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2025-04-01 16:04:55

且说白清辉自去见涉案的石主事,那主事正举着喝茶,见清辉来了,忙放下起身相迎,拱手道:少丞如何亲自来了?清辉也行了礼,便问道:此案尚无头绪,故而亲来一看。

这向来可想起什么?可有异常?石主事道:少丞辛苦了,向来安泰。

又请清辉落座,思忖道:其实我昨夜睡不着,也思量了许久,倒是记起了一件事。

清辉便问是何事,原来石主事有一位同僚,也是兵部当差,姓王,人称王令史。

两人几十年的交情,原本相交甚好,石主事有一子,王令史家中有一女,年纪相若。

他们两人因十分知己投契,便思谋着成儿女亲家之事。

只是半月之前,两个因一件事起了争执,弄得不欢而散。

石主事本想不过彼此一时赌气罢了,过后自好,谁知事后再去说话,三两句不到,王令史怒而发作,不由分说骂了两句,竟道:我家小女虽则蒲柳之姿,也无过人品德,却也不必给人褒贬挑拣,似你们家这般势利,我也高攀不起。

石主事听着有异,待要再问,王令史却是个爆炭脾气,不由分说把他推了出去,紧闭门扇。

自此之后,两人偶然相见,王令史也自冷冷相对,自不似先前了。

石主事无奈,便也不再主动亲近。

石主事简单说罢,道:虽跟他闹翻了,但这本是些微小事,故而少丞问我,我才记不得,昨晚上又细想了想,勉强记得此事,只不过,想他的性情也不至于因为些口角之事,便起杀机。

但除了此事,当真再无别的了。

清辉问道:却不知两位大人起初是因何事而口角?石主事才要答话,忽然脸色不对,眉头皱起,举手在胸前捂住。

清辉道:主事如何了?石主事道:不知怎地,竟忽然心口疼,想必是吃坏……还未说完,便觉那疼越发厉害,不由大叫一声,竟从椅子跌落地上。

清辉忙抢过去,便叫人速传大夫来看。

云鬟跟赵黼赶到之时,正见石主事躺在地上,脸色发白,蜷缩着身子,清辉又吩咐那守卫道:看着门口,不许人再进来。

赵黼道:这人是怎么了?忽然发了心绞痛不成?清辉想起自己进门之时,石主事正捧着茶盏,当下起身走到桌边,将那白瓷茶杯端详了眼,举手握着嗅了嗅,道:是中毒了。

又看一眼里头茶水道:幸而是吃了一口,多半有救。

顷刻大夫赶来,闻听是中了毒,便先取出些青汁给他灌入。

石主事吞了后,胸口翻涌,抱着痰盂吐出了大半茶水,兀自有些气虚奄奄,又继续再灌,如此反复几次,才算把吞入的毒水祛除了大半。

那大夫道:幸而吃的不多,又救援的快,大人并无性命之虞了。

又取了一味自配的解毒丹给他服下。

这边忙了两刻钟,外头有些兵部官员不知发生何事,便走来看顾,却因门口有侍卫,不得而入。

正看时,却听得有人道:世子,谢主事!啊,白大人也在。

众人回头,却见来的竟然是张振。

自顾自走了进来,那侍卫见他三人都认得,也不敢拦阻。

张振道:我听说出了事,就猜是石大人,果然不差。

如何有人跟着,尚且能出意外?此刻石主事气虚体弱,又受了惊吓,竟有些无法回话。

白清辉低低道:有人在茶水中下了毒,只不知这送茶来的是谁人?跟随的差人到门口又说了一次,顿时有个侍从走了出来,战战兢兢道:方才是小人来送的茶,难道有什么不妥?清辉见他一脸懵懂,便问道:是谁让你送茶来的?侍从道:并没有人,只是大人每日都在这时侯吃茶,我便按例送来的。

清辉道:这茶都是谁经手过?侍从越发不安:都是小人亲自沏茶送上的,不曾有别人动过。

清辉道:你且想仔细些,比如你送来之时,有没有别的异常。

侍从呆呆想了会儿,道:是了,我送来的时候,路上听见有人叫了我一声,我听叫的着急,怕洒了茶,就把茶水放在栏杆上,跑去看,谁知隔墙却并没有人,我才又回来端了茶过来的。

赵黼跟张振云鬟等彼此相顾,都知道必然是有人故意调虎离山,然后下毒,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连跟人照面儿都不必,更不曾留下什么线索了。

赵黼道:能在兵部来去自如的,只怕也没有别人,只仍是兵部的人罢了。

张振道:世子也能来去自如……赵黼啐了口:我瞧你最是可疑。

先前不是你察觉案发的么?只怕是贼喊捉贼。

清辉见他两个斗口,正思忖,云鬟道:已经接连两次欲害人未果,不知可有什么嫌疑者了?这会儿门外仍有几个官员在,清辉便问那侍从道:王令史可在其中否?侍从还未回答,便听得旁侧廊下有人高声叫道:是叫我怎地,莫非是我毒倒了他么?众人忙让出一条路来,却见一个身长七尺,矮胖结实的官员走了出来,满面愠怒之色。

旁边有人劝道:令史不必恼怒,不过正是审讯之中,何况主事也无性命之虞了,慢慢说可也。

王令史哼道:有什么慢慢说的,我生平最恨人往身上泼脏水,先前倒也罢了,这回又是,说句不中听的,且莫说我跟他之间并未到生死相见的地步,就算真的有,也自正大光明地做出来,怎么要行下毒这样鬼祟的妇人手段。

赵黼道:这个莽夫的性子倒是有意思。

张振道:这王令史我是知道的,他现在虽是文职,先前却从过军,后来受伤才退了,是以仍是这个脾气不改。

此刻那王令史浑然不惧,走进门来。

清辉见许多人围着,人多眼杂,便请令史到里间,问道:令史方才说话大有缘故,我又听闻你先前跟主事相交甚好,如何竟一朝反目了呢?王令史面上掠过一丝犹豫之色,因见众人都在外间,赵黼等也不曾进来,他便一抚后脑,说道:本来这件事不便张扬出来,只是如今,倒也罢了!原本是那日我跟他喝酒,说起近来京内的局势,以及诸王的品性,他说静王最好,我却觉着晏王爷最佳,彼此都喝多了,便争执起来,所以才……清辉心中明镜一般:虽然王令史只说评论诸王的品性,实则大概是涉及了一些譬如承继大统之类的破格逾矩的话。

两人心目中各有推崇,又加酒力,自然不欢而散。

清辉问道:既然当时大家都醉了,醉后言语自然不足为论,如何此后主事去寻大人,大人仍是拒人千里?王令史才又怒道:说起来我便生气,我跟他反目,却不是因先前醉后的事,而是因为儿女亲家之事,原本说的好好的,要把我女儿许配给他家,谁知道他竟背地里嫌弃,说小女品貌皆非上乘,进他家门乃是高攀,我如何能忍得这个?小女又不是嫁不出去了!是以才跟他绝交。

清辉诧异道:这话……可是主事亲口所说?王令史道:并不是,是我无意中听别人说起,若不是他家里传出来,别人如何知道?清辉再问是谁说的,令史却答不出来。

清辉见这令史虽然怒不可遏,可自有一股坦荡磊落之意,便知道非他下手害人。

又问道:是了,令史既然跟主事曾交好,可知道他得罪过什么人……尤其是兵部的人不曾?王令史皱眉想了想,摇头道:这个倒不记得有过,我跟他相交几十年,他是个最谨慎的性情,不至于得罪人。

更不会得罪人而不知。

因这是大理寺的案子,云鬟便并未跟着清辉进门,只在外间儿站着。

赵黼跟张振却已经分坐,赵黼瞥过桌上那被下了毒的茶盏,心里忽忽闪闪,很不受用。

因见张振只顾往云鬟的方向瞥看,赵黼便道:你看什么?张振心中总无一个确切答案,便如一个谜题吊在眼前似的,见赵黼询问,却不敢直言问他,就道:你如何又跟谢主事在一起了?赵黼道:问的稀奇,我什么时候跟她分开过。

张振啧啧了两声,赵黼怕云鬟听见,便问:是了,你妹子怎么样了?张振眼神飘忽,答道:乖巧了许多,不过也是因为爹娘看的紧了罢了。

赵黼笑道:这才是正经,好生看管着,别叫她总是出来闯祸。

忽见云鬟走来,对张振拱手道:张都司。

张振来:谢主事,有何指教?云鬟道:我跟世子因另有要案,不便在此逗留,劳烦待会儿白少丞出来的时候,请转告一声。

我们先去了。

张振略微失望,却也一口答应。

赵黼在旁整衣而起:走了。

抬手一按肩头,张振顿时肩膀倾斜,疼得呲牙,他却若无其事地扬长而去。

两人出了刑部,上车往镇抚司而回。

赵黼道:小白这个案子,好似比咱们这宗更难,这一件儿好歹有个确凿凶嫌,小白这个,又哪里找人去。

云鬟道:的确难办,此刻尚不知为公事私事呢,若是刑部的人,倒还可查。

赵黼笑道:你说怪不怪?兵部该找人看看风水,如何连着出事?一个错手杀人,一个莫名被人杀。

不料云鬟听了这句,忽然有所触动。