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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在于春(二)

2025-04-01 15:53:29

纪澄这日先是由沈彻陪着回了兰花巷,他是个大忙人,不过略坐坐就走了,但纪青和纪渊已经非常领情,当初科举舞弊那件事,纪渊本来已经绝望,却没想到沈彻居然神通广大到将他的考卷置换了出来,经过那次以后,沈彻在纪渊心里简直神了。

后来朝廷又重新组织了一次乡试,纪渊名落孙山,虽然有些遗憾,但已经是万幸,他倒是没折了读书之心,这又开始苦读,以待三年后重新入场。

这还是纪渊那件事之后纪澄第一次回兰花巷,纪青将她叫到了书房问道:姑爷对你可还好?纪澄不语。

纪青叹息一声,我知道这次是你哥哥连累了你,我已经训过他了,将来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姑爷那边既然肯帮这样大的忙,那就是对你还算有心。

你好好伺候着,这夫妻情分都是经营出来的,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告诉爹爹。

纪澄点了点头。

父女俩以前也算亲近的,后来不知不觉走到这种无话可说的境地也殊为可惜。

她父亲不是不爱她,只不过是他爱的人和事太多,她的位置就相对靠后而已。

纪澄在兰花巷吃过午饭小歇了片刻就回了沈府。

到芮英堂时,老太太正和沈芫、沈荨还有沈萃这些个出了嫁的孙女儿说笑,见纪澄进来就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阿彻没陪你吗?纪澄道:郎君有事,将我送到兰花巷就走了。

纪澄说这话倒没有别的意思,沈彻的事情本就忙碌,她也知道。

可是听在其他人耳朵里可就别有感慨了。

今日除了沈荷是特殊情况所以她夫君不在,其他几个出嫁的孙女儿,甚至沈萃,都是由自家夫婿一直陪着的。

老太太不好说什么,只叹道:这孩子,大正月里也不知在瞎忙什么。

沈荷在一旁想着,还能忙什么,自然是忙着应酬红颜知己了,不过她并不同情纪澄,反而觉得她是自找的。

当初若不是纪澄和沈彻勾勾搭搭,凤庆只怕早就嫁进了沈家,她夫君也不会为那件事的不成而恼怒于她,她们夫妻就不会走到现在的境地。

沈荨少不得要提沈彻说两句,哥哥如今也有了差事,正月里只怕同僚应酬颇多,这才没陪嫂嫂的。

纪澄朝沈荨笑了笑,当初沈荨出嫁她身体不好没能观礼,她三日归宁时她正昏迷,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着出嫁后的沈荨。

仿佛胖了些,脸蛋白里透红,可见在夫家过得很是不错。

纪澄笑道:嗯。

大正月里谁也不愿见到人置气,老太太见纪澄笑容满面,丝毫没有怨怼之意,心里松了口气,又觉得纪澄颇识大体,当然可能也是出身不显的缘故,并不如一般人家的媳妇那般闹腾,倒是家宅之幸。

二哥也真是的,总是忙着忙那,弄得家都不归,要不然二嫂肯定早怀上了。

沈萃在旁边一边摸着肚子一边道。

纪澄这才留意到沈萃,虽然她的小腹平坦一如往昔,可看她那骄矜劲儿只怕是怀上了。

阿萃可是有了身子了?纪澄笑着问道。

沈萃笑道:二嫂眼睛可真尖。

大夫诊脉说是有两个月了,本来以为怀不上的,结果不成想竟然有了,二嫂肚子里可有消息了?老祖宗盼着二哥有孩子可盼了好久了。

沈萃就是这一点儿不好,自己得意了,还非要踩着别人的痛脚说话,反正就是不许你越过她去。

纪澄的笑容一僵,在孩子这件事情上她的确没有任何底气,别说她和沈彻还没同房,可就算同房了,她先才大病一场,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僵局是老太太替纪澄打开的,你二嫂大病初愈,如今还在喝药呢,哪有那么快就怀上。

按我说将养好身子才是要紧事,孩子迟早会有的。

沈萃撇嘴道:老祖宗就是偏疼二嫂,比咱们这些亲孙女还疼爱。

沈荷道:二弟妹的确是有个有福的,若是嫁到别人家里可没有老祖宗这样开明的祖母,公主娘娘又是个宽厚的,也不用你去立规矩。

这些姑奶奶的心态,纪澄多少理解一点儿,都或多或少瞧不上自己的出身,但见老太太偏疼她一些,就都有些葡萄酸心里。

纪澄并不在意这些酸言酸语,只淡淡地笑一笑就过了。

下午晌芮英堂摆了马吊,纪澄本是不想参与的,可被沈萃一句你这财神娘子大过年的都不来散散财啊就给弄得不得不下场。

纪澄果然充当了财神娘子,三家赢她一家,她脸上还乐呵呵的,一点儿输牌气都没有。

沈萃赢了不少,脸上红光满面的,到吃饭的时候都还舍不得下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缺钱得厉害,末了她还道:二嫂果然是银子多,输得一点儿都不心疼。

纪澄并不答沈萃的话,她怕自己忍不住说得太尖刻,在老太太眼里落了下成。

又时候吃亏是福,牙尖嘴利的说得厉害并不就表示真的厉害。

果不其然,等纪澄扶着老太太去堂内用饭时,老太太就悄声道:真是难为你一下午为了输钱,费尽心思算牌了,不过这份钱不用你出,我待会儿叫云锦补给你。

这话将纪澄说得一下就脸红了起来,老祖宗你这真是要臊死我了。

老太太叹息道: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管家的,怎么个个儿都像缺银子花似的,倒叫老婆子我汗颜了,也不知道怎么教出来的。

纪澄轻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一文钱逼死英雄汉,女儿家嫁人之后一管家就知道难了,也不是谁都有咱们家这样松快的。

老太太轻轻地叹息一声。

用过晚饭楚镇进内院来接沈荨,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沈芫旁边的纪澄。

他很多年就没见过纪澄了,成亲时听说她病得极厉害,连观礼都没到,他心里虽然有所惦念,可也知道不妥,所以毫无表现。

这会儿见纪澄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穿着一袭樱米分地梅鹊织金锦的裙子,头上不过只簪了一朵山茶花玉簪,真真是乌发丽颜,瞧着那模样,竟仿佛像未出阁的姑娘一般,比沈荨还显得更为娇嫩些。

她只坐在那里,连话都没说,便已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楚镇脑子里不由闪过初次见着纪澄时的样子,她在休憩室里换衣裳,他哪里料得到马球打得叫他都佩服的人居然是个女儿家。

打从见过纪澄后,楚镇就兀自出神,沈荨一心系在楚镇的身上,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留意,见他如此异常,立即就敏感到是怎么回事了。

沈荨心里委屈,可她不是那种大哭大闹的人,只柔声道:世子,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样子。

楚镇回过神来道:上回不是听说你二嫂病得极重,连床都起不来了么?沈荨听楚镇问的果然是纪澄,不由生气地将脸撇到一边。

楚镇后知后觉地才发现沈荨在生气,心里不由觉得女儿家就是小气,你随便说一句她们都会想多了。

他不过是随便关切一句,大家都是亲戚,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怎么她就拧着不放了?楚镇素来就不是哄女人的人,也不去哄沈荨,由着她在那儿生气。

沈荨晚上背着人哭得眼睛都红肿了。

楚镇叹息一声道:她如今是咱们的二嫂,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我不过是好奇她病得那么重怎么就好了,你怎么就能哭这么久?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惦记自己嫂子的人?沈荨摇摇头,眼泪这才慢慢收住了。

沈荨这头闹别扭的事情,纪澄自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腰酸背疼,打了半晌的马吊,叫她浑身都疼,脑子也疼,你来我往地吵也吵死了。

沈彻回来时都已经掌灯许久了,见纪澄用手指正揉着太阳穴,就上前接替了她的工作,头怎么疼了?纪澄撒娇道:不仅头疼,手也疼,腰也疼呢。

沈彻在纪澄身边坐下,替她轻轻揉起腰来。

他对人体的穴位极清楚,加之又有功夫,揉捏起别提多舒服了,纪澄哼哼两声十分受用。

我刚去给老祖宗请安都知道了,咱们家散财娘子一下午可没少散钱。

沈彻道,不过我可不信我家娘子打马吊会输钱的。

纪澄轻笑起来,嗯哪,赢钱容易,输钱可真叫人头疼,还得算着她们胡什么牌。

沈彻道:你那么辛苦做什么,疼的可是你脑子。

你费那个劲儿讨好她们做什么?要知道沈彻嘴里的她们可是他的姐妹呢。

纪澄嗔道: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看阿萃手头好像挺紧似的,我若再赢她的银子,只怕她当初就要暴跳如雷。

沈彻哧笑一声,提她做什么,败坏兴致,你何须估计她的想法。

纪澄扭了扭腰,不许停,按着正舒服呢。

沈彻道:你舒服,我可不舒服。

沈彻将袍子掀起来给纪澄看,纪澄连忙用双手捂住眼睛,下流!沈彻咬住纪澄的耳朵道:只对你一个人。

纪澄搂住沈彻的脖子道:我是估计阿萃有身孕了,都两个月了,怕她气出个好歹来,你又怪到我头上。

沈彻点了点纪澄的嘴唇,小气包,还记仇呢?当初我要是不拿她们的事情威胁你,咱们怎么能走到一块儿,走不到一块儿我怎么能发现咱们家淘淘是这样的妙人?纪澄哼哼了两声,沈彻说的漂亮话她只听着就是了。

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我还去兰花巷接你了,本想送了你回来再出门的,结果岳父大人却说你吃过午饭就回来了。

沈彻见纪澄开始打哈欠了,便抱了她上床,替她将鞋袜脱了。

纪澄道:留在那儿也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就早回来了。

纪澄的兴致不高,连说话都有些无精打采。

沈彻低头亲吻纪澄的额头、脸颊,温柔得仿佛她是那嫩豆腐一般,丝毫不敢用力。

抱歉,今天实在事情太多,我应该一直陪着你的。

纪澄本是无所谓的,可是被沈彻这样一说之后,鼻头却也有些酸,只嗯了一声,怕一开口说话就会带哭音,她如今真是越发矫情了。

沈彻轻声道: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什么灵丹妙药都不管用了,所有的皇子都还年幼,将来必然是太后当政。

大秦的祖训是靖世军只会效忠皇上,不会听命于太后。

现在我不得不将靖世军分化为零,掩藏起来以待将来皇上亲政。

纪澄叹息一声,如果新皇登基,对沈家会不会?沈彻道:暂时不会动沈家的。

但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不过咱们在西域有所经营,大不了咱们还可以退到西域当个西域王玩玩,你不用担心的。

纪澄点点头,她自然知道沈彻肯定是安排了后路的,低声道:我没怪你今天没陪我,我知道你若是没事,不会丢下我的。

沈彻用鼻尖去蹭纪澄的脸蛋道:自然不会,我真恨不能时时刻刻黏着你才好。

我都这一把年纪了才找到可心的媳妇儿。

说起年纪,纪澄的情绪一下又消沉了下去。

沈彻摸着纪澄的头发道:其实有时候我倒宁愿你不那么贤惠懂事,找我吵一吵多好,你一撒娇,我肯定就不出去了。

纪澄轻轻踢了踢沈彻,明明就是你的错,却反过来怪我不会撒娇。

我若是撒娇了,只怕你又嫌弃我任性麻烦。

沈彻柔声道:绝不会。

我就喜欢听你撒娇时的声音,叫我心里酥、酥、麻麻的,就想……不正经。

纪澄嗔道。

过几日我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好了,带你去温泉庄子住几日好不好?沈彻咬着纪澄的耳朵道。

纪澄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还是这样无精打采的?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沈彻问。

纪澄摇摇头,没有。

沈彻直起身开始唤榆钱儿。

你这是做什么?纪澄问道。

你不说,我就只好问她了。

沈彻道。

纪澄恨恨地道:你不是惯来最会读心吗?今日怎么读不出我的心了?你少跟我装傻,沈彻。

这人都快成精怪了,焉能看不出她情绪不高的原因?沈彻轻笑出声道:我猜你的心思,你不高兴,我不猜了你也不高兴,可真难养啊。

你还笑,你一点儿也不知道我的压力。

纪澄都快哭了。

沈彻重新搂住纪澄道:我知道你的心事,可我不想帮你。

这下轮到纪澄傻眼了,为什么啊?你不想要孩子吗?还是说其实你在外头早就有儿子了?说到这儿,纪澄一下就坐了起来,大有如果沈彻敢点头,她就要弄死他的气势。

沈彻笑道:你怎么也说起风就是雨了,我哪里来的儿子?沈彻拍着纪澄的背将她重新哄躺下,仔细着凉,你生病了自己倒没怎样,只是我可吓得够呛,吃不好睡不好的。

巧舌如簧。

纪澄嗔道。

沈彻在纪澄耳边低语,孩子我自然想的,可现在不是时候。

你说说咱们成亲这么久以来,我才碰过你几次?你若是有了身孕,这一等就是一年多才能行房,我便是柳下惠也得憋死了。

你总得叫我过过瘾是不是?纪澄被沈彻的话说得面红耳赤,轻轻啐了他一声,不要脸。

沈彻的手从纪澄的衣襟里探入,不要脸就不要脸了,如果连自己的媳妇儿都碰不得,这脸不要也罢。

纪澄被沈彻骚扰得气喘吁吁的,拿他一点儿办法没有,沈彻咬着她耳朵问:是不是阿萃又说什么不好听了?她那个性子但凡有点儿能显摆的肯定就忍不住在你面前说是吧?你倒是了解她。

纪澄道。

其实你也了解她的,她那个性子在齐家只怕还有得磨。

沈彻道。

说不得沈彻果然一语中的,连花灯节都没过,沈萃流产的消息就传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