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2025-04-01 16:04:54

且说白樘听了静王分说,无言以对。

静王见他如此,便笑道:此乃好事,何况朱尚书也已经欣然答应了,你也很该替我欢喜才是。

事已至此,自不必多说。

白樘才回刑部,太子府便来人相请。

只得立即率人来至太子府中,赵正亲自接了,说道:昨夜儿媳已经醒了,太医查看,说是暂无性命之虞了,只是因夜深,不便惊动。

今日可行事,此案一刻悬而未决,我心也无一刻安生。

白樘道:太子不必忧虑,今日必得分教。

因万氏如今仍不得起身,便同太子往房中而去,正太子妃跟皇太孙在照看着,太子妃听闻刑部侍郎来了,便先回避。

白樘道:因为问案之故,不免冒犯,还请太子,太孙同皇妃见谅。

太子道:不必说了,幸而是请你理会此事,若是叫宗人府的人接手,更是不知怎么样了。

你且只管自在行事,如今孤只要一个真相,尽快了结此事。

白樘领命,因上前一步。

里头万氏被宫女轻轻扶着,却仍不便大动。

白樘道:皇妃可记得前夜发生何事?万氏道:全不记得。

气若游丝,似有若无。

白樘道:既如此,可是因为那夜游之症发作了么?万氏道:自是如此。

白樘道:听闻先前皇妃只是走至李夫人窗外,这一次却是走进了屋里,不知是为何?皇妃可知晓一二?万氏道:同不知道,连身上负伤,也是醒来后才知道的。

万氏一问三不知,外头太子跟赵峰彼此相看,都不知何以为继。

白樘早就料到如此,便对太子道:往下所问的话,有些逾矩,请太子,太孙同皇妃莫怪。

太子点头示意,白樘道:听说皇妃这夜游病症,是从半年前开始,且正是在那个时候,皇妃曾小产过?里头万氏一声不响,白樘道:我曾查过当时太医载录册子,发现皇妃是因为误食凉药,导致滑胎?室内格外寂静,依稀听得里头万氏有些压抑的吸气声。

白樘回头看着赵峰道:据闻当时皇妃悲痛难当,只是却不知那凉药是从何而来,府内暗中查了数日,并无着落,太子为息事宁人,便叫停了,此事就此罢休?此事的确曾有,但太子一来不信府内有人如此胆大包天,二来不想此事张扬出去,因此只暗中料理而已。

不料白樘竟然会连此事都查明了。

赵峰只得答道:是。

又问:我也曾想过她的夜游之症,或许跟此事相关……莫非真的如此?白樘道:这就要问皇妃了。

里头仍是默然无声,白樘回头对太子道:殿下,毕竟乃是皇室血脉,殿下本该郑重追查此事,如何竟无疾而终?说着,便向着太子使了个眼色。

赵正见状,暗中一寻思,便道:哪里有什么可追查的,不过是儿媳自己不留神罢了,何必无事生非,又怪别人?赵正说罢,便听得里头万氏低低地哭了一声,叫道:不是!外间三人面色各异,白樘道:皇妃此话何意?里头万氏急促地呼吸数声,便颤声道:你们不过只是想大事化无罢了,竟然把我的孩子也视作无物,正如侍郎所言,毕竟是皇室血脉,将来、将来是会继承大统的,如何竟这般轻轻掠过,就当不存似的?一旦开了口,便无法停止似的,万氏呼呼气喘,又说道:明明、明明是那贱人下的毒手,她害死了我的孩子,自个儿却有了身孕……所以我知道了,你们之所以不理会我的孩子生死,便是知道,死了一个,以后自还有千百,你们只顾想整个府内平安无事,生怕此事闹出去给圣上知道会迁怒不喜,所以竟宁肯说是我自己不留神!赵峰深锁眉头,看一眼太子,便道:不要胡说。

白樘眼神变幻,做了个手势,又道:这样说来,皇妃的心疾,就是从那时候得了的?我听太医说,忽然患了夜游症,多半是从心病而起,所以皇妃才每夜游走到李夫人窗外,只怕便是因心底暗暗地怨念她?万氏说不下去,便低低地哭了起来。

白樘叹了声,复道:那一夜,我遣谢推府前来府内查案,当时晏王世子陪同,他们两人目睹过皇妃夜游之态,据说那夜皇妃仍是未曾进李夫人屋内,可是?万氏哽咽道:是……一顿之下,补充道:我、我是后来听他们说的。

白樘又道:我也听说,当时皇妃夜游之时,似因地滑,几乎摔倒,这个皇妃只怕也不记得吧?万氏道:毫无印象。

白樘道:是晏王世子及时扶了一把,才令皇妃转危为安的。

万氏道:是么?那该多谢世子了,我竟不知。

太子跟赵峰见白樘提起其中详细,都不知何故。

因太子当时不在场,便看赵峰道:果然如此?赵峰轻声道:是,不过黼弟极快便撤手了。

不知白樘因何说及此事。

此时白樘道:皇妃病发,当时且又闭着双眸而行,不知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有一点让我不解的是……万氏问道:是什么让侍郎疑惑?白樘道:据谢推府回禀说,当时世子相助之时,皇妃曾也扶住世子的手?万氏道:方才说了……我并不知情。

白樘道:皇妃莫急,我并未说完,谢推府说,皇妃当时扶住的,是世子的左手。

赵峰忍不住道:侍郎,当时我也在场看见过,纵然她扶过世子,只因发病之中,自不知情,如何只管问此事?白樘微微一笑,道:当时世子的右手受了伤,裹着厚厚地绢纱,太孙可记得?赵峰点头:此事众人皆知,又怎么样?白樘道:世子情急之下探出双手,但是皇妃当时……却选了世子的左手扶住。

试问,皇妃当时是病发,又是闭着双眸,如何竟能避开世子的伤手,只选他的左手搀扶?太子赵正,皇太孙赵峰,两人均都一惊,有些明了:按理说万氏梦行之中,并不知谁人搀扶,自不会忌惮什么伤手,既然格外避开,那就是说……白樘凝视帐幔里头,沉声道:其实当时,皇妃也并不是病发,而是故意假装,让众人看见是么?也就是说,前夜,皇妃也并非病发,而是蓄谋行事。

里间儿静默非常,赵峰不由掀开帘子冲了进去,问道:果真是这样么?你、你倒是说话呢?太子也按捺不住,惊心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李氏所言就是真的?的确是她蓄谋要杀,又行自戕制造假相?我几乎竟被她骗过了!万氏见他父子这般,低笑了两声:我孩儿被害死的时候,殿下已经被骗过一次了,又何须在意这一次。

这一句话说完,便等同承认了。

室内一时死寂,而后赵峰呆问:你、你为什么竟要……万氏蓦地站起身来,道:我为什么要一直贤德,一直哑忍?为什么不能替那孩子讨回公道?为什么还要看你们把那贱婢当作宝一样相待,前日竟连翠儿也不放过!你们逼得我忍无可忍,如今还要问我为什么?太子早就色变,哼道:无知蠢妇……只为了此事,便闹得家宅不宁……正说到这里,万氏推开赵峰,捂着腰间,踉跄走了出来,道:殿下只顾要颜面,却不思公道,却怪我自行讨回?太子从来高高在上,几曾被人这般面斥,怒不可遏:你……白樘微微拦住,看着万氏问道:那翠儿也是皇妃放走的么?万氏冷笑道:侍郎虽断案如神,可却高看我了。

我虽有心,却无能为力,只是去探望了她一次,算作主仆情分罢了……声音更低,身子也慢慢委顿下去,腰间已经血染一片。

太子厌恨之极,竟不再理会,拂袖出门。

赵峰扶住万氏,想到她所做种种,喃喃道:你为何这样……为何……万氏疼着痛,失声哭了出来。

白樘静了一静,便对赵峰道:太孙切勿伤感,且快叫大夫要紧。

白樘叮嘱过后,转身出门,却见太子站在门口,满面惊恼懊恨。

太子见他出来,叹息说道:不过一个女人罢了,竟能掀起这般腥风血雨……她竟然、竟然还能想出这般诡异的法子,甚至不惜用如此激烈的手段……赵正想不通万氏为何竟如此,感叹之余,切齿痛恨。

末了又道:幸亏李氏并无大碍,也多亏了你才明察真相,不然的话……岂不是要中了这蠢妇的计了?白樘见他停口,才说:太子,此事尚且未完。

赵正胧忪问道:何以未完?她不是已经招认了么?白樘道:皇妃虽然招认,然而第一,紫菱并不是皇妃所杀,她没有那般能耐;第二,翠儿也不是她放走的……这放走翠儿的人,或许也是辽人的同党。

赵正为万氏之举被搅乱心绪,几乎忘了紫菱翠儿之事,闻言眼睛直怔,身后发冷:你、你是说……还有人潜伏于府中?那此人是谁?白樘道:杀死紫菱的人,同时,也是放走翠儿的人。

就在白樘于太子府断案若破竹之时,谢府之中,也有人问道:你不说,我几乎都忘了,那她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做?说话的人,却是赵黼,手中握着一把糖炒栗子,因右手仍旧不灵便,动作竟十分迟缓,一个栗子要拨弄半天才剥开。

云鬟偎靠在藤椅上坐着,捧着一碗莲子百合燕窝羹,吃药一般慢慢地喝着,眼睛却时不时地瞥着赵黼动作。

闻言道:我原本也不记得了,只是那日在部里,我因也出神而行,连表哥从前方过来都未察觉,还是他拦住我,才醒悟了的。

赵黼听到这里,便挑眉盯着对面的那人。

在他对面,却竟正是季陶然,着一袭君子兰的墨蓝色锦衣,举着一盏茶在喝,笑道:是么?原来我无意中竟立功了?原来季陶然因惦记云鬟,故而今日也特意跑来探望,谁知正赶上赵黼也在。

赵黼听他邀功,立刻握了一把栗子皮,兜脸打了过去,警告他闭嘴。

云鬟却道:的确是表哥提醒了我,才想起来那夜的详细,其实那时候我就觉得皇太孙妃的表现有些古怪,只是未曾真如其人,故而想不通。

等到身临其境的时候,才知道其中的差异。

试想——若果然神游天外,连有人在身边都不知,又怎会刻意避开世子的伤手呢?赵黼洋洋得意道:听明白了么?立功的是六爷。

一语未罢,忽地看见季陶然正偷偷拿着他剥好的栗子吃,顿时气得跳起来,抓着他道:我忍着手疼,是剥给阿鬟吃的,你给老子吐出来!季陶然无法挣脱他的蛮力,呃呃乱叫:妹妹救命!云鬟蹙眉道:世子。

赵黼停手,又怀愤把栗子推给季陶然让他接着剥,回头问:既如此,那么太子府这些事,只怕都是皇太孙妃弄出来的了?云鬟摇头。

季陶然抱着栗子欲剥,见状问道:不是她?那又是谁人?云鬟道:我原本也不知道,昨儿巽风来了一趟,带了四爷的一句话,我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