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2025-04-01 16:04:53

且说那人敛着大氅,走到近前儿,俯身瞅了一眼,不由大惊:白侍郎?白樘勉强看了一眼,依稀认得模样,此刻心里已经有些恍惚了,竟无法做声。

那人见他唇边带血,眼神微乱,纵然是夜色之中,脸色雪里泛着醺红,更是诧异了,忙叫了一个侍从,又自己上前,搀扶着白樘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

在侍从相助之下,好歹将白樘扶到了原先的轿子里,安置妥当。

这人却并不上轿,站着踌躇。

他旁边的侍从问道:主人,如今要怎么样?是要前去,还是回府?这人原地想了会儿,方道:前去。

侍从忙让了一匹马出来,这人翻身上马,其他人仍旧抬着轿子,又牵着白樘那匹马,一路仍是往前。

走了不多时,就见前方露出一座门首,上头挂着两个灯笼,写着谢字。

早就有小侍上前,报说:我们公子今来拜会谢大人,烦请通报。

说着,递上了名刺。

老门公接了过去,回身入内,递给阿喜,阿喜飞奔进去,到二门上给了丫头,又一路送到里头。

不多时,便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叫请。

门口上,那来人方快步进来,尚未进二门,就见云鬟从内迎了出来,两下相见,便对了一揖。

云鬟口称:薛先生。

原来这来人正是薛君生,来不及寒暄,上前低声说道:外头还有个人,你可方便么?云鬟诧异问道:是什么人?薛君生低低说了一句,云鬟陡然色变。

薛君生打量她神色,又道:我因正要往你这里来,不想半途而废……且也离你这儿是最近的,你又是刑部的人,故而我近便而来,你若觉着不便,我便再多走几步,送去刑部……或者王府都使得,你且不必为难。

云鬟道:并不为难,救人要紧。

当下忙又唤阿喜,便跟薛君生出门。

薛君生那顶轿子,却正停在门口。

云鬟同他上前,薛君生将帘子亲自掀开,云鬟定睛看去,果然见白樘斜倚其中,昏迷不醒,唇边仍有血迹未干。

云鬟见状,不觉满心惊恐,她竟从未见白樘这般情态之时。

当下忙又叫阿喜进去,把个软轿抬出来,又小心扶了白樘出来,才抬了入内,也不叫往客房安置,就只扶到自己房中去。

正往内而行的时候,却有个老者,带着药童,背着药囊要去,云鬟一眼看见,忙上前拦住,道:太医留步。

这太医见她拦住,便道:推府可还有事?原来,这太医正是赵黼传了来的,谁知云鬟只说无碍,并不想被他诊治。

这太医无法,就只望闻问了一番,开了个药方而已。

又因先前薛君生来到,云鬟竟起身亲自出迎。

太医见状,十分识趣,正要收拾告辞。

云鬟拉着他道:正有个人,要太医看一看。

太医闻听,便也跟着入内,正薛君生站在外间,太医一看,越发诧异——原来君生这数年来奉承于静王府,京内一干权贵、有头脸的人等也都是认得的,太医自不陌生。

忙见礼了,口称:薛老板。

正猜疑要看的人是不是薛君生,云鬟道:请往里面。

太医满腹纳罕,忙跟着进内,却见白樘人事不省,躺在那里。

太医震惊起来:白侍郎怎会在此?薛君生在后说道:是我前来此地的途中,正看见白侍郎坠马,因离此地最近,谢推府又是刑部的人,故而竟带了来了。

烦请太医给看一看,到底是怎么样了?太医不敢怠慢,忙上前端详切脉,半晌,面上浮现烦恼忧重之色。

云鬟跟薛君生两个站在身后,面面厮觑,悬着心等候。

太医诊过了,回身看向两人,沉吟不语。

云鬟忙问道:侍郎如何了?太医道:有些古怪,不好说。

薛君生道:如何古怪?太医苦思片刻,说道:侍郎好似服了些滋阳补壮之物,故而脉象浮乱,内热不宣。

云鬟尚未反应过来这是何意,薛君生已经知道了,便轻轻咳嗽了声,见太医仍有忧色,便问:可有排解法子?另外呢?太医自顾自说道:这个只要捱压过去便使得,我再开一味凉药相助散一散,可是……怪就怪在,侍郎体内似另有一种热毒,故而跟着春药相合,才会导致气血乱行,内息不……云鬟听见滋阳补壮之时,虽觉着用词有些特殊,可毕竟心无旁骛,只当白樘是吃了些补品罢了。

正思忖为何如此会引得脉象浮乱,忽然听到春药二字,才蓦地反应过来。

然而却又不信,一时看看太医,又看看白樘,几乎以为太医是看错了,亦或者是自己听错了。

正在惊怔意外,却听薛君生道:这果然奇哉,又是什么热毒?太医摇头不解,只说道:究竟如何我也不知,只是探着是有些凶险的。

如今我只谨慎,先施针看看能不能让侍郎醒来说话。

太医说罢,便从药箱里取了银针出来,轻轻地在风府等各处穴上轻轻刺过。

不多时,果然白樘眉睫一动,竟有些要醒来之意,几个人一起盯着瞧,谁知等了许久,他却终究不曾张开双眼。

太医摇头道:有些难办。

云鬟焦虑问:太医,侍郎身子可有大碍么?太医道:我自来没见过这样奇异的情形……云鬟心头掂掇,薛君生便低声道:不如叫人传信去刑部,让他们派人过来瞧一瞧?云鬟先前太过震惊,几乎忘了,当下忙出门吩咐人快去刑部。

太医也不敢立刻离开,就守在跟前儿。

云鬟同薛君生彼此相看,都无言。

其实君生这一番来,本有几分叙旧之意,不料偏遇到白樘,此刻倒是不便说别的了。

顷刻,薛君生低声说道:听说今儿,是白老夫人的寿辰,看侍郎的样貌,似是在府里吃醉了酒。

白樘是这般身份,以薛君生的为人,自然不会直说什么。

然而云鬟却已经听出来了,便把他往门口拉了一步,问道:你的意思是……侍郎身上所中的那……那药,是在府里……薛君生道:你也不信是侍郎自己服用的罢?云鬟摇头:侍郎绝不会如此。

薛君生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只问道:你今夜可还好么?云鬟一怔,四目相对,知道他听说风声了,便道:并不算很好。

薛君生见她承认了,才说道:我先前其实是在静王爷府里,因有人跟王爷报说……外头仿佛有什么饕餮又出现了,隐隐地还提到了你。

我便有些不放心,从王府出来后,就想着来看一看,会不会是唐突了?毕竟又这样晚了,本不该来。

云鬟道:何必这样见外,先生惦记着我,我十分承情。

何况若不是你,侍郎还不知会如何呢。

薛君生回头看了一眼白樘,又说道:这也是事有凑巧。

对了,你果然见了那饕餮?详细如何?云鬟见问,便把路遇那猛兽之事略说了一番。

薛君生听罢,也捏了把汗:惊险的很了……幸而你是个福大之人。

感慨了几句,忽地又想起一件事,便问云鬟:这位陈太医,我记得素来是在世子府的,如何却在此间?云鬟本掠过赵黼一节,见他问起,答道:因世子先前送我回来,他不放心,便传了太医过来……先前世子府内王爷着急传唤,世子便回去了。

薛君生不由苦笑:原来是这样,倒是果然凑巧的很了,倘若世子在这里,只怕又要不快了。

云鬟不答。

薛君生踌躇了会儿,见里头仍是鸦雀无声,便又低低问道:世子……对你……想要问,却又不知如何相问。

正在此刻,忽然外间是晓晴的声音,才啊了声,就见门口人影一晃,有个人闪身入内。

人未到,冷风先卷了进来,云鬟跟薛君生齐齐停口,都看此人,却见来者竟是巽风,拧着眉心问道:四爷呢……尚未问完,一眼看见里头,便来不及说,忙又闯了入内。

太医见他来了,自也认得,忙起身见礼。

巽风上前飞快探视了一番,又问太医是如何,太医自说了。

这会儿,云鬟跟君生两人就也入内,也把在路上无意见到的事儿说了一番。

云鬟也问:巽风,太医说侍郎体内有一股热毒……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巽风闻听,便蹙眉低了头。

云鬟见他不答,不便再追问。

此刻薛君生因见情势如此,便悄悄对云鬟道:你既无碍,我自放心了,我又不便在此久留,就先去了。

且记得保重就是。

向着云鬟点了点头,又叮嘱她不必相送,便自去了。

薛君生去后,巽风看看白樘仍昏迷不醒,便迈步出了外头。

云鬟会意,因跟了出来。

果然巽风道:并不是我不想跟你说,只不过,这件事四爷叮嘱过,不叫声张。

云鬟仰头看他:什么事?若实在为难,也不用说给我。

巽风定了定神,道:听闻你今夜又遇见饕餮了?云鬟道:是,你也听说了?巽风虽见她好端端地,却仍握着肩膀,上下又扫了会儿,道:没伤着就是万幸了。

云鬟心中一动:是怎么?巽风俯首,近她耳畔道:你可知道四爷体内的那股热毒是怎么回事?我……只跟你说,上次遭遇饕餮,四爷因被那畜生弄伤了,伤口一直血流不止,幸而……请了早就隐居的八卫坤地回来,才总算是止住了血,但因坤地所用的药是有以毒攻毒的,所以……虽保住了性命,可对身子却难免有些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