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华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高睿满脸惊讶,你什么时候腰有问题的?我怎么不知道?早就有了。
苏华年面无表情地回答他。
那现在怎么办?高睿很是着急地说。
比赛呢,谁管你有没有毛病……行了,马遥推了一把他,你一边去吧,别在这渲染紧张气氛了。
高睿回头看了看苏华年一眼,觉得自己呆在这里也真的没有什么用处,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看着高睿渐渐消失的背影。
老师,苏华年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应该坚持不下去了。
她神情认真,我没办法保持这么高的上台频率,我大概要回去之后要去钻研一下怎样教学。
马遥拍了拍她的肩膀,还小呢,这才几岁,在台上再待几年。
我真的受不了了。
苏华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知道自己的状态会在什么时候出问题,就算是很有把握曲目,也会提心吊胆地害怕上台的时候会不会出状况。
我疼怕了,每次拿到大的协奏曲的时候就在害怕,我甚至开始逃避……再坚持几年。
马遥语气坚定,你腰伤的问题我们再想想办法,你的想法不要这么消极。
我不知道我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苏华年的这句话的话音刚落,马遥就笑了起来。
有意义的,你是没见过家那位在台下看你的眼神。
是吗?苏华年笑着反问,眼底却闪过一丝的落寞。
***这一天,对于苏华年来说格外漫长。
她坐在台下,观摩了许许多多参赛者的表演。
满心焦灼,心中仿佛有万千只蚂蚁在吞噬一般。
不是不够努力,也不是不够优秀。
但是眼下,就是弹不好。
苏华年忽然有些颓废,她不去想该怎样解决,也不去想该怎样面对即将来领的下一轮比赛,她只想躲到喻知非怀中,如同春节假期阳光灿烂的那一天,他们在喻家小院的草坪上一样,温暖无忧。
这一天,格外想他。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苏华年在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后,悄悄地溜出了集中营。
在街边打了一辆车,没有通知他,就这样跑到了医院。
在门口,将病房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苏华年从这条小小的缝隙中偷窥着喻知非。
他坐着,病床上支着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有着好几张设计图,他低着头,手中的笔未曾停歇。
护工将晚饭放在了床头柜上,可他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苏华年再也按捺不住,她推门而入。
喻知非带着一脸的不悦抬头,看清这个破门而入的人是何许人也的时候,嘴角却带上了笑意。
你怎么来了?他有些惊讶地说。
而苏华年却没有理会他,她将他桌前的几张设计图抽走,把笔从他的手中夺下。
在一旁站着的护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动声色地退出门外。
吃饭。
苏华年带着命令的口吻。
她将餐盘放到了喻知非面前的小桌板上。
他下意识地挑了挑眉毛,能够对自己的设计图为所欲为的人,也就只有她苏华年了吧。
不好吃。
他仰着头看向苏华年,眼中有着可怜兮兮的光芒。
苏华年不为所动,她拿起勺子,将饭送到他的嘴边,固执地看着他。
没办法,喻知非只得开口吃下。
就这样,半逼半就地,喻知非吃下了餐盘里一半的饭。
苏华年这才满意地放下了汤勺。
你不开心?本来心中还没有什么波澜的她,听见这句话,竟有些崩溃。
我觉得我大概不应该弹琴,苏华年眼中含泪,她看着喻知非,我想这件事情应该从头就是个错误。
我长到这么大,能做的事情就只有这一件,我忽然发觉一切都不对了。
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无力与挫败。
喻知非看着眼前的苏华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失去了往日的朝气,颓废而又憔悴。
握住了她的手,不会的,这一切不会是一个错误……就像碰到了烫手山芋一样,苏华年马上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她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我听见过那么多人说我不适合弹琴,我到今天才发现,我是真的不适合弹琴。
华年,喻知非伸手擦着她脸上的泪珠,在你获得一些成就的时候,那些所有说你不适合的人,都会转变说法。
当你光芒万丈,所有人都会说你生来就应该做这行,但是你在尘埃中努力的时候,说这些话的人,他们也从未赞赏过你。
苏华年蜷缩地坐在他的身旁,她有些抗拒地推开喻知非为她拭去泪珠的手。
怎么了?喻知非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更加靠近她一点,嗯?在发什么脾气?苏华年抬眼看向他,脸色依旧有着病中的苍白,唇角却挂着温柔的笑意。
因为断断续续的发烧,唇瓣干燥不已。
才不过几天的时间,他几乎是以能够看得见的速度在消瘦。
不管是不是有万般不适,眼底也永远有着对她的近乎纵然的宠爱。
她忽然有些有些愧疚起来,我没有发脾气。
拿过一个枕头垫在他的身后,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喻知非靠坐在病床上,吃过的药已经在他的身体里起效,有着阵阵困意袭来,强打着精神,想了些什么?笑着问她。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苏华年低着头,两手交叉地撕扯着手指尖前的老茧。
喻知非无奈地扯过她的手,别抠了,到时候又要嚷嚷弹琴手疼。
他细细地看着她的手,用指甲剪刀把翘起来的地方修一下就好了,不要再抠了……指了指床头,喏,那里面有个指甲剪刀,我帮你修一下。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苏华年有些不情愿,我自己弄就好了。
快点,喻知非头也不抬起了,拿给我。
苏华年只能按照他的吩咐,从床头拿出指甲剪刀,递到了他的手上。
昏黄的灯光下,喻知非握着她的手,很认真地在为她修建着翘起的老茧。
他的轮廓愈发瘦削,显得五官更加的立体,头发软趴趴地垂在眼前。
会疼吗?喻知非吹了吹她的指尖。
你病傻了。
苏华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语气中带上了明显的嘲笑,你生活了二十九年的常识呢?剪掉死皮怎么可能会疼。
喻知非也笑了起来,当他依旧低着头,认真地看着她的手,老半天,才说出一句,我怕你疼嘛。
听见他这么说,苏华年不由得开口,知非。
嗯?他没有抬头,依旧细细地看着她的手。
半晌,听不见她的下文,怎么了?喻知非这才抬起头看着她。
你为什么喜欢我?喻知非顿时一怔,仅仅只是一秒,他便笑了起来。
他虚掩着自己的嘴,止不住地笑着。
你笑什么?苏华年见他不理会自己,有些不满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认真一点。
喻知非无奈地摊开了手,好好好。
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会对这个问题有着莫名的执着。
苏华年也不例外。
喻知非的家境殷实,他为人和善,心情温和,她常常觉得,这世界上任何的一个女人嫁给了他,都会被他捧在手心,细细呵护着。
为什么会是自己呢?在这个夜晚,苏华年格外地想要知道。
知非,你知道吗?我很害怕。
她照实地说,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优点,你喜欢的那个苏华年,也只不过是在舞台上发光的那个苏华年罢了。
就算不能看见在台上你发光,但是你所拥有的的智慧,独立的人格,对于自己理想的不断追求,这些,都是别人夺不走的。
喻知非的手在她的脸颊拂过,我喜欢你身上所有的一切。
苏华年看着他的眼睛,他深邃的眼眸中有着无限的柔情。
微微地笑了,谢谢你,她缓缓地开口说。
而且,永远不会有这一天的。
坐直身体,喻知非将她揽入怀中,拥抱着她,我会想办法的。
被他这样抱着,苏华年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滚落,会有这一天的,她哽咽着,我真的觉得我就要弹不了琴了……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肩头,一种凉凉的潮湿感,从肩膀直达心扉,不要哭了,华年,喻知非在她的耳边对她说,相信我,我会想办法的。
***这一晚,喻知非安抚了苏华年一会儿,还是坚持让童尘将她送了回去。
他一个人坐在病房内,想了许久,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童叔。
是我,我是知非。
能不能麻烦您来一趟日本?电话那头发人似乎很是不满。
喻知非带着笑意,我知道您很忙对,是华年的事情,不过也不只是华年的事。
喻知非沉吟一会儿,还有我手术的事情……我还是想要麻烦您亲自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