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尼洋河,他们停脚在一家藏族餐馆吃饭,餐馆不大,却很热闹,很多人聚集在里面过餐,阿苟饿得不行,吃了两碗接着吃第三碗。
不吃肉沫子,这点儿根本不够他塞牙缝,最后眼巴巴的盯着那几盘肉,好奇问张探:哥,那是什么肉?张探说:自己闻!阿苟一脸苦相。
闻不出啊。
张探冷笑:疏通下鼻子,就能闻了。
说他鼻塞。
阿苟:....蔡明坐在边上扒了几口饭,笑说:你还是别吃了,免得晚上做噩梦。
过了一会儿,阿苟改问一直没说话的林净。
姐,嘛肉啊?林净说:没看见?牛肉啊。
青椒炒牛肉。
阿苟说:我知道是牛肉啊,什么味儿的?盯着那盘肉,口水直径往外流,林净翻一个白眼给他,没回答。
没搭理,信奉主,不能吃肉,又想吃,不是犯贱又是什么?夹起一块肉就吃。
阿苟又问:姐,好吃不?林净没反应过来,肉一下子就卡到了嗓子眼,哽在在喉咙里下不去,灌了一杯水,才勉强顺下去。
抬眼看着他,问:想吃?想。
那尝尝。
一盘肉没剩下多少了,几个青椒,三块肉。
再不吃,一块都没有。
阿苟咬咬牙:我忍得住。
还看着,林净撇他一眼,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夹起一块牛肉就塞进他嘴巴,阿苟想吐出来,她伸手就夹住了他脸,脸颊收紧,嘴巴嘟成小嘴,样子滑稽。
林净笑了会儿,恶狠狠地说:你敢吐出来试试!姐!你试试,我一把肉塞你嘴上!阿苟愣了几秒,吞了下去,嘿嘿笑。
我吃,我吃还不行嘛。
林净笑哼了声,心情好。
抬眸时,刚好对上张探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看得光明正大,没感觉有什么不妥,似笑非笑的,林净也看他,过了十秒,没再看,继续吃饭。
张探跟蔡明吃得不多。
林净也只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吃完饭后,接着赶路。
***雪下了一整天,上午刚停止,强烈的冰冻凝固看无限大的积雪,山上的雪被风吹着,像是要掩埋这傍山的小房,不少村名拿着铲子在疏通道路。
蔡明和阿苟去了附近的服务区超市添点日用品,无人区超市少。
林净无聊蹲在餐馆外的阶梯上,挑起一根树枝就拨雪,拨的雪粒子唰唰响,有几粒飘落在她头发上,伸手拨开,掉的更多的,雪渣子不大,很小,咚咚咚的敲着脑袋,没什么感觉,她烦躁抓了把头发,索性把帽子扣上了。
林净。
林净刚戴好帽子,不远处就传来张探的叫唤。
抬起头望过去,张探站在屋檐下,嘴里正叼着一根烟,没什么表情,那屋顶铺满了积雪,已经开化了,淌下来的雪水在地面上积了一大摊水,突出的地方还挂上了一排排冰溜子,剔透白净。
什么事?你过来。
没有立即过去,过了一会儿,林净才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冰渣子,从雪地里慢慢朝他走过去。
张探看着她走来,彼时还飘着雪,她穿梭在冬日里,不疾不徐,身影越来越清晰,他舌头顶了下腮帮子,看了一会儿,没看了,等她过来。
林净走过去。
张探已经摁灭了烟,丢在雪地上,潮了,接着,地面上飘出一缕青烟,缓缓上升,消失在空气中。
干嘛?转过来,背对着我。
林净蹙了下眉,不明:为什么要背着你?零下四度的天气,她的双脚已经冻僵了,没任何知觉。
张探说:背着!林净撇他一眼,看了一瞬,没听他话背着他,表情淡淡的:你打什么鬼主意呢?张探嗤笑了下,没说话,看了她几眼。
她的脸很白,鼻尖被冻得通红,脖子还围着原来那条深色围巾,被衣领压着,能看到她的脖子,白白细细的。
没你鬼主意多。
林净的脚挪不动,果然穿一双棉袜不靠谱,临走前,本来穿两双,阿苟还说这毛暖和,穿一双就够了,然后她就信了,只穿了一双,逮着他就死定了。
我鬼主意多?刚想反驳,没应,免得说她又来调侃他了,最后说:那又干你什么事。
张探静默了会儿,笑了笑,走到她背后,淡淡说:是不干我事。
林净:.....张探又说。
我看着不顺眼而已。
不顺眼。
我让你看了?没等她转身,张探就压住她的肩膀,隔着冲锋衣,一手勾住内面的内衣带子,用力一拉,她的左胸瞬间被勒紧,提到胳肢窝,撰得紧紧的。
林净收紧衣服。
你干什么!张探说:你说我在干什么。
林净心中股起火,这里来来往往都是人,他竟然敢公然就拉她的内衣,还那么明目张胆,转过头,斜眼看他的手。
这男人,手往哪儿拉呢!你他妈的有病啊!张探一手抓着她的手臂,防止她乱动,笑了声,道:到底是谁有病?林净平静开口:疯子。
你也挺像个疯子的。
张探又把她冲锋衣拽了下来,半个肩膀都松垮着,里面的白色背心,不算太透,但能看见里面穿的是黑色内衣,笑了笑,说:你肩膀一整天没什么感觉?内衣带反了,膈着不痛?林净低头,黑色的带子,压在肩胛骨上,带子压翻了,在凹处突了出来,难怪肩膀紧疼,把衣服拽往上拽:我自己弄!没拽动,张探抓紧了。
张探瞟了一眼她的肩,那背心宽大,收紧的风光一览无遗,还瞧着了内衣的款式。
黑色简单款。
一点儿都不繁琐。
好解开。
林净肩膀抖得厉害,真想一衣服甩他脸上。
你给我松开!身后的人没反应,又是一勾,内衣箍得紧,压得胸口一阵闷疼。
林净僵了下:松开!张探看着她后脑,隔着衣服,按住她,一手勾住,用了蛮力,反了过来,她一阵吃痛。
整平好,面不改色道:你急个什么劲儿。
林净一笑,没反抗了,干干的说:听过狗急了跳墙没有?张探声音不咸不淡:没。
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又接着说:你要跳个给我看看?我为什么要跳?给我看看。
林净无声无息。
整平了,林净用力一拉,把衣服拽了回来,冲锋衣拉扯中,起了褶子,她往外拽了拽,抬眼瞟他一眼,她想起在餐馆那时,张探看着她。
不免讥讽:我说在餐馆时你眼睛往哪儿看呢,原来一直盯着我内衣瞧,看不出来还挺恶心的。
张探笑着:这样就算恶心了?拉链拉到顶,收紧衣服。
不恶心么?张探说更恶心的还没让你见识过。
林净没说话了。
张探问:我看你了?林净说:你没看么?张探没回应,默了几秒,摸出烟盒点燃了一根烟,过了一会儿,青烟缭绕在他周围,他的目光极深,接着就往回走,走在前方,雪依旧在下。
林净脚踩着厚厚雪,松松垮垮的,雪地靴深陷在里面,没动了。
那就是看了。
慢慢跟了上去。
张探呼出一口烟,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也许是因为隔得并不远。
也许是,隔得很近。
她的身后,是耸立的雪山,侧面是山川。
一阵风袭来,风吹草动,他仿佛看见了,那时她躺在绿野上的画面,背景是云雾缭绕的雪山,蓝天白云在漂浮,风潮涌动,有风起了,她迎着风,闭着眼睛,风吹扬了她脚下的枯草。
很轻的一声。
风把她的声音送到了他的耳边。
收回目光,又继续往前走:看了又怎么样,没看又怎么样。
林净追上他:不怎么样!她也不想怎么样。
张探一顿,笑了声,撇她:怎么?被我一个人见着还不够,还要给阿苟他们看一看?你还挺能耐的,这么喜欢被人看?林净慢慢收紧笑容,盯着他的背影,干笑两声:敢情我还得谢谢你了?张探说:你本就应该。
伪君子!张似笑非笑,看着前方,淡淡道:知道伪君子为什么斗不过小人么?不知道。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张探说。
她没觉得,颠倒了顺序。
就算我是小人,也是个坦荡荡的小人,比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好了不知多少倍。
张探嗬了声。
小人就是小人。
小你大爷!小你大爷的!林净没说话,北风呼啸,她看清了张探的模样,有风雪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飘落下来,霎然间,田野,村庄,全都笼罩在他白蒙蒙的大雪之中。
过了会儿,才走。
***远处,阿苟跟蔡明回来了,提着东西。
阿苟喊她:姐!林净没应,脚踩着稀松的雪地,朝马路慢慢走过去,一脚蹬回车里。
阿苟一脸郁闷,蔡明也不明,刚刚才好好的,怎么一下子气氛就低气压了,真是让人琢磨不透,问蔡明。
他两又怎么了?蔡明摸摸鼻子,说:没看见是干上了?干了啊?蔡明开玩笑:何止干上了,还干了一路呢。
说完搬着东西往后备箱里放。
阿苟看林净走远,才跑到张探身边,用胳膊撞了撞,狐疑问:你们两个刚刚在那屋底下干嘛?张探斜眼看他,没什么表情。
还能干什么?阿苟不信,笑的很贼。
还说没干嘛?别以为我不知道啊。
张探捏了捏手里烟,笑问:你倒是说说,知道什么了?阿苟说:你跟林净在那拉拉扯扯的啊,你还拉她的衣服,亲了她的肩膀,她没躲开,还让你亲。
张探无声,用手掐灭了烟,被烫炽热的手掌,没知觉。
往前走了。
阿苟追上他,又问。
身子软不?张探说:你看她软不软?阿苟摸摸脸,说。
我看软。
张探沉着脸,脚步停了下来,一巴掌摁在在他后脑上,迫使阿苟弯身低下头来,不由得轻笑了声,淡淡道:软个毛,上车!***开了三个多小时,开出几十公里路,一路前行来到鲁朗花海的牧场,飞驰过牧场的公路,邂逅第三场雪。
林净看了一眼窗外,问:今天多少度?张探说:没看。
一手摸着裤兜,搜出手机扔给她:你查查。
林净查天气预报,定位在日隆,没更新。
又问:这是哪儿?张探问:你不知道么?林净又往那边看,群山环绕、水草丰足的圣地,没什么印象:不知道,没来过这里。
他不说话,往窗户外看了几眼,看到标志性立牌,没看了,回过头示意林净握着手机的手,道:查松赞干布。
林净哦了声,低下头去查看天气。
搜索松赞干布。
上面显示西风零下十二度,林净总算是见识到高原气候变幻莫测了,前日里还是艳阳天,转眼就大雪纷飞冷风中。
定好位置,关了屏幕。
把手机放回他口袋里,风衣口袋极浅,没放好,快掉出来,林净又塞了进去,还摸到了他的腰身,很坚硬,有点儿烫,她微微一缩,抽了出来。
阿苟问:姐,多少度啊?林净答:零下六度到十二度。
蔡明玩着手机:真冷啊。
不知是在外面待久的缘故,她的手很冰冷,触到他身上,有着强烈的反差。
让他激流全身。
张探笑了笑,问:你冷不冷?还行。
车里开着暖气,身子不冷,手冷。
阿苟给你买的热水袋怎么不用?不热了,要充电才行。
热水袋没有充电,过了好几个小时,已经冷了。
张探皱眉。
到下个站,找个旅馆给你充上。
林净说:好。
她把热水袋塞到后面的储层格,干脆双手揣进兜里面取暖。
路途堵车,停在公路上等。
张探拆了一片口香糖吃,薄荷味的。
牙齿咬住一半,往林净那儿靠,脸凑了过去,示意他嘴巴里的半截口香糖,问:要不要?林净没吭声。
那个男人,吃到嘴里的东西竟然还问她要不要!张探:不吃?林净还是无声。
他又问:不敢吃了?隔半秒。
林净说:恶心。
张探嘴角弯了下,看她几眼,问:恶心你要不要?林净睨他:恶心我怎么会要?绿灯亮了,张探侧回身,口香糖如数进了他嘴里,呵呵而过:不敢就直说。
林净没应,闭着眼睛。
最后边,阿苟跟蔡明,你看我,我看你。
谁也没吱声。
张探无声笑笑,启动了车子。
牙齿嚼了嚼那半截,薄荷的清凉味在嘴里蔓延,抬眼皮看了一眼后视镜,她歪着头,靠在车窗上,面无表情的。
那窗半开着,一簇雪在飘,冷风吹扬了她的头发,他看得是雪山,田野,是名山胜川,可停留在他眼底的,却是她的影子。
长戚戚的伪君子!那个坦荡荡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