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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2025-04-01 15:48:11

????皇帝沿着水畔散步而过,为了照顾戚氏的腿脚,走得比平日慢许多。

????一路上,众人纷纷伏拜行礼,皇帝面带微笑,颔首答过。

戚氏被他扶着,却是浑身不自在,遇到熟人的时候,还要欠身见礼,一边是皇帝,一边是难得一见的贵人们,戚氏纵然见惯了风浪,面上亦险些挂不住。

王萦却是觉得有趣。

皇帝二字在她心中,向来威严无匹,高不可攀,还有几分吓人。

但从未想过,皇帝竟可如此平易近人,搀着她的母亲说话时的模样,与从前到弘农家中作客时并无二致。

过了会,她又到处寻找徽妍的身影,心里觉得奇怪,这般要紧时刻,她为何偏偏不在?正胡思乱想间,前方又有人拜见皇帝,待得照面,王萦神色微变。

何奉常一家,今日亦是人人打扮光鲜。

何瑁跟着父母,站在何奉常的后面,与王萦视线相触时,有些尴尬。

戚氏看到他们,神色亦微微沉下。

王 璟与陈氏相觑,亦各是无言。

王家曾与何家关系甚善,还曾许过儿女亲事。

后来,王兆逢太子之祸,被捕下狱,幸而先帝念情,未曾为难,免官夺爵之后放回。

而王 兆回家之后,第一个登门的,就是何奉常家派来的人,来说悔婚的事。

当时戚氏很是生气,曾想到何奉常府上去,当面质问。

可王兆将她拦住,并未多说,同意了。

从此以后,两家再无往来,形同陌路。

如今再见面,想起前事,自然免不得尴尬,何家众人看到王家众人跟在皇帝身边,尤其是看到戚氏,皆惊诧狐疑。

但皇帝在前,众人恭恭敬敬伏拜行礼。

皇帝答应了,让他们起身。

见礼之后,何奉常与皇帝寒暄两句,见戚氏就在面前,敷衍不得,只好挂起笑意,拱手道,夫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戚氏看着他,亦淡淡一笑,缓缓道,劳奉常挂念,妾甚好。

她语气和善,却透着清冷,何奉常笑意僵了僵。

皇帝看着他们,莞尔,奉常当年与太傅相善,想来与夫人亦熟识。

何奉常忙道:正是。

他在朝廷中为官多年,惯于识颜观色,见皇帝对戚氏的态度,已经收起方才的不自在,和气道,王博士归朝,老叟正想过两日便登门道贺,未想今日有幸遇得夫人,实托陛下之福。

正巧,小儿夫妇亦多年不见夫人一家,夫人若不弃,坐下共叙如何?戚氏看着他,正待答话,却听皇帝道,不了,夫人正与朕游苑。

他面带笑意:朕承太傅教习之恩,感怀多年,今日幸遇夫人,正好叙旧。

何奉常愕然,目光闪了几闪,忙笑道,如此,如此!皇帝对他一颔首,不再多言,继续与戚氏前行。

王萦跟在后面,忍不住回头瞅瞅那一干人等,只见他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心头莫名的高兴。

忽然,她发现六皇子打量的目光瞥过来,忙正色,转头看向别处。

夫人从前可来过宜春苑?皇帝一边走着,一边问戚氏。

禀陛下,戚氏忙道,只来过两三回。

哦?皇帝笑笑道,朕来此,亦不过两三回。

宜春苑甚大,却是无棋盘藏室,与弘农府上相比,趣味少了些。

戚氏听他提到弘农,心提起,忙道,老妇惶恐!皇帝讶然,知她多想,和气地说,夫人莫惊。

朕前番到府上探访,不欲惊扰,故而瞒骗夫人,失礼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戚氏闻言,忙道,岂敢!夫人亦莫怪罪徽妍,皇帝道,她得了朕令,亦不欲惊吓了夫人,只是未想到事会至此。

戚氏听着,诧异不已,这才想起徽妍,四下里望了望,小女……小女……夫人莫急,徽妍就在前方殿中。

皇帝莞尔。

********************溪水勾连宫中各处水景,宜春殿偏殿毗连林苑之处,溪水汇聚成另一处水池,宽阔的水面上,凉风拂面,波光粼粼。

池畔错落的水榭,环抱着一处凉殿。

徽妍听皇帝的话,带着蒲那和从音一直等候在此。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戚氏来。

心中正不安,忽然,蒲那说,徽妍,舅父!徽妍忙望去,果然,皇帝正穿过水榭,往这边而来,而看清他搀扶的人之后,徽妍一怔,窘然。

他说他会去解释,然后带母亲过来。

就是这般带过来啊……一路扶着,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胡思乱想了一下,徽妍只觉耳根又开始变烫,见他们已经走近,忙带着蒲那和从音迎出去。

见礼之后,皇帝看看蒲那和从音,笑了笑,你二人可曾见过戚夫人?见过!从音也见过!两个小童答得干脆,众人皆笑。

徽妍亦笑,却不由地看向戚氏,心中发虚。

戚氏也看着她,面色阴晴不定。

皇帝却似无所觉,吩咐刘珣将蒲那和从音带去寻保氏,对徽妍道,夫人行走,想必累了,还是上殿说话。

徽妍忙应下,上前搀扶戚氏。

戚氏已不多言,由着她扶着,随皇帝一道入内。

殿中早已设好了案席,众人分位次坐下。

皇帝在上首,戚氏和徽妍同席,王璟和陈氏、王缪和周浚各据一席。

陈氏在殿外时,担心小童吵闹,让王萦带着他们玩去了。

无人说话,只有外面隐约传来小童的欢笑声,更显得殿中一片安静。

皇帝却是一派从容,待宫人呈上小食等物,摒退左右。

他看看徽妍,弯起唇角,对戚氏道,夫人,朕有一事,欲问夫人之意。

陛下但言。

戚氏忙道。

朕欲立徽妍为后,未知夫人意下。

这话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众人听着,暗暗相觑。

戚氏亦神色一动,望着皇帝,片刻,又看向徽妍。

陛下问老妇之意,可是说,老妇若以为不好,便可推拒?她迟疑问道。

皇帝笑笑。

朕既询问夫人之意,应许与否,自是在夫人。

他答道。

戚氏沉吟,却看向徽妍。

她望着戚氏,双眸满是期待。

少顷,戚氏长叹口气。

她转向皇帝,忽而一拜,陛下,今日之事,老妇实惊诧,欲与小女告退说话,伏惟陛下恩准。

众人皆惊。

王缪暗自着急,小声道,母亲……夫人之请,有何不可。

皇帝却道,声音依旧温和,夫人不必告退,这殿中舒适,在此说话便是。

说罢,自己却从席上起身。

众人亦连忙起身。

徽妍见他要走,忙道,陛下……朕先去更衣。

他对徽妍低声道。

徽妍脸上一热。

那语气透着若有若无的亲昵,她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众人暧昧的目光。

嗯……好。

徽妍颔首。

皇帝面色如常,径自而去。

一直到他身影不见,好一会,众人面面相觑,才终于吁出一口气。

陛下走远不曾?陈氏小声道,到殿门去看看?陛下又不是爱听壁角的小童。

周浚忍俊不禁。

众人确定真的只剩他们了,放下心来,纷纷将目光集中到徽妍身上。

徽妍,戚氏忙问,陛下方才说的,都是真的?王缪笑道:母亲这话真是,陛下都说了,莫非还是假的?戚氏瞪她一眼,立刻质问,你和叔容,俱是一早知晓,可对?都瞒着老妇!王缪哑然。

戚氏说罢,又转向徽妍,还有你!什么宫中的刘公子!早些与母亲说,今日母亲也不至于这般惊吓!那可是陛下啊!这般瞒着好玩么!徽妍哭笑不得:母亲,正因他是陛下,他不让我说,我怎敢说!你莫寻借口,你心中想着何事,老妇还不知晓?戚氏哼一声,全都拿老妇当三岁小童来耍弄,老妇岂有那般受不得惊,老妇走的桥比尔等走的路还多!是,是……徽妍和王缪赔着笑,一左一右,又是给她摸背顺气,又是给她倒水解渴。

天公……陈氏听着,忽然捂着胸口,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妾从前还当着陛下的面说过,他赐恒的宝马太费粮!这……这……王璟苦笑:陛下还对我等都行过礼,如何说?若治罪,都是欺君!陛下若是那等气量狭小之人,当初岂会到弘农去?戚氏嗔道,说罢,却看向徽妍,露出正色,徽妍,你告诉母亲,你亦真心想入宫么?徽妍忙正襟危坐,向戚氏一拜,禀母亲,儿与陛下两厢倾心,已立白首之约!戚氏紧道:你可要想清楚,他是皇帝,嫁他可与嫁别人不一样!你将来若受了委屈,家中什么也帮不了!徽妍心头一热,恳切道,儿知晓!母亲,儿跟在陛下身旁多时,其行为处事,端正识理,从无失德胡为之处!此事,儿乃经深思熟虑,伏惟母亲应许!戚氏看着她,好一会,长长叹口气,眉间神色松弛下来。

你既愿意,母亲岂有不愿之理,快快起来。

徽妍闻言,大喜过望,抬头望向戚氏,眼圈忽而一红。

母亲……她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扑到戚氏怀里,竟哽咽起来。

坏事哭就罢了,怎好事也哭。

戚氏笑嗔道,说着,眼底亦微微泛红,你才貌双全,母亲曾觉得谁也配不上你,可逢得陛下这般男子,还有甚话可说?王缪啼笑皆非,母亲真是……我方才还以为母亲竟不许,吓了一跳……胡说,那是天子,我岂敢不许!戚氏道,且哪位天子娶妇会先这般询问女家之意?如此品貌,如此诚心,便是乡中子弟,老妇也要答应,何况是陛下!说着,她摸摸徽妍的头,笑眯眯,可若是我女儿不肯,母亲便是拼了性命也断不应许!众人忍俊不禁,会心而笑。

徽妍把头埋在戚氏怀中,只觉心头暖融融的,似浸在了蜜水中一般。

戚氏又追问了一番徽妍与皇帝的过往之事,面对着众人,徽妍虽羞涩,还是大致地说了一番。

虽是挑拣着重要的说一说,众人听着,仍欷歔不已。

竟有这么多事!戚氏又瞪起眼,埋怨道,你这无心肝的女子,还有多少瞒着老妇?无了!都无了!徽妍忙道。

王缪笑着说:母亲消气,该骂的,我与叔容都骂过了!母亲但想,当初采选,母亲也不想徽妍去,若非徽妍瞒着家中,温温吞吞,陛下怎会急着上门来?母亲若未见过陛下,只怕此时得了消息却是未必欢喜啊!戚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眉头舒开,搂着徽妍,笑得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