事?!靖南王见一群官兵挡在阿宝面前,还以为阿宝又惹出什么事来,急忙上前做好撑腰接手烂摊子的准备。
我的天哪!幸亏手脚利落,后面这位竟然是靖南王!带头的校尉姓李,叫李铁杆,一见靖南王铁青着一张脸,吓得腿肚子都开始哆嗦起来,说话几乎都不成调,单膝点滴尖细声音道:属下叩见靖南王千岁!靖南王千岁千千岁!期门军们拾掇完碍事的家伙,一听后面这位就是被皇上刚刚派人护送到锦山行宫的靖南王,立时割庄稼般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唉,还是王爷的威风大啊……阿宝颇感叹地摇了摇小脑袋。
阿宝感叹之余,一边啧啧地咂巴着两片小嘴,一边脚磕马肚预备进城。
也就在人刚刚进了城门之际,一阵喧天的锣鼓声唢呐声突然爆起。
大红绫子系成花绾在一顶八人抬的轿子上,从轿子入口到阿宝脚下,眨眼滚开了一条红色地毯。
随着红地毯的滚动,一群人呼啦啦扑上来,扯缰绳的扯缰绳,扳腿的扳腿,将阿宝抬着就从马上驾了下来。
大红的簇花斜挂在胸前,大红的袍子被套在身上,一定插着孔雀翎的大红帽子也被牢牢罩在头顶。
阿宝透过那扣到眼皮子上边的帽沿有些发懵地往四下瞧。
心想:干吗?抢亲?娶媳妇?一向可都是自己抢别人,今天改成自己被抢了?[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55章 新郎官到!]唢呐声嘀哩哇啦透着喜庆,锣鼓声嘭嘭锵锵让人心惊。
阿宝被一群人簇拥着硬生生按进轿子里,八个穿着红绸短卦头缠红丝绫的壮年汉子呼地一声抬起轿子,一群人吹吹打打离开了城门。
靖南王司徒勋只瞧见阿宝被人披上了大红花,人头涌动间就再也没见阿宝的身影,心下不由慌了。
心想这京城里有谁敢光天化日下劫持上官宝?不由心头大怒,拍马撵了上去。
奈何看热闹的人山人海地随着吹鼓手们往前蜂拥,司徒勋纵然骑着马也被人群阻隔地前进不能。
心下一急,也顾不得扰民还是不扰民,内功一运,飞离马背,踏着众人的脑袋就跃上了半空。
也是司徒勋轻功了得,只几个起落便落在了大红轿子顶端,一个燕子翻身,就进了轿子。
吹吹打打的下人们只觉眼前似乎有阵风吹过,并没注意有人上了轿子。
八个轿夫也只是感觉肩头微微一沉,以为是轿子里的那位小爷在作怪,便相互了然地笑了笑,继续迈着特有的颤步往前赶路。
阿宝?司徒勋大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头带红帽身穿红袍的古怪家伙,有些不敢相认。
嘿嘿,司徒勋,我要做新郎了!阿宝一见司徒勋撩开帘子飞了进来,不禁盘起小腿,斜倚在轿子边嘿嘿直乐。
死丫头,真是没心没肺,别人担心的要死,你却还笑得出来!司徒勋抬手就把那顶看着极不顺眼的红帽子从阿宝头上摞了下来。
别抢别抢,这帽子我还是第一次带呢,找找感觉,找找感觉。
阿宝普拉着小手往司徒勋手中夺。
有点正形好不好,赶紧跟我从轿子上下去!还真要当新郎娶媳妇去啊?司徒勋脸一黑,有些恼了。
啐,这么快就翻脸,真没意思!喏,你打开轿子往前看看,看看那开路的人是谁,就知道我为啥还敢坐在这顶八抬大轿了。
阿宝撇了撇嘴,身子痞懒地往后倒去,竟在轿子里假眠起来。
司徒勋疑惑中手指撩开轿帘子,抬眼往前望去,却见前方太师府管家田福正指挥着几个丫环在前面路上撒花呢,不由嗤地一声轻笑。
又是你爹那老不朽在搞鬼吧?说着,人也安下心来,返身与阿宝并排坐在轿子里。
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中的雀翎红帽。
勋哥哥,我好累。
轿子很宽大,阿宝挪了挪身子靠在司徒勋身上,轻轻合上了眼。
也不知怎么,阿宝只感到全身散架了一样疲乏的要命,小手软软地捉着司徒勋的袍子,明显力不从心。
司徒勋急忙把她抱在怀里,脸颊轻轻贴在阿宝的额头却感觉她有些发烫,心中顿时一惊,难道是昨天夜里凉着了不成。
阿宝,阿宝。
司徒勋心下焦急,恐她在轿子里真的睡过去对身体更是不好,不由揽紧了些轻轻呼唤。
别吵,我想睡。
阿宝嘟囔了一句,只管闭眼在司徒勋怀中睡了过去。
轿子在靖南王的焦虑中轻轻落了地,只听得噼哩啪啦的鞭炮突然炸了开来,一阵轻烟拌着硫磺味从轿子缝隙中钻了进来。
干吗干吗?阿宝有些惊恐地被鞭炮声惊醒过来,司徒勋急忙帮她堵住耳朵。
待鞭炮声稍歇,伏在她耳边道:估计是准备迎新人进门呢,你爹今天搞什么鬼把戏,竟然将自己儿子用八抬大轿抬回家。
啐,那老家伙,花样多着呢。
勋,我身上难受,好累,懒得跟他们啰嗦。
你抱我,回房,我要睡觉。
阿宝在司徒勋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管它外面天翻地覆,继续闭眼睡去。
这孩子向来精力充沛,今天这是怎么了?司徒勋感觉阿宝有些不对劲,心想可别真是感了风寒。
刚好外面有人撩开了轿帘大喊了一声新郎官到!,司徒勋就那么横抱着阿宝大模大样走出轿子。
上官博一听宝贝儿子被用八抬大轿抬回来了,顿时喜颠颠地从府里迎了出来,谁知道田福一撩轿帘,轿子里竟然走出来靖南王!参见靖南王千岁千千岁!上官博一愣之下,立时反应过来,依礼纳身拜倒。
大变活人啊?众人看着靖南王从轿子中下来,顿时目瞪口呆。
吹唢呐的也不吹了,敲锣打鼓的也掉了手里的鼓槌。
先前的喧嚣,现在的宁静,简直就是两重天地。
老太师请起!司徒勋抱着阿宝来带上官博面前忽然悄声说:阿宝不舒服,赶紧找地方让她休息。
上官博一听大惊,这才发现靖南王千岁怀中抱着一个人,竟然是自己福大命大救了皇上命的有功社稷的大功臣宝贝儿子——上官宝!阿宝!阿宝!上官博急忙伸手去接,却被司徒勋上前偏开一步,错开了去。
这位靖南王千岁此刻担心怀中的小人儿,也顾不上与上官博啰嗦,抱着阿宝就熟门熟路的往后院走。
阿宝!阿宝怎么了?上官博提拉着袍子一路小跑跟进了儿子的院子,进了屋,见宝贝儿子紧闭着眼被靖南王放在床上,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之仪了,有些惊怒问道。
许是劳累过度。
司徒勋皱了皱眉,语声有些不能确定。
阿宝前天明明刀伤恐怖,现下却瞧不出一点伤痕,如今却又忽然昏睡,内中定有蹊跷。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56章 天有不测风云]皇上得知刚刚加封的司马都尉当朝国舅爷上官宝突然病重,急忙将宫中御医倾巢派出。
可惜这些在皇上身边都颇受尊敬的大内御医,受皇命带着施舍恩惠的心态兴冲冲到了上官府,却在国舅爷的院子外被一黑一白两个门神给拦了下来。
我家王爷正在为国舅爷诊治,就不劳各位大人了。
白羽一抱拳,对各位面色极度不悦的御医们行了一礼。
靖南王能治病?有人表示严重怀疑。
心想,王爷能治病,朝廷还养我们这些人干什么?我们是皇上派来的,不见病人怎么向皇上交差?一个白胡子御医极端严肃地向同僚们摊了摊手。
就是,就是。
随声附和着望着那位老大人,看他如何办。
跪!白胡子御医领先扑通一声跪在房门外,心想我等都是国之匠才,看你靖南王能耐我何?萧御医如此尽忠皇上,本王也很感欣慰。
好,你进来吧。
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终究让靖南王压不住火气出了房门,一出来却恰好看到萧雨轩领着一干人等跪在门前,不由冷笑。
萧雨轩一听王爷让他进屋,顿时大喜过望,心想姜还是老的辣啊,自己率众一跪就让本朝最倔强的王爷屈服了,心里高兴劲别提多舒坦了。
萧雨轩吹着白胡子得意洋洋提着医箱在靖南王的许可下,在一众同僚的艳羡之下,毫不犹豫地迈脚进了房门。
只是他还不知道这一迈,就迈入一个欺君与受死两难的困局之中。
萧太医,国舅爷病情如何?司徒勋凤目犀利地紧盯着萧雨轩的一张老脸,见对方布满皱褶的面皮子从充满疑团的菊花皱到惊惧怀疑的垂柳条,不禁重重地咬出几个字。
国舅爷?眼下这位靖南王口中的国舅爷竟然是位女子?萧雨轩枯瘦手指搭在床上躺着的这位国舅爷手腕上的寸关尺三部,耳中听得靖南王爷凌厉的话语,全身不由哆嗦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王爷不让这帮子御医进来试脉医治。
唉,都怪自己老糊涂了,竟然揽了这么要命的一份差事。
萧太医抬起手,扯袍子擦了一下额头冒出的冷汗。
阿宝的脉时有时无,时强时弱,时沉时浮,时迟时虚,时实时滑,时细时洪……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脉象啊?像他萧雨轩行医五十余年从来还没遇到过这样古怪的呢。
这位国舅爷的脉象实在太奇诡了,堂堂太医院第一国手竟是诊断不出得了什么病症。
可诊断不出不是砸了自己太医院老大的招牌了吗?萧雨轩眼珠子转了转,心中琢磨了一下,头一抬,破釜沉舟地断言道:回禀王爷,国舅爷是,是染了风寒……咳嗽痰稀,喷嚏,流涕,鼻塞,头痛身重,怕冷无汗,舌苔薄白,脉象浮紧,指纹浮红,为外感风寒之邪。
上官国舅如今只头痛身重怕冷无汗二症,萧太医就敢断定是风寒?靖南王凤目微凛,对萧太医的诊断断然表示怀疑。
萧雨轩一听王爷竟然也是岐黄行家,顿时额头冷汗直冒,连连道:臣只是怀疑,只是怀疑……靖南王冷哼了一声,只摆摆手示意他离去。
因萧太贵妃一向体弱多病,自司徒勋懂事起就特喜欢研究医书,凭着记性好悟性高,竟是比一些太医懂得的医理都多。
如今萧太医用一个小小的风寒就想糊弄过去,司徒勋自然不依。
饭要杂,药要精。
是药三分毒,对症下药尚不敢保证百分百就是对病有好处,若是胡乱用,只怕不但不会治病反倒有可能加重病情。
如今小小的人儿躺在床上紧紧闭着双目,一直昏昏沉沉的熟睡,竟是谁叫都不醒。
司徒勋心中焦虑万分,因着对萧雨轩非常了解,知道萧太医是太医院的招牌,让萧太医进来,心中也是抱着一线希望。
如今听萧雨轩给出这样的结论来,顿时失望莫名。
阿宝,绝对不是风寒那么简单。
萧雨轩狼狈不堪地从房间里退了出来,候在门外的太医院一宗人众立刻围拢上来。
萧大人,国舅爷脉象如何?萧雨轩抬头看了看这些用崇拜目光看着他的同僚和徒弟们,艰难地摇了摇头,眼神中难掩一种败北的失魂落魄。
他,太医院第一太医,竟然诊断不出国舅爷究竟得了什么病症,竟然连一点端藐都瞧不出,实在是愧对皇上的俸禄啊。
众太医原本还激昂亢奋地想用跪谏来与靖南王抗衡,如今见萧老太医都摇了头,脸色顿时灰暗下来。
上官博与儿子闹僵后,为了讨儿子欢心,也不知道怎么竟然请媒婆说动了西城豆腐西施入府侍候儿子,成为儿子的第四房小妾。
今日原本想给儿子一个惊喜,没想到原本要做新郎官的儿子一下轿子竟然这般模样,不由心中懊悔不已。
担心是自己突然的这个惊喜变成了惊吓。
萧雨轩耷拉着脑袋率先拖着脚步从院子里走出来,候在院门外的上官博一见,心中大感不妙,赶紧迎上前来道:辛苦萧太医了,不知道犬子到底是得的什么病症?啊,上官太师,下官实在,实在无能为力。
下官这就进宫向皇上请罪去。
萧雨轩一向颇有傲气,仗着得宫里人的宠捧,向来不把朝中权贵看在眼里,如今见上官博发问,往日的精气神顿时无影无踪,恹恹地似也患了重症。
萧雨轩一走,剩下的太医们互相狐疑地瞅了瞅,顿时作鸟兽散。
云英端着一碗药汁刚刚走进院子,就见太医们纷纷脸色阴郁地从里面走出来,上官太师在房门前急得团团乱转,不禁大是焦虑。
心想国舅爷早上还活蹦乱跳的,这会不过就小半日竟然就卧床不起了?真是人有旦夕福祸,天有不测风云。
白羽,倾王府之力花重金悬赏医者!靖南王面色青白朝着门外吼道。
阿宝的声息越来越微弱,病急乱投医,司徒勋已顾不得此举是否会泄漏阿宝的女儿身。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57章 阴阳界]云英数次进那个屋子送药送饭送各房太太姨太太姨娘小姐们馈赠给少爷的物品,却见那绞络纱帐半垂,少爷小小的身子被厚厚的云锦围着似没了形,身体却依然颤抖着,似乎正在经受寒刑。
靖南王捧着少爷的一只手斜斜地半靠在床榻前,凤目中尽是无尽的哀伤。
云英借着替少爷擦拭身体,刚要碰触少爷的手腕,却被靖南王一记阴冷的目光瞪了回去。
这狂躁的豹子一样的男人,似乎对所有妄想触碰国舅爷身体的人都怀有深刻的敌意。
云英苦笑着摇头,看来只有用别的办法了。
好不容易熬到夜黑,离开那两个苦命鸳鸯似的主子跟前,云英手中拿了一宗物事偷偷来到府中后花园寂静无人处。
是夜月朗星稀。
夜风像醉了的蝴蝶,翩翩迎面而来。
星辰在浩瀚的蓝色天幕上眨着眼睛在不停地闪,银白的月色一片片挂在廊前,挂在树巅。
微风中,夜来香的细香点亮了这夜色中的花园,半藏的娉婷,半挺的娇软,不惊起谁地俏然绽放。
一副从厨房中偷拿出来的龟甲,数根国舅爷床榻上掉落的发丝,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只洁净的玉碗,就是云英全部的占星道具。
明月悬空若盘,找准北斗七煞与南方生门方位,云英在地上用指虚虚画了一个九宫格,将那收集了半碗露水的玉碗放在九宫中心,先是催动五味真火将几根黑发燃烧成灰末轻轻撒在碗里,又拿起雪亮的匕首往自己的食指上割去。
一滴滴鲜血,在玉碗中打着旋转,被夜露润染开来。
云英放下匕首,跪于九宫格前,双掌合十,闭目默默诵祷。
少顷,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几片云絮,澄清的月色夜渐渐被氤氲的雾气隔离在花园的上空,一个看不见的急速旋转的气场出现在云英四周。
南宫北斗,我以我血开启生死之门!凌厉的咒语从略显苍白的唇瓣间爆起,一双闪着异样光芒的眼目瞬间照亮了有些昏暗的四周。
云英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萧穆,肤色也由原来的白皙变成了紫金色。
一团浓浓的黑气从玉碗中旋转着腾腾冲天,一扇墨玉大门眼看就要在那血露中开启。
哼,旁门左道!云英正要逼出魂魄进那阴阳相隔的冥界之门,身边突然有人发出一声冷喝。
随着这声冷喝,原本诡秘的气氛顿时扫之一空。
依然是朗朗明月,烁烁星辰,暗暗花香。
被人破了法阵,云英大惊失色,极快地捡起地上抛落的匕首挡在胸前。
你天命赢弱,怎么却学这么霸道的占星术?这种术法以使术者的元精为载体,时日一久,使术者必遭反噬!一身青布衣衫的太师府清客周先生缓步从树影暗处踱了出来,声音威严,面色严肃。
要你管!元英入府不过一日,不知道眼前这位到底是何许人,听他开口就指责自家祖上流传下来的占卜之术,不由大是气恼,寒光闪闪的匕首在手中晃了晃,以示对来人的威胁。
嗤!周先生冷笑了一声,低头看了看云英布法的玉碗,忽然点了点头道:你这九宫格画的倒也标准,看来有些天分。
这九宫格是用元气所画,一般人哪里会看得到?云英听他判语,原本充满敌意的目间不由微微一谔。
你是司马浪已的什么人?周先生围着那九宫格转了一圈,忽然抬头问道。
面目中原本的不屑与冷厉添换了几分和颜悦色。
司马浪已乃是家父尊谓,先生识得先父?云英自父亲突然去世后便无依无靠地到处流浪,如今突然遭逢一个认识父亲的人,原本的敌意顿时消散三分。
先父?周先生微微一谔,抬手默默掐算,点点头道:他果然不肯听我的劝告,如今魂魄游离地府正受噬神之苦。
请先生救救父亲大人!云英数日来时常梦见父亲的元神被架在一堆蓝色的焰火上焚烤,样子似乎痛苦万分,偏偏又开不得口说不得话,自己又不知道怎样才能让父亲解脱。
如今听得周先生言语,顿时抛掉匕首跪伏在地。
你父亲生前数次泄漏天机,所以死后遭此天谴酷刑,我也无能为力。
周先生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忽然抬头惊问:你方才要起卦开启冥界之门难道就是为了你父亲?非也!云英知道那九幽神火非凡人可解,开启冥界之门只是想看看生死薄上少爷的寿命还有几何。
云英抹了一把眼泪,想起亡父,心中非常悲痛。
你竟知道那是九幽神火?周先生微微一谔,继而轻声笑道:你却是为她去看那生死薄?那家伙的名字可是从生死薄上消失了呢。
若不是为了调查此事,我堂堂冥界……冥界使者何须寄居别人的身体来这阳界做什么老什子清客。
冥界使者?司马云英一听顿时大惊失色,急忙五体投地大礼参拜。
小女子司马云英参见使者大人!好说,好说,呵呵,司马浪已竟然有你这么个聪明乖巧的女儿,真是那老小子的福气。
原本面色肃穆的周先生一见这丫头如此大礼,顿时心内一喜,抬手搀扶司马云英,却忽然扯住对方右手看了又看,眉目间似惊似喜,低头沉思片刻却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云英不知道这位因何表情如此古怪,只一心惦记着少爷的病,不由跪下开口求道:求使者救救少爷!求使者大发慈悲救救少爷!你……快起来!快起来!以后不要跪来跪去,见谁也不要跪,就是你们大齐的皇帝也担不起你的跪,明白吗小女人?周先生一把拉起云英,顺势抱在怀里,捏着对方的脸颊貌似轻薄地看了看道:怎么会是你呢?大人……大人放开……云英大惊失色,不由呐喊出声。
这夜正赶上展翼巡逻,刚走近后花园就听到有呼救,不由几个纵身往发出声响的地方跃来,却没想到呼救之人竟然是云英。
呔!快放下云英!展翼见有人对云英动手动脚,二话不说上前挥拳就打。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58章 捉奸在床]展翼见有人对云英动手动脚,二话不说上前挥拳就打。
周先生突遭袭击避身闪在一旁,怀中却仍抱着云英不放。
虎虎生风几拳下去,对方身形依然挥洒自如。
展翼早认出对方是府中备受老爷尊崇的清客周先生,只是气他无状,故意不加相认,想着先痛揍这老小子一顿,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会家子,而且武功还在自己之上,不由停下拳脚,装着突然认出来的样子惊诧道:原来是周先生!误会!真是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套近乎。
看着展翼一张貌似单纯无害的脸,周先生顿时满脑子黑线。
心想这展小子本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如今竟然也被那一对父子熏陶成了如此厚黑之人,真是环境造就人才啊!见展翼抱拳施礼,周先生冷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放开怀中小女子,心知目前这幅皮囊是个半大老头子,抱着个小丫头片子实在让人看不过去。
云英一得了自由,急忙闪身躲到展翼身后。
心想有生人在此,这位性情古怪的冥间使者想来不敢暴露身份,滥施法术。
周先生一见云英躲在黑小子身后,眼睛闪闪烁烁,似对自己颇为忌惮,不由气乐。
心想现时本冥……冥使倒也不急着跟你摆明身份细说因由,是命躲不过,你是我的,就是逃到天边也是我的……眼看一身青衫的周先生面色古怪地甩袖离去。
展翼与云英齐齐松了一口气。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一介布衣清客竟然也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展翼第一次对山外有山这个词有了深刻的了解与体会。
从前的斗志昂扬,此刻此时不由蔫了几分。
大人!大人!眼见周先生走到花园转角的月亮门前就要离去,云英突然撒腿追了上去。
怎么?不舍得我走?周先生忽然转身,脸上一团笑意盈盈,倒将追上来的云英吓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我,我不是,我想请大人救救少爷……大人不是说……那上面没有少爷的名字吗……可少爷一直昏睡……请大人让少爷醒过来吧……云英半天方醒过神来,急忙双膝跪倒。
不是说过不许跪人的吗?!怎么腿根子就这么软?起来!周先生一见云英小可怜样跪在眼前,脸上笑意刹那消散,凭空多出一丝恼意和疼惜。
急忙伸手去扶。
云英见对方伸手,小兔子样噌地蹦了起来,神色间颇多惊惧。
我的身份,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
至于上官宝,既使你不相求,我也是要去看看的……说着话,那位周先生径直往上官宝的院子走去。
云英刚要跟上去,却见展翼气呼呼地从后面赶了上来,近前就拉住云英的手嚷嚷道:你犯贱是吧?还急着赶着让人家轻薄?真想做兔儿爷展爷我今天勉为其难成全你!臭展翼!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位周先生可不是普通人,我是想请他去救醒少爷的。
云英听展翼急吼吼的样子,知道这黑脸家伙是在关心自己,心内不由一暖,略显苍白的小脸上不由浮起一片红云,煞是好看。
展翼直着眼珠子不由看得痴了,微微愣神间,忽然扭头啐了一口,心道自己可不能跟靖南王学喜欢什么小男人,展家可就自己一根独苗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可不能干出让祖宗们丢脸的事情。
想是如此想,看着月下云英娇俏的面庞,清秀的眉眼,还有,还有红艳的唇瓣,心底就忍不住浮想联翩,有些要干坏事的冲动。
奶奶个球!展翼恶恶地腹诽云英,心想,个大男人非长成这么女里女气的模样,这不是主动勾引别人往犯罪的路上走吗?…………上官宝的房门外,周先生轻而易举地清倒了站岗的白羽,刚要伸手推门,却忽然犹豫了一下。
要不要弄晕那个滚打不走的靖南王呢?还是让那个可怜的厮保持清醒吧。
上官宝如今的状态也是有他的原因在里面,终究无法将他从这其中摘清。
被冥使上身的周先生只轻轻一挥手,那原本从房内上了插拴的门便无声无息开向两边。
司徒勋原本抱着阿宝背对着房门假眠,忽感身后一股资源熊出品 ----百万级打包资源提供者 zybear.taobao.com靖南王既然醒了就请下床一叙如何?金石之声非常突兀地在房内响起,声音并不大,却让听见的人气血翻涌,心神不定。
靖南王一个翻身从床上爆起,手中已经扯出了藏于腰间的软剑,直抖对准来人的颈项。
靖南王好快的身手!剑锋逼颈,来人不单不惧,反倒轻巧地用手指弹了弹锋利的刃芒。
周先生?靖南王听得声音,剑锋立时退开一寸。
只因认得这位突然弃官不做的太师府清客周伯通,见是这人深夜突然造访,不由颇感诧异。
靖南王可否放下兵刃让周某看看国舅爷的病情如何?周伯通微微笑言。
先生深夜来此只是为了为阿宝看病?司徒勋目中依然警惕非常,此人行止古怪,不能不防。
我若说阿宝本非男儿身,靖南王可信了某?周伯通嘻嘻笑道,目光瞟见靖南王的起身处,神色间浮起捉奸在床的意味。
司徒勋一听,脸色顿时涨红,闪身挡住床榻,探手勾下床帐,这才撤剑施礼道:方才多有得罪,是上官夫人请先生来的吧?合府上下,唯上官夫人与陪嫁丫环荷香知道阿宝的真实身份,现在由此人嘴中说出,司徒勋自然不做他想。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59章 果然不是人]阿宝曾告知司徒勋,唯上官夫人与陪嫁丫环荷香知道阿宝的真实身份,现在由此人嘴中说出,司徒勋自然不做他想。
没想到这位莫测高深的周先生会大出意外地摇了摇头,嘴角噙着一丝神秘笑意淡淡道:我要来,不请也来,我要不来,请也不来。
司徒勋皱了皱眉,无来由的就有些不喜欢这人。
上官宝本是魂魄残缺之人,也不知是哪位高人行非人之术,不但将那残缺的一魂一魄补全,反倒多出两魂五魄。
如今这多出来的魂魄自有自己的主张意识,竟似不耐再呆在这张躯壳里,王爷若是不信,某便将那另外一个生魂唤出来与王爷您看!说着话,周先生默默诵读了一大段咒语,半天却并不见屋子里有何动静。
司徒勋有些鄙夷地看着眼前的神棍,心想这老小子胆子够肥,敢到本王面前装神弄鬼!见房间内没动静,那位周先生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正要对咒语失效之事对靖南王做些解释,却见原本躺在床上的阿宝直愣愣地坐了起来,大瞪着眼目看着周伯通道:要你多事!阿宝!你醒了?司徒勋一见阿宝坐起来,顿时惊喜地扑上前去,一把抱住。
放手!再不放手可别怪我不客气!上官宝神色凌厉威吓道。
靖南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另一个生魂,她不是上官宝,你放手吧。
周伯通一边掐指算,一边皱眉,心想这生魂也着实奇怪,竟然不曾记录在生死薄上,难道又是一个无生无往的天行者?这位冥使上身的周先生,一见这生魂竟然超出了自己的管辖范围,原本威厉的神色顿时和缓下来,将靖南王扯向一边,向着床上的这位天行者做了个道家的起手礼,微笑着问道:不知行者如何称谓?素黑!素黑冷冷一笑,抱着膝坐在床上。
你?你?司徒勋哪见过阿宝如此冷的笑,全身都忍不住冻得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试探道:你真的不是阿宝?我是素黑。
素黑点了点头,眼目下凝,面上似乎有些愧疚。
对不起。
对不起?周先生倒想不到身为天行者的素黑也会说出这样的话,禁不住嘻嘻一笑道:行者想着脱离这躯壳就是因为这句‘对不起’?素黑默默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目,轻轻道:我不想伤害她,可她,真的很难过……你说的这个她……是……阿宝?是你伤害了她?是你?司徒勋终于醒过神来,对眼前的这个占了阿宝躯壳的素黑终于冷了脸。
是我。
所以,放我走吧。
素黑看也不看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靖南王,只盯着那位周先生。
放你?周先生摸了摸下颌,咂巴了一下嘴皮子,摊摊手道:真要放了你,她不是又魂魄不全了吗?若是靖南王不介意要个傻子作王妃,你要离开这躯壳,某当然也不会多事。
我不要傻子王妃,我要我的阿宝!司徒勋脸上怒气氤氲,真不知道该拿眼前这素黑怎么办好。
看看,他不同意。
周先生耸耸肩,摇摇头,忽然又道:哦,我媳妇也不会同意。
你以为你拦得住我?素黑黑眸一翻,眼中射出冷厉的光。
我留下来对她有害无利。
没有这具躯壳,你会魂飞魄散!周先生好意提点道。
我知道,这总比害她的感觉好。
反正,我也是个被抛弃的人,魂飞魄散也已经无所谓了。
素黑一想到纤纤,就忍不住难过。
心想,若是自己真的魂飞魄散,纤纤会后悔离开自己吗?你先别急,让我想想办法,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周伯通大神在在地唧唧咕咕一翻,忽然上前探手捉住素黑的脉门,大喜道:有了!好!果然有了!搞什么你!素黑正在想象着纤纤会如何后悔,忽然被捉住了手,顿时恼怒。
我找到你的新寄主了!啧啧,这么解决真是两全其美,你能再见着你那个纤纤,王爷也不用娶个傻王妃了,哈,超赞一个!周伯通脱开手,忽然抚掌大笑。
司徒勋与床上纠结的那位素黑禁不住纳闷地看着这位抽风中的冥使,心想,果然不是人,这种时候也笑得出来。
那个,这位阿宝身体里已经有颗游离珠胎,所谓游离珠胎呢,就是这珠胎在未成型前并没有自己的魂魄,所以也不算是个人……你说什么?什么珠胎不珠胎?司徒勋乍听此言,有些迷迷瞪瞪。
周伯通当然知道这位靖南王与这位假国舅爷的风流韵事,想当然地以为这珠胎的主人就是眼前这位年轻英俊的王爷,不由抱抱拳恭喜道:呵,忘了跟王爷您道喜了,就是你与国舅爷可能要孕育出后代来了。
你放屁!司徒勋大怒,心想自己虽然对阿宝搂搂抱抱,顶多也就是亲几下,怎么可能孕育出什么后代?王爷,这位阿宝姑娘的体内的确有珠胎存在啊,当然这种状态下一般的大夫单凭脉象是看不出来的。
我吗就不一样了,某可是非人!司徒勋!你放下某家!不然某要你好看!某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暴怒中的靖南王一把揪了起来。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60章 谁来成全朕?]你给本王说清楚,什么珠胎不珠胎?司徒勋咬牙切齿道。
啊呀,珠胎你个王爷还不懂啊,我告诉你说,放下我,不然你会后悔,某家可不是普通人,某一向可是看好你的哦,你不会也是那种玩了人家姑娘不认账的人吧?冥使现在寄身的这位周先生可是肉身凡体,哪经得住司徒勋的力气,衣领子揪在人家手里,不禁快断气样拼命嘶吼起来。
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本王揍扁你?某勋真是要被气疯了,凤目一片血红,心也刺疼得要滴出血来。
自己心爱的姑娘结了别人的珠胎,真是比凌迟都让人难受啊!这么说不是你做的?冥使上身的周先生突然醒过神来,急忙挣脱开某勋老虎钳一般的大手,又开始码那几根看起来十分长短不一的手指头。
码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却又禁不住连连摇头道:作孽啊,作孽,怪不得这位素黑行者要说对不起的话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真是让人无能为力,啧啧,无能为力!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本王说清楚!司徒勋暴怒之下一掌拍在黄花梨木桌上,只听轰得一声,整张桌子眨眼间便成了一堆木屑。
暴力!绝对暴力!没想到人类如此暴力!周先生吓了一跳,心想幸亏没拍在自己寄身的这张皮囊上,都用了这些日子,话说有感情了啊,不小心切一下碰一下也是会心疼半日的,真要拍碎了,怕是也会像人类那样哭上几下下吧。
算了算了,王爷若不同意某的主意,那某家这便告辞!周先生说着话转身就走,却被人一把捉住了袍袖。
深湛寒冷的眼神,冷淡厌倦的神情,扯住周先生泡袖的竟然是素黑!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不要扯着某家的袍子啊!周先生冷眼瞥见司马云英与展翼从院子外走来,急忙高声叫着以示清白。
我啐,看那双烂烂的桃花眼,再对云英不规矩,小心让你老小子提早去拜见阎王!展翼一看那人邪不留丢的一双眼目往云英身上遛,火气不禁腾腾上窜。
请先生解救小女子!素黑口中说着恳求的话,面目间却依然一片清冷。
这冥使之所以出现在上官府原本也就为这一档子事,哪能说不管就不管,不过是看那靖南王暴黑的一张脸,故意做作一下而已,现时见有人给搭了台阶急忙借坡下驴。
求人不如求己,其实姑娘只需做到无我便可。
无我也便有我,有我也便无我。
姑娘是聪明人,想来不会执着于一个本不存在于世的名字了吧。
展翼听这老小子矶叽咕咕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刚要上前挥拳就打,忽见自家少爷冷着一张脸立在一边,不由惊喜道:爷,你醒了?素黑听得周先生的话,愣愣地站了片刻,听展翼叫,却默默转身回到床榻,倒身合上眼目。
皇上驾到!尖锐的喊喝声,打破了屋子里诡秘的气氛,一身杏黄龙袍的司徒俊在上官玉的陪伴下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司徒勋一见顿时大惊,心想皇上怎么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了?臣司徒勋叩见皇上!叩见贵妃娘娘!心中惊诧不已的靖南王率先跪倒接驾,那位神秘莫测的周先生却不知何时从屋子里消失无踪。
王弟不必多礼,朕担心,担心国舅安危,所以陪同贵妃前来探看。
司徒俊眼目扫见床上静静躺着的阿宝,神色瞬间变了几变,虚手扶起靖南王,径直往床榻边行去。
司徒勋抬头目注玉贵妃,却见玉贵妃神色忧虑地轻轻摇了摇头。
司徒俊几步行到床前,看着那张尖尖下颌的小面孔,细细打量了几番,心中原本的疑虑在手指捏到藏于袖中的那张微黑人皮面具后顿时一扫而空。
巧不巧的,小仙女每次出现都与这位上官国舅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上官夫人进了一趟宫,小仙女便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秘密失踪,皇上怎么可能不调查?太多的疑点,太多的巧合,让司徒俊不得不心生怀疑,细细回想阿宝的形态,除了那张面皮的肤色不对之外,却与小仙女一般无二。
直到这张遗落在靖南王寝殿中的人皮面具被负责打扫的太监拣到,司徒俊更坚定了心中的猜测。
阿宝就是小仙女,小仙女就是阿宝!此时看着眼前的小人儿紧闭的羽扇般的眼目,司徒俊心中顿时无比疼惜起来。
小仙女,你醒醒啊,朕来看你来了,朕听说你不好,就连夜赶过来看你来了!司徒俊不顾众目睽睽,轻轻拉住阿宝的手,坐在床榻边。
靖南王一见,玉脸上顿时黑线暴走,拳指攥得咯咯骨响,突然上前一步道:阿宝刚刚睡下,皇上请回吧。
司徒俊正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复杂心态中,忽听靖南王言语,心中忽地一懔,想起这半年来关于上官宝与司徒勋的传闻,神色间微微黑气氤氲。
挥了挥袍袖道:统统出去,靖南王与玉儿留下!你二人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司徒俊满面怒色,凤目直视间帝王威仪凌然不可侵犯。
臣妾……臣妾……虽然皇上一直没对仙妃失踪之事责罚自己,但上官玉知道皇上是个心事缜密之人,也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如今看到阿宝就这般模样,显然已经对阿宝的身份有了怀疑,或者已经知道了阿宝的真实身份。
玉贵妃一想至此,顿时额头冷汗直冒,扑通跪在地上。
司徒勋眼见事情败露,咬咬牙,也扑通跪在地上,头触地面,沉声乞恳道:请皇上成全!请皇兄成全臣弟!臣弟只喜欢阿宝一个人!请皇上将阿宝赐婚给臣弟!臣弟甘愿舍弃王位换阿宝为妻!你!好!你好!你们都好……朕成全你!谁来成全朕?司徒俊怒吼着一把将那人皮面具抛在司徒勋脸上。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第061章 还让不让人睡]吵什么?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沉睡在床榻上的阿宝听得耳边暴起震耳欲聋的怒吼之声,顿时惊得半坐起来。
水灵灵的一双眼目,在两片忽闪闪的羽翼后,转动着扫视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皇上,跪在地上的司徒勋和大姐姐上官玉,忽然喀吧一闭,嗵地一声又倒回床上。
上官宝你给本王睁开眼!司徒勋一见那眼珠子乱转的神气就知道醒来的是真正的阿宝,不由气得一个箭步窜上前来,伸手抓住阿宝的衣襟。
给朕放手!司徒俊一把握住靖南王的手腕,眼目中射出要杀人的凶光。
阿宝,你若醒着就告诉皇上,说你愿嫁我为妻!靖南王目眦欲裂,不顾腕间碎骨般的剧痛,依然扯着阿宝的衣领痛吼。
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给我装!勋,死勋,臭勋,烂勋,我不能醒啊,醒了皇上会逼我进宫做妃子的……怎么办?呜呜,谁来救救我?我要为难死了啊!不要做妃子,不要做妃子……阿宝心中那个苦啊,任司徒勋如何呼喊就是不睁眼。
打死也不睁!阿宝,你再不醒我就揍你了?自己装疯卖傻的时候这家伙竟敢揍自己的鼻子,如今这般地步却赖在床上装睡,司徒勋不由握了握拳头,看着床上的这具小身体,虽然出言威胁,却是下不了手。
司徒俊一听靖南王要揍阿宝,顿时大怒,挥拳直击靖南王胸前,将司徒勋一拳捶到了房门前,只听咵嚓嚓木门倒塌的声音。
守在门外的上官博一见靖南王倒在垮掉的门扇上,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来,不由大惊失色。
心想皇上怎么跟靖南王动起手来了?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上官博急忙上前扶起靖南王,疑惑地看了一眼暴怒的皇上和跪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大女儿。
心想皇上不是一向表现得与这个王弟十分亲切兄弟情长吗?如今怎么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子拳脚相加起来了呢?头疼!头疼!爹!爹!我头疼的要死了!上官宝一听皇上对靖南王动手,心头大急,听得房门倒塌也不知道勋伤得怎么样了,正心头焦急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忽然听到老狐狸爹爹的声音,立时像溺水的人看到河边有人,不由大声喊叫起来。
哎哟,我的宝贝儿子,你可醒了!上官博听得阿宝叫声,惊喜地冲到床榻前,见皇上抓住阿宝的手不放,探手不着声色地将阿宝的手从皇上手中取了出来,掖回被子里。
皇上,阿宝前日为救皇上被渤海国刺客所伤,如今内伤严重,需要静养,还请皇上与王爷各自……回宫去吧。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虽然不明白皇上与靖南王因何翻脸,却知道此刻宝贝儿子大声叫爹显然是向自己求救。
城门失火都会殃及池鱼,皇上火了可别拿宝贝儿子撒气。
八成又是靖南王暧昧儿子招惹皇上动怒。
哎,好好个大男人怎么非要跟自家小祖宗纠缠不清呢?上官博的几句话倒让气昏了头的司徒俊一下子清醒过来,忽然想起那日上官宝所受刀伤,心下一下子纠结起来,动手就要去揭那小脸上的面皮察看。
正在上官玉要惊呼出声时,皇上却又轻轻摇了摇头。
那天夜里,小仙女明明面如芙蓉,脸上根本就无刀伤,身上……身上也是完好如初……难道阿宝不是小仙女?真是谜团重重让人困惑。
司徒俊见阿宝紧皱眉头,以为真的是头疼的严重,急忙起身离开床榻,温声道:都是玉儿太过担心阿宝病情,朕这才陪着一起前来,打搅之处,还望太师海涵。
好说,好说,贵妃娘娘也是心疼自家兄弟。
话是如此说,上官博心中却不屑地撇了撇嘴。
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皇上就是皇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儿子房里又是打又是吼,哪里是来探望病人该有的样子?怕不是因为靖南王呆在这里前来问罪的吧?话说这可与阿宝无关,都是靖南王这厮太过死皮赖脸!上官博捻了捻唇边翘翘的小胡子,转头看着玉贵妃不客气地道:娘娘还不赶紧侍候皇上回宫?夜深露重的,以后不要这么任性,就是担心阿宝,也可以天亮了再来。
深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活……上官玉暴寒,心想自己好歹是娘娘,老爹说话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玉贵妃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小意地走到皇上面前福了福道:请皇上回宫吧。
司徒俊一张棱角分明的面皮上不自禁地抽搐了几下,心想这老丈人怠不客气,明着是责怪自家女儿,实际上是指责自己深夜骚扰臣子有违帝王修为嘞。
哼哼,个老狐狸,朕总有一天会踩住你的狐狸尾巴,让你叫!让你痛!…………乖乖宝贝儿子哎,快起来吃饭啦,你看,老爹命厨房准备了你最欢喜的莲子八宝粥、芙蓉蛋羹、水晶虾仁饺、芙蓉凤爪、蟹黄子包……天刚刚亮,狐狸老爹就跑来儿子窗前鬼叫。
昨夜,直到一干人等被老爹清场,上官宝扑通乱跳得小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可是不能睡,心里纠结着皇上有没有认出自己,又担心司徒勋被皇上打得那一拳重不重,翻来覆去在床上烙饼,刚烙得半生不熟,精气神疲乏的实在想睡之际,就听到窗外传来太师老爹甜得腻死人的叫唤声。
爹!我想睡,不要吃东西!真是够烦人的,都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拿自己当小孩子哄。
阿宝一拉被子猛然捂住了脑袋。
哎,想睡就睡吧,爹不吵你了,爹还得上朝呢,听说朝中出了大事情,爹要去瞅瞅热闹去。
听儿子精气神十足,上官博放下心来,吩咐展翼一待少爷睡够睡足就监督少爷进膳后,换上朝服,乐颠颠地上朝看热闹去了。
展翼!听门外没了声息,阿宝刚要伸展开胳膊腿重新投入睡眠大战,忽感右眼皮子突突直跳,不由惊惧地蹦起来大吼了一声:去瞧瞧靖南王伤得如何了!是!爷。
门外展翼转身去了。
阿宝辗转反侧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眼皮子跳个不休,胸口也闷得异常,就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情一样。
或者已经发生了。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 第062章 知罪是什么罪?天亮前的夜色,怕是一天最黑的时刻。
星星乏了,月亮隐了,只剩下天边还有些微怪异的亮光。
离开太师府后,司徒勋骑在马背上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白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愣愣地跟在爷身后摸黑往前不知方向地走。
晃晃悠悠的两个人竟然夜游神似的到了城门口。
谁?站住!再往前可就放箭了!守城的官兵远远就见两个黑影越走越近,天黑着也辨不清身份,不由抽箭纷纷上了弓弦。
瞎了尔等狗眼!靖南王在此也敢胡乱吆喝!白羽听得守城官兵喊喝,急忙拍马上前。
守城的官兵一听此话,急忙提着灯笼从城门垛子上跑下来,近前认出前面的白羽,又往后面照了照,一见果然是靖南王,急忙躬身见礼。
王爷连夜出城可有什么急事要办?啰嗦!王爷有事还要向你汇报?自始至终都是白羽一个人在跟守城的打交道。
司徒勋面无表情,见城门大开,驾着马就出了城门。
风从田野上飘来,有青草的香气,有泥土的浑腥。
来到城外空旷处,司徒勋深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住胸中疼痛,眼角却忍不住滚下泪来。
他听母妃说过,阿宝从自己寝宫失踪的那夜,皇上在勤政殿宠幸了一名妃子,据说是外边来的,不知道来历,却在第二天早晨就册封为仙妃。
初听这话时,他只当成是皇上的一段风流韵事,却没有往阿宝身上牵。
看今夜的情形,似乎皇上已经知道阿宝是女孩子,那双往常冷静威严的眸子里不由自主露出得疼惜与爱恋,更昭示二者之间关系非同一般,难道那位仙妃就是阿宝?阿宝腹中的珠胎……是皇兄的?天啊,你为何对我司徒勋如此不公?为何?上邪!你不辨是非枉为天!咕地一口鲜血喷出喉头,靖南王在马上晃了晃,伤痛交加,眼目一黑,竟然一下子摔下马去。
王爷!白羽一见,急忙跳下马去,伸手将王爷从地上捞起来。
白羽抱着靖南王刚刚站稳身影,咻地一声一支箭羽从暗处直奔两人飞来。
白羽震惊于王爷堕马,待听得异响,箭羽已到身前。
哎呀!白羽立时跪倒在地,竟然是大腿上中了一箭。
只听一声捉活的!,暗处咻咻窜出数条人影。
…………天色渐渐透亮,南董门随着宫中传来的一声钟响,吱哑哑开向两边。
早起的贩夫走卒,推着独轮小车,赶着牲口的,驾着马车的,吵吵嚷嚷从门洞子里开始进进出出。
有三二个走娘家的小媳妇,偏身坐在驴背上,穿着一身浆洗的硬挺的裙袄,面上擦了粉,涂了胭脂,用浓浓的柳条炭描了重眉,有钱的发髻上别着或金或银的步摇,没钱的鬓边戴一串香喷喷的桂花,也是别有风韵。
守城的期门军士兵本是这京城中最无势力的人,偏偏又与这些在城门洞子里进进出出的人有着扯不清理还乱的关系,此时三大爷二大伯侄媳妇小姨丈地叫着,一张张脸在朝阳下分外的和蔼亲切和自豪。
因为这几份自豪,一个穿着军服,手执枪戟,掂肚挺胸之际倒也显得英武非凡。
行走过城门洞子的小媳妇们便斜了眼偷偷的看,有的甚至背着自家的汉子与这些期门军们眉目传情。
在这样一片和乐暧昧的气氛下,一匹马,一匹伤痕累累身上流着血的马,从远处疯狂地往城门洞子窜来。
快!拦住!哪来的疯马?不要让它踩了人!正在与小媳妇们眉目勾搭的期门军校尉一见那匹由远而近的血马不由大声惊叫起来。
几个期门军快速撒拉开绊马索,在那疯马将将挨近城门之际,险险冲了上去。
扑哧!高大的马匹,若倒塌的一座小山峰般,在众人的尖叫声和惊喜声中,被绊马索成功拦截下来。
也就在众人惊喜之色未能完全发出,尖叫之声刚刚冲出喉咙,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紧跟着从马背上帅到城门近前。
啊?怎么马背上还有人?糟了!可别摔出人命来。
期门军校尉一见之下,惊惶失措地急忙奔上前,将那人翻转过来,刚要试探鼻息,却忽然认出此人竟然是天未亮就跟随靖南王出城的白羽白护卫!白护卫?校尉大惊失色?糟了!可别摔出人命来。
快!警告皇上……王爷……王爷……遭人劫持……白羽话未说完,头一歪,口鼻中就喷涌出鲜血来。
慌得期门军校尉扎撒着两只染了血的手,连声大喊:关城门!关城门!击钟报警!…………上官博口中的热闹,便是靖南王遭人劫持的事情。
因着靖南王与自家那个混账小子近来越发纠缠不清,上官博就越发讨厌靖南王。
一听说那厮被人劫持了,心里那个高兴劲就甭提多高涨了。
美得老小子屁颠颠地赶早上朝报道来了。
满朝文武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个大齐建国以来的惊天大案,位列两班后相互面色凝重地窃窃私语起来。
上官博低着头,手里捻着小胡子,东听一耳朵,西听一耳朵,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心里也在琢磨到底是什么人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京城周围劫持靖南王。
众人正议论纷纷,忽有太监喊:皇上——驾到——话音刚落,司徒俊面色阴郁健步从殿外走了进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急忙拜倒祝颂。
司徒俊龙穿一身杏黄色,袍袖款摆,步履稳健,行至上官博身旁时,脚步微微停滞了一下,却忽然又加快脚步登上帝王宝座。
上官博长长呼出一口气,翘翘的小胡子在呼气中,蛾卷须般上下扇了几扇。
司徒俊坐上龙椅后,宽大的龙袍向两边非常有气派地,金丝编织的九重朝天冠微微后仰,棱角分明的唇间却问出一句让百官有些某不着头脑的话。
敢问老太师,上官都尉的病情可否好转?上官博顿时愣了一愣,心想靖南王遭劫是多大的事儿啊,这皇上怎么一开口就问候起我儿子来了?回皇上,犬子伤重未愈,还需要好好休养些时日,恐怕这半年不能上朝,还望皇上体谅一二……个老狐狸,朕不过是担心阿宝的身体,你倒好,先摘巴清能不能上朝的事,生怕朕治罪阿宝。
朕怎么可能治罪于她呢?她就是一辈子不上朝,朕也会养她一辈子,司马都尉……呵呵……朕的司马都尉……朕的小舅子……竟然是个女子……司徒俊气结之余,棱角分明的薄唇微微抿起一丝难得的笑意。
扫了一眼下方战战兢兢低头默立的臣子们,面色瞬间冷凝,突然厉声开口喝道:京城守备王仁德何在?王仁德一听到皇上这声吼,心道,完了!靖南王京城遭劫,自己这个守备怕是要被皇上千刀万剐了!王仁德!你知罪否?臣知罪……王仁德眼睛一闭,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上,四肢着地,身子抖成了筛糠。
御前刀斧手侍候!司徒俊一拍龙案怒声吼道。
给朕将王仁德拉出午门凌迟处死!两名御前侍卫听到皇命,迅即跑进殿来,摘掉官帽,剥去官服,拉起浑身瘫软的王仁德就往殿外走。
眼看王仁德就要被拖出大殿,大殿外的汉白玉石台阶上却慢慢腾腾晃晃悠悠上来一个人,一个穿着黑不黑白不白不白不黑袍子的小个子少年。
少年远远就听到大殿内皇上要杀要刮得怒吼声,眼见两个长得虎背熊腰的壮汉老鹰叼小鸡一样揪着王仁德就往大殿外拖,略感诧异地问了一声:呀呀个呸的,这就是上朝啊?皇上怎么说杀人就杀人?哐!听闻此话,满朝文武立马晕倒一片。
那没晕倒的心里都嘀咕开了,见过胆大的可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大齐建国以来,还没有人敢不穿朝服闯朝堂,还没有人敢皇上暴怒时胡乱开口,还没有人敢指望着皇上的鼻子责问皇上怎么说杀人就杀人!天哪!这小子怕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完了,完了,小小年纪眼看着也要被千刀万剐,这是什么爹娘养出来的活冤家啊?上官博听到声音,猛地扭回头去,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
阿宝!怎么会是阿宝?谁家能养出这么胆大的活冤家,当然是上官博我啦……上官博哭丧着一张脸,弓着腰,低着头,像只瘸了脚的大龙虾一样,从百官身后,拐呀拐地拐到大殿门口,拐到那个活冤家面前,猛地挂在儿子身上嚎啕大哭。
上官家的列祖列宗哎……我上官博哪辈子没积德……怎么养出这么个儿子来了啊……呜呜呜……上官博哭得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爹!你能不能别把眼泪鼻涕往我衣服上抹?上官宝在老爹惨不忍闻的哭泣声中,尖尖地发出一声惊叫。
小子哎……我都快没命了……你爹我不就抹了把眼泪吗……呜呜……你要是死了……爹我想抹也没处抹去……上官博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阿宝皱了皱眉,心想老爹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见面就说死啊活的,小爷我活得滋润着呢,谁说我要死了啊?这大殿外上演的这出父亲哭儿子,差点把皇上司徒俊给哭岔气。
心想上官博这个老狐狸,不就是怕朕治阿宝的罪吗……传司马都尉上官宝进殿见架!神色复杂的悟竹,顿时跨前一步,悠扬地喊了起来。
门外的太监也扯开喉咙喊道:皇上宣司马都尉上官宝进殿见驾!爹,您老让让,皇上宣我呢。
上官宝很无奈地拍了拍老爹的肩膀,心想老爹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起来?那个,要处死的人等等,本国舅给他去跟皇上求求情。
穿着灰衣服的小个子刚刚横着将一只脚很拽地迈进大殿门槛,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看傻了眼的刀斧手说。
王仁德一听,一双垂死的鱼眼睛中顿时泛起活色,挣起身子跪在地上怦怦向国舅爷磕头,心道,小祖宗哎,今天你若能救了我王仁德的命,我王仁德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老人家……上官宝,你知罪否?司徒俊瞅着眼皮子底下不丁不八立着的小人儿,心中不悦。
上官宝啊上官宝,你就是再不动规矩,见了朕也好歹跪下来意思意思嘛,不然你让朕如何服众?啊?知罪?知罪是什么罪?阿宝抬头瞅了瞅司徒俊,心想没事干嘛坐那么高,说个话都要费劲扯嗓子吼。
大胆上官宝!见了皇上还不赶紧跪下?悟竹一见皇上面色尴尬,急忙上前一步扮黑脸。
跪下!跪下!臭小子!你不要命了?上官博躬身立在一边又是皱眉毛又是弄眼睛话说府上那位清客周先生也太不负责了,说好了由他教授阿宝礼节,这怎么上了大殿连基本的君臣礼仪都不懂呢?阿宝皱了皱鼻子,哑巴了非凡txt电子书论坛Miss羊手打一下两片花儿似的瓣唇,有些不情不愿地屈膝跪在殿前,鼻子哼哼了几声,用一种公鸭子般的声音唱诵道:臣上官宝见过我皇万岁万万岁!对嘛,这才乖,就是,声音也太难听了吧?臣恳请万岁饶恕京城守备王仁德,让他戴罪立功,救回靖南王!阿宝正了正嗓音继续奏禀。
司徒俊皱了皱眉,听到阿宝的声音,一双元宝耳不由前后抖了几抖。
这丫头的声音怎么也变来变去没个准数?一会好听的如黄莺出谷,一会难听得如老鼠磨牙!司徒俊沉思了一下,心想朝廷的确正是用人之际,于是点了点头,命人放回王仁德,见阿宝小小的身子依然跪在地上,有些不忍道:司马都尉抱病上朝,平身赐座!嘿,这臭小子,还真是个有福的娃,皇上不但没治罪,还给他个座椅坐,你老爹我在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连女儿都配送给人家了,也没混出这么个待遇来,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气死沙滩上。
听皇上赐座,上官博悬着的一颗心扑通一声落了地,对先前幸灾乐祸的封尚书一伙得意洋洋飞上几个媚眼。
封必达狠狠地牙齿在口中磨了几磨,终究没咽下这口气,站出来奏本道:启奏万岁,臣以为这个座赐不得?赐不得?司徒俊微微一愣。
臣以为这个座不但赐不得,还应该治上官宝大不敬之罪!上官宝不穿朝服擅闯朝堂,就是藐视国法藐视皇上!封必达此言一出,顿时有数名官员随声附和起来。
阿宝听到身后乱哄哄的一片,有些不解地扭回头去忽闪着大眼睛很无辜地左右看了看。
心想不就赐个座给病号嘛,用得着这么义愤填膺的慷慨陈词?当初小爷我冒死奏琴救了你们小命那会,怎么就没人像今天这么嚣张啊?啐!司徒俊治理下的朝堂秩序竟然这么差劲,闹哄哄的菜市场一样。
阿宝很不屑地转回身,很不屑地撩起眼皮子瞅了瞅顶上坐着的那位。
上官宝,你为何不着朝服?见阿宝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着实让人看着别扭,司徒俊微微敛去眼目中的笑意,语气淡淡道。
啊,皇上,那非凡电子书论坛衣服太大,臣穿着难看,臣担心这一路上穿了皇上赏得那件又肥又大的衣服惹百姓笑话,丢了皇上的人。
你是说朕让礼部准备的衣服不合你的身?是啊皇上,那个袖子有这么长,那个袍子都可以拖在地上当扫把,那个腰带愣可以绕着我的腰转三围,那样的衣服,就是脸皮再厚也没法穿着出门啊。
唔,这么说是礼部办事不利了。
司徒勤拖长了腔,瞅了礼部侍郎一眼,把个侍郎大人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急忙跪倒在大殿之上。
这礼部侍郎与封必达是一伙的,封必达见搬倒上官宝,反倒搬了石头差点砸了自己人的脚,不由急忙闭了嘴,恨恨地睁眼看着那灰衣小子大模大样懒懒洋洋坐在太监搬来的圈椅里好似不活地歪扭个身子。
对靖南王遇劫一案,众爱卿有何看法?皇上!臣有提议!上官宝一听,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司徒俊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说道:靖南王遇劫一案先由大理寺查办吧,司马都尉上官宝朝议结束后暂时留下,其他人非凡电子书下载论坛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启奏万岁,臣愿协助大理寺查办此案。
上官宝双手齐眉再次大声叫道。
退朝!悟竹拂尘一摔,竟然无视上官宝,人家退朝了?喂!皇上!皇上!阿宝一见大家纷纷往殿外走去,皇上一身杏黄龙袍也消失在大殿转角,没人理自己,不由急得跳起脚来。
国舅爷,不要叫了,皇上吩咐奴才带国舅爷往勤政殿。
阿宝正气的在大殿里孤零零地翻白眼,一身太监服饰的青竹走了进来,笑眯眯躬身道。
勤政殿?我不去!阿宝顿时像被蛇咬了般,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第一卷 好一个少年郎 第063章 放开我!勤政殿皇上要她去勤政殿!偌大京城,没有一个地方有比勤政殿更让阿宝感到心惊胆战的地方了。
阿宝转身就走,走到大殿门前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皇上要我去勤政殿做什么?青竹清秀的脸庞上保持着一贯的静默,见阿宝回过头来问,习惯地弯了弯腰,轻轻回道:皇上没有说。
正午的阳光从大殿前的汉白玉石阶上一路热烈地追随而来,直到大殿厚重的廊檐下方才怯了步。
殿外热烈的亮白,反显得龙盘云飞的大殿内有些沉沉的阴冷。
阿宝抬头望了眼柱子上张牙舞爪的飞龙,有些决绝地咬了咬牙。
勋被劫持已经过去半日了。
劫匪凶悍惨厉,展翼看过浑身刀伤箭眼的白羽后,只瓮声瓮气说了一句:惨不忍睹!勋,勋哥哥,司徒勋,你在哪里?阿宝的脚迟缓地迈出高高的门槛,单薄的身子从阴冷踏入暖烘烘的阳光下,心口有被烧灼的痛随着呼吸一口口漫上来。
勤政殿!阿宝转头看了看那座屹立在皇宫东端的大殿,灼气在齿缝间打着旋转迸出了三个永远也不想接触的字眼。
青竹点点头,转身走在头里领路。
宫墙绵绵高大,墙内绿荫绵绵,间或有福秋的花儿半因搬现在丛丛或浓或浅的绿意之中。
三五个穿着薄轻绿衫的宫女迎面走了来,见到青竹,全都恭恭敬敬让在路边,弯腰抵膝福了福。
淡笔细绘的眉目间尽是温良恭顺。
阿宝心中十分烦闷,又十分不愿,期期艾艾,在青竹后能有十几岁的距离慢慢往前走着。
那些原本低顺着眉眼的宫女见青竹公公的身影过去,立时荷叶儿捻露般活泛起来,茵声燕语地迎着上官宝看也不看地并排走来。
阿宝正低头想着心事,不妨被一个正转头跟同伴咬耳朵的小眼睛宫女撞了个正着。
只听那宫女哎呀一声,回头看到是一个穿着灰布衣衫其貌不扬的小个子少年,以为是哪个宫里刚刚新进的杂役小太监,不由作颜作色。
哪里来的不长眼狗奴才?可撞煞你家姑奶奶了!姑奶奶?上官宝闻听骂声,慢慢抬起头来,黑俊俊的一张小脸上挂着冷冷的寒霜。
哪一位敢自称是在下的姑奶奶?就是姑奶奶我!怎么着?让你叫姑奶奶,也是姑奶奶瞧得起你,春红,给姐姐掌这小厮几个嘴巴,让他知道宫里的规矩。
小眼睛宫女一手掐腰,一手气势汹汹地指点着灰衣小子的脑门。
看着眼前那细细纤纤的春葱指,阿宝好奇宝宝似的两指捏了上去,口中貌似无害地啧啧道:保养的真是娇嫩,这指甲,这么长,染了风旋花的汁了吧,真是红的像血。
那宫女不知凶险,手指猛地抽回,嫌恶地在衣裙上蹭了蹭,怒声道:春红!还不赶紧给我掌嘴!刚进宫就敢动手动脚,今日不打掉他满嘴奶牙,他不知道宫里王法怎么写!打!被唤着春红的丫头,长得身材粗壮,显然是有些力气的人。
一张大手蒲扇似地打开,足足有阿宝脑袋般大。
这样厚实的熊掌眼看就要扇在阿宝脸上,凭空多出来一只略显青白修长的手紧紧攥住了春红的手腕。
青竹公公!小眼睛宫女一见眼前忽然多了个人,而那人又是刚刚走过去的大太监青竹,顿时吓得倒退数步惊叫出声。
也不见青竹用力,只听咔吧一声,春红粗壮的手腕立时折断,断掉的骨刺生生从皮肉中狼牙般龇了出来,将几个原本幸灾乐祸准备看热闹的宫女吓得顿时花容失色,齐刷刷跪了下去。
青竹公公饶命!春红托着折断的手腕,跪在地上怦怦磕头。
拖下去,各掌二十个嘴巴!青竹一挥手,顿时扑上来几个大内侍卫。
敢问青竹公公为何要为这个新入宫的杂役处罚我等姐妹?小眼睛宫女仗着自己是封昭仪宫里的,犹不知死地从侍卫手中挣脱出来,依然盛气凌人。
你是封昭仪宫里的如意?青竹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奴婢正是如意!如意小小的眼睛里立时生出喜色,以为青竹方才认出她来,语气中带着三分得意。
下去领二十廷杖!青竹眉峰一挑,冷声命令道。
不知公公为何要廷杖如意?若是因为这个卑下的小太监,奴婢不服!如意在侍卫再次动手之前,大声叫嚷起来。
掌嘴!敢辱骂当朝国舅!咱家看你这小蹄子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算了算了,教训下就算了。
阿宝本来有些火气,见青竹一动手,两个宫女,一个断腕,一个吐出满嘴碎牙,顿时心生恻隐,急忙朝那些大内侍卫摆了摆手。
国舅爷饶你们不死,还不赶紧叩头谢恩!青竹从袖子里拖出一条丝帕擦了擦手,随手丢在地上,弯腰对上官宝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一段小小的插曲,却使阿宝原本就沉郁的神色,益发显得不悦起来。
乌烟瘴气的后宫,真不知道大姐姐是怎么在这里面生活了这些年的。
眼见青竹与上官宝的身影渐渐远去,跪伏在地上的如意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绿豆粒般的小眼睛里崩射出劫后余生的心悸之色。
原来,这个人就是封娘娘恨不得剥其皮食其肉的混世魔王上官宝!自己今天能得以活命真是侥幸!……玉婉盛的燕窝银耳枸杞粥,玉钵装得海参鱼翅鲍鱼汤,玉盘摆着烹饪得色香味俱全的珍贵菜肴。
司徒俊见阿宝愣愣地盯着满桌子的菜肴不动箸,只当她被宫中皇上进膳的排场给镇住了,不由薄唇轻挑,凤目中笑意盈然道:问过玉儿,知道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喏,那燕窝银耳枸杞粥里也放了足量的冰糖,尝尝看,喜不喜欢?皇上让她独自留下到勤政殿来,是想同自己共进午膳?阿宝有些不肯致信的盯着眼前长长一桌子的美味,听司徒俊开口提到面前放着燕窝银耳枸杞粥,不由慌乱地急忙用小勺挖了一勺,食不知味地吞下肚去。
怎么样?还合口味吧?司徒俊满眼宠溺,柔柔的目光望着阿宝,让阿宝不禁一阵阵满身鸡皮疙瘩。
大……大姐姐……怎么没有一起……沉默着更感紧张,阿宝结结巴巴开口道。
哦,你大姐姐已经吃过了,再说,朕,想,单独跟你一起进膳。
司徒俊起身挨着阿宝的身边跪在膳桌前,手不由去握阿宝的肩。
皇上!阿宝见皇上的手伸过来,惊吓地猛一闪身,却将手中的燕窝粥统统洒在司徒俊的龙袍上,不由大惊失色。
污了龙袍,按律当斩!阿宝怕朕么?看着阿宝心惊胆战的小摸样,司徒俊空攥了攥手,心中有些不适滋味。
怕……怎么能不怕?阿宝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懊恼。
阿宝可否用平常心待朕?司徒俊低头看了一眼脏污了的龙袍,第一次感到那袍子的颜色如此碍眼。
司徒俊瞅着那一团脏污皱着眉头,阿宝紧张之余急忙移动膝盖将那龙袍上兜着的一包稀粥给处理下来,抬头见司徒俊怔怔地瞅着她,不禁脱口道:瞅什么瞅?还不赶紧换掉衣服!司徒俊初听阿宝口中不经大脑地发出呵斥之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稍顷才扯唇呵呵笑了起来,边笑边从后融融的坐垫上起身,转到屏风后换了一件家常月白儒袍,使使然走了回来。
月白的团龙绣袍,司徒勋最爱穿的衣着。
阿宝一抬眼扫见一个高大的穿着白色袍子的身影,有刹那误以为是靖南王司徒勋,差点就扑上去拳打脚踢。
勋。
阿宝看清司徒俊那张清瘦棱角分明的脸,咬着唇,拼命压住喉间失望的哽咽声。
不是勋。
阿宝,你怎么哭了?司徒俊绾了绾宽大的袍袖,一低头,恰好看到阿宝大大的黑眸中满满的都是泪水,顿时惊慌失措地拿袍袖去擦。
皇上,求你发兵解救靖南王!阿宝忽然向着司徒俊纳身拜倒。
小小的身子跪伏在地上,因为强压住抽泣,颤抖的不成样子。
阿宝,你起来。
现在不是朕说能救就能救的。
你可知道是谁将靖南王劫持了吗?谁?阿宝惊诧地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眼睛湿漉漉地望向司徒俊。
这摸样,真是梨花带雨,惹人爱怜……司徒俊伏下身,手指温柔地抿去阿宝眼角外挂的泪珠,哑声道:是渤海国的金丸王子!是那个养鱼的尚金丸?阿宝大吃一惊,心想这臭养鱼的这么大胆?先是刺杀大齐皇上,然后又潜入京郊劫持靖南王,就不怕大齐发兵灭了渤海国?这是白羽侍卫带回来的一封信,你看看吧……司徒俊转身自书案下的一个木匣里拿出一封血迹斑斑的书信,递给上官宝。
大齐皇帝呈启:金丸不期偶遇贵国靖南王殿下,欲与殿下携手共游东海。
御妹金凤公主已在贵国滞留日久,吾父皇母后甚是想念,烦请贵国国舅上官宝为钦差,亲送吾妹还朝。
渤海国王子金丸亲笔。
要挟?阿宝念完书信,两只眼睛顿时瞪圆,火气从心底某处腾腾上窜。
偶遇?奶奶的尚金丸,劫持了人还说什么偶遇!携手共游东海……这么说已经将靖南王劫持到了……东海!靖南王已经被那尚金丸劫持到了渤海国?阿宝惊问。
唔,据密探们回报,尚金丸一行的确已经往东而去。
因为勋弟在他们手里,纵有军队相围也不敢对他们立时动手。
司徒俊面色沉凝下来,渐渐厚重,似布了一层阴云。
皇上,臣愿为钦差前去渤海国营救靖南王!阿宝咬了咬唇,坚定地说道。
不成!司徒俊断然否决。
皇上!听司徒俊不答应,阿宝噌地一声立了起来。
朕说不成就是不成!司徒俊怒声道。
抬头见阿宝一双眼目中尽是不甘和恼怒,不由放缓了语气道:若朕同意那金丸王子提出的要求,朕就会在朝堂上当众宣读此信。
尚金丸的目的不外乎交换人质,只要尚金凤在朕手里,他就不敢把靖南王怎么样。
朕会另派人就交换人质一事与渤海国进行交涉,你,不要担心了,给朕好好将养身体……若皇上不同意阿宝为钦差,阿宝就只身前往渤海国!阿宝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大胆上官宝!你就如此不把朕放在眼里?见阿宝摔袖就要离开,司徒俊斐然变色。
致十名大内侍卫随着这声暴喝眨眼拦住了上官宝的去路。
皇上是想把阿宝囚禁在宫里了么?阿宝怒极反笑。
你这么想朕,朕未尝就不能这么做,悟竹,将上官宝押进鑫兰殿!司徒俊一挥袍袖,凤目绝然。
放开我!放开我!一张专门用来捕捉江洋大盗的巨网兜头奖妄想冲出殿去的阿宝捕住,阿宝越是挣扎,那网边收得越紧。
我要去就司徒勋!你们这些混蛋赶快放开小爷!不让小爷会让你们好看!听着阿宝的嘶声喊叫,司徒俊皱了皱眉,怒瞪了悟竹一眼。
面对眼前一幕,略略感到震惊诧异的悟竹急忙上前与青竹一左一右隔着网绳掺住上官宝,快步往鑫兰殿而去。
放开我!放我出去!王八蛋司徒俊你杀了我吧!你不放我出宫去就勋我便不要活了!阿宝奋力地怕打着紧紧关闭的殿门,涕泪横飞。
大殿门前负责守卫的大内侍卫,一听这位国舅爷竟然敢叫骂皇上的名讳,顿时纷纷诧异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都给我小心看着,该听的不该听的,我想也不用杂家吩咐。
皇上只是一时气头上,你们也不能亏待了国舅爷,有什么事情及早通报,若是国舅爷有什么闪失,你们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坎!悟竹看了眼殿外的铜锁,将手中的钥匙掂了掂,神色严肃地扫了一眼看守在外的大内侍卫。
见众人无视殿那人的谩骂,这才健步如飞地前往勤政殿向皇上复命。
一日三餐好生伺候着,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探视!司徒俊看着满桌尚未动筷的佳肴美酒,气恼下一脚踹翻了桌子。
难道她心里就只有司徒勋?难道她就从来不体谅他的相思之苦?眼看日落西山,余晖仿佛跳跃的火焰般从殿前扫过。
司徒俊终于从卷宗上抬起头,装着无意的样子随口问悟竹道:给她用过膳了吗?禀万岁爷,国舅爷一直,一直不肯吃。
悟竹急忙躬身回禀。
那位国舅爷从中午一直骂到现在,怎么会吃饭呢?都一天了竟然还不吃不喝?司徒俊放下奏章,抬头看了看夕阳在殿前落下的余晖,心头不由涌起疼惜。
这个小家伙,就是不让人省心,竟然闹腾了一天也不嫌累。
派出去负责营救靖南王的谢芳发回消息,说是尚金丸劫持靖南王已经到了琅琊郡。
要是再不动手,过了琅琊郡就是渤海国境内了。
靖南王如今状况如何?已经安插进去一名兄弟,只是那金丸王子警惕性很高,亲自负责看守靖南王。
王爷似乎被下了药,无力反抗的样子。
难道真的要用渤海公主去换回勋弟?这渤海公主原本还想着另派用场,如今只能权宜行事………………若展翅雄鹰般的巨岩,巨岩边有座残破的庙宇,退了色的庙墙在夕阳下反射着暗红的色彩。
一条山涧从庙旁穿下。
庙宇中木门早已腐烂,屋顶更是残破,已有三分之二的瓦砾散落一地,剩下的,也大都残破不全地挂在屋顶摇摇欲坠。
司徒勋闭着眼目静静地靠着半截泥塑坐在那些摇摇欲坠的瓦砾下,似乎神游太虚。
额前斜发轻飘手持利刃的渤海国王子尚金丸看了靖南王一眼,嘴角处浮起一抹得意的讥笑。
真是老天有眼,竟然在他潜入大齐京都,准备劫天牢救出妹妹尚金凤的时候,意外撞见靖南王孤身出城。
设伏时原本以为要费些手脚,没想到这位大齐鼎鼎大名文武皆修的王爷,竟然自己掉下马来。
此时他知道司徒勋已经醒过来,却不明白这个人醒来后即使明白身为阶下囚却依然保持着这分的冷静。
王子殿下,大齐人已经从四面包抄上来了。
一名负责警戒手握直刀的渤海国黑衣武士出现在庙门前。
哦,这谢芳,狗一样地跟了一路,终于想动手了?尚金丸撩开额前的飘发,神态闲雅地用指尖轻轻弹在手中雪韧之上,罄嗡罄嗡,如在弹奏一把乐器,神态无比悠闲潇洒。
可要压着这位靖南王要挟他们退后让出路来?黑衣武士眼睛闪烁了一下,随着躬身进言后,不朝声色地将前脚迈进庙门。
尚金丸微微笑看着那只脚,罄地一声用力弹了一下,忽然开口道:你来负责看押靖南王,本王子出去会会那些大齐人。
是,王子殿下!黑衣武士听命上前几步,噌地一声拔出直刀架在靖南王脖子上。
王子殿下放心,属下决不会让齐人救出靖南王。
王爷,属下是来救你的。
见金丸王领人出了庙门,黑衣武士急忙放下手中直刀,向着靖南王单膝点地急忙跪礼。
属下是谢芳谢统领手下。
快走,不要管孤!司徒勋凤目突睁,暗紫色的唇间吼出一声出乎那黑衣武士意料之外的低喝。
第二卷 白发红颜 第064章 打死你这只死妖精暮色渐渐深了,山顶的气温缓缓下降,草丛里地那些昆虫们似被凉了似的停止了鸣叫,层层叠叠的音石间,渐渐凝成一片肃杀的气场。
埋伏在青石间的谢芳,全身披挂着轻便的甲盔,拿着从渤海国商贩手中徼获的西洋单筒望远镜,向着山顶上的鹰岩和鹰岩旁的破庙不断扫视。
那个装扮成渤海国黑衣武士的属下已经靠近了破庙,看着属下平安地走进破庙,谢芳拽住长刀的右手手心不由冒出汗来。
希望靖南王依然活着。
开始围攻!谢芳话音刚落,一枚作信号用的响箭携着刺耳的尖啸从乱石间直冲云霄。
隐伏在琅玡牙山上的五千羽林军,对滞留在飞鹰崖山神庙中的渤海国武士展开了第一波围攻。
…………天色刚暗,人的眼睛尚不能适应昏黑。
听得半空中尖啸的响箭声,此时逃生,正是最好机会。
王爷,快!属下掩护你从后窗出去!黑衣武士不懂王爷何以会赶他走,依然坚持去拉靖南王的臂膀,却不想被靖南王一用力从屋顶破损处挥出破庙。
那名武士的身影刚从庙内消失,尚金丸就带着侍卫反扑进来。
哈哈哈!没想到靖南王中了毒还依然这么精明强悍!本殿本想将计就计捉个小蚂蚱玩玩,没想到王爷竟然可以识破。
尚金丸早在那名武士的脚踏进苗门的时候,就从那人脚上的靴子判断出此人是化了妆的齐人奸细。
尚金丸手下的黑衣武士所着靴鞋昔是鲨鱼吞口,黑鱼皮缝制,而这名齐人奸细却是穿着普通的翻牛皮靴。
方才之所以让那人进来,只不过是想着玩弄一下司徒勋,让司徒勋体验一下惊喜后的绝望。
噗!一口黑血从司徒勋口中喷出。
身中剧毒的司徒勋早就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眼见那名大内侍卫暴露身份处境险恶,不由拼尽最后一丝内力将对方送出了渤海国武士的包围圈。
此时司徒勋内力用尽,毒入心脉,不由得合上眼目,静等最后那一刻的到来。
想死?没那么容易!本殿还要与王爷您携手共游东海呢。
喔哈哈哈!尚金丸一双蓝色眼目中得意之色大盛,一扫当初败在上官宝手中的懊恼与垂头丧气,手指从怀中捏出一粒药丸,递到靖南王眼前晃了晃,嘻嘻笑道:靖南王,想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啊?想的话,就给本殿磕个头,本殿下一高兴,说不定就把这颗活命的解药赏给你。
司徒勋闭着眼目靠在泥塑上动也不动,似乎根本没听到金丸王子的诱惑。
死了?见靖南王毫无动静,尚金丸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子不会是嗝屁了吧?这么容易就死了?天,那可就坏了,还要用他换回妹妹来呢。
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司徒勋鼻下,呼,鼻息虽然微弱,人还活着吗。
撬开牙关,喂药。
发功,导气,拍背,揉胸,拜托老兄,别这么脆弱好吗,虽说那毒药是毒了点,可也是因为你老兄武功太过强悍的缘故,怎么这么快就要翘辫子了呢?尚金丸有些不解司徒勋何以毒发会如此迅速,不由手指按在对方脉门上。
嘶,这家伙竟然好似受了极重的内伤,话说,就是给他下了点毒,好像也没怎么虐待他啊?尚金丸有世困惑地将目光看向那些貌相凶恶的手下,心里琢磨着难道是自己的这些属下下得黑手?没有自己的命令也敢背后里下手?金丸王子森冷的目光探照灯般在黑衣武士们的脸上巡逻了一遍,这些心知王子殿下习性的属下,立时不约而同退后了一步,脸上显出警戒的神色。
谁——背着本殿——下得手?金丸王子拖长了腔咬牙切齿道。
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宝贝王爷,给整死了咋办?回禀殿下,这位王爷擒获的时候属下就觉察出他已经身受内伤,不然怎么可能好好个人自己就从马上掉下来呢?叫乌柏的黑衣武士壮着胆子说出实情,因为王子殿下的样子很恐怖,因为王子殿下生气地后果也是很严重,在众兄弟没少胳膊断腿之前,还是赶紧申明清白的好。
喔,这样啊。
本殿就想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捉到大名鼎鼎的靖南王,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竟然就是那只好运的黄雀?喔哈哈哈!(话说,好难听的笑声。
)殿下,如今齐人已经攻上来了,如何应对?见殿下心情大好,乌柏急忙抱拳问道。
应对?何须应对,待本殿送他们一曲安魂曲,他们就得乖乖地给本殿让路。
尚金丸安顿好服下少量解药的靖南王,自腰间摘下长笛,潇洒地在指间转了几转,横在唇边,缓缓吹奏起来。
一见主子吹笛,黑衣武士纷纷拿出必备耳塞将两只耳朵塞住,手提长刀杀出庙去。
…………斜阳若飞鸟掠翅,在地上投下一片一片的阴影,然后次第消逝。
宫灯在入夜前就亮了起来,似乎无限延长了白昼与黑夜在深宫中的过度。
穿着杏黄龙袍的司徒俊,站在馨兰殿外已经有些时候了。
馨兰殿内静悄悄的了无生息,若不是大殿四周派重兵把守,司徒俊还真以为上官宝又化身仙女飞逝无踪。
怯?情深则怯?司徒俊还真有些担心打开大殿的门窗后,看到的会是阿宝怒恨与哀泣的眼神。
悟竹靠殿门最近,手里拿着铜锁,正准备听到皇上的吩咐就动手开锁。
谁知道立了半天,皇上愣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发呆。
皇上,殿里好像有声音。
悟竹小声道。
厚厚的殿门内果然传出一阵吱吱吱的异响,像老鼠磨牙,像锯子断木。
声音透过门缝,极为尖钿地汇成一线,直住人耳朵里钻。
靠的近的大内侍卫纷纷皱起眉头。
显然这声音让人感觉很难受。
老鼠?大殿内有老鼠?哐地一声,司徒俊一想到阿宝在殿内,会被老鼠吓到,也顾不得什么帝王威仪,上去一脚就踹向殿门,愣将厚重的梨花木门给踹得斜了门框,摇摇欲坠。
见皇上踹门未果,皇上身后的几名大内侍卫飞身而上,齐齐踹向大殿之门。
哐地一声,庄严华贵的馨兰殿大门,在众多高手的合作之下,终于宣告退出大齐后宫的历史舞台。
悟竹愣愣地看了看手中的钥匙,忽然像扔掉烫手山芋般,把那多余的物事丢进殿前的花坛里。
让皇上心急到踹门,实在是自己这做奴才的失职啊。
幸亏皇上只顾着急,没注意这茬。
悟竹抹了一把额头上暴起的冷汗,急忙跟随皇上跨过倒塌的木门走了进去。
大殿内一双亮亮的星眸,在一簇腾腾上窜的火苗映衬下,正恶狠狠地看过来,诡异的场景,不由把皇上以及紧随身后的悟竹太监吓了一大跳。
火?哪来的火?天哪,那火竟然在上官宝身前,沿着凤床的雕花床腿噼噼啪啪一路热烈地向上蔓延起来。
快来人灭火啊!乍然看到那无中生有的火苗,悟竹的心肝脾肺肾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心里那个奇怪那个惊讶莫名啊,真是怕啥来啥,原本就担心着殿内锁着的这位小祖宗会惹出乱子,入夜时就没命人进来点灯,这怎么躲过厨艺还是还是没躲过十五?阿宝,你没事吧?司徒俊上前几步一把将上官宝从燃烧的床榻边扯开了去,上上下下细细察看。
嘿嘿,我粘木取火玩,没想到这古人的法子还真管用,钻了不几下,就真有火燃起来。
阿宝见一张好好的雕花凤榻转眼被火包围,得意之下不由嘿嘿笑了两声,心想幸亏你这家伙来得快,不然给你把这该死的大殿给烧了!阿宝!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有多危险?会烧伤你自己的!见火势蔓延,司徒俊拖着阿宝几个起落飞出大殿,回头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殿内。
放开我!阿宝小胳膊小腿撩起,威胁地瞪着司徒俊。
不放!司徒俊气恼之下也恶狠狠地瞪回去,不顾阿宝的踢打,打横将阿宝抱了起来,来到殿前的空地上。
不放是吧——快来人哪!有人非礼国舅爷啦!被皇上横抱在怀的上官宝突然杀猪似地尖叫起来,叫声震耳欲聋,可谓横空出世,势不可挡,气冲九霄!你?眼见那些忙着救火的侍卫太监纷纷从殿内住自己立身的地方跑,司徒俊暴寒之下只好放下上官宝。
国舅爷,什么人这么大胆敢非礼国舅爷?青竹听闻宫中火警,刚刚从御书房赶过来,还不太明白馨兰殿的状况。
突然间听到上官宝的叫喊声,急忙施展轻功飞跃过来。
刚好皇上身在一丛树影后,青竹没看清,还以为又是那个不长眼的奴才在触国舅爷霉头,不由急声怒问。
他!就是他!上官宝唰地一声从树影中跳出来,指着司徒俊就吼。
青竹!揍他!揍他!青竹想也没想手掌一挥就往暗影处砍去,没想到才一出手就被闻声赶过来的悟竹拖住了腰带,生生摔在一边。
那是皇上,你想找死啊?悟竹低喝。
啊?皇上!奴才冒犯皇上罪该万死!青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司徒俊被阿宝的胡闹气青了脸,也不顾四周宫人众目睽睽,以及阿宝的胡搅蛮缠,一把抓过阿宝就往勤政殿而去。
司徒俊!你放开我!放开我!眼见被老鹰捉小鸡般提溜回打死也不愿进的勤政殿,阿宝吓得哇哇大叫起来。
司徒俊真是让阿宝给气得惨了,走进殿后,横过阿宝放在膝上,巴掌抬起狠狠扇了下去。
啪!得一声,司徒俊的大手拍在阿宝拼命扭动的小屁股上。
被打得和打人的都被这声脆响给怔在当场。
你打我?阿宝怔下猛然扭过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怨恨地望定司徒俊。
我?司徒俊给那双幽怨饱含泪水的眼睛一望,心中冲天怒气不知怎的竟然立时烟消云散,心底甚至有歉疚的感觉涌上来,嘴中酸涩道:当着人前不可以胡乱叫联的名讳,要称皇上,万岁,听清楚了没有?哼!偏不!阿宝恨声道。
给联留点面子好不好?司徒俊拿这小阎王有些没了办法,不由哭笑不得地软下声来,竟平生第一次向人央求。
不给!谁让你不让我出宫!还关我打我!呜呜呜……我要告诉大姐姐……你欺负我……阿宝一听司徒俊放了软话,更是放声哭了起来,一时竟哭得肝肠寸断,柔肠百转。
好阿宝,不要哭了,朕不该关你,让你挨了一天饿……小小的身子抱在膝上竟似没有分量一样轻巧,耳边又听得那小人儿似真似假地痛诉,司徒俊的心立时纠结起来,有些悔不当初。
司徒俊小心翼翼将阿宝放在御膳桌前的坐垫上,温柔地抬起手指去拭阿宝腮边的泪。
一向薄情寡义的凤日中竟尽是无边的疼惜与爱恋。
还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如此影响他的心神。
母后不能,玉贵妃不能,封昭仪不能,其他妃嫔不能,就是新进宫最受宠的吴美人也不能。
阿宝与他,是爱人,是妹妹,是永远也长不大的淘气孩子。
以往的司徒俊,拥有一颗冷硬帝王的心,以为喜欢一个女人便是占有她,以为那样便是对女人最好的恩赐。
而此时的司徒俊,心中竟全无欲念,只想把阿宝捧在手心里,搁在胸口上,疼着,宠着,爱着,怜着。
阿童,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来,联喂你吃。
司徒俊端起汤羹,柔声哄劝道。
阿宝愤愤地摇头,只顾嘤嘤哭着,开始还很起劲,渐渐声音竟一路微弱下去。
阿宝,阿宝。
咦,睡了?司徒俊轻轻摇了摇阿宝,不妨阿宝竟顺势靠了过来。
折腾了一天,加上又没吃东西,阿宝的精气神实在有些消耗过度,此时竟自乏了靠在司徒俊身上合眼沉沉睡去。
…………秋的晨,天一亮就透。
阿宝蒙蒙胧胧睁开眼睛,忽然感觉不太对劲。
天哪!自己竟煞卧在司徒俊的怀里睡了一宿?而司徒俊,皇上姐夫,他竟然就抱着自己在垫子上貌似坐了一夜。
醒了?怀中的小人儿一动,司徒俊就睁开凤目,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浅而温柔的笑意。
唔。
阿宝低低应了一声,有些不敢抬眼去看皇上。
不骂联了?司徒俊坏坏一笑,趁着阿宝坐起,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臂膀。
我……阿宝小嘴张了张,感觉眼前的皇上似乎跟从前有些不一样,抬头见司徒俊笑盈盈地看着她,小胸口顿时如遭鼓擂般咚咚跳个不休。
慌乱,不知所措,所有的嚣张与无畏一下子荡然无存,竟然从来没有过地害起羞来。
阿宝,为联留下来好不好?阿宝脸上的羞红,透过那层薄薄的人皮面具浸染在司徒俊眼前。
司徒俊忍不住伸出手去,想除去阿宝脸上的人皮面具。
阿宝大惊!腿脚速动,极快递挪开身子,两只小手紧紧拽住自己的衣领,大瞪着眼目看向司徒俊,神色间皆是警惕疑惧。
见阿宝如此神态,司徒俊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他不曾想到,他的小仙女,似乎并不认可他这个事实上的夫君。
对他的触碰,竟然避之若蛇蝎,对他来说,对一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来说,该是多么大的讽刺和羞辱。
原本如映照朝阳的海水样温暖璀璨的凤目,一下子像被榨干了水色刹那黯淡下来。
司徒俊无力地垂下手,缓缓合上幽暗的双眸。
一丝浅浅的疲惫,眨眼缠绕上那张略略有些清白的英俊面庞。
阿宝,你,还是一心想着要出宫去救勋对吗?沙哑的声音,充满了失落与伤感。
昨夜,那个沉睡中的小人儿,其实睡得并不安稳,不时在自己的怀中呼叫着勋的名字,辗转反侧。
那呼声,出自身,出自心,出自真真切切的牵挂与惦念。
他嫉妒,他羡慕,他情愿那个被金丸王子虏去的人是自己!是!皇上,臣愿出使渤海国,救回靖南王!上官宝闻言郑重其事地屈膝跪在司徒俊面前。
在皇上面前,她情愿一辈子都是那个被人唾骂被人不屑的混世魔王。
什么妃子,什么后位,她想都未曾想。
她只想,看着勋好好的,开开心心的。
见阿宝如此神态,司徒俊突然起身背过脸去,开口冷冷喝道:青竹笔墨侍候!殿门闻声吱呀一声打开,青竹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极快准备好皇上要的物事,有条不紊地用上等松香徽墨磨好墨汁,将御笔在笔湿里润了润,吸饱墨,双手毕恭毕敬呈到皇上面前。
司徒俊接笔在手,摊开一宗圣旨专用的黄卷,笔走龙蛇,极快地亲笔手书一旨旨意,拿起帝王玉玺盖上大印。
随后,啪地一声,将刚刚书好的一宗圣旨丢在上官宝面前。
这下你该满意了吧?司徒俊俊面怒气氤氲,也不知是跟自己赌气,还是跟上官宝赌气,将手中御笔狠狠摔在御案之上,转身步出勤政殿。
走出殷门,悟竹正端着一套粉色宫装在门外笑眯眯候着。
司徒俊一见,凤目中顿时恕火汹汹,眉头一挑,抬脚啪地一声踢翻托盘,狠狠踩在那粉得似花瓣的锦纱上面,怒吼一声送国舅爷出宫!后扬长而去。
皇上是——什么意思?不要仙妃娘娘了?悟竹在皇上身边可谓无所不知,对上官宝的身份也是宫中除皇上与于贵妃之外唯一一个知情之人,原本以为皇上与上官宝在勤政殿内春宵再度,醒来后见自己备上的妃子衣物定会龙心大悦,谁知道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国舅爷,奴才送您出宫。
悟竹躬身对上官宝施了一礼,心道皇上即然称对方依然是国舅爷,那自己这做奴才的也不敢妄自乱呼。
阿宝有世不解地拿起面前的那道奏章上下浏览起来,天哪,竟然是册封自己为出使渤海国钦差大臣的旨意!哇!万岁!阿宝兴奋地将圣旨卷吧卷吧掖进怀里,蹦跶几下跨出殿门。
小胳膊小腿狠狠抻了几抻,抡了几抡,举头看了看东方升起来的朝阳,倍感神清气爽地吞吐了几口新鲜空气。
哈!小爷可算将这旨意讨到手了!悟竹低眉顺眼小心谨慎地跟在异常兴奋的上官宝身后向宫外走。
边走,边偷偷揉了揉不小心被皇上踢到的手,心中那个悔啊,就差没悔断自家那点弯弯肠子。
真是伴君如伴虎,做奴才的永远不要自以为是地妄自揣度主子的心意!两个人刚绕过勤政殿,准备经御花园往东门出官。
不想刚刚踏进御花园的月亮门,光洁的青石路面上突然飞扑而来一只白绒绒的小动物,一见前面有人,擦着阿宝身边咻地一声窜到门边的花丛里去了。
打死你这只死妖精!让你不男不女地到处狐媚!紧跟着劈头娇喝,伴着一支插满了绣花针的鸡毛掸子,冲着上官宝的面门径直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