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化作织女星,长居河汉之畔。
夜色渐浓,蒲那和从音躺着榻上,徽妍一边给他们讲着故事,一边掖了掖被角。
王萦也躺在一旁,看着徽妍。
她记得这些故事,在自己幼年之时,徽妍也曾给自己讲过,如今听着,不禁笑起来。
王子居次可还记得织女星?从前在王庭看过,就在河汉之际,甚亮。
徽妍问。
蒲那和从音都想了想,过了会,蒲那说,记得。
从音也记得。
从音说。
她依偎着徽妍,思索着,眼睛里丝毫没有睡意,片刻,忽而问,他们说,母亲如今也变作了星辰,是么?是。
徽妍答道。
亮么?在何处?蒲那忙问。
就在南天上。
徽妍见他们就要起身出去看,忙道,王子居次,要睡了!我想看看母亲。
蒲那道。
从音也要看。
王萦见徽妍一脸无奈,知道此时皇帝还在正殿上,等着她把小童们哄睡了过去。
二姊去吧,我带他们去看。
王萦也起来,给小童们披衣。
徽妍讶然。
王萦笑笑,眨眨眼,二姊忘了?那些故事,我也会说。
徽妍看着她狡黠的眼神,面上忽而赧然。
*********************皇帝在殿上翻着简册,听到脚步声,抬眼,见是徽妍。
今日这么早?他放下简册,话才出口,忽然听到殿外传来些许小童的欢闹之声,愣了愣。
萦在跟他们玩耍。
徽妍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
皇帝了然,看着她,目光带着笑意,自然地将她搂过来。
自从徽妍回家待嫁,二人已经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时刻。
徽妍在家的时候,也时常怀念,觉得待到再坐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会有许多话跟他说。
但心愿成真之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皇帝,忍不住笑。
笑甚。
皇帝亦莞尔,捋捋她的头发。
妾在想,她将皇帝的手拉下,握在手中,将来成婚了,陛下与妾也每日这么过下去可好?皇帝一愣,立刻道,不好。
徽妍不解:为何?你成了婚还想每日先哄了小童再来找朕?皇帝一脸不高兴,那成婚有甚意思。
原来是想着这个,徽妍无奈。
可王子居次是陛下接回来的,她说,妾也曾许诺要照顾他们。
又不是不陪睡便不是照顾。
皇帝反驳,搂着她,往殿外瞅了瞅,低声道,你妹妹不是也做得甚好?朕明日就下旨让她替你做女史……徽妍哭笑不得,不待他把话说完,用力挠一下肋下。
皇帝目光一紧,将她的手捉住,顺势倒下,将她压在榻上。
耳鬓厮磨,热气交缠。
二人像从前一般拥吻,享受着难得的温存。
不过从前,皇帝一向适可而止,不过分逾越。
而今日,他似乎特别不愿意放开,吻得徽妍晕晕乎乎,好不容易得了喘气之机,却又发现他的手已经伸到了衣服底下,手指摩挲在敏感的肌肤之间。
徽妍大窘,忙捉住他的手,皇帝却不肯停,用另一只手去扯她的腰带。
陛下……陛下!徽妍羞赧不已,忙将身体蜷向一边,不让他继续。
这时,殿外传来蒲那和从音追逐的笑声,我要去找舅父……话才出口,似乎被什么人止住。
二人一愣,忙下意识地各自放开,坐起来。
待得再望向殿外,那些声音已经没有了,大约是宫人们将他们带了回去。
四周安静。
皇帝的面上,神色不定,泛着红晕。
徽妍衣衫凌乱,手忙脚乱地整理着,更是红透了耳根。
二人对视,徽妍看着那张不甘的脸,片刻,忽然再也绷不住,笑起来。
不许笑!皇帝威胁地掐她肋下,却被徽妍躲开。
皇帝捉着她,再度将她压住,亦不禁跟着笑。
二人再度拥着,倚在榻上,却没有继续方才之事。
皇帝贴着徽妍的背,手指拨弄着她的头发,过了会,忽而道,朕已经告知廷尉,明日就放了那些胡商。
徽妍目光忽而一动,回头看他。
只见他并无玩笑之色。
陛下不是说怕打草惊蛇?她问。
皇帝嘴角弯了弯,惊不惊蛇,已无所谓。
徽妍讶然,想了想,陛下已经知晓了是谁?皇帝沉默了一下,道,还须再确定。
徽妍看他神色和语气,似乎并不想说更多,也不追问,颔首。
片刻,却小声道,明日释放胡商之时,妾想到牢狱中看一看。
皇帝的手指停住,脸微微拉下。
为何要去看?又不信朕?他说。
不是。
徽妍忙道,不好意思道,陛下,这些胡商都是妾友人。
此番连累他们无辜下狱,妾心中实愧疚,故而想见一见他们,致个歉。
致甚歉。
皇帝不满,朕也不曾亏待他们,不过请到牢狱里待了两日。
你都快做皇后了,你致歉,他们受得起么?徽妍听着这强词夺理的话,又好气又好笑。
皇帝见她瞪起眼,唯恐她又来讲大道理,忙道,朕不过说说,你要去便去。
徽妍这才缓下神色,看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眼睛一转,陛下若不放心,不若与妾一道同往。
想得美。
皇帝哼一声,不紧不慢,朕就不必去了,吓着了你的友人,又是朕的错。
徽妍笑起来,转过来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陛下明日要做甚?过了会,她问。
皇帝听着,闭目养神的眼睛微微睁开。
自是做些大事。
皇帝说着,声音仍像在打趣,眉宇映着烛光,却是深邃,目光幽远。
*******************第二日早晨,徽妍料理了蒲那和从音的起居之事,让王萦代自己监督他们识字背诵,乘车往廷尉署的牢狱。
她已经让人告知了吾都,车马才到廷尉署,她看到吾都已经等候在门外。
管牢狱的府吏已经得了皇帝谕令,徽妍来到,客气地行礼接待。
出乎徽妍意料。
她以为所谓牢狱,必是四面高墙,栅栏重重,潮湿恶臭不堪。
不料待得府吏引入,却见虽然也有高墙栅栏,却是整洁,两三人一间,地上,席子铺盖俱全。
我等拘捕之时,陛下便已有令,说这几位胡商未定罪前并非犯人,不得慢待,亦不得用刑。
狱吏解释道。
徽妍见得这般,不知说什么好,忙颔首谢过。
狱吏打开牢门,将几名胡商放出。
见到吾都,众人皆是大喜,笑呵呵地上前与他抱在一起。
李绩关了两日,脸上的胡子长起来,颇有几分沧桑之感,看到徽妍,他愣了愣。
众人看到她,面上的笑意亦有些僵住。
吾都见状,忙道,诸位!今日能出来,全是靠了王女君啊!徽妍知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上前,向众人深深一礼,这两日连累了诸位,妾深愧。
众人虽也有怨气,却都知晓徽妍是何等身份。
看着她竟行礼致歉,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李绩沉默了一下,上前代众人还礼,女君之礼,我等实不敢当。
这两日,我等在狱中并未受许多为难,如今得释,已是感激不尽。
徽妍知道他说的这些都是场面话,但这般场合,也只有如此。
到底有惊无险,出了牢狱,胡商们见了外面的街道,都轻松许多。
李绩走着,忍不住回头,忽而见徽妍就跟在后面。
她看着他,犹豫一下,道,李君,可否借一步,我有些话说。
李绩沉吟,颔首。
让吾都等人先走一步,自己跟徽妍慢慢踱着。
徽妍开口道:这两日,实辛苦李君……话没说完,李绩打断道,女君若要致歉,方才已经说过。
我等皆行商之人,比这狱中艰苦百倍之处也待过,不算什么。
徽妍见他如此,苦笑,只得不再提。
李绩看着她,面色和缓下来,问,宫中那内侍自尽之事,可有查出了眉目?徽妍道:我也不知究竟如何,但廷尉已查明,李君与我皆无干。
李绩颔首,若非如此,他们现在也不会安然出来。
赵弧呢?片刻,他又问,我听讯问的人说,赵弧去向御史告发,说我贿赂了周令丞。
赵弧仍在押,妾姊夫,当日就放了回去。
李绩看着她,目光意味深长,只怕若非女君,这些事不会了结得这般快。
徽妍听出了这话之意,嘴上想否认,但自己心中亦明白他并未说错。
她没答话,只笑了笑,道,陛下不会冤枉无辜之人。
李绩不置可否。
*******************皇帝早晨与大臣议事,散了之后,还未到午时。
他问徐恩,漪兰殿那边在做甚。
徐恩将徽妍往廷尉署之事如实相告。
皇帝听了,并不意外。
未几,又问怀恩侯夫妇及侯女到了不曾。
徐恩说已经派人去召,想必不久就会来到。
正说话,内侍上殿来禀报,说刘珣来了。
刘珣这些日子,奉皇帝之名,每日午时过未央宫来,与皇帝用午膳。
兄弟二人说说话,午后若无事,便去骑马。
这般做法,皇帝不知究竟效果几何,不过刘珣在他面前,明显放松了许多,也愿意开口聊些事,这让皇帝很是欣慰。
今日,他来得稍早,皇帝让他在下首坐下,一边翻着简册,一边与他闲聊,问昨夜高乡侯的寿筵如何。
刘珣一一答了,皇帝听他说到鲤城侯,微微抬眉。
鲤城侯也去了?他问。
正是。
刘珣道。
皇帝颔首。
鲤城侯交游广,他是知晓的,这类筵席他会去,一点也不奇怪。
皇帝还想在多问些鲤城侯的事,又有内侍来报,说怀恩侯夫妇与侯女觐见。
听到侯女的名字,刘珣忽而想起昨夜,不禁抬眼。
只见皇帝应了一声,让徐恩将他们宣入内。
珣,皇帝看向刘珣,道,朕与怀恩侯一家要议些事。
刘珣是个识趣的人,知道皇帝的意思,向他一礼,弟在偏殿等候。
说罢,向皇帝一礼,告退而去。
走 出殿门时,怀恩侯一家正登阶而上。
刘珣看到窦芸跟在纪氏身侧,头微微低着,看不清神色,行走的模样却有些僵硬,手紧紧攥着裳裾,全无往日的娇俏骄矜之态。
昨夜那一幕忽而掠过脑海,不知为何,刘珣总觉有奇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看着他们步入殿中,刘珣的脚步不禁慢下。
怀恩侯一家三人,走入殿中之后,向皇帝伏拜行礼。
皇帝答了礼,让内侍赐坐,神色一贯和气。
纪氏望着他,心中有些不定。
前两日仲秋,他们一家曾入宫觐见,与皇帝一道祭告,游览宫苑。
原本还要共午膳,可皇帝去更衣之后,便没有回来,派人说有些急事,让怀恩侯一家与长垣侯父子自行用膳。
纪 氏觉得奇怪,回府之后,向宫中的熟人打听,结果大吃一惊。
原来竟是漪兰殿那边死了人,还牵扯到了王徽妍。
纪氏还得知,也就在那日,王徽妍入宫觐见皇帝,与 皇帝争执了一番之后,愤然离去。
纪氏又是诧异又是高兴,心中期盼着皇帝大怒,将婚事撤了。
正好,第二日,她遇到了大长公主。
纪氏与大长公主有些交情,能说 上些话,还知道她是王徽妍教导世妇之首。
于是,闲聊中,纪氏不经意地说起了王徽妍入宫与皇帝争执之事,果不其然,大长公主面色大变。
后来之事,纪氏都知道了。
可出乎她的意料,皇帝不仅没有降怒于王徽妍,还将她接回了宫中。
纪氏又吃惊又气恼,惊的是皇帝竟对王徽妍这般纵容,恼的是大长公主愚蠢,竟帮了个倒忙。
方才,宫中的使者到侯府中,说皇帝召见。
惊讶之余,纪氏很是惴惴不安,唯恐皇帝从大长公主那里知晓了什么,专程来召来责问。
纪氏在下首端坐,揣着这些心思,面上却是镇定。
今日找君侯一家来,乃是宫中近来出了些事,朕想亲自问明。
只听皇帝道。
纪氏的心不禁提得高高,看向皇帝,却见他看着窦芸,问,市中有一名商人,叫赵弧,不知侯女可认得?纪氏和窦诚皆诧异,忽而看向窦芸。
只见她面容紧绷,片刻,低低道,禀陛下,妾不认得。
是么,皇帝缓缓道,可他说,他认得侯女。
说罢,吩咐徐恩,带上来。
徐恩应下,未几,一个神色惊惶的人被代入殿内,才看到皇帝就急忙伏拜,磕头如捣蒜,陛下!小人该死!小人不知!一切之事都是侯女吩咐小人所为!纪氏和窦诚皆是大惊,不明所以。
窦芸却面如死灰,看着赵弧,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