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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诘问(上)

2025-04-01 15:48:09

????徽妍和李绩见了面以后,敲定了再次进素缣的事。

她来长安以前,已经在陕县打听过一番价钱和存量。

除了梁平,徽妍还问了许 多处,凡有素缣的店家,她都一一打听过。

当今粮贵布贱,各家素缣的存量不多,价钱却相差不大。

而梁平和另外两家的素缣,看着明显比别处好。

徽妍也问了这些 素缣的出处,梁平说,这些素缣都是陕邑东北二十里的槐里出的。

那里的妇人织缣成风,品质最优。

谈的过程倒是顺利,不过,李绩仍然坚持自己出一半本钱。

看他坚定的样子,徽妍不由好奇。

商人本性逐利,本钱多一钱少一钱都是大事,李绩这般不守常理,徽妍总觉得不太对。

巧的是,回到家中的时候,王缪问徽妍,上回,你兄长领来与你见面的那市井里的商户,可是姓赵?徽妍道:正是。

王缪道:他今日登门而来,说想见你。

徽妍讶然:见我?何事?不曾说。

王缪道,我让家人回了你不在,他便离开了,不过留下了些物什。

她说罢,将一只小匣子拿出来,徽妍看去,只见甚是精美,打开,里面都是些精细的首饰。

这礼看着可不轻。

王缪皱眉,家人不会办事,他登门送礼,若被人看见可是麻烦。

徽妍沉吟,道,长姊放心,我现在便去一趟,问个分晓便是。

说罢,徽妍吩咐备车,匆匆出了门。

时近午后,交道亭市仍是人来车往,赵弧的货栈,则更是热闹。

问得徽妍来到,赵弧连忙出来迎接。

与上回一样,见到徽妍,他满面笑容,毕恭毕敬,女君亲自降临,小人竟未远迎,还请恕罪!徽妍还了礼,微笑,家人说,赵公要见我?正是。

赵弧左右看了看,笑眯眯地对徽妍道,此处喧嚣,舍中有雅致安静之处,还请女君入内详谈。

徽妍颔首,与侍婢一道随他入内。

货栈之内,果然别有洞天。

穿过两道院门,外面的热闹被挡在了墙外,只见屋舍整洁,还有花木点缀。

赵弧请她在堂上坐下,让仆人呈上各色待客之物。

小人冒昧,今日登门求见女君,未得见,却反劳女君过来,实失礼。

赵弧道,不瞒女君,小人登门,乃是为女君上回所说的素缣。

女君,小人每匹出一千钱,女君手上的素缣,日后有多少小人要多少,女君看如何?徽妍诧异地看着他。

真乃咄咄怪事。

一个李绩,一个赵弧,两人都似突然好像是钱财如粪土一般,着实教徽妍觉得不可思议。

哦?她说,上回,赵公出价不过七百钱,如今却多了三百钱,不知何故?赵弧笑道:上回是小人未识宝物,女君的素缣乃上品,千钱一匹亦是值当。

徽妍听了,莞尔,没有回答,却让侍婢将他送的小匣拿出来,放在案上,赵公,此礼甚重,我受之有愧。

至于素缣之事,我已应了别人,实爱莫能助,告辞。

说罢,向他颔首一礼,起身便要离开。

赵弧见状,急忙道,女君且慢!女君且慢!唉!女君若觉出价太低,小人再加二百钱,共一千二百钱,如何!徽妍回头看他,似笑非笑,想来,赵公是不愿我将素缣交与别人。

赵弧脸色一变,少顷,讪讪笑了笑。

女君果然聪颖。

他道,此事说来,全在女君所托的那胡人李绩身上。

哦?听他提到李绩,徽妍有了些兴趣,如何?女 君不知,那李绩实奸诈!赵弧脸色掏心掏肺,小人从前好心将货交与他贩卖,不料,此人心怀鬼胎,竟将小人在西域的客人都抢走了!女君与他交易,可也须防 着才是,贩一次货,成本便是几万,若让人谋了去,岂非大不幸!倒不如将货卖与小人,女君放心,女君是周公的亲戚,小人断不敢戏弄,出价只多不少。

女君这般 闺秀,何必要去操心那路上得失,寝食不安。

与小人交易,女君只消坐在家中,货到得钱,岂不大善!徽妍看着他,心思百转。

少顷,她颔首,如此,多谢赵公一番好意。

此事重大,我还须与家中商议。

见徽妍不表态,赵弧也不好挽留,只得复又堆起笑容,客气地将她送走。

徽妍听赵弧说了一番话,免不得思索一番。

他说为她好,徽妍自然是不信的。

而赵弧与李绩之间的事,徽妍觉得他也并未说实话。

黄昏时,周浚到家,见徽妍一脸心事的模样,询问了原委,笑了笑。

此事么,说怪也不怪。

他说,意味深长,徽妍,经商牟利,最要消息通达,总坐在家中是不成的。

徽妍不解:此话怎讲?我 听闻,赵弧最大的买家在姑墨。

就在李绩到姑墨之时,他恰好也有货到了,可赵弧此人,生意大了难免欺客,货物品质不尽人意。

李绩的货却是好,那位姑墨的买 家,最后要了李绩的货,赵弧便吃了大亏。

周浚看着徽妍,若你是赵弧,可会恼怒?可会趁李绩还未做大,先下手挖掉这心病?他在长安经营多年,与各市中的 货商都有交情,打个招呼,教众人不卖货给一个胡人,易如反掌。

徽妍恍然了悟。

怪不得李绩会想进一百匹素縑之多,大约并不仅仅因为这素縑好卖,而是在各处货栈里碰了赵弧的壁,进不到想要的货。

而赵弧知道他跟自己交易素縑,就打算花些钱,将自己这条路也封了。

王缪在一旁听着,也明白了些门道。

见徽妍不说话,她好奇地问周浚,你怎知道这么许多?你怎知赵弧在姑墨买亏了,想治李绩,还跟别人通谋?周浚看她一眼:你以为平准令丞每日做些什么?做的就是查哪家进帐多少,该交多少税钱。

我若有心,什么不知晓。

王缪想了想,对徽妍道,如此,我以为,倒不如应了赵弧。

不必费许多力气,在家中便可收钱。

徽妍摇头:长姊,贩素缣不过一时之计,可与西域交易的物什,多了去了。

王缪讶然:你还要贩别的?正是。

徽妍微笑,故而我要的,是一队可靠的商旅。

*********************第二日,徽妍写了信给曹谦,将买素缣的事细细交代,让家人快马送回。

而后,她想着昨日还有些细处未商议,想去再见一见李绩,于是更衣梳妆,向王缪告知了一声。

还未出门,却听家人来说,外头来了人,说是大鸿胪府的,要见徽妍。

徽妍讶然,与王缪面面相觑。

这……王缪又是惊异又是觉得可笑,大鸿胪府竟真的来召你了,他们怎知晓你在长安?徽妍也不明所以,忙走出去。

一辆漂亮的马车停着,不算华丽,却看着不凡,比寻常所见的马车大,面上的黑漆锃亮照人。

来人却不止一个。

车旁跟着数人,身形高壮,腰佩长刀。

一人身着寻常衣袍,侯在门前,见到徽妍,向她一礼,小人奉大鸿胪之命,请女君往大鸿胪府一趟。

徽妍看着他们,隐隐觉得此事不寻常,但看着那人身上的印绶,却不敢推拒。

未知何事?她问。

只说是要事,详细缘由,小人也不知晓。

那人语气谦恭,府中催得紧,还请女君上车。

徽妍看看他,只得向王缪交代了一声,朝马车走去。

旁人撩开车帷,徽妍登车而入,才进去,忽然看到里面的人,吃一惊!未等她回神,皇帝一把捉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车上。

车外的人手脚麻利,即刻放下车帏,未几,马车辚辚走了起来。

直到皇帝放开手,徽妍仍然惊魂未定。

她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忙匍匐行礼,陛……陛下……皇帝看着她,少顷,道,在外从简,礼便免了,起来。

徽妍不敢怠慢,忙坐起。

马车驰过长安的道路,车上铺陈甚好,只感到轻微震荡。

徽妍与皇帝只隔着两三尺之距,近得似乎能听到呼吸的声音。

心中震惊又迷茫,她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来找她,还是用这般诡异的方式。

这位陛下做事,似乎从来不喜欢中规中矩。

她偷偷抬眼,忽而与皇帝的目光相触,忙收回,不敢再看。

知道朕为何来么?皇帝问。

禀陛下,徽妍小心翼翼道,不知。

朕是来贺喜的。

皇帝淡淡道,听说你定亲了?徽妍的心头绷了一下。

她不知道皇帝是如何得知这事的,但联想到上次在清漪殿的事,心头似乎风过苇塘,一阵慌乱。

禀陛下,徽妍知道否认无益,小声地从实道,此事刚刚议定。

皇帝坐在车窗边上,光照落在他的脸上,被垂下的细竹帘切作细细的条痕,黑眸注视着她,不辨神色。

尚书丞司马楷,是么?他不紧不慢,朕记得,他鳏居多年,还有一儿一女。

正是。

皇帝忽而冷笑一声,话语听起来咬牙切齿,你上回说太傅不愿你入宫,推拒了朕。

如今,你却要给一个鳏夫做继室,还要做两个孩童的后母?……你抬头!徽妍忙抬头,只见那双凤眸沉沉,话语冷冷,王徽妍,同是鳏夫,朕便这般不值钱?他气势汹汹,徽妍唬得心头巨震,妾……妾不敢!莫说不敢!皇帝哼道,定都定了,什么不敢!徽妍心跳得飞快,慌乱之下,只觉眼眶发涩。

她暗自深吸口气,心一横,再度伏拜。

妾 惶恐!徽妍道,陛下若煌煌之日,妾诚心敬爱,从未敢于他人相提并论,更不敢有折辱之心!陛下,妾曾言,只求为闾里之妇,未敢奢求荣华,此亦父亲之愿。

司马府君之父司马侍郎,与妾父乃故交,两家有意成儿女之亲,妾与府君故得结缘。

于妾而言,司马府君虽鳏居有子,却风华高洁,无损其德行,妾得入其门庭,亦 妾之幸也!陛下若降怒,妾虽死无怨,然此言俱是肺腑,伏惟陛下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